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万人嫌真少爷重生了[星际]》 第1章 真假少爷 星历125年,4月5日晚。 暮色浓郁,废弃星球上某处不知名的岛屿被夜色笼罩,变异的动物和人类在暗夜里嚎叫,黑色的植物在残月下摇晃着枝桠,在这片被辐射污染的土地上,还留有一个小小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木床和一个椅子,在木床上蜷缩着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少年人满身血迹,身上盖着单薄的被,双眼紧闭不知死活。 “嘎吱”一声轻响,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身上穿着墨黑色光离子贴身战服,头带盔甲,战服下是结实的肌肉轮廓,他手中持着一柄光刃,光刃之上还带着暗黑色的血。 开门的动静引起了床上的时瑾的注意力,时瑾费力的抬起头,他才刚睁开眼,就觉得下颌被人捏开,一个黑色的果子在他的唇外被捏爆,酸涩的汁水直接落到他的口腔里,时瑾下意识地昂头吞咽。 这是在辐射下长出来的变异果子,可食用,也是这片树林里唯一能吃的东西,但因为果肉坚硬,所以人牙啃起来很费力,时瑾现在根本嚼不动,只能这样吃汁。 几口果汁下了肚,时瑾清醒了些,他微微睁开眼,看见了半蹲在床前的人。 “你封咎,你吃。”时瑾费力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点动静。 对方抬手打开了暗色头盔的面部光屏。 头盔之下覆盖着的是一张悍戾冷峻的脸。 他生了一双戾气过重的单眼,鼻挺唇薄,下巴弧线利落,肤色是小麦色,从眉间到右脸处有一条暗红色的狰狞伤疤,导致他的右眼看起来比左眼小一些,怎么看都是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他也不讲究,一昂头,把手里捏碎的果肉囫囵的塞进了喉咙里。 封咎这一抬手,时瑾就嗅到了鲜血的味道。 “你别出去了。”时瑾白着脸,用气音劝说:“任务迟早都能做完,太着急反而危险。” 就算封咎是帝国军校战力最强的SSS级单兵,也不能日夜泡在外面的森林里杀感染者,更何况封咎召唤不出精神体。 至于任务,是他们帝国军校的军事演练。 他和封咎都是帝国军校大三的学生,他们军校有个传统,每年大三都会找一个废弃星球,将大三的学生们放进去试炼,学生间自由组队,人数在五人或五人以下就行,没有其他任何限制,时间长达一个月。 成绩优异的学生,有选择军队的权利,成绩差等的学生,压根就进不去军队。 他们这次到达的星球就是一个因为核污染、核辐射而产生变异的星球,这里的原住民都变成了类似于丧尸的存在,动植物也开始变异,以人为食。 这些人被统称为感染者。 每个学生都有杀感染者的指标,如果达不到指标,在大四的时候就没办法去选心仪的军队,如果还想进军队,就只有重新跟着大三再参加一次演练才行。 但封咎压根没听他的话。 在封咎把剩下两个果子的汁液挤到时瑾嘴里、并且把果子吞掉之后,就站起身来,又一次走向了门口。 时瑾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想要召唤出精神体给封咎治疗,结果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精神力溃散,没召唤出来。 他只好再一次看向封咎离开的方向。 他跟封咎本来也不是队友,他就是无意间帮了封咎一把,封咎就一直护着他,但本质上他只是封咎的拖油瓶,封咎想做什么压根不会和他说。 两人就一直被迫在岛屿上结伴而行,封咎就默不作声的把他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但终究不是他的队友。 他还是得想办法找到自己的队友才行。 等封咎走了之后,时瑾费力的在一张破旧的小床上调整了一下姿势,摆弄着左手手腕上的光脑。 整个屋子里唯一的光芒来源就是他手里的光脑,蓝银色的光从屏幕内照到时瑾惨白的脸上,时瑾颤着带着血迹的手,一点一点,戳到了光脑上的“家人列表”上。 半个月前,时瑾和自己的二哥、四弟、以及他的好朋友,四个人一起组队参加“军校演练”,结果中途出了问题,飞船落地时发生故障,时瑾的朋友当场死亡,时瑾身受重伤,必须立刻退赛返航。 但是时瑾没有回去,因为飞船故障,能飞回去的独立仓位置只有两个——但他们却有三个人。 时瑾的二哥和四弟在和他激烈的吵过一场之后抛下他走了。 如果是之前,时瑾肯定不会低头,但是时瑾现在快要坚持不住了,他处境实在艰难,封咎也受了很多伤。 他犹豫着给列表上的二哥发了个讯号,但是二哥一直没有接。 犹豫了许久,时瑾终于打向了列表上的另一个人发了讯号。 他的四弟,也就是和他关系最不好的时跃。 说是他的二哥四弟,但其实他也刚认识时跃几个月——就在三个月前,时瑾才知道自己是时家的孩子,他找上时家的门,以为自己有了家,但时家的人却并不欢迎他。 他敏锐地发现,家里所有人都维持着一种表面平静,暗地里却都在针对他。 他喜欢的东西,妈妈要拿去送给四弟,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甲,二哥要拿去送给四弟,他只要略微表示出不满,所有人都会训斥他。 “你弟弟喜欢的,你给弟弟又怎么了?” “你不要跟时跃争,你做哥哥,就该让着他。” 时瑾就因为这样的差别对待,和四弟的关系越来越差。 时瑾想要一个家,所以他一直忍着,想要和他们搞好关系。 这次他们军校参加军校演练,全军校的人员自愿组队,时瑾带着朋友和二哥四弟组了一个四人队伍,中途因为时跃的疏忽出了意外,时瑾的朋友当场死亡,他们三人流落到了废弃星球的荒岛上。 因为时瑾的朋友死亡,所以时瑾跟时跃爆发了很大的冲突,时瑾打了时跃一拳。 二哥当时很愤怒,当场带着时跃拿走所有物资,乘坐两个良好的独立仓离开,丢下了重伤的时瑾。 后来,时瑾碰上了封咎,才保住了一命。 因为他们是在参加军事演练,所以光脑权限早就被限定了,他们只能向同队伍里的人求助,退出比赛的权限在队长,也就是二哥的手里,所以时瑾就算是想退出比赛,叫教官来救自己,都只能给自己的二哥发消息。 但是二哥一直没理睬他。 这还是这半个月以来,时瑾第一次向四弟发消息。 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真的顾及不了那么多。 他想活下去。 他本以为四弟也不愿意接自己的讯息的,但是他没想到,他一打过去,四弟立刻就接了。 时瑾刚想说话,就听见了那头传来了二哥的声音。 “时跃,你不要管时瑾了,他就是爱跟你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孤儿院里长大的下等人,也敢和你比。” “也就是爸爸是上将,家里不能爆发出任何丑闻,早就把他赶出去了!我现在看到他就恶心。” “我从来没把他当成弟弟看过,当初他一听说自己是时家人,立马高高兴兴的上门来了,那嘴脸,不就是看咱们时家有钱吗?” 一串串话落到耳朵里,时瑾只觉得一阵头脑发懵。 他二哥说的是什么? 什么叫贱种?二哥怎么能这么称呼他! “算了,二哥。”然后,光脑那边传来了时跃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无奈:“三哥因为我的缘故,在外面流浪了这么多年,他讨厌我是应该的,一想到他也是时家人,我就没办法像是他讨厌我一样讨厌他。” 顿了顿,时跃又说:“对了,二哥,三哥最近联系你了吗?他会不会出事啊。” “不用管他,那贱种皮糙肉厚着呢,他精神体可是少见的白鹿,再说了,他自己就是个医疗兵,还治不好他自己吗?死就死了,还省事儿了!” 他是外来者。 流浪了这么多年。 死就死了,还省事了。 一句句话在时瑾的耳畔回荡,时瑾只觉得嗓子口一阵腥甜,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一阵剧痛从胸口处传来。 原来,原来时家人一直讨厌他,表面上把他当成时家的孩子,心里却一直认为他是个外来者,认为他是来抢时跃东西的。 比起来他,他们更在乎亲手养大的时跃。 他的爸爸在意自己的名声,所以选择留下他,但并不接纳他。 二哥讨厌他,所以会无条件的呵护时跃,会直接带着时跃离开,而把他丢下。 时瑾眼前开始出现重影,他痛的心口都要炸开了。 他以为自己有了一个家,处处忍让,却没想到被所有人当成一个碍眼的钉子。 光脑里传出来的声音逐渐变小,变远,时瑾突然开始抽搐,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在做最后挣扎,他快死了吧?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时家的人都讨厌他,如果有下辈子,他绝对不要—— 在临死之前,时瑾似乎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他看见封咎跑回来,在他的耳畔急迫的喘息,不断地将酸酸的果子捏碎,把果汁往他的嘴里灌,但根本没用。 “时瑾!”他的下巴被掰开,听见有人在他耳畔焦躁的低吼:“吃下去!” 酸酸的汁水让他的喉咙呛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有点想笑。 他马上要死了。 只是没想到,在他临死之前,陪在他身边的人、拼命挽救他生命的人,居然是个只知道名字的同学。 而他心心念念的亲哥哥,却恨不得他死。 身体渐渐失去知觉,时瑾沉沉的闭上了眼。 他以为人死后应该会觉得四周渐渐安静,但他没想到,他一闭上眼,四周反而更热闹了。 吵闹声不断地往耳朵里钻,时瑾只觉得头痛欲裂,在某一刻,时瑾猛地翻身坐起来了! 死都不让人死痛快吗! 结果这一翻身,时瑾居然直接翻了个空,他“噗通”一声砸在地上,眼前恍惚了好几秒,时瑾猛地站起身来了。 入眼之处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卧室,一床一桌,窗户半开着,明媚的阳光和微风钻到窗户里,时瑾愣了片刻,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脚上踩着的居然是一双作战靴。 时瑾愣了几秒,低头去看他的光脑。 星历1250年,3月15日。 他重生回到了二十天之前! 还没去废弃星球参加军校演练的日子! 时瑾下意识地狠狠拍了自己一下,真实的触感让他有片刻的茫然,但他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因为此时此刻,他的门板正被狠狠地拍响。 时瑾猛地记起来了今天发生了什么。 就在今天,他的二哥、四弟,以及他的朋友,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争斗。 “砰砰砰!时瑾!”大门之外,二哥的声音愤怒的传来:“滚出来看看你这朋友做了什么好事!” 第2章 断绝关系 门外的时二少此时心情十分不好。 他今天下午一回来,就看见他的宝贝弟弟时跃在被陈山指责,陈山是个强壮的S级单兵,精神体是一匹壮硕的红马,但时跃只是一个B级医疗兵,因为小时候出过意外,召唤不出精神体,如果不是时家的缘故,他都进不了军校。 也就只有时瑾的朋友才会这样粗鲁的欺负时跃! “时瑾!你给我滚出来!”眼见着没人来开门,时二少抬脚就踹,结果在他踹开的前一秒,门开了。 从门内走出来了个漂亮的少年。 时瑾的脸是全帝国公认的好看,纤细精致,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勒出一截细腰和挺拔的脊背,他昂起脸时,时二少看见了他陌生的表情。 冰冷,平静。 和时二少预想之中的暴躁蛮横不同。 “发生了什么事?”时瑾从门内走出来,并没有看向他的二哥。 经过临死前的那一些事后,时瑾的心都被戳成了个窟窿了,他不想再去看这个二哥,而是看向了客厅里另外两个人。 是时跃和陈山。 他们是一个小队里的,为了早些磨合,所以特意在军校外租了个房子住,一人一间房。 时瑾嘴上问着“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对这些事一清二楚,因为早就发生过一次了。 一模一样的冲突,就发生在上辈子。 “时瑾。”陈山是个壮汉,人黑个高,长得很壮硕,此时气的脸都红了,高高举着手里的机甲放置器:“我从卧室里出来时候,亲眼看见时跃要弄坏你的机甲!我亲眼看见的!” “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我看你就是在针对时跃!”时二少顿时恼火起来了,站在一旁冷声嘲讽:“你这手段也太低级了。” 一旁的时跃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怯生生的说:“我,我就是想看看三哥的机甲,我——” 时瑾侧过头,看向一旁的时跃。 时跃也穿着和他一样的作战服,他们军校的学生日常都穿这一套,时跃比他还要矮一些,头发的发色很浅,坐在那儿的时候看上去像是一朵在风中摇曳的小百合花。 而陈山在一旁急的满头大汗,又气又没有证据,看上去都快憋炸了。 时瑾突兀的想起陈山的死。 他这位朋友是贫民出身,大概是现在唯一真心对待他的人,却被他连累的死在了军事演练里。 “呸!你看机甲,为什么要去动机甲的装置?如果不是我看见了,时瑾下次用机甲肯定会出意外,到时候谁知道是你动的手脚?” 陈山是个急性子,气的恨不得冲上去尥蹶子狠踢时跃一脚。 时跃立马站起身缩到了时二少的后面,怯生生的喊了一声“二哥”,时二少的脸立刻沉下来了,他一把从陈山手里夺过了那巴掌大的机甲装置,转头塞给了时跃。 “这机甲是花我们时家的钱买的,轮不到你外人说话,时跃,哥哥做主了,这机甲送给你。” 时二少前头那句是冲陈山说的,后来又冲时跃说,说完后,他又抬头看向时瑾,蹙着眉、双手环胸说道:“时瑾,你不服就去问大哥,问妈妈,问爸爸!看他们怎么处理!” 陈山也急吼吼的看向时瑾。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看到时瑾多生气。 他只看到时瑾平静的和时二少对视了一会儿后,缓缓地点头,说道:“你说得对,这是花时家的钱买的,确实轮不到我这个外人说什么。” 在上辈子,时瑾因为这个机甲和时二少、时跃闹得鸡飞狗跳,甚至给大哥、妈妈都打了讯息,结果时瑾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甚至妈妈亲自赶过来,打了时瑾一个耳光,然后做主将那机甲送给了时跃。 时瑾上辈子不懂,这辈子明白了。 时家人其实并不欢迎他来时家,在他们眼里,性格强势的时瑾会欺负时跃,虽然时瑾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但是这十几年来的养育让他们更在乎时跃。 但是为了父亲在军界的名声,时家被迫留下他,但心里却早已对他厌恶到了极点,特别是在时跃和他发生冲突的时候。 在他们所有人眼里,时跃是时家体弱多病的小少爷,而他时瑾,是从外而来的饿狼。 只有踩着他,骂着他,让他不断的向时跃低头,让时跃把他踩在尘埃里,才能让时家人心里痛快点,好似用这种方式在告诉时跃,你是最重要的。 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只是想有个家。 时瑾心里发冷,上辈子他心心念念想要的,这辈子看见了都恶心。 他终于懂了,就算他身体里流着时家的血也没用,在时家人的眼里,时跃反而更重要。 左右这些东西都是要给时跃的,还不如他现在就开口,直接将这一切都划分个明白,免得自己上辈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他以前争,是因为他以为这些东西是他的,他不甘心家里人把所有的视线和宠爱都给了时跃,不甘心被人区别对待,现在知道这些人不值得,那他就一点都不会再要了。 听到时瑾的话,陈山都愣了,这机甲是时瑾千辛万苦买来送给他心上人沈随风的,就等着沈随风过生日送呢,怎么说让就让了? 这也不是时瑾平时的小霸王风格啊! 不止陈山愣了,连暴怒中的时二少也愣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时二少心里立刻泛起了嘀咕。 时瑾一直都想融入到时家里,处处以时家的孩子自居,可是时瑾现在这语气怎么不像是那回事儿呢?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时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冲时二少笑了一下。 只是这一笑没有多少情绪,眼底里一片薄凉。 “我以前不懂事,今天才知道自己错了。”时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小,像是怎么都挂不住了一样,到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给时家添麻烦了。” 时瑾的话才刚落下,时二少有点慌了。 “你在瞎说什么啊?”时二少隐约间有点怂了,毕竟时瑾脾气暴躁,他怕时瑾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下意识地开始推卸责任:“不就是拿你一个机甲吗?你至于吗!你又不缺这种东西,给时跃一个怎么了?妈妈不给你钱了吗,你再买呗。” 而这时,时瑾已经扭头就走了。 经过上辈子的磋磨,他已经无法再和时家的人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听见时二少这么说,时瑾回过头来,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二哥。 “不用担心你父母那边,是我融不进你们时家。”时瑾双目认真的看着他,轻声说:“等这次军训演练回去之后,我会和他们解释清楚,还有,我和陈山会退出小队,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说完,时瑾拉着陈山就往外走。 在离开之前,时瑾看到了时跃站在时二少后面,冲时瑾小心的探了探头。 时瑾脚步一顿,继而大跨步的离开,再也没回过头。 被拉出门时的陈山还是一头雾水,任由时瑾拉扯着出了门,才一脸局促的问:“你刚才跟你二哥说啥呢?你要从时家出来了吗?” 时瑾当初被检测出是时家孩子的时候虽然封锁消息及时,大部分人不知道,但陈山还是知道的。 时瑾勉强扯了扯唇线,转移话题:“咱们不跟他们组队了,跟别人组队。” 陈山脑袋直,思路一下子就被时瑾带偏了,一提到“跟别人组队”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我早就说不跟他们组队了!你那二哥人真差劲,眼里就只有你弟弟,你那弟弟也是,他总爱捣鼓你的东西,不知道为啥玩意儿,一整还掉眼泪,烦死个人了。” “明明你才是真少爷,他们却一直偏袒那个假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瑾听着陈山的声音,翻出了光脑,想了想,把自己的副卡权限关了,在关闭权限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时家人的光脑讯息号。 其实他重生一次归来,恨不得现在就去时家,把所有的事情摊开说的清清楚楚,然后退出时家再也不回去。 但是他来不及,因为时家在首都星,但他们军校地点却在天狼星,中间隔着两个星系,回去都要花一天的时间,而他后天早上就要走了。 时瑾已经计划好了,他准备毕业之后不参加军队,而是去参加猎人小队,去靠给人当医疗兵赚钱,然后还给时家。 这就要求他一定要在军校毕业,才能有过硬的资历去参加最好的猎人小队。 他知道脱离时家这件事应该小心谨慎,最好等他军事演练回来后再说,但是他并不是那种能隐忍的性格,一旦发现了龌龊,他必须当机一刀两断,根本等不了,所以干脆直接给时妈妈留了言。 “时女士您好,请允许我这么称呼您。” “从今天开始,我时瑾正式退出时家。” 一封讯息发过去后,时瑾僵硬着手指,拉黑掉了时家人的所有联系方式。 他刚删掉联系方式,就听见陈山在旁边叭叭的问:“你说咱俩跟谁组队啊?后天咱们可就要直接去参加军训演练了,俩人还是太少了点,人家都是五个人的,咱们就明天一天时间找队友了。” 这时候,陈山瞧见时瑾笑了一下。 “有一个现成的。”时瑾笑起来很好看,简直比四月份的太阳还要显眼:“封咎怎么样?” 陈山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踌躇着想往回走:“我突然觉得你二哥还有救。” —— 而此时,时家老宅的客厅里,时妈妈刚在虚拟网络上下单了两包无辐射人工培养的纯天然蔬菜,就收到了时瑾的消息。 时妈妈先是看愣了一会儿,被时瑾的话气的破口大骂。 时瑾这是什么意思? 时家在知道他是亲生的之后给他钱,给他买最好的机甲,从没亏待过他,他又在这折腾什么! 她用指甲狠狠地戳着光脑屏幕,去拨时瑾的讯息。 结果被拒绝了!时瑾居然拉黑了他。 时妈妈气的转拨了时二少的全息讯息,在接通之后大声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时瑾又在闹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闹什么?”时二少飞快把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之后,又说道:“要不是他和他的朋友一起欺负时跃,我也不会抢他的机甲给时跃。” 顿了顿,时二少补充:“再说了,时跃本来就只是看一看,他发什么火呢?而且他欺负完时跃之后也不道歉,直接就走了,实在没良心。” 时妈妈骂了一声“养不熟的白眼狼”,继而气哼哼的说道:“算了,他本来就不是咱们养大的,跟咱们不亲是事实,等你爸爸回来了,我再把这件事跟你爸爸说说,至于时瑾就不要管了,好好让他在外面吃点苦头吧,你好好安慰一下你时跃,时跃肯定被时瑾吓坏了。” 就时瑾当初眼巴巴的往他们时家钻的那个劲儿,他舍得离开时家吗? 到时候不还是要回来,求着进时家的门。 时二少煞有介事的点头,然后回头看向自己乖软的弟弟。 这才是他的好弟弟。 时跃跟时瑾根本不是一个类型的人,时瑾生在孤儿院,野蛮生长张扬恣意,时跃却是柔弱温和的,他不过是想玩一玩时瑾的机甲而已,却被时瑾这样针对。 时二少忍不住安抚时跃:“不用在意这些,时瑾过几天就回来了。” 安静听完了全程的时跃捏着手里的机甲,一脸怯懦的点头:“谢谢哥哥。” 时二少揉了揉时跃的脑袋,心里又恨了时瑾一点。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在外头养了那么多年,早跟那些下等人没区别了。 他有什么资格跟时跃比? 到时候他回来,肯定要好好羞辱他一通! 第3章 一只野狗 “我们真要去找封咎啊?”陈山忐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跟在时瑾屁股后面,在机甲斗场门口犹豫着问。 此时的时瑾并不知道时二少和时妈妈看笑话一样看着他的讯息,他只是一门心思的去找封咎。 找封咎很简单,只要去机甲斗场找就行,封咎一天二十个小时都泡在机甲斗场里,人送外号“疯狗”。 机甲斗场是专门拿来给军校学生们比试的地方,比试内容分为三项,单兵格斗,机甲格斗和精神体格斗,每项格斗都有排名,谁的连胜纪录最高,名字就会被顶在机甲斗场进门时的光幕最上面,只要一进门就看得到。 机甲斗场里没有年级之分,谁厉害谁就来,有些大一的新生也会比大三的老生更出彩,不过大一都是单打独斗,但一般大三的都已经组成小队了,会组队来比拼,磨练队伍的默契度。 现在机甲斗场的最高纪录还是封咎保持的——单兵格斗连胜九十九场,机甲格斗连胜八十场,封咎唯一一个没参加的就是精神体格斗。 所以现在的精神体格斗最高纪录保持者是沈随风。 有小道消息说,封咎的精神体是一只失控的白狼,一旦召出精神体作战,封咎也会陷入“疯狂状态”,所以封咎一直没有召出精神体下斗场,这个小道消息都来源于上一届,也就是现在已经进入了军队参加训练,但还没彻底脱离学校的大四生。 封咎也是大四生,但是他大三那年参加军事演练时精神体失控,伤了很多人,才会被取消成绩,今年再来。 “有什么不好吗?”时瑾走在前面,刷了学生卡进了机甲斗场。 “可是我听说他这人脾气不行。”陈山怕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瓮声瓮气的跟在时瑾后面说坏话:“压根没人敢跟他组队,他发起脾气来自己人都砍。” 时瑾正在满格斗场找人,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确实没人跟他组队。” 上辈子他被丢下后自己一个人躲避丧尸、碰见封咎的时候,封咎就是一个人身陷囹圄,他用仅剩的精神力召唤白鹿救了封咎一把,没想到封咎会一直帮着他。 也不知道上辈子封咎有没有活下去。 这辈子,他不想让封咎出事了。 他想远离时家,安安稳稳的照顾好所有对自己好的人,在军校里认识的朋友陈山是一个,上辈子陪他一起死的封咎是另一个。 格斗场很大,而且被分为三个板块,时瑾直奔单兵格斗板块、心无旁骛的找人的时候,他同时也被别人关注着。 “哎,沈随风,那是不是追你那个医疗兵啊?” 单兵格斗休息区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其中有人看见了时瑾,突然笑着回头跟沈随风说:“又来找你啦。” 在不远处,时瑾正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生得好看,明烈的像是一团迎风照耀的红玫瑰,带刺又张扬。 被围在人群中的沈随风抬起眼眸来,扫了一眼远处的时瑾,眉头缓缓地蹙起来。 时瑾从大二时候就喜欢他,一直在追求他,本来就是个普通同学,直到几个月前,时瑾的身份突然变了。 从贫民阶层,一跃到了他们这个阶层。 别人不知道时瑾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时家和沈家是百年至交,沈随风和时家的三个兄弟自小就是好朋友,所以在时瑾刚到时家的时候,他的父亲就隐隐约约暗示了他几句。 他知道时瑾是时家流落在外、后又自己找上门来的真少爷。 但是他向来不喜欢时瑾这样的人。 光芒很盛,性格也太过强势,碰见什么喜欢的就会直接出手,目的性极强,丝毫不懂什么叫“温润柔和”,明明是个医疗兵,脾气却比单兵都要暴。 但时瑾很喜欢他,经常缠着他,以前追求他的时候就经常来格斗场找他,甚至常常蹲守在格斗场给他治疗。 后来时瑾成了时家的三少爷,更是借着家族便利缠着他。 “哎,有个医疗兵追就是好啊。”几个朋友吹着口哨开玩笑:“沈哥压根就没用过医疗舱吧?” “要是我有这么个人就好咯,我也能不用医疗舱了。” 医疗舱这种东西虽然治疗快速,但是毕竟是粗暴的机器,没有医疗兵的精神力来的舒服,而且在野外作战时不可能随身携带医疗舱,所以医疗兵很抢手。 几个人越说,沈随风的眉头就蹙的越紧,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近,沈随风终于开口:“让他不要过来。” 四周的朋友们都是一愣,忙问:“怎么了?” “我们不是一队的。”沈随风的视线落到手里的光脑上,看都不看远处一眼,声线薄凉冷淡:“我们有自己的医疗兵。” 朋友们都被沈随风的冷淡气息震的有些讪讪。 沈随风是沈家唯一的长子,精神力为SS的超强单兵,精神体是一只巨鹰,性格冷淡冰锐,被列为最难以接触的单兵,追他的人都能堆满一个军校操场,而时瑾却是所有人中最优秀的那个。 毕竟是超强医疗兵。 只是没想到时瑾这么黏糊他,他都看不上。 眼看着时瑾都要过来了,队伍里的医疗兵低咳着缓和气氛:“人来都来了,沈哥,要不就让他过来吧,反正我刚才治疗了大家那么久,精神力有点疲软。” 医疗兵跟时瑾是一个大三同班的,有点交情——虽然组队之后不在同一组,但也不忍心看时瑾被当面下脸。 时瑾那么喜欢沈随风,他们总不能真的把人撵走吧? 沈随风蹙了蹙眉,没再说话。 恰好此时时瑾已经走近了,医疗兵连忙站起身来,拍着膝盖说:“来了,那我先去给大家倒杯水,让时瑾——哎,时瑾?” 医疗兵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时瑾领着陈山,在他们队伍旁快步走过。 整个队伍都跟着寂静了几秒。 医疗兵尴尬的挠着脑袋,又自己坐下,继而又赶忙站起来,低声说“我去倒水”,然后溜了。 其余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几眼,都开始打哈哈扯其他话题,默契的没有提时瑾。 倒是人群中的沈随风蹙着眉,冷冷的向后瞥了一眼。 —— 时瑾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封咎。 封咎刚打完一场单兵格斗,满身血腥气的从台上下来,他身旁的人视线都不敢和他对视。 他还穿着那一套黑色的光离子贴身战服,头带盔甲,手持光刃,他没摘下头盔,但是浑身那股血腥气直直的压向四周,让四周的人都匆忙避开,生怕和他对视上之后被他挑战。 封咎之所以被称为“疯狗”,就是因为他专门挑人挑战,失败一次,下次再挑,永无止境,直到他赢了为止,站在斗场上就是你死我活,像是个疯子一样。 但时瑾远远看过去一眼,却觉得分外心安。 在上辈子最后的半个月里,他就是和这样的封咎日夜相处,封咎这一身血腥反而比别人整洁的衣服和带笑的眉眼让他安心。 最起码,封咎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拉着他,拽着他,拼了命要让他活下去的人是封咎。 想起他临死前的一幕,时瑾胸口一阵滚热,快步直奔着封咎走了过去。 封咎正摘下头盔——刚才他向一位大四的学生发起挑战,险胜,但也受了很重的伤,他的后脑被踹中,现在有些头重脚轻,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所以他才动手摘头盔。 摘下头盔的瞬间,封咎察觉到眼前多出个人来,对方脚步轻盈,冲到他面前时轻唤了一声:“封咎?” 封咎的视线重新聚焦,一低头就看见了一个漂亮的男生。 来人穿着一身军校学生都穿着的作战服,踩着靴子,到他的肩膀处高,昂着一张恣意锋锐的脸看他,目光里含着笑,在看到他身上的血迹时微微蹙了蹙眉,继而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下他浸满热汗和血腥的头,封咎下意识一抬手,猛地攥住了那只手。 纤细,手腕无力,手指无茧,一摸就知道是个医疗兵。 而对方被他抓住手后愣了一下,也没有退后,也没甩开,而是维持着被抓着的姿势开口问:“疼不疼?” 四周的气氛有短暂的凝固,不少人维持着原先的动作,视线却忍不住落向这边。 就连陈山都跟着瞠目结舌。 他没看错吧? 他们家时瑾居然主动跟封咎搭话,还想伸手摸封咎,被抓了之后还问封咎疼不疼? 陈山的目光又落到封咎身上。 封咎身上还带着血腥气,胳膊上的肌肉比时瑾大腿都粗,提着光刃不知道要去取谁狗头,就这样的大佬,他会疼吗? 他只会让别人疼吧! 但时瑾却好似一点没感受到封咎身上那种强大的压迫感似得,微微昂起脸来,用一种陈山从没听过的柔和语气和封咎说:“我是时瑾,大三医疗兵系的学生,精神力为SS,精神体是一只白鹿,我听说你一直没有队友,后天早上的“军事演练”,你愿意和我、我的队友一起组队吗?” 这一通直球砸过去,四周响起了淡淡的哗然。 “时瑾不是有队伍吗?怎么还换队伍了?” “他为什么找封咎啊,封咎压根就没放出来过精神体吧?” “我听说封咎在上一次军事演练里失控,时瑾怎么敢找他啊?” 这些喧哗声虽然压得很低,但是也足够让封咎听见了。 封咎微微眯了眯眼,忍着额头间的刺痛,垂眸看向他面前的人。 对方在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 医疗兵,时瑾,一只白鹿。 脆弱高贵,一碰就碎。 良久,封咎甩开了他的手,嘶哑着丢下一句“我不组队”后,转身离开。 时瑾怔了一瞬,却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现在的封咎,还没有被他救过一次,对他的态度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 眼看着封咎离开,时瑾踌躇着想要不要再上去一次,又怕惹封咎厌恶,只好蹙着眉站在原地发呆。 倒是身后的陈山赶上来,在时瑾背后小声说:“那个,时瑾,你回头看看,那是不是沈随风?” 乍一听到沈随风的名字,时瑾惊讶似得一回头,果真看见了在不远处的沈随风。 他刚才只顾着看封咎了,还是第一回看见沈随风。 沈随风还是原先那个样子,冷淡矜贵,摆着一张禁欲脸,谁都看不上的模样。 “嗯,是他。”时瑾收回视线,继而追着封咎的方向走。 陈山惊了一瞬,快步跟在时瑾后面问:“你,你不管沈随风啊?他刚才看你了,我保证,我跟他目光都对上了。” 时瑾听的扯了扯嘴角。 有什么可管的?就在上辈子的明天,也就是去参加军事演练的前一天,沈随风专门找到他,提出了要让他给时跃道歉。 上辈子他不懂为什么,他那时候对沈随风有好感,又气恼于沈随风也要站在时跃那边,暴跳如雷的要沈随风给他一个原因,可沈随风什么都不做,就双手环胸看着他,那眼神冰冷的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时瑾这辈子才明白,之前他追沈随风的时候,沈随风觉得他只是个贫民,配不上沈家大少爷,后来他成了时家的孩子,在沈随风眼里他又成了一个费尽心思从贫民阶层里爬上来的下等人,那里比得过他自小一起长大的时跃呢? 既然如此,这辈子也没什么牵扯的必要。 他还不如想办法说服封咎。 想着,时瑾带着陈山快步奔向了封咎离开的方向。 时瑾离开后,四周带着点试探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到了沈随风身上,沈随风察觉到这些人的目光,当即沉着脸站起身来,丢下一句“继续训练”,然后转身走向格斗场。 队友都知道沈随风现在处于“有点丢脸但死撑着不承认”的阶段,也就都站起身来假装去训练不提着茬儿,但是沈随风才刚走出人群,就听见一声怯生生的呼唤。 “随风哥哥。” 身体回头,就看见不远处站了个男孩,瘦瘦小小,白嫩的像是朵水莲花,让人看一眼都能升腾出保护欲来。 此时,男孩正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一脸不安的望着他:“我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是时跃。 第4章 未婚夫 时瑾找到封咎时,封咎已经躺进了医疗舱里。 他们军校的医务室里摆着很多医疗舱,都是全星系最好的医疗舱,时瑾赶到医务室的时候,就看见封咎眉头紧蹙的躺在其中一个舱内。 医疗舱治疗的时间很短,一个人就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按光脑号刷的。 毕竟学校内学生太多,医疗舱不够用,只给半小时是为了避免学生占用太长时间医疗舱,如果真的有什么治疗不好的伤势,最好赶紧去医院,或者是找医疗系学生和老师。 时瑾耐心的在医疗舱口等了一会儿,他猜测封咎的伤根本没办法被医疗舱全部治好,果然,半小时后医疗舱打开,封咎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都是站不稳的。 封咎眼前有重影。 他的头被伤的太重,原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力也开始躁动,熟悉的头痛席卷而来,引起了一阵颤栗,身上的伤口经过短暂的治疗勉强止住鲜血,但是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肌肉在颤抖。 他站立不稳,出医疗舱的时候竟然直直的向下摔倒! 时瑾下意识伸手一扶。 封咎体格足有一米九,浑身满是硬硬的腱子肉,单算体重应当有个一百八九,直接压下来就把时瑾压的“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时瑾疼的嘶了一声,见封咎俨然一副失去意识的模样,就赶紧让身后的陈山去找看医疗室的老师,再召唤出来白鹿临时给封咎治疗。 沈随风和时跃短暂谈过话、找到时瑾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宽大的医疗室内,在两排医疗舱之间,时瑾坐在地上,腿上趴着一个男生,在时瑾身旁,一只二十厘米长,四十厘米高、通体纯白的小鹿正低着头,用角蹭着地上的人的脸。 随着小鹿的脸颊轻轻摩擦过伤口,地上的人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在变好。 时瑾在治疗别的男生。 在看到这一幕时,沈随风的心里顿时涌上了不舒服的感觉。 时瑾向来不为普通同学出手医治的,他除了自己的队友以外,只给沈随风治疗过。 这个人是谁? 沈随风下意识地走进半步,蹙眉低头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封咎! 时瑾为什么在治疗封咎? 沈随风虽然不了解封咎,但他知道时瑾,在今天之前,时瑾跟封咎毫无任何关系,甚至见都没有见过。 “时瑾。”等时瑾结束了治疗,沈随风终于忍不住冷声开口:“你这是在做什么?” 时瑾之前一直在专心治疗,乍一听到动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摁在封咎背上,呈一种保护姿态,等他扭头看见是沈随风的时候,他还算平和的神色也一点点冷下来了。 他没有回答沈随风的话,而是维持着坐在地上、让封咎趴在他腿上休息的姿势,微微昂着头看沈随风,反问他:“你有事吗?” 沈随风被时瑾的态度刺了一下。 时瑾虽然向来是个蛮横脾气,但还真没和他这么冷言冷语和他说过话。 沈随风的脸色越发冷冽,他双手环胸,一字一顿地说:“你就没有要和我说的话吗?” 见时瑾依旧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沈随风紧盯着他,又说:“就在刚才,时跃来找过我了。” 想起来时跃刚才说的那番话,沈随风现在都觉得有些烦闷。 时瑾在时家的存在一直都是半公开式的,意思就是从来不带时瑾出席各种公共场合,也不会让时瑾出现在新闻里,但是对外也不否认时瑾的存在。 这是基于时叔叔的名声考虑的,也是为了保护时瑾。 毕竟时瑾是从贫民窟里进到时家的,难免以前会有一些不好的黑历史,如果被挖出来,对时瑾也是一种打击。 但是时瑾似乎并不感激时家,他永远跟时家的人针锋相对,也一直在和时家的人闹别扭。 直到今天时跃来找他,和他主动道歉,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只是想看看三哥的机甲,但是我以前没见过,不小心弄坏了。” “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三哥给你准备的礼物,可是二哥已经做主送给我了,我不敢去找大哥,所以想让随风哥哥帮我送还给三哥。” “随风哥哥,我三哥都快要跟我家断绝关系了,你去帮我跟时瑾哥哥道个歉吧,毕竟,毕竟我是假的那个。” 沈随风一想到时跃当时想哭又强忍着的表情,心里就多了几分不满。 时家当年遭遇星际海盗的时候,因为混乱而拿错了装孩子的保温箱,但是这怎么能怪时跃呢? 时跃什么都没做错,时瑾却对他苦苦相逼,这次更是直接退出了小队。 弄明白了全部事情,沈随风对时瑾的不满又多了一分。 时瑾永远是这样,只在意自己的情绪,却根本不在意别人,在孤儿院长出了一副自私的心肠,而娇生惯养的时跃为了让时瑾高兴,受了那么大委屈都可以跑来,让他在中间中转,而时瑾却只会甩下冷脸,让所有人都不痛快。 但出乎沈随风意料的是,时瑾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用哪种平淡的眼神看着他,反倒是地上的封咎动了一下,惊得时瑾赶忙低头查看。 “时瑾!”沈随风加重了语气:“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吗?” 时瑾听到这些话时微微挑眉。 这不应该是明天才发生的事吗?今天怎么就发生了。 中间有了什么差错吗? 时瑾想了想,认为大概是因为他之前和时跃没有争斗的原因。 上辈子他和时跃闹得很难看,他还被时妈妈甩了耳光,矛盾激化的十分严重,他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也就避开了沈随风。 但他这回却没有激化矛盾,而是决定和时家断绝关系,也没有闭门不出,沈随风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他。 “我错了什么?”时瑾想清楚后,又抬头看向沈随风:“错在我没有让时跃骑在我脑袋上欺负我吗?非要我跪在地上求时跃,你们才会开心吗?” 沈随风被时瑾这张脸上压着的戾气给刺了一下,越发觉得时瑾不讲道理。 沈随风深吸一口气,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教育他:“时瑾,你难道不觉得你自己做错了吗?时家人只是希望你对时跃好一点,你却认为是我们在逼迫你,你都不知道时跃为你做了什么,你真的应该给时跃道歉。” “时家的人待你很好了,时瑾,你不能这样不识好歹。”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沈随风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些,但是他转瞬间就想到了时跃那张含着泪珠的脸,又觉得自己没说错。 他必须要摆出他的态度来,才能让时瑾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只有让时瑾去老老实实道歉,他们以后才可以继续相处下去,不然时瑾现在如果惹怒时家,是真的会被当成弃子的。 但他等啊等,却等到时瑾低着头,摸着封咎的脉搏,漫不经心的回:“我已经退出时家了,不用拿时家的人来压我,还有,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也请你不要在来当时家人的说客了。” 这样利落的回话落下,让沈随风整个人都跟着一顿。 什么叫退出时家?不再纠缠他? 怎么可能,时瑾那么喜欢他,怎么会!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时瑾,却发现时瑾从头至尾一直都没抬头,没看他,而是一直盯着那个封咎。 沈随风下意识地想要再说点什么,可是时瑾这个态度让沈随风一句话都说不出,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中还带着几分无措,在某一刻,他猛地一转身,甩手走了。 医疗室的门被甩上、沈随风走到医疗室外的时候,还听见一群人在碎碎念。 SS级别单兵的听力好到惊人,沈随风听到他们讨论着的都是时瑾和封咎。 “时瑾是怎么回事啊?我从医疗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守在封咎的医疗舱外,看封咎的眼神都好温柔啊。” “温柔?不可能吧!时瑾跟封咎哎,一点都不搭好吧!而且时瑾不是喜欢沈随风?” “沈随风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时瑾吗?还不让人换个人喜欢啦?” 沈随风走近了,不知道听到了那个字眼,靴子重重的跺在瓷砖上,让偷偷讨论的人立刻四下跑走了。 就在沈随风在原地平静心情的时候,他的光脑一颤,沈随风眼眸一扫,发现了一条新的讯息。 是时二少发来的。 沈随风之前在和时跃聊过之后,简单地询问过时二少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就算了,知道的话,一定要打听的清清楚楚。 “哎呀,你怎么也知道了,时瑾告诉你的吧?他也不嫌丢人,什么话都往外说。” “反正就这么一回事,他跟时跃吵架了,现在离家出走,跟所有人都不联系了,还把我们家人电话都拉黑了。” “你知道时瑾那脾气,大概是觉得时跃抢了他的东西吧,他也不想想,时跃我们养了这么多年了,早就是亲人了,这些本来就该是时跃的,他就是爱作妖,你越在意,他折腾的越厉害,他现在做的都是在吸引咱们的注意力呢,你先看他你就输了。” “咱们都不搭理他,他受不了了,自己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沈随风盯着光脑上面的字看了许久,在看到“他就是在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他心里微妙的松了一些。 沈随风又把时二少的话仔细的看了一遍,最后关掉了光脑。 没错,时瑾跟时家人闹不是第一次了,他能对时家人说断绝关系,自然也能跟他说“不再纠缠”。 不过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力罢了,故意去接近一个能跟他匹敌的人,故意当着他的面儿表现亲昵。 等时瑾知道错了,自己就会回来了。 正好挫一挫他的脾气。 第5章 成功组队 次日,正午。 封咎在陌生的卧室里醒来。 入眼处是一片柔软的浅黄色被褥,他动起来时,只觉得往日堵塞沉重的身体一阵舒缓,体内的旧伤全都被治愈,就连一向狂暴的精神力都被抚平。 封咎从床上坐起来,闭着眼回想昨天的事情。 他从医疗舱出来的时候,身体状态糟糕到了极点,直接昏迷过去了,昏迷前一秒,他被一个小个子抱住了。 叫什么来着? 圆眼,小脸,下巴稍尖,笑起来嘴角里有酒窝,头发是金黄色的,看上去有点像是家养的波斯猫。 让人想要捧在手心里疼。 时——瑾。 目光扫过卧室里的每一样东西,封咎蹙着眉从床上起身,他起来时才发觉身上的光离子战衣已经被脱下来了,他现在穿的只是一个宽松的睡衣裤,显然不是他的尺码,裤腿有些稍短。 看起来也不是时瑾的尺码。 封咎用着和他身体完全不匹配的灵巧,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的门一被打开,所处的环境一览无余。 他们是在军校附近的一处民住别墅里,地方不算太大,一共两个楼层,一楼客厅一百多平米,封咎的视线扫过沙发、瓷砖,最后落到厨房里去。 厨房里正一片热闹。 “时瑾你别偷吃肉干了!我一共就炸了三盘,那是明天要带去军演的时候吃的!” “我不管,我就带牛肉干,正经人谁吃营养液啊!” “好了,最后一块!” “求求你快去看看你那位新队友好吗?别老来我这拿吃拿喝啦!” 崩溃的吼声从厨房里传来,隐约间好似还夹杂着野马嘶鸣,在陈山要尥蹶子踢人的前一秒,厨房半开的门被人用肩膀撞开,时瑾高举着两只手,鼓着腮帮子跑出来了。 时瑾腮帮子里塞的都是刚炸好、咸香微辣的牛肉干,两只手里攥的也是——别看陈山人高马大的,做饭一绝。 “封咎,你醒了?”跑出来的时瑾正好见到封咎站在卧室门口,神色冷漠的看着他们。 时瑾嘴里还塞着东西,牛肉干硬,一时半会儿嚼不动,他只能声线模糊的解释:“你昨天昏倒了,我不知道你宿舍在哪,离医院又太远,我看你的伤我能治,我就把你带回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午后的阳光下,漂亮的小男生一脸笑眯眯的和他讲话,讲到某个句子,他嘴里的牛肉干弹动了一下,时瑾不好意思的紧紧抿住嘴唇,然后转移注意力似得,高举起手里的牛肉干问他:“要不要尝一个?” 封咎眼眸向下一扫,就看见了时瑾的手。 白白嫩嫩的手掌里碰着黑褐色的牛肉干,孜然和油光都沾在了手心上,手掌一送过来,一股孜然咸香味儿也跟着一起飘到了身前,让人一瞬间就能联想到牛肉紧实的口感。 封咎冷淡的视线随着手掌转过一圈,最终又落回到了时瑾的脸上。 很显然,封咎是个很难接触的人,哪怕此时时瑾帮了他,他对时瑾的态度也只好了那么一点——最起码他现在站着听时瑾说话了。 时瑾舔了舔泛着油光的唇,暂且放下糖衣炮弹,开始向封咎推销自己:“不要对我防备这么深嘛,我只是想和你组队,你昨天的伤那么重,我只用了一晚上就治好了,你带上我,不敢说提高你的名次,但肯定能给你治疗。” “还有陈山。”时瑾还没忘顺带推销一把自己的好兄弟:“他跑路快,你受伤的话,可以骑马跑。” 陈山当时正在把刚炸好的牛肉干放到盘里晾凉,在翻炒的间隙里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跑到门口去偷听,才一探头,正看见客厅里的这样一幕。 封咎穿着他的睡衣,把他的睡衣撑得鼓鼓的,都能看见人工棉质衣料下的肌肉,他压根就没穿鞋,赤着的脚掌踩在地面上,后脚跟却是微微踮起来的,像是一只紧绷着的巨兽,说不准那下就会用他的獠牙刺穿猎物。 但站在封咎对面的时瑾似乎一点没察觉到封咎的排斥,依旧在细声细气的跟封咎说话。 陈山看的有点惊奇,他进军校时跟时瑾认识,对时瑾了解颇深,时瑾其实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有些人看他长得好看,又是个医疗兵,就以为他脾气很好,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和外界以为的正相反,时瑾是个很有底线、绝不轻易妥协的人,而且脾气一点就炸,搞不好就要发脾气。 可以说是又倔又硬,倔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倔,硬是那种不死绝对不低头的硬,自然的,他也很少会用这样的软言温语去劝说别人。 要说封咎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也看不出来啊,他虽然是SSS级别的单兵,全校独一份,但他身上的问题甚至比他的优点还要大,是个烫手山芋,否则也不会没人跟他组队。 但是时瑾为什么偏偏对封咎另眼相待呢? 陈山刚想到这,就觉得一道死亡射线向自己看过来,陈山后脖颈上的汗毛都跟着支棱起来了,身为SS的敏锐让他退后半步,浑身的肌肉都跟着绷起,猛地抬头看过去。 就在门的那一边,隔着一个门缝,封咎狼一样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 陈山心头一滞,又一次怀念起了时瑾的二哥和四弟。 虽然也都是很不好相处的人吧,但最起码他打得过啊! 而在客厅里的时瑾并没有意识到陈山就在背后偷听,医疗兵和单兵侧重不同,时瑾在体能方面和敏锐度方面都没办法跟同等级的单兵比,他还在一心一意的劝说封咎。 他把自己的优点全都念叨一遍了,甚至把陈山特别爱做饭这件事都给单拎出来,试图让封咎答应。 不过时瑾转念一想,又觉得封咎好像没什么口腹之欲。 他在军演的时候,连那么酸的果肉都吞得下去呢。 “为什么?” 就在时瑾思绪乱飘的时候,突然间听见一道嘶哑的声音。 时瑾惊了一瞬,一抬头,正对上了封咎的眼。 说起来,这还是他上下两辈子,第一次听见封咎开口说话。 以前封咎喂他吃果汁,被他说烦了,最多“嗯”,“睡”,“好”之类的敷衍。 封咎在和他对视的第一秒时视线微微偏移了一瞬,他似乎很不适应和别人距离这么近,又或许是因为时瑾那双眼太澄澈,眼底里几乎都倒映着他的脸,直到第二秒,他才继续和时瑾对视。 而时瑾很快就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 为什么要找他组队? 凭时瑾的能力,任何一个队伍都会接纳他,他有足够的实力。 时瑾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 还能是为什么呀? 当然是为了救你了。 上辈子时瑾是被抛下才会那么惨的,但封咎可不是,封咎是因为没队友支援,自己又出了意外,才会险些死在树林里。 时瑾这辈子肯定不会再降落到那个树林里了,所以他也不会碰见封咎,为了保护好封咎,他当然要跟封咎组队。 但是上辈子的事情现在也没法拿出来当理由跟封咎说,所以时瑾只是愣了一下之后,就十分坦诚的回答:“我跟我的队友闹掰了,现在队伍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实力不足,现在临组队也来不及,不会有人没有队伍了,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实力足够强,我也可以和你互补。” 时瑾说这些的时候心里稍微有些忐忑。 他对封咎只有一层表面的了解,这个人像是把自己放置在一座钢铁城堡里,别人只能站在厚厚的城墙外面,一点点敲着门。 他很怕敲不开。 他怕这辈子的封咎死在树林深处里。 午后的别墅客厅里,细细软软的声音伴随着些许不安和忐忑一点点钻到耳朵里,封咎突然觉得有点痒。 这股痒劲儿顺着耳朵一直钻到心里,在他的心口盘旋。 封咎舔了舔发干的唇,他不是没有过队友,但是他从没见过像是时瑾这样的人。 看他的眼神好像浸了一层温柔的水光,其中夹杂着他看不懂的情绪,直直的落到他的眼睛里。 像是一头围着他蹦跶的小鹿,用最柔软的脸颊来蹭他的盔甲。 鬼使神差般的,封咎竟先偏了偏视线,没有继续去正视他的眼。 片刻后,他伸出了一只手,拿起了时瑾手掌心里的一根牛肉干塞进了嘴里。 “明天。”封咎听见他自己说:“我们一起去报道。” —— 军事演练的当天,时二少跟时跃早早的就起来了,收拾妥当后去了学校门口找自己的队伍。 在时瑾宣布退出之后,时二少立马找了另外两个人组队——开玩笑,他堂堂时家二少爷,难道还会缺队友吗? 本来在组队的时候,时二少可以直接找三个人来的,但鬼使神差的,他没有找第三个人,只找了两个。 现在算起来,他们还是四个人的队伍,有一个位置空缺。 “二哥,你说,三哥能找到新队伍吗?”去报道的时候,时跃跟在时二少身后,一脸担忧的说:“我好怕三哥一时生气,找别人凑合,队伍如果磨合不好,很容易发生意外情况呢。” 顿了顿,时跃又说:“要不然我们去找三哥,让他回来吧?反正我们还有一个空缺的位置呢,我没关系的,你不用在意我。” 时二少心里其实隐约有这么个想法,但是被时跃这么一说,他立马给回绝了。 “怎么可能?”时二少掷地有声的回:“我不可能让他回队的,他刚欺负过你,他不道歉,我绝对不原谅。” 说话间,时二少他们已经到了军校门口。 军校门口停留着很多飞船,他们即将由军校安排乘坐飞船,在统一时间跳跃去往另一个星球,完成一场军演,取得优秀的成绩回来,开启自己新的人生。 时二少意气风发的昂起头来,才刚走到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了前面并肩走过、正准备刷光脑进飞船的时瑾三人。 嗯?怎么是三个人! 时二少怔怔的望着那一幕,除却震惊意外,隐隐还有些被撬了墙角的愤怒。 他嘴上说着让时瑾滚,心里却不以为然,他觉得时瑾迟早会回队伍里来的。 除了他们队伍,时瑾又能去哪儿呢? 谁能想到,时瑾竟然真的敢跟别人组队! 这种临时组队能组到什么厉害的人物?恐怕就是个没人要的边角料了。 军事演练可不是一般的试炼,他们去之前都是专门签过条约的,就算死了也没地伸冤。 他们会被丢到一个完全不熟悉、具有一定威胁的陌生星球,期间发生了什么都无从知晓,每年都有很多学生发生意外。 时瑾就不怕死在军演里吗? 一股火顶到头顶,时二少冷笑了一声。 临时组建一个不靠谱的队伍,时瑾迟早会认识到错误的。 到了地方后,他倒要看看时瑾靠一个临时组出来的队伍怎么跟他斗! 第6章 他有账要讨 刷光脑进飞船后,全程由教官带领他们,走过长长的机械走廊,他们终于到了后舱。 大型飞船的后舱上并排放着很多小型战斗机,每一个战斗机上都足以容纳五个人,哪怕他们只有三个人,得到的物资也是五个人的份额。 在他们到来之前,很多战斗机上已经坐下了学生,因为战斗机的玻璃是特制的,所以他们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但是里面的人可以看见他们。 “这一次落脚的星球是一个受过重度污染的星球,星球上的人类全数灭亡,已经被污染成了具有一定威胁性的物种,没有理智,具有感染性,除非砍掉他们的头颅,不然不会死,星球上可食用的天然食品十分少,所以你们从飞船上携带的物资十分重要。” 走在前面的教官开始介绍,也就寥寥几句:“遇到麻烦及时求助,退赛也比死在里面强,不要把你们宝贵的性命浪费在一个陌生星球上。” 时瑾走在最前面,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了顿。 陈山跟在他身边,没心没肺的呲牙笑了一下,甚至还给了时瑾一个“这教官真以为我们会死在哪儿吗”的眼神。 时瑾不忍直视的闭了闭眼。 上辈子你最先死的好吗! 封咎则是习惯性断后——他这人大概是天生的谨慎,永远都是走在最后面的那个,目光不断地在四周打量,每一个步子的距离都一模一样,行走间肌肉都是紧紧绷着的。 教官带他们到了他们的小型战斗机前,时瑾看到了上面的编号。 A408。 他上辈子的编号是A407,时瑾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瞟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那一架在上辈子直接坠毁,没有安全落地的战斗机。 他这次的降落点早早的就选好了,是这个星球原先最繁华的城市最中心,有足够多的感染者让他们刷任务,只要他们带好物资,打出一个优秀的成绩来不是问题。 因为上辈子降落时隐约知道大致地形的缘故,他比其他人占更多优势。 当然,他这辈子最大的优势,就是脱离了那个糟心的小组,跟真正能并肩作战的朋友一起进场。 上战斗机的时候照例是时瑾打头,也是由时瑾来操控战斗机。 陈山是看见了战斗机上的星图就脑袋晕,让他操起光刃跟人干架行,让他开战斗机他会一头撞上山头,封咎精神力虽然高达3S,但他精神力明显不稳定,精神体都放不出,很难操控战斗机。 在这种情况下,队长这个操心的活儿自然就落到了战斗力不足,但协调能力强,并且是陈山和封咎之间的唯一纽带的时瑾身上。 上战斗机之后,时瑾先熟悉了一下这个战斗机。 别看时瑾是个医疗兵,但是他的精神力在全校都是数一数二的强悍,无论是操控机甲还是战斗机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上辈子如果不是时跃非要操控战斗机,又因为精神力不足而发生意外,他们也不会坠机。 战斗机上五个位置,前面两个是在正副驾驶座的,时瑾在主驾驶座,陈山在副驾驶座,封咎第一时间去检查了他们的物资和独立仓。 独立仓是个小型驾驶机,具有保护作用,是所有飞船上必备的物资。 物资就是一些治疗的药品和随身携带的营养剂,已保证他们在被感染的星球上不因为物资匮乏而死,而除了这些以外,陈山还固执的背了一大包的牛肉干。 平时时瑾是不在乎口腹之欲的,但上辈子被饿得太惨,时瑾也藏了一些零食在背包里。 “我们大概会在三个小时后自由驾驶。”熟悉了一下战斗机后,时瑾开始和他们捋情报。 往常这个活儿也都是他来做,时二少鼻孔朝天,自认为谁都看不上,时跃是颗小白莲,什么都是我不懂我不知道,陈山粗枝大叶,能汇总情报的只有他一个。 现在换到了A408战斗机里也是一样,毕竟封咎看起来就不是一个会管大局的人。 “这一届的参赛学生一共一万一千人,其中单兵为九千人,医疗兵为两千人,平均队伍一共两千队。” “我们将会在三个小时后被飞船放出到星球上空,我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寻找降落点,战斗机一但降落就没办法升起,所以我的目标是城市高楼顶层,地势足够高,可以保护不能随身携带的物资。” “我们不知道这座星球上的感染者有多少,但是学校给我们的名额是一个人杀掉一百个感染者,所以推算一下,其他小队大部分都是五百起步,那五百就是一个最底层的指数,想要小队取得一个优越的成绩,我们最起码要在五百的数字上翻几个倍。” 时瑾把自己脑袋里的几条线都归拢好了之后,想要听点同伴的建议,往常这个时候时二少就会跳出来指手画脚,时跃也会提出来一点看起来好像有点小用但是根本不切实际的建议,他都做好了说服队友的准备,结果一抬头就发现陈山在偷偷吃牛肉干,封咎坐在后排座位上摩擦自己手里的光刃。 压根没人反对他。 察觉到时瑾的视线,封咎抬起头来,带着刀疤的眼里闪着一丝冷光,直到看到时瑾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才收起光刃,点了点头。 时瑾如果不够了解封咎的话,此时会以为封咎点头的意思是一切随你安排。 但是他跟封咎在上辈子短暂相处了那十几天,所以他从封咎这一点头里理解出了另一层意思。 ——意见相同时,我听你的,意见不同时,我听我自己的。 他是一头独狼。 就算暂时用“团队合作的优势”把他绑在队伍里,也没办法让他心甘情愿的听话。 时瑾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从陈山手里抢走一块牛肉干塞进了嘴里。 陈山敢怒不敢言,背过牛犊子一样壮硕的身体,加快了偷吃的速度。 时瑾闭目养神,开始调整最佳状态。 三个小时的跳跃一晃而过,战斗机上亮起了红灯,对话机里传来了教官的声音。 他们的飞船已经跳跃到了废弃星球的上空,战斗机马上要被随机投放了。 时瑾才一坐好,战斗机就是一阵摇晃,飞船后舱打开,直接将几百架战斗机甩了出去。 这个星球不算小,两千架战斗机被随机甩到各种地方,如果有人被甩到很偏僻的地方的话,那很有可能在未来的十几天里都碰不见一个同学。 战斗机才一从飞船里出来,时瑾立刻开启全球卫星扫描系统,定位了最符合他心理预期的一个地点,驾驶着战斗机直冲过去。 “这个星球——和咱们帝国也没什么区别嘛。”陈山趴在战斗机的窗户上往外看,因为距离太高,看不见地面,只能看见蓝色天空白云朵朵,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人脸上,乍一看一点都不像是个污染星球。 现在,在这个星球上的时间是下午一点钟。 白天的星球还算得上是安静,因为那些感染者畏光,但是到了晚上,感染者就会窜出来四处乱跑,它们的战斗力普遍都是C,少数是B,以及零星有几个A。 按照战力来算,就连最弱的时瑾战斗力都能达到A,感染者是没办法跟他们比的,但是感染者数量众多,而且通常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并且具有感染性,会对人体造成损伤,所以不能小觑。 毕竟狼王也打不过鬣狗群。 幸运的是,时瑾很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战斗机经过层层云朵,悬浮到了破败的城市上空,此时距离被迫降落时间仅剩四分钟,但也足够让时瑾切换成城市地图了。 战斗机的高度将整个城市一览无余。 万丈高空之下是破败的城市,高楼耸立,墙面爬满了黑色的植物,地面的车子侧翻,血迹也早已成了黑色,兴许因为此时是艳阳高照的时候,所以那些感染者都躲起来了,乍一看什么都看不到,但城市机能早已停止运转,一切都透露着死气沉沉的味道。 距离近了,剥开了蓝天白云带来的美好滤镜,真实的看见了灾难过后的城市,以及潜伏在暗处的危险,让陈山都停止了咀嚼牛肉干的动作,飞快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身后的封咎更不必说——时瑾不需要回头都可以感受到那股从背后刺过来的战意。 时瑾定下城市最高点,在缓缓降落下去的时候暗道,他一定得严苛控制住封咎在外厮杀的时间及封咎所去的地方,不然封咎很可能又一次陷入险境。 时瑾降落的时候,封咎已经站起身来,站在窗口往外眺望。 战斗机正降落到一个顶楼的楼顶,大概因为是顶楼的缘故,所以还算干净,虽然有风霜侵蚀的痕迹,但并没有过厮杀的痕迹,而且不远处就是从顶楼上下去的通道,四面悬空,只有这么一条路。 是个易守难攻、便于隐藏的好地方。 封咎的眼角余光扫过了正在操作的时瑾。 时瑾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是个不错的队友。 如果今天是他自己驾驶战斗机,凭他狂躁的精神力,估计早就坠机了。 他才刚想到“坠机”俩字,远远地就看见一辆战斗机直接冲着他们飞撞而来。 这辆战斗机和他们打的主意一样,本来是要降落到另一个楼层上的,因为两个楼顶距离极近,并且在未下战斗机之前不能互相攻击,所以时瑾并没有很在意。 谁都没想到他们会突然撞过来。 对方的战斗机已经开到了全速,似乎都能听见引擎飞快嗡明的声音,而时瑾这边已经开始减速降落,距离地面只有七八米左右了! 根本避不开! 这样程度的碰撞不仅会摧毁两辆战斗机,还会直接对战斗机内的学员造成毁灭性打击,甚至有可能当场死亡。 “危险!”而时瑾本人也飞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在短短一秒钟的时间里做出了最精准的判断。 “跳机!” 放弃物资,放弃独立仓,三人奔向战斗机的舱门,封咎一把拉开机舱,反手捞住了刚奔过来的时瑾,一个俯冲,直接跳下了战斗机,他们此时距离楼顶地面五米。 陈山紧跟其后,他才刚跳下战斗机,就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三人在地上滚了好多圈,才匆匆站起身来查看情况。 时瑾的状态最不好,他是医疗兵,战斗力和防御力本就脆弱,如果不是封咎捞了他一把,匆忙之间他一定会受伤,但现在也没好到哪去,落地的时候封咎虽然护住了他,但他还是难以避免磕碰,摔得浑身骨头疼,才刚吸上一口气,就听见陈山大嗓门的嚷嚷起来了。 “时瑾!这不是你哥吗?什么东西啊他们,地方这么大,他们就逮着咱们撞!” 时瑾眼前发昏,脆弱的医疗兵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睁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时二少抱着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时跃安稳落地,片刻后,从撞毁的机舱里滚出来了两个人。 一个昏迷倒地生死不知,一个明显重伤,站都站不稳,拼命拖着昏迷的那个出了燃烧中的战斗机。 正是和时二少临时组队的那两个人。 时瑾咳嗽了一声,看向了已经燃起火来的战斗机,里面的物资基本上全废了,而且还有二度爆炸的危险,他们应该马上离开。 但是,离开之前,他还有账要讨。 平白无故撞了他们的战斗机,不可能这么放过时二少。 —— “妈的,这他妈怎么回事!”时二少落地时满面愤怒,但怀里的时跃一颤,他立马变了一张脸。 “时跃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时二少拍着他的背低声说。 “我驾驶战斗机出了问题,我,我做错了。”时跃眼底含泪。 “没事。”时二少还在安抚他:“意外常有,你没做错什么。” 他们俩在这兄弟友爱的时候,身后那个活着的队友几乎都要崩溃了,抱着地上生死不知的朋友,嘶吼着要时二少马上退出比赛救人。 而这时,时瑾、陈山和封咎刚站起身来,正和时二少、时跃对上。 第7章 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乍一见到时瑾,时二少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没想到被撞毁的居然是时瑾的战斗机。 这也算是他们“有缘”吧? 时二少冷笑一声,下意识的开始抨击时瑾:“你这战斗机开的也不怎么样啊,临时凑出来的废物队伍,果然不堪一击。” 时瑾扯了扯嘴角,还没等讥讽回去,就听陈山急吼吼的喊:“分明是你们战斗机失控撞过来,居然还有脸说我们?你学没学过怎么开战斗机啊?这种程度上的失误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三岁小孩都比你们开的好!” 他们从大一开始就学习各种机甲的架势,战斗机算是最普通的一种,任谁都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在这上面失控。 当然,别人想不到,时瑾早就想到了,毕竟上辈子时跃就是这么失控的,但他没想到,这辈子还是时跃。 而且他都不在A407上了,时跃竟然也能祸害到他,上辈子失控撞进了树林,这辈子失控撞坏了他的战斗机。 时跃是真克他啊。 而时二少却被陈山无心的话说的恼羞成怒了。 他当然知道这种失误是不该存在的,如果是他开始驾驶机甲,那绝对不会出意外,但驾驶机甲的是他体弱多病、精神力受损,对机甲驾驶不成熟的弟弟。 时跃也不想出问题的,偶尔失误一次却还要被人责骂,责骂弟弟的人居然还是时瑾的朋友! 时跃一定会很难过的。 正如他想象中的一样,时二少才一低头,就看见时跃把脸偏到一边去,伸手盖住了眼睛。 像是要哭了。 时二少气的当场拔出了光刃,陈山不甘示弱的向前跨了一步,身后隐隐冒出了几丝红光——那是他的精神体战马。 时二少的精神体是一只蛮牛,真的打起来和陈山不相上下。 封咎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但是时跃知道,只要时二少敢往这边冲,先踢上他脑袋的一定不是陈山,而是封咎。 封咎对于他四周的人有一种天生的掌控感,他从来不说,也不会表现出来,但是只要他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他就会立刻扑上去咬开对方的喉咙。 上辈子时瑾不过是帮了他一把,他就连续半个月看护时瑾,把最好的都给时瑾,这辈子他跟时瑾组队,关键时刻他就会保护时瑾,他吃了陈山的牛肉干,就绝对不会放任陈山死在别人的光刃下。 时瑾环顾了一圈四周,本来想打架的心思稍微消散了一点。 不是因为不想打了,而是因为打了也没有用。 他原本被撞毁战机,想从时二少手里抢点东西回来弥补他们的物资,但是时二少比他们更光棍,为了救时跃,甚至连随身的背包都没带。 双方都没有任何物资,就算是打起来了,他们队伍也抢不到东西,反而会因为消耗了体力而被其他队伍盯上,也没有力气去打感染者。 时瑾心里开始盘算着这个地区到底落了多少个战斗机,他们现在战斗机被毁,必须想办法从别人的手上获取资源。 最终战争并没有被触发。 不过不是因为时瑾冷静,也不是因为时跃畏缩,而是因为一旁的A407里的队友。 那位还清醒着,还能喊出来的队友嘶吼着锤着地面:“队长,救救阿钊,他快死了,我们要马上向学校请求支援。” 那吼声里浸着血泪,让陈山的脚步微微迟疑了一瞬。 时二少满心的战意被打断,愤怒的回吼回去:“里面有独立仓,你带他去治疗啊!” 结果时二少一回头,就看见了已经被摧毁的不能再毁的战斗机。 别说独立仓了,里面现在连个完整的东西都找不出来。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跪在地上的队友在抖,颤抖中混着哭腔:“时二少,我们退出吧,快叫老师过来,晚了就完了,晚了就死了!” 队伍的机制就是只有队长才可以选择退不退出,他不选择退出,其他人就算死了,教官也不会来救人,如果他选了退出,虽然能保命,但是他们整组的成绩都会被作废,他们只能等明年,跟着下届大三再来比赛。 也就是说,队长不同意,他们就得眼睁睁的看着人死在这。 所以上辈子时瑾只能向时二少求救。 时二少的脸僵硬了一瞬,立刻反驳道:“不行,我们不能退出。” 他是堂堂时二少,怎么可能中途退出呢?更何况,时瑾还在对面呢,他要把时瑾打趴下才行。 说来说去,不还是这两个人太废物了吗?时瑾被撞机都能活下来,他们自己却受了伤。 时二少的反驳太快了,让空气停滞了两秒,陈山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时二少,又回头看向时瑾。 他这简单粗暴的脑袋似乎一时间理解不了时二少的选择,所以他下意识看向时瑾,想要从时瑾这里的出来个答案。 以往他有什么不懂的,时瑾都会和他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的。 可今天时瑾没说话,只是沉着脸在那看着,看着看着,竟然还勾起了一丝冷笑来。 时瑾生的好看,是那种富有攻击力、艳丽明媚的好看,他平时笑着的时候显得张扬夺目,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格外锐利,他漂亮的圆眼冷冷的眯着,像是在透过这个场景,观看另一个场景一样。 上辈子他醒来的时候,陈山已经死了,他倒在陈山的怀里,是陈山在临死前用身体保护了他,而时二少在一旁给时跃包扎,甚至都没过来看一眼。 他那时候没经历过恳求、争吵的一幕,而是直接跟时二少撕破了脸,现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却还是被气的浑身发抖。 在时二少的眼里,大概别人的命都不是命吧。 又或者说,除了他弟弟以外,别人的命都不是命。 “不,不,怎么能不救他,他会死的!”跪坐在地上的队友还不甘心,慌乱的摁着伤口,又转向时跃:“时四少,我朋友要死了,你帮帮忙,你不是医疗兵吗?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时跃的脸色更白了,他舔了舔唇瓣走过去治疗,但很明显,根本没什么用。 他是医疗兵,但他自小生病体弱,精神力微弱无几,甚至召唤不出精神体,他之所以成为医疗兵,还是时父给他安排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必须跟时二少一起组队的原因,他根本就是个没有用的花瓶,以前队伍里都是时瑾治疗的。 现在离了时瑾,他们只能靠药剂。 而所有物资还都毁在了战斗机里。 最后,在那位跪坐在地上的队友急迫的怒骂之下,时二少似乎觉得在时瑾面前丢了脸,当场恼羞成怒,他丢下一句“早就签了生死状,怕就别来军演,别人没义务承担你的死活”,然后带着时跃走了。 只留下了一个重伤的队友,一个昏迷的队友。 陈山觉得也打不起来了,他退后了些,挠着头,不太舒服的跟时瑾说:“时瑾,我们先走吧,去找另一个能当窝点的地方。” 陈山看不下去,却又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想早点离开。 时瑾也是这个想法,他看了封咎一眼,见封咎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就带着他们俩先下楼。 他们现在没有了战斗机和物资,但是还有随身背包,三人也没受伤,他们有翻盘的机会。 兴许是因为自己应接不暇,所以他们离开的时候时二少并没有顾得上他们,而是在处理自己队伍里的矛盾。 但是时瑾估计时二少也不会管那两个人。 就像是上辈子一样,他和陈山都被抛弃,只有时二少带着时跃活下来了,这辈子应该也是这样。 想起上辈子,时瑾心里不太舒服,他下了楼,在路上思考了一会儿,又带着两个人折返回去。 他们回到天台的时候,果然没看见时二少和时跃,而那两个人还是一倒一坐,坐着的那个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是时瑾的时候,整个人的脸都是木的。 军校学生之间并没有明令禁止厮杀,可是他现在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时瑾上来给他一刀,他也不会躲。 可时瑾没有。 时瑾缓缓走过去,在距离他十米外的地方站停,垂眸看了那人一会儿,时瑾突然开口说:“答应我三个要求,我可以救你的同伴。” 坐着的人愣了片刻,连什么要求都没问,迫不及待的点头。 时瑾当即召唤出了小鹿,让小鹿哒哒哒的扑过去给他们治疗,自己闭着眼站在原地。 但是那个坐着的人一脸惊喜的爬起来了,他大概是想说声谢谢,但他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时瑾随意挥了挥手。 一副公事公办,并不想和他多说的样子。 时瑾不是爱心泛滥的圣人,他也不会见一个救一个,更何况这俩人就算是和时二少闹掰了,但也是时二少的队员,他不该救。 只是此时此景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的陈山和自己,并且这俩人还有点用,所以才会过来罢了。 上辈子发生的事变了一个模样,换了两个人,但还是发生了。 可见命运的不可捉摸。 希望他这次的救援,能够改变一些事情吧。 而在时瑾治疗地上的人的时候,封咎和陈山站在距离他五米远的地方站着,封咎摩擦着手里的光刃,陈山在旁边碎碎念。 “时二少太不是个东西了。” “那是他自个儿队友啊。” “就算是临时组队,也不能不管人家死活吧?” “还是我们时瑾好。” 陈山碎碎念的时候,封咎在看四周, 就是不知道时瑾能做到那一步。 封咎才想到这里,就看见时瑾脸色有些苍白的从远处走回来,站到他们面前,声线有些轻软,但眼神异常坚定的看着他们,轻声说道:“这俩人答应我了,我治疗他们,他们为我们当先锋,关键时刻,我们可以放弃他们俩。” 陈山嘿嘿笑着点头,封咎没说话,只是垂着眸,看着时瑾随着风摆动的金黄色发丝,以及他救了人之后含着笑的红色眼眸。 那双眼像是琉璃宝石一样通透明亮。 封咎像是被烫了一样,挺拔的脊背僵了一瞬,飞快的收回视线。 第8章 沈随风 A408队伍降落的时候是三个人,从楼顶上下来之后就成了五个人。 后加进来这俩,差点死掉的叫王钊,另一个和时瑾谈妥了条件的叫顾青,都是S级的单兵,战力不俗,只是因为重伤的缘故暂时没办法参加战斗,并且没有任何物资。 所以时瑾现在更倾向于寻找一个安稳的避风港。 最起码要先度过今夜。 他们运气好,从这栋大楼上走消防通道下来,一个感染者都没碰上。 这里原先好像是个工作的大厦,而病毒爆发的时候,这里是休息日,并没有对外开放,所以大厦内部没有感染者,时瑾找了一个独立的办公室,让王钊顾青先休息,然后把封咎派出去,让他出去扫荡一圈,勘察地形及四周的威胁,并且叮嘱他一定要在两个小时后回来。 之所以让封咎一个人去,是要留一个陈山用作保护,免得中途他们遭遇不测,他一个医疗兵战斗力不强,更何况还带了俩伤患。 封咎走后,时瑾一边给伤患开治疗,一边听伤患嘴里的消息。 毕竟是被抛弃过的人,顾青对时二少和时跃恨之入骨,又对救了他们的时瑾有好感,三两句就把所有消息都告诉时瑾了。 “本来是我驾驶战斗机的,但最后时跃突然说想来驾驶,我不知道他连战斗机都不会开。” “关键时刻,他哥带着他跑了,我们俩一直想挽救,所以没跳机,结果却被抛弃了。” 顾青说到这里时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时跃撕了。 就算是他们是临时组队的队友,也没想到时二少的心居然真的这么狠。 前脚刚从学校出来时都是想要大展宏图,但一出了意外他们立刻放弃了队友,让人不齿。 时瑾倒是垂眸深思了片刻。 他对时跃其实不算太了解,只是因为他是真少爷,时跃是抢了他位置的假少爷,所以他讨厌时跃,他印象里的时跃身体孱弱,胆小懦弱,一直都是一个被保护的人物,但是就这么一个被保护的人物,连续两次在最后选择操控机甲,并且两次都发生意外,这会是巧合吗? 时瑾又问他们时二少有什么具体计划,顾青说不出来,又去看王钊,王钊靠在墙上喘息,低垂着头说:“他们似乎想赶去一片某个地方,但是却防备我和阿青,不肯告诉我们具体地址,只肯自己驾驶。” 时瑾突兀的想起了上辈子他们降落的那一片森林。 几个念头急转而过,时瑾暂且放下了这些事,把背包里的一些医疗设备分给顾青和王钊,让他们自己包扎,他去一旁捋思路。 首先,他现在要明确的目标是好好毕业,保护好手下的人,其次,他要和时家避开关系,以后不会再生瓜葛。 这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两件事,上辈子他自取其辱,这辈子他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他现在不能被时家人牵扯精神。 时瑾想到此,颇为疲倦的捏了捏太阳穴。 他向来以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但实际上,他却总是被时家的人所惹怒,一看到那些讨厌的脸,恨不得什么都不管了,也不考试了,也不毕业了,提这把刀就去跟时二少拼命,把自己上辈子子受的委屈全都一股脑的还回去。 他还是不够理智。 当然了,如果他足够理智,把所有情感都压在最下面,他上辈子也不会被时家人讨厌而不自知,最后落了个身死的下场。 时瑾苦笑一声,在心底里暗暗警告自己后,刚想起身,就听见了一阵尖厉的鹰唳声,惊空破云,顺着半开的窗户直接刺进了时瑾的耳朵。 这是沈随风的精神体,一只巨大的苍鹰。 沈随风居然也在这? “不好了哎!”陈山本来就趴在窗户上兴致勃勃的往楼下看,听到动静的时候匆忙回过头来喊:“沈随风带队跟封咎打起来啦。” 沈随风跟封咎?这俩人怎么还对到一块去了! 时瑾匆匆起身,临走前让顾青王钊俩人躺好,别四处乱走——他俩现在战斗力为C,出去肯定出事,在他们还没养好之前,他们俩就是个行走的累赘,带下去也没用,反而会拖累。 而封咎需要支援,他只能带陈山下去。 封咎单打独斗自然不惧沈随风,但沈随风是有队友的。 和时二少不同,沈随风是个优秀的队长,他队伍里算上他自己一共三个单兵两个医疗兵,队内气氛十分融洽,彼此都全身心的信赖沈随风,五打一的情况下,封咎必定身处劣势。 时瑾带着陈山冲下去的时候,才发现不是五打一,是七打一,刚才跑掉的时二少和时跃也在沈随风的队伍里,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碰上的,时二少嚣张跋扈的指挥着沈随风队伍里的队员,时跃躲在沈随风身后,颇为担忧似得伸出两根手指头,轻轻地夹着沈随风的衣角。 算上时二少,一共四个单兵围着封咎,三个医疗兵远程支援,封咎已经拔出了手里的光刃,一群人分散在道路上。 经过一整天的修整,时间早已走了很久,远处是即将落下的残阳,血色的光芒落到破败的城市上,照在年轻的战士的脸庞上,气氛紧绷,战争一触即发。 时瑾急促的脚步冲过来时,沈随风微微愣了一瞬。 他没想到时瑾会出现在这,更没想到时瑾会像是一阵风一样刮过来,不由分说的挡在了封咎的面前。 陈山比时瑾稍慢,倒不是他赶不上时瑾,是他在准备调整战斗状态,脚步就缓了几分。 “你怎么样?”时瑾顾不得去看别人,先上下打量封咎。 没受伤,状态良好。 封咎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神态焦急的时瑾,半响没回过神来。 在战场上,他居然被一个医疗兵挡在了后面。 一股奇异的感觉充盈全身,封咎动了动左手,拎起了一个文件袋,塞给了时瑾,继而向前迈了一步,将时瑾挡在了自己身后。 时瑾握的一怔,但还是下意识地收了起来。 不管封咎拿的是什么,一定是有用的东西。 结果他刚收起文件袋,就听见身后爆发出一阵焦躁的喊声:“交出来,那是我的东西!” 时瑾回过头,才发现喊出这一声的居然是时跃。 时跃一贯虚弱发白的脸色涨得通红,一双眼紧紧地盯着时瑾手里的文件袋,和时瑾的视线对上之后,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扭过头,白着脸、请求似得扯了扯沈随风的袖子。 沈随风依旧是神色冷淡的模样,目光却已经在时瑾的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到了时瑾手上的文件袋上。 他和他的队友是正常落地的,他们的战斗机就在不远处的地方藏着,他们本想去四周探查一下,结果他们刚出门,就撞见了狼狈的时跃和时二少。 从他们口中,沈随风得知时瑾的战斗机和时跃的战斗机相撞,他们损失了两个队友,现在日子很不好过。 没有物资,没有队友,只有两个人,在这异世界里寸步难行。 虽然说现在他们是竞争对手,但是沈随风和时二少、时跃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以后也会一起继承彼此的家族,交情不能断,所以沈随风还是接纳了他们,带着他们进了自己的小队。 只是没想到,沈随风带着他们出去清扫一座大厦,打算当做基地、挨个楼层击杀感染者的时候,时跃突然脱队,去了某个房间里,并且还撞上了封咎。 时跃尖叫着跑出来,说封咎抢了他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包围封咎。 沈随风心里清楚,时跃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封咎抢什么东西,所以这个东西一定足够重要。 而时二少这个护弟狂魔就更好忽悠了,他连细想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的功夫都没有,一听自己弟弟的东西被抢了,立马就要跟封咎开战。 这就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他们七个打一个,哦,不,是打三个。 沈随风的目光直接略过了陈山,不动声色的扫过时瑾和封咎,他微微抬起了下巴,一字一顿的冲他们说道:“把时跃的东西还来,我放你们离开。” 时瑾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冷笑。 他以前一直觉得沈随风虽然性格冷傲了些,但为人光明磊落,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文件袋是湛蓝色的,上面还覆盖着一层浅浅的薄灰,明显是从这个星球上拿出来的东西,无主之物,谁先拿到了就是谁的,就像是这星球上的资源一样,他们狼多肉少,就是要抢的,沈随风对这一切都很谙熟,此时此刻却默认这东西是时跃的,理直气壮的要求他们交出来。 “时跃的东西?”时瑾冷笑一声,举着手里的文件夹问:“哪里写了你的名字了!这分明是这星球里的无主之物,能者自取,有本事就过来抢,摆出一张惺惺作态的脸做什么?” 时瑾本来就是个不退让的性子,前脚还在想理智理智,后脚被人一激立马就忘了,他要是单兵,恐怕早就冲上去了,哪怕他现在不是单兵,他的小鹿也已经从他的身后哒哒哒的蹦出来,一路跳起来,踩到了封咎的肩膀上。 这是时瑾的能力,他是治疗系医疗兵,只要他的小鹿在,封咎就会一直得到治疗。 陈山在后面看的眼红,在心里面酸唧——小鹿以前都是踩在他肩膀上的。 小鹿踩上封咎肩膀的时候,时二少都气红了眼,指着时瑾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时家的人,居然还帮着外人?我看封咎根本就是你派出去的吧!就是为了抢时跃的东西!” 时瑾高高的昂起下巴,一字一顿的反击:“现在怎么又说我是时家的人了?不是嫌我身份卑劣,不懂礼节吗?我一个从孤儿院爬出来的下等人,又怎么配的上你们时家的称呼?你比我强的时候,处处看不起我,现在优势在我手上,我就又成了时家的人了,你们时家的标准还真是随情况而变呢。” 时二少被讥讽的怒吼一声,直接扑上来,他身后的蛮牛“哞”的一声冲上来,锋利的角在夕阳下泛起寒光,陈山嘶鸣一声,举起光刃迎着时二少冲了上去。 在时二少和陈山打起来的时候,沈随风的目光一直在四周流转,多数都是在看时瑾和时二少的脸色,这场战争来的莫名其妙,他本想独善其身,但时跃在一旁,泪眼朦胧的扯了扯他的手。 “随风哥哥,帮一帮我二哥,不然我二哥一定会受伤的。”时跃像是要哭了。 沈随风抿唇,然后向队友比划了一个手势。 他手下的两位单兵出列,围向了封咎。 时瑾是个医疗兵,战力虽然有A,但反应能力大不如单兵,按照惯例来说,他应该退出很远,避免自己被误伤,但是封咎被围上了之后,时瑾从后腰抽出了一柄光刃,一副也要加入战局的样子,看的沈随风眉心一跳。 单兵和单兵的战斗见血都是轻的,医疗兵上去只有送死的份。 “时瑾!”沈随风向前跨了一步,他身后的巨鹰立刻向时瑾俯冲过去,气势虽然强悍,但在冲到时瑾的前一秒又缓了攻势,给了时瑾足够避开的时间。 饶是这样,也让时瑾背后冒了冷汗。 他紧绷着身体回过头去,就看见沈随风站在不远处紧紧地盯着他,时跃紧抓着沈随风的衣角,躲在他身后,死死的盯着他手里的文件夹。 时瑾迎着时跃的视线,面无表情的把文件夹塞进了自己的战斗服里。 想抢?那就先用你的光刃划开我的战斗服。 时跃扯着沈随风衣角的手越发用力了,胸口也跟着剧烈起伏。 看他这副模样,像是时瑾握着的不是什么文件夹,而是他的性命一般。 而沈随风此时已经顾不上时跃了,他的拳头都攥的死紧,一贯清俊冷漠的脸都因愤怒而涨红。 在他眼里,时瑾此时的动作就像是在向他宣告: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封咎的东西,我不死,你就别想拿到。 沈随风一声轻喝,他头顶的巨鹰盘旋,又一次冲向了时瑾,这一次,他没收手。 他要用实力告诉时瑾,封咎跟他根本没法比! 第9章 小鹿啾啾 巨鹰翅膀展开长达两米,扑过来时卷着飓风,爪子尖锐的反射着乌黑的光。 时瑾自然不会和单兵硬扛,他捏紧光刃防身、借着地形游走。 时瑾在战斗这方面有天生的敏锐,他不像是一般医疗兵一样只注重替别人疗伤、增幅,而忽略自己本身的能力,其实相比于成为一名医疗兵,他其实更向往靠实力取胜的单兵。 辅助别人虽然有用,但却很难决定胜局,让他有一种要将胜利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不安感。 他这性子是小时候在孤儿院养成的,孤儿院本身就相当于一个小社会,因为资源紧缺,而且大学也不是义务教育,所以孤儿院一直都是一群人去争抢一个读书名额,稍有不慎孤儿院给的资源就会分给别人——别的小孩有家人庇佑,生下来就能读书学习,他们没有,所以必须努力,才能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灵巧的身影几次避开巨鹰的伏击,因为这地方是个破败的城市,所以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建筑,并不适合巨鹰,所以时瑾鹰爪脱险很多次,看起来危险,却一点伤都没受,只是额头上浸了一层热汗。 这时已经是这个星球的傍晚时分了,最后一丝太阳的光芒被挡在了成群的建筑物之后,暗夜即将到来。 最先意识到危险的是沈随风队伍里的医疗兵,那位医疗兵的精神体是一只温顺的小狗,本来远远地站在后方辅助,直到他的精神体跳起来,冲着某一处狂叫。 医疗兵回过头,正看见一个感染者扑了过来。 感染者满身都是红红黑黑的血迹,古怪而又迅捷的扑过来,一看就不是活人了,却拥有人类的外貌。 虽然早就知道这里有感染者,但乍一看见还是惊了那医疗兵一跳,这位医疗兵反应速度明显不快,光刃都是在三秒后才抽出来、砍在感染者身上的。 感染者身上迸溅出黑色的血迹,溅到了医疗兵的身上,幸好,并没有进到眼睛里。 但下一秒,四周都响起了“嗬嗬”的声音,以及脚步重重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时瑾从战斗中分出神来扫了一眼四周,从车子的缝隙之间看见了不少奔过来的感染者——这些感染者等级大部分都在BC之间,算不上很高,但一旦数量多起来也很危险。 “陈山,封咎!”时瑾当机立断:“撤退。” 封咎的动作没停,依旧在和沈随风队伍里的单兵打,他一打二依旧游刃有余,但脚步却往后退了些。 陈山向来是最听时瑾的话的,时瑾一开口,他立马就喘着粗气放弃战局往后跑,时二少还以为时瑾怕了,气势汹汹的追了几步,但他还没来得及嘲讽就被沈随风拉住了手臂。 “感染者来了。”沈随风冷淡的眼眸里闪过几丝冷光,飞快扫过四周后,向队友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沈随风队友飞速撤回后,封咎才转身跟上时瑾的步伐。 “撤退做什么!几个感染者有什么好怕的?你刚才为什么不上场?时瑾抢了时跃的东西,你难道就这么看着吗?” 时二少刚才被陈山踢了几脚,气恼于自己没能压制陈山,现在就像是一头暴走的蛮牛,蹄子都快将水泥地板踏破了。 几个刚赶回来的队员乍一看到此景,神色顿时都变得很微妙,有些愤愤,却又碍于身份不能表现出来。 沈随风被时二少吼的眉头紧蹙,冷冷的迎着时二少的目光看回去。 时二少一触碰到沈随风的目光,顿时清醒了几分。 沈随风可不是他的队员,也不是他家族里的手下,而是沈家的未来继承人,跟他一样身份、甚至比他更尊贵的沈家独子。 他可以和任何人嚣张,却不能在沈随风面前放肆,如果不是这次太过着急,他也不会和沈随风发火。 但时二少天生鼻孔长在脑袋顶,就算他明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道歉,只是闭紧了嘴,有点讪讪的躲开了视线。 沈随风的眼眸冷冷的在时二少身上刮过,最后又落到队员身上,他没看时二少,只是在确定队员无人受伤后,冷声说道:“我要对我的队员负责,我不能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你和时瑾之间的恩怨与我的队伍无关,二少,我保护你们的安全,却不能让你们为所欲为。” 队员们听见沈随风的话,刚才还不高兴的脸才回暖了些。 他们跟随沈随风、承认沈随风是因为沈随风的优秀,接纳这俩外人是因为沈随风的决定,但这不代表别人可以随意压在他们身上欺负他们。 如果沈随风连私人感情和队伍利益都处理不好的话,那他就不配当一个队长。 时二少被当众下了脸,心里越发不舒服,但又不能反驳,所以下意识地寻找时跃。 以前在这种时候时跃都会赶紧出来打圆场,维护他这个做哥哥的尊严,然后将此事带过,但是时跃今天没开口,而是立在原地发呆,身体还面向着时瑾离开的方向,脑袋垂着,露出了一节瘦弱的脖颈。 时二少一看到时跃的落寞模样,心里那点不舒服立刻被忽略了,他快步走过去,拍着时跃肩膀说:“跃跃别急,哥哥一定想办法把你的东西抢回来。” 时跃一惊,回过神来冲时二少露出了一丝乖巧的笑容:“没关系的哥哥,那东西三哥喜欢就给三哥吧,我不在意的我只是觉得那是线索,想拿来给咱们队伍加分的。” 就在时二少和时跃说话的时候,沈随风已经下令撤退。 最后一丝太阳光线已经消失,黑暗侵蚀了大地,暗处的感染者们倾巢而出,在这城市里四处觅食,寻找新鲜的血液,大张的牙口早已饥渴难耐,伺机啃上稚嫩的喉咙。 “你们俩怎么样?”大厦楼道里,时瑾将大门紧锁,确定没有感染者跟着他们、沈随风队员也已经撤离后,他才擦着额头上的汗,回头看向消防通道的台阶。 台阶上,陈山坐着喘粗气,封咎正把光刃放回兜里。 刚才的小鹿一直跟着封咎,时瑾确定封咎没事,他又把小鹿放到了陈山怀里给陈山治疗。 陈山也只是些皮外伤,他以前跟时二少就是一个队伍的,彼此对对方的路数都很熟悉,谁都没真正的伤到对方,只是发泄怒火罢了。 他支着一只腿,让小鹿踩着腿给他治疗,从兜里掏出俩牛肉干塞嘴里,然后问时瑾:“你们刚才抢啥玩意儿呢?我没瞅着都。” 时瑾看向封咎,这是封咎拿回来的东西,不知道是算小组还是算个人,他在等封咎给回应。 封咎已经把光刃收起来、侧身隐匿到了黑暗里。 这所星球是个落后的低等星球,文明早已被摧毁,只剩下些钢筋水泥铸成的死物,没有人力维持,大厦早就已经不供电了,消防走廊里满是灰尘和静谧的气息,只有小鹿的光芒浅浅的照出了一层光,以及陈山粗重的喘息回响。 封咎隐在角落里,身体贴着墙壁,半响没有回应。 时瑾就懂了他的意思。 时瑾打开了文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份数据分析,幸好他们手里的光脑可以自动转化语言,时瑾自己研究了一通之后,神色有些古怪的抬起头来,半响,才轻轻挤出来一句:“这份文件,好像是线索。” 虽然他们是来这个陌生星球参加军演的,但是他们的军校不可能把他们丢到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所以,在他们来这个星球之前,军校早就已经将这里的底摸得一清二楚了。 打个比方,这个星球是因为一种不知名病毒而消亡的,那他们军校一定会先研究出来病毒的疫苗,确定能够治疗,以及危险程度不高,才会考虑投放学生,并且在投放学生之前,军校都会调查一下这个世界毁灭前后发生的重大事件。 比如,这病毒从何而来,是大自然里的病毒还是人类自己研究出来的病毒,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传播开来的,如果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们能用什么样的方法能够帮到这些人类,而他们这些外来人,到底该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又如何拯救这个世界。 这就是军演的目的,全方位的训练这些学生。 而为了让他们在短短一个月内快速了解这个星球的历史,以及那些藏在过去时光的秘密,军校里的教官会专门制作出文件来,放在各个地方。 这些,被他们统称为“线索”。 线索是独立在任务之外的,可以探索,也可以不探索,但是一旦探索成功,一定会给他们的履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时瑾立刻心动了。 这肥肉都已经到了他嘴边,他没有放过的道理。 “线索?”陈山愣了一瞬,才兴奋几秒,继而又摆出来一张“都听你的”的脸,封咎从头到尾都没出过声,但是时瑾心里清楚,封咎一定是知道这东西贵重,才会跟时跃抢夺的。 封咎果然抢来了个好东西! 时瑾一时间乐的眼睛都眯成缝了,他拿着文件夹,蹦到了封咎前面,拿小手指头戳着封咎的宽肩,又从兜里捻出来一根牛肉干,笑眯眯的凑过去夸他:“封同学真厉害啊,奖励你一个牛肉干。” 他以前夸陈山的时候也这么夸,夸自家孤儿院的小孩儿也这么夸,都是揉揉脑袋,然后塞一口吃的,轮到封咎这也一样。 虽说他知道封咎是个不太亲近人的性子,但这并不妨碍他表示他的高兴——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道理,做对事要夸,做错事要罚,高兴和感激一定要表达出来,不能把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咸香的牛肉干被塞到了唇齿边,就连呼吸间都带着浓郁的肉香,清脆的声音微微上扬,在走廊里盘旋一圈,最后撞进了封咎的耳朵里。 封咎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那双暗夜里莹莹的双眼,泛着水润的柔光,像是个明媚的小太阳,自带光芒,而他自己丝毫不知,一路高举手指,白嫩的之间夹着牛肉干,笑眯眯的望着他,坚定的站在他身后,并不在乎他这满身血腥。 过了几秒种后,封咎垂下眼睑,动作很轻的低头叼走了那块牛肉干。 昏暗的走廊里,时瑾高高昂起的脸,封咎低低垂下的眸,在某一刻交织成了一副平静的画面。 在那一刻,这幅画面好像并不显得如何惊艳、珍贵,它就像是一个狭小的时间碎片一样,转头就被人忘到脑后了,只有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悄悄探出来个头儿来。 指尖一松,时瑾又冲他昂头一笑。 封咎呼吸急促片刻,猛地偏过了脸。 野蛮生长的孤狼并不会被伤痛打倒,他在敌人堆儿里遍体鳞伤依旧斗志昂扬,可偏偏有头小鹿要来蹭他的脖颈,不怕被他所伤,用脆弱的角来蹭他的獠牙,让他手足无措,满身滚烫。 第10章 低人一等 经过短暂的调整休息后,时瑾带着封咎和陈山回了二十三层。 王钊和顾青还在原地等着,他们俩很识相,知道这个时候离开时瑾的队伍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一直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休息。 他们身上的伤势在时瑾的治疗下最少需要五天时间康复,所以最起码这五天里,他们会安静的缩着。 时瑾对他们自然会防备,打杂、清扫,收拾被褥、准备三餐这些琐碎但又不危险的工作都是他们去做的,陈山和封咎在夜间交替巡逻,时瑾继续研究那份线索。 初次来到这个星球的夜晚,每个人都难以入眠,安静的办公室里,没有人点燃灯火,都怕灯光会吸引来感染者,一片昏暗里,顾青和王钊凑在一起低声说话,封咎出去巡逻,陈山倒在地上一边嚼牛肉干一边晃着脚哼音乐,时瑾靠在窗边,借着月色正将这份线索汇总,越看越心惊。 这份线索上写的明明白白,这个星球在三年前彻底消亡,所有活物都受到了感染,而感染的始发地就是一处密林。 在这处密林里有一个研究院,是负责研究一种古老病毒的,结果因为研究员的粗心,病毒被外泄、迅速传染,才会导致最后生灵涂炭,这颗星球灭亡。 而在线索上还隐晦的提到了如何解决病毒。 在研究院的深处藏着一个治愈标本,只要将这份标本带到被感染的土地上砸碎,所有病毒就会被消亡,这座星球就会迎来新的生机。 所以,他们的任务已经很明显了,潜入研究院,找到标本,带出来砸碎。 这是一个很简单、很好推理的故事,就像是他玩过无数次的星际游戏一样,军校把难度调整到了最低档,只要他们找准了方向就能一击即中。 但让时瑾心神紧绷的是,这处密林就是上辈子时跃坠机的地方。 按照文件上的地图所示,这处密林距离他们所在的大厦不到十公里,凭他们的身体素质,赶过去只需要十分钟。 这两处地点是谜一样的相近,让时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连续两次坠机,连续两次靠近密林,再加上这份封咎从时跃手里抢过来的文件上辈子发生的事情真的是意外吗? 这念头在时瑾的脑袋里盘旋一周后,被他压到了心底。 没证据的事他暂时不打算思考了,反正这趟密林他是一定要去的。 眼下文件在他手里,密林的事情理论上讲只应该是他一个人知道,如果他去了,没有在密林里撞见时跃,那就说明是个意外,如果他在密林里撞见了时跃,那就说明时跃早就知道密林这个地方。 那上辈子坠机到密林,就是时跃的筹谋。 时瑾垂眸思考了片刻,决定事不宜迟,马上改变计划,明天天一亮,感染者退散之后,他就带队去密林。 这个带队自然不能包括顾青和王钊,他们俩是外队的,对时瑾的队伍百害而无一利,时瑾打算给他们俩留一点物资,让他们自己苟着。 一条条计划在脑袋里才过了一遍,办公室外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封咎推门进来的时候,陈山立刻坐起身来,两人互换,封咎倒下休息,陈山出门夜巡。 封咎进门时虽然身上干净,但时瑾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尚未消散的血腥气和肢体里带着的疲惫,时瑾知道,封咎刚才肯定不止是简单的夜巡,封咎是下去杀了一通感染者才上来的。 封咎对于实力有一种说不出的执着,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什么,只要他活着,他就一刻不停。 时瑾没说话,也没看他,只是默默地放出了小鹿。 灵动的小鹿“啾”的一下从时瑾的身上蹦出来,哒哒哒的踩着小蹄子跑到了封咎旁边,封咎刚躺到被褥里,就看见一只小鹿跑过来,窝在了他的脖颈处,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为他治疗。 时瑾的治疗不是单一的治疗伤口,他的小鹿是个全方位的辅助,还具有抚平精神力的作用,以前陈山精神体过度使用过后,都是时瑾为他治疗的。 脑海中躁动的刺痛被小鹿安抚,柔和的光芒映在昏暗里,封咎不习惯被别人的精神体靠的这么近,他的身体骤然紧绷,随即在光芒的映照下,瞥见了时瑾的侧脸。 时瑾没回头,也没看他,而是安安静静的坐着,捧着手里的文件看。 他生了一副张扬的美,安静下来的时候也依旧耀眼,发丝明媚的如同流动的金,哪怕在月色下也光彩夺目,他穿着一身黑色光离子作战服,作战服紧紧地贴在他的肌肤上,勾出紧绷的腰线和纤细的小腿,那小腿偶尔会晃一晃,他一动,月色就从他的头发上流淌到他的肩背上,将他劲瘦的腰勾出几分不分性别的朦胧美。 那腰,细的像是一只手握的住。 视线被烫了一下,封咎闭上眼,强制入眠。 他这样一闭眼,夜色顿时寂静了下来,扛了一整天的顾青和王钊也犯困,纷纷倒进了被褥里,唯独时瑾还在看文件。 他消耗小,又是医疗兵,能随时调整自己状态,所以熬个夜不成问题,实在困顿了,就回被褥睡了几个小时。 陈山是凌晨两点回来的,叫醒了顾青守夜,自己休息,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所有人准时醒来。 —— 清晨的光芒刺破了黑暗,在街道里游荡的感染者渐渐缩回暗处。 临时休息处内,沈随风的队员开始在附近巡逻。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天台顶,几个队员巡逻时手里还拿着营养液,为了节省时间,他们都是这么过的。 但别人并不是。 队伍里唯二的两位医疗兵正在煮早餐,哪怕是在这陌生星球上,他们也要煮出来一碗白粥,再配上一袋吐司,给时家矜贵的小少爷吃。 时跃正坐在地上,有点不舒服的扭着腰,时二少在一旁催促两位不用巡逻的医疗兵快一点。 医疗兵的脾气都是偏温和的,也都比较能忍,俩人对视了一眼,都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沈随风站着,靠着天台的墙上听着时跃汇报。 “我昨天,我看见一个会议室的门,鬼使神差的我就进去了。” “会议室里没开灯,很黑,我有点害怕。” “桌上放着一个文件夹,我拿起来看,结果——” 时跃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军校学生,他连事情经过都说不清楚,前后颠倒用词混乱,沈随风从头听到尾,最后还得从时跃的话里总结出条理来。 “所以,昨天你是在大厦的一间办公室里翻出的文件夹,在打开之后,查看到了部分信息,但很快就被封咎抢走了你的文件。” 沈随风像是丝毫不被时跃的慌乱和紧张影响似得,总结出了时跃的话后就蹙着眉看向了这座城市。 昨天晚上,在时跃说出那文件夹有可能是“线索”的时候,他就有了回头抢夺的心思,但是当时情况太过危机,他只能暂时撤退,这一退,就再也找不着了。 从天台上往下看,半个死城都尽收眼底,四月的风从城市的那一头刮来,卷起淡淡的腥臭气,沈随风的巨鹰从身后盘旋而出,绕着城市上空飞了一圈。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时二少人未到声先至:“沈随风,我看咱们就按我弟弟说的,先去一趟那边的小树林呗,反正离得也不远,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线索,成绩肯定不错。” 沈随风没回身,但他的巨鹰就是他的眼睛,能精准的将画面导入他的脑海里。 他“看见”了时二少略含着几分暗芒的眼——时二少隐隐感受到了在队伍里的危机,所以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如果那小树林里真的有线索,他和时跃就能凭借着这些消息,在这个队伍里就能扎稳脚跟。 在失去了自己的队友的情况下,时二少只能把自己往沈随风的队伍里硬融,距离军演结束还有二十九天,他可以忍。 沈随风将时二少的心里摸的明明白白,他向来觉得时二少太过于眼高于顶,又不聪明,是个不合格的队友,如果不是看在昔日感情上,他并不想和时二少组队。 但巨鹰眼眸一扫,又看到了时跃。 医疗兵才刚弄好早餐、递给时跃,时跃小口小口的吃,看起来吃的也不太舒服。 时家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少爷,并不习惯这种生活,但他还是乖巧的含笑说谢谢,奶乖的脸上漾着一丝温和的笑容,让沈随风心里骤然软了一些。 时跃是他最疼爱的小弟弟,打小时跃就爱跟在他屁股后面软绵绵的喊他“沈哥哥”,他不管任何人都可以,但不能不管时跃。 就算时跃不是时家的真少爷,他也一定会照顾好时跃的。 “好。”沈随风转过身来,迎着清晨的光线,轻轻点头说道:“去看看。” 时二少心里顿时放松了些。 他了解沈随风,沈随风说是“去看看”,但到了地方后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捋的清清楚楚,而且,他们到了那片小树林里后,一定会碰见时瑾的队伍的。 时二少心里的火儿烧的更旺盛了些。 他一直就不喜欢时瑾,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连首都星都没去过两次,贫瘠的像是一捧干涸的黄土,争强好胜,和家人们也针锋相对,怎么和他自小浸泡在学识里长大、性格温和忍让谦逊的弟弟比? 就算是知道时瑾才是他血缘上的亲弟弟,但和他自小一起长大的人是时跃,他从情感上就认为时跃更重要。 所以,只要时瑾愿意承认自己比时跃低一等,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弟弟。 但是时瑾偏偏不!他非要把时跃踩在脚底下,非要处处跟时跃争,那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宝贝弟弟,就算是时跃是假的,当初的事情也是一场意外,时瑾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受的那些苦扔到时跃身上呢? 他要求的也不高,只要时瑾让着时跃就够了,他们家时跃向来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啊! 一想到时瑾还让封咎抢了时跃的东西,时二少就越发恼火了,他狠狠地碾了一下脚底的地面,想,从孤儿院爬出来的狗东西,真当他们时家少了他不可了? 害的时跃弄丢了线索,这个仇,等见了时瑾他一定要报! —— 清晨,两拨队伍同时从临时休息点出发,奔向了同一个目的地。 第11章 宝贝弟弟 因为手持文件,并且有上辈子的印象加持,所以时瑾一路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畅行无阻,很快就赶到了小树林外部。 时瑾没带顾青和王钊,而是把他们留在了比较安全的大厦里,给他们留了一部分水食,剩下三人轻装上阵。 因为是白天,所以没几个感染者,一切都很顺利,以至于走进这片小树林的时候,时瑾的步伐都跟着逐渐放缓。 在上辈子,他至死都没有走出这片小树林,他和封咎两人一直被困与此,靠着小树林上的果子苟活,那种求救无门,濒临死亡的感觉一直压在他心头上,让他对这个小树林的戒心一拔再拔。 他这一次完全是以“拼命”的架势来的,他做好了再在这个地方死一次的准备,但当他真的走过来的时候,却只看见了一片普普通通的黑色小树林。 这让时瑾心理有点落差,竟然升腾出来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他上辈子是怎么被这个地方困死的? 树木早都枯萎泛黑了,看上去死气沉沉,散发着腥臭气息,太阳从枝桠上落下来,落到了时瑾润着汗、紧握光刃的手上。 作战靴踩在起伏不平的地面上,他们逐渐走向了树林深处。 深处的树木越发高大,几乎挡掉了所有太阳光,而且四周的臭味儿越来越严重,他们甚至还撞上了几个等级为S的感染者。 最后阵容变换,封咎打头,陈山殿后,时瑾被夹在中间。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上辈子的那间小房子,也是时瑾死掉的地方。 重活一次,时瑾很快就分析出了上辈子他们走不出去的原因。 这片森林里感染者众多,等级还高,有的甚至能在白天的树荫下出行,比外面高楼大厦下面的那些感染者可怕多了。 上辈子封咎重伤,体力大减,一个人或许有办法闯出去,但是他再加上一个根本走不动路、需要食物的时瑾就出不去了,所以封咎被钉死在这里,至时瑾死前,他都没走出森林。 “时瑾?”陈山见他发呆,用胳膊杵了他一下,时瑾回过神来,捏了捏眉心说:“没事,我找到方向了,跟我来。” 按照线索的指示,时瑾在树林里面左绕右绕,越绕碰见的感染者越厉害,最后封咎在前面开道,陈山召唤出红马来带着时瑾坐,方便跑路。 “我的亲娘嘞。”陈山右手握着光刃,左手拉着缰绳,操控着红马在森林逃窜,身后追着一大帮感染者。 大批的感染者速度奇快,爪牙锋锐,和外面那些低等级、慢吞吞的感染者完全不同,像是退化成了某种猿猴类的动物,在树林中低嚎着追逐。 前方封咎开道,最开始陈山还能分辨四周,但到最后太过急迫了,感染者都快抓到他的马尾了,他的所有注意力就都挪到了身后。 时瑾坐在马上,背部绷得很紧,一只手捏着线索,一只手捏着随时退出、呼叫教官支援的按钮,双眸不断观察四周,分辨方向,给前面的封咎提示。 他说出个方向,封咎就按着这个方向冲过去,不问还有多久,也不管时瑾说的对不对,像是一台绞肉机,绞杀所有挡在他面前的感染者。 这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共耗费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直到时瑾找到线索上所说的研究院。 研究院位于小树林的深处,四周被一层高高的电网所覆盖,虽然整个星球已经寂灭,但这研究院的电网上居然还是有电的。 由此可见,他们找对地方了。 电网高达五米,在时瑾喊出“跳过去”的时候,封咎已经开始加速,SSS的体力让他能够一跃六米高,陈山骑着马,跳过电网不是难事。 红马跳跃起来时,风全都扑到了脸上,时瑾睁大了眼,第一时间看清了电网后的研究院全貌。 研究院并不是很大,占地也就一千多平方米,从外面看好像是二层别墅,实际上在地底下还有负三层。 在那负三层里,放着能拯救这所星球的标本。 时瑾打头进了别墅的正门。 本来时瑾是打算用光刃划开防盗门的,但是他们才走到防盗门门口,时瑾就发现防盗门处于半开状态。 时瑾的脊背微微紧绷了些,瞬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已经有人来过了。 这个“有人”,他虽然没见到,但却已经笃定了是谁。 —— “时跃,想不出的话就让我们来破门吧。” 地下一层的走廊里,钢铁制成的墙壁下,沈随风带领的队伍正对着一面铁门跃跃欲试。 说话的是沈随风,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最终又落到门口,满身大汗、不断尝试开门的时跃身上。 就在今天早上他们出发之后,时跃凭借着从线索上看来的印象,一路全靠摸索,带着他们深入森林,进了这所研究院。 但他们被拦到了地下三层,最后一扇门外。 如果他们没猜错的话,这扇门内应该就是最后的考验了。 就像是所有的星际片一样,在实验室的最深处,一定关着所有的秘密。 这扇门是需要密码的,此时此刻时跃正在猜试,提示错误的机械音不断地滴滴响起,让所有人都有些焦躁。 “再让我再试试吧。”时跃的脸上也浸了些汗,他擦了擦额头,回过头勉强笑了一下:“我怕里面会有什么自毁装置,如果影响了评分就不好了。” 其余人只好耐心的再等等,但言辞间已经将这场胜利纳入了手心里。 “这军演也没那么难嘛,以前总听学长们说线索多难找,感染者多难杀,现在看来轻而易举。” “就是,我们才来第二天就找到了线索,一定是历史上最快的队伍吧?上一个最快的好像用了七天时间。” “咱们说不定能拿个S 的评分呢!” “那咱们就能进最好的军队了。” 沈随风听见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淡淡的,看起来好似没太在意,但是却也没出言阻止他们讨论,有意营造胜券在握的氛围。 倒是时二少的下巴已经快抬到天上去了,晃着脑袋、不甚在意似得说了一句:“差不多能拿个优秀毕业生吧。” 这群没什么贡献的废物,全靠着他的宝贝弟弟才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时二少这声音一出来,队伍里的其余人都跟着话头一顿,气氛停滞了片刻,一位医疗兵就夸了两句时跃。 虽然他们不喜欢时二少的嚣张跋扈,而且他们也不是一个队伍里的成员,但是这次的线索确实是全靠时跃一个人搞出来的,他们是被捎带着走进来的,也理应摆出来一个感激的态度来。 时二少顿时更得意了,他忍不住靠向时跃,用肩膀顶了时跃一下,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说:“那是,不看这是谁的弟弟。” 正在尝试密码的时跃被顶的肩膀一歪,摁密码的手也抖了一下,他的瞳孔里闪过一瞬间的恼怒,却又强行忍住,附和了一声后,又开始急促的去想密码。 密码被记在了文件上,临行之前他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过,但是并没有看的太齐全,所以一直漏掉了几个数字,必须一个一个试——没错,他早就知道这场军演的所有步骤了,在没有来到这座星球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 他的父亲是德弗兰军队的大校,同时也是这场比赛的总监制员——时跃曾经无意间听过自己的父亲在书房和他的其他同僚们商议关于比赛的赛制,以及最终的奖品。 军演的奖品是历来都有的,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包括高等武器,高等防护服,以及高等药剂。 这场军演,最先胜出的优秀队伍,可以得到一支治愈精神力的药剂。 精神力药剂!那可是在外面能卖出天价、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想起自己从未出现过的精神体,以及受伤的精神力,时跃戳着密码的手指更重了几分。 他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他必须修复好自己的精神力。 原先他是时家的小少爷,就算没有精神力也能好好走过这一生,但是随着他的身份曝光,随着时瑾的出现,时跃开始怕了。 他怕他的父母不再疼爱他,怕哥哥去喜欢另一个“弟弟”,怕自己被所有人抛弃,毕竟,他是一个连精神体都召唤不出来的废物。 所以他迫切的想要赢,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可能为他作弊,所以他只能隐瞒所有人,偷偷去父亲的书房探查,匆匆的记住了一些关键信息,又在飞船降落的时候抢过驾驶飞船的机会,自己手动驾驶往这个目的地落,并且引着所有人去找线索。 只是没想到,中途会撞上封咎,更没想到封咎会抢先一步拿走他想要拿走的线索。 虽然过程不算顺利,但结果还好,他马上就能得到治愈精神力的机会了! 手指又一次戳上密码按键,就在他即将把最后一串密码按下去之前,走廊那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沈随风无声的拿出光刃,其余人立刻转变了方向,时跃拼了命的去按新的密码。 滴滴的错误提示音不断响起,寂静的走廊里,时跃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知道,来到这里的那个人除了拿到线索的时瑾以外不会有别人! 时瑾,时瑾,又是时瑾! 来时家抢他的父母,抢他的哥哥,在学校里抢他喜欢的男生,好像只要是他的东西,时瑾就一定要抢走一样。 他这次,一定要抢在时瑾前面! 第12章 试剂给我 时瑾带着封咎和陈山下地下负三层之前,做了很多准备。 他一向聪明,看见了个半开的门,就已经猜到了有人捷足先登。 他并没有直接走下去,他们只有三个人,在狭窄的空间里对上对方七个人肯定落下风,逃跑偷袭都很不方便,对方严阵以待,他们是送上去的羔羊。 所以他选了个别的方式,和下面那群人比起来,他有一个优势。 他手握线索。 这份线索十分完整,几乎把所有能囊括的内容全都囊括进去了,除了背景介绍以外,还有研究院的地图。 时瑾能够准确的找到总控制室的位置。 总控制室位于地下一层,地下二层和地下三层都是实验室,目前他并不知道试剂到底在那一层,但是时瑾更倾向于总控制室。 因为在所有地图里,只有总控制室的位置标注的最清楚。 当然,实验室里也有可能,只是他们只有三个人,并不确保兵分两路的情况下准确完成任务。 最终,时瑾决定派陈山下去捣乱,放点□□,影响一下沈随风的队伍,顺便报告进度,如果他们在总控制室没找到试剂,马上折返下地下三层。 陈山跑得快,红马放出来比封咎还要快,时瑾放心很多,但还是叮嘱他见事不好就赶紧跑路。 陈山没别的优点,就是听话,时瑾说让他跑,他是绝不可能回头杀的,他信誓旦旦的和时瑾保证之后,时瑾就带着封咎前往总控制室。 接管了整个总控制室,就相当于控制了所有人,就算是总控制室没有试剂,也能弥补一些他们人少的缺陷。 去总控制室的路上照样是封咎打头,时瑾走在后面。 军校的监察员把水放成了一片汪洋,顺利到压根都不需要动脑,只是几组密码被藏在了字里行间,时瑾稍微费了些时间,就有了眉目。 他蹲在地上解题的时候,封咎提着光刃在一旁为他警戒,时瑾个子并不算高,不过一米七五左右,在军校生里算是矮的,骨骼又纤细,蹲下去的时候像是猫儿一样,几根手指头飞快的在半空中划过些字符,嘴里也在细细的念叨。 那时他们身处于一个很长很长的机械走廊里,走廊的尽头、他们的身后就是总控制室,四周的一切都很安静,一些细小的声音被放大,封咎的视线又一次落到时瑾的头发上。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时瑾柔软蓬松的金色发丝和小半张线条流畅的侧脸,时瑾乖巧的蹲在地上,垂着小脑袋,咬着食指指尖盯着手里的线索犯愁。 在某一刻,他似乎是陷入了僵局,气哼哼的一跺脚,恨不得把那本文件给吃了,嚼吧嚼吧咽进肚子里。 下一秒,他猛地起身,金色的发丝在半空中荡开一个弧度,恰好擦过封咎的手边。 封咎的手指一颤,没躲开。 柔软的触感从他的指尖滑过,像是一匹丝质上乘的绸缎,蹭过他粗糙的指背。 封咎喉头发干,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而时瑾浑然未觉,他跳起来后,郑重其事的在密码锁上摁了几下。 机械门在经过三秒钟的识别之后,发出了沉闷的一声“滴——”,泛着银光的门缓缓地向两边滑开,露出里面的总控制室。 时瑾的手指因为激动而泛白,但他没有先进去,而是退后半步,让封咎打头。 身为一个医疗兵,他永远不会走在单兵前面,除非他的单兵身受重伤,即将死亡。 封咎第一个迈入了这座尘封了许久的总控制室。 控制室大概三百多平方米,入目之处一片银白,在最中央放着一个控制台,控制台上有一个淡蓝色的支架,在支架上,摆放着一个试管,试管里面流淌着淡绿色的液体。 时瑾在看到那个试管的时候脑袋都跟着嗡了一声,果然,他没猜错,地图标的这么清晰是有原因的! 他捏着线索,示意封咎清扫四周。 其实也没什么好清扫的,这四周空荡开阔,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时瑾习惯性的防范罢了。 “这个,应该就是能拯救这个星球的试剂了。”去取下试剂之前,时瑾习惯性的开始总结:“只要我们把它带出去砸碎,让试剂之中的因子挥发,我们就能拯救这颗星球。” 换而言之,他们就是这场大赛的胜利者。 望着唾手可得的胜利,时瑾舔了舔唇瓣,示意封咎去拿。 封咎调整好光离子战衣,带好头盔,手背上也覆盖了一层黑色的战衣,他缓缓走到台前,伸手取下试剂。 这一系列动作在后来复盘的时候被人们带上各种滤镜去看,所有人都认为那一幕英勇无比,高大的男人从另一个维度而来,漆黑的光离子战衣覆盖到他的每一寸,但人们依旧能从他头盔的淡蓝色镜片里看到他坚毅的目光,他手持光刃,将这个落后末等星球的希望取下来,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他拯救了一个世界。 但在当时,封咎和时瑾并不能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他们只以为自己完成了一个试炼,除了心跳过快,过程过于顺利之外,并没有多余的感想。 时瑾在封咎成功取到东西之后立刻通过耳麦给陈山下令,让陈山撤退,并且马上示意封咎原路返回。 东西虽然拿到手,但还没来得及摔碎,那任务就不算完成。 结果时瑾这边刚下令撤退,陈山的惊叫声就从耳麦那头传过来。 “时瑾,他们强行破门了,地下三层的实验室里面有好多感染者啊。” 耳麦那边传来红马的嘶鸣声,陈山的惊呼声中还夹杂着其他人的痛呼声,与此同时,时瑾发现整个研究院突然开始响彻起警笛和红灯。 时瑾立刻明白了,这是第三层的实验室被破,实验室内关押的感染者跑出来后触动了实验室的警报,实验室开始启动自毁模式。 有些实验室的自毁模式是直接自爆,有些实验室的自毁模式是快自我封闭,前者没什么好说的,后者就是将层层出口都封闭住,谁都别想跑。 时瑾估摸着这里应该是后者。 急促的警笛嗡嗡的刺着时瑾的理智,闪烁的红灯放大了时瑾的不安,他立刻给陈山下达了“什么都别管快离开”的命令,并且扯着封咎开跑。 他们只要逃出这座研究院,跑到外面,找个通风的地方把试剂摔碎就行。 在时瑾拼命跑路的时候,陈山也召唤出了红马,他伏趴在马上,免得脑袋撞上天花板,马屁跑的极快,隐隐只剩下一道红影。 在陈山身后,沈随风一手抓着时跃,一手握着光刃,他是飞行系,在地下根本不利于飞行,只能靠体力硬跑,在他身后是被两个医疗兵包围、喘气粗重的时二少,在最后面断后的是沈随风队伍里的单兵。 两个单兵明显快撑不住了,有人高喊了一声“队长”,沈随风牙关紧咬、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再撑撑!马上就要跑出去了!” 就在十分钟以前,他们还新欢鼓舞的以为自己马上要胜利了。 结果他们在走廊那侧听到了点动静,误以为是时瑾带人过来找麻烦,沈随风带了两个单兵过去,留下了两个不方便战斗的医疗兵,想要给时跃拖延时间,但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时二少就不耐烦的强制破门了。 时二少破门之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干净整洁的实验室,反而是破败不堪、玻璃碎了满地、营养液干涸的实验室。 以及,满满一实验室的感染者。 门被破开的一瞬间,门外的学生和门内的感染者都有一瞬间的怔愣,直到两秒钟后,感染者呼啸着冲过来,才让这群兴奋地学生记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病毒研究院,是整个星球的病毒始发地,这里面关押的,是早就变异了的感染者。 而且是最初的感染者,并不是外面那些低等级的,这里的感染者最低等级都为S,甚至还有一个SS的高级感染者,冲在最前面的时二少被感染者刮伤了后背、现在脸色都开始泛黑,虽然旁边有医疗兵辅助,但看上去情况不妙。 如果不是沈随风回防及时,现在他们估计都死了一地了。 结果,他们前脚刚冲到某个走廊里,后脚就眼睁睁看着走廊尽头“砰”的砸落下来了一面金属墙壁,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不止是他们,就连走廊最前面的红马也被阻拦了! 他们跑不出去了! 身前是阻断的墙壁,身后是凶神恶煞的感染者,队伍里最脆弱的医疗兵隐隐有些崩溃了,尖叫着喊了一声“队长”。 沈随风深吸一口气,一边加快步伐冲,一边安慰队员:“别怕,我一定能带着你们” “出去”这两个字在他的嘴边荡漾了一圈,还没来得及落下来,就听见走廊最前面传来了一声金属碰撞声。 已经落下了一半的金属门板下,封咎不知道从哪儿扯来了个保险箱挡住了,一阵牙酸的动静传来,保险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被压坏。 “快!”时瑾在门板那边喊。 陈山下马、翻滚,被时瑾拖着拽出门板。 沈随风当机立断,在距离门板还有七八米的时候,一把将手里的时跃甩脱扔了出去,转头又抓起了两个医疗兵全速前进,身后的队友们跟打了鸡血一样冲,最后一个单兵被拽出门板的时候,保险箱不堪重负被压成碎片,金属门板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躺在地上、死里逃生的单兵满头都是冷汗。 一片昏暗里,他清晰地听见了在门板落下后的几秒钟里,有感染者扑到金属门板上的动静。 这扇金属门板险些阻挡了他们的性命,但在此时也救了他们的性命,那些感染者显然没办法在段时间内冲出来,单兵坐直身体,正看见他们队长拿出了荧光棒。 浅浅的淡绿色光芒里,单兵看清楚了所有人。 这里是一处走廊,在走廊的那一头,金属门板早已经落下,他们被两个门板阻挡在了一个走廊里。 万幸的是,他们队伍里一个人没少,五个人团坐成一团,在另一边,时家两个人也都在,在另一个门板前,是时瑾的三人队伍。 刚才来骚扰他们的红马单兵累的坐在地上嚼牛肉干,嘟囔着说“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扔来保险箱的单兵靠着墙站着,几乎要隐身在昏暗里,唯独医疗兵时瑾正在看着什么,看完了之后,低声说道:“不要急,这金属门板有办法打开,但是需要耗时,我们三个人分工,需要耗时十几分钟,这是最后一道金属门,只要我们打开了就能冲出去了。” 说话间,时瑾正在用光刃在金属门上切出来一个供人通过的形状,并且让陈山继续切割。 若是往常,单兵肯定要爬起来,看看能不能抢着比时瑾更快出去,但是刚刚他们是全靠着时瑾队伍才能出来的,就算是时瑾不是有意救他们的,他现在也不想去给时瑾捣乱。 一时之间,走廊里呈现出了三足鼎立的架势。 时跃伏在时二少身前,沈随风蹙眉望着时瑾背影,时瑾知道他们在看,但他懒得管。 他只是想救陈山罢了,他也不指望沈随风能说出什么感谢的话来,那群人要是有点良心,就别过来给他添乱。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时跃突然哭出来了。 “时瑾哥哥。”时跃的哭声来的莫名其妙,别说时瑾了,就连沈随风也跟着被惊了一瞬,匆匆回头。 刚才一切都太慌乱了,他只顾着逃命,却没看时跃的状况,现在一看才发现时跃身上乱糟糟的,脸很白,额头不知道在哪儿磕了一块,都渗出血丝来了。 时瑾乍一被叫,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他比所有人都更厌恶时跃。 而时跃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一样,他颤微微地向前迈了一步,吸着通红的鼻尖,细声细气的说:“时瑾哥哥,你拿了地图对不对?你是不是去了总控制室?你拿到了——试剂吗?” 最后三个字,颤的简直都不成调了。 走廊里的空气也因为“试剂”这两个字而紧绷了一瞬,沈随风的目光在时瑾身上刮了一圈,心里隐隐有些不满。 不是对时瑾,是对他自己。 沈随风虽然不说,但是他内心极为骄傲,在他心里,胜利只能是他的,可时瑾偏偏抢先他一步,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掌控,让他烦闷不已。 而被点了名的时瑾正回过头来。 他站在金属门板前面,脸上本来是面无表情的,但是在看到时跃那张凄惨的脸蛋的时候,突然扯了扯嘴角。 这一笑,就像是玫瑰于夜色下绽放一般,明媚的直夺人的眼,他站直了身子,微微抬着下巴,一字一顿的回:“是,我拿到了。” 空气又寂静了几秒钟。 不知道是不是时跃的错觉,他觉得时瑾的目光里含着讥讽,像是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了一样。 时跃的唇瓣颤了几下,最后一咬牙,顶着时瑾那刀一样的视线,软声软气的恳求:“时瑾哥哥,你能不能,把试剂给我?” 第13章 见死不救 当场的所有人,除了时瑾以外,都诧异的看向时跃。 这试剂可是胜利的代表,是时瑾千辛万苦得来的,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就连沈随风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微微蹙眉,不赞同的看向时跃,低声唤了一句:“时跃。” 但沈随风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就听见时瑾闷哼似的笑了一声,他上辈子看时跃这张脸实在是看腻了,连争吵的废话都懒得说,反正他手握试剂的事情已经被时跃点明了,就算时跃不开口要,沈随风队伍也不会放过的,到最后都是要打,不如他直接撕破了最后一层面皮。 “想要试剂就自己过来抢,我死了,东西就是你的。” 沈随风队伍里的单兵有些蠢蠢欲动。 他们在听到“试剂”两个字的时候就忍不住了,舔着嘴唇站了起来。 胜利没有人情,也没有谦让,他们为了获胜也可以向救了他们的时瑾下手。 这是所有军校学生都明白的事实。 但下一秒,时跃却直接哭了出来。 “时瑾哥哥,我不想跟你抢的。”他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哭得像是风中的一朵脆弱白莲:“我知道试剂是你自己拿到的,是你靠本事取来的,我不该管你要,可是,可是二哥他就要死了。” 这时候,众人的视线才惊讶的落到一边的时二少的身上。 从刚才到现在,时二少进门之后就倒地了,一直都是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样,因为彼此都很疲累,又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所以谁的注意力都没分给他,现在乍一看他,正看到时二少漆黑的脸色。 “二哥他刚才被感染者抓了一下,现在人也快被感染了,时瑾哥哥,我知道你前几天刚跟二哥吵完架,知道你不想管二哥,可是,可是二哥是你亲哥哥啊!” 时跃哭着“噗通”一声冲时瑾跪下,一张脸蛋上满是坚定的神色:“现在能救二哥的,就只有你手上的试剂了,时瑾哥哥,我求求你了,你救救二哥吧。” 一时之间,整个走廊上的人神色各异。 时跃这么一跪,让原先想拔出光刃战斗、正正经经争抢的人都有点不知道怎么伸手了。 “感染的时间只有这么短,万一二哥真的变成感染者,我们回去怎么跟妈妈交代啊,这次出来军演,妈妈还特别担心我们。” 时跃说着说着,眼泪已经糊了满脸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哥哥,也不喜欢我,但是,但是哥哥不是故意和你吵架的,他只是不会表达,他心里还是有你的,时瑾哥哥,你救救二哥吧!” 兴许是因为时跃哭得太惨的缘故,沈随风队伍里的其他队员都觉得有些被感动到了,虽然时跃又废物又娇气,但是对他哥哥还是很好的。 “时瑾。”这时候,沈随风也从一旁站出来了,他没想到时跃是为了治疗时二少而管时瑾求试剂的,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几乎立刻和时跃站到了一边。 时二少是他的朋友,时跃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时瑾是是他的同学,也是时家刚找回来的小弟弟,他不希望看到时家人分崩离析,如果这时候时瑾能把试剂交出来救时二少,那时二少醒来后一定会感激他的。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 “你把试剂给你二哥。”沈随风面向时瑾,他手里举着荧光棒,脸色虽然还算柔和,但语气却不容置疑:“你二哥不能出事。” 时二少是时家的第二个儿子,从小被养的嚣张跋扈,一直以来都是时瑾融入时家最大的麻烦,但时二少本性不坏,只是从小不会和人好好交往罢了,只要你向他示好,他就一定会对你手软。 而且,沈随风知道时瑾多想融入时家,多渴望跟时二少成为好兄弟。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时瑾自然会很愿意。 可是,在沈随风说完这些话之后,却发现对面的时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嘲讽,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什么笑话一样。 “其实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时,时瑾才轻轻开口,他的目光从沈随风身上滑过,又看向时跃,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你们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应当的来抢夺我的东西呢?” 时跃呼吸一滞,他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沈随风却已经开口了。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沈随风的声音沉下来,在整个走廊里都是他嗡嗡的余音:“这怎么能叫抢夺呢?时二少是你的哥哥,你难道不该为他牺牲吗?” “说的真好听,我的哥哥。”时瑾的手重重的摩擦着他的光刃,就算是他提醒自己千百遍要冷静,但此时还是声调剧烈起伏、大声质问:“你要我为我的哥哥牺牲,那你告诉我,他为我牺牲了什么?” 沈随风被质问的一顿。 他下意识地张口,却又在开口的一瞬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时瑾三个月前才被时家认回去,这三个月以内,时瑾在时家的日子过得其实并不好,所有人都觉得时瑾进了时家后会锦衣玉食变成挥金如土的大少爷,会实现阶级跳跃,但实际上,时家给时瑾的卡也不过是百万的余额。 用时家人的话说,是怕时瑾突然暴富之后花钱无度,所以给的少了一点,但是实际上,就连假少爷时跃每年都有一千万的余额卡可以刷。 至于什么其他的东西,时家人更是根本没有给过时瑾,甚至时瑾都没和他的亲生父亲见过面——没错,时叔叔一直在军区,压根就没见过时瑾。 但时叔叔却会和时跃打视频。 时家人对时瑾的态度和对待时跃的态度差异让人怀疑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时二少对时瑾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好脸色,光沈随风这两天听见的,就是各种贬低的语言,如果要说牺牲的话沈随风搜遍了自己的脑子,居然一点都找不到。 在那一刻,沈随风眼前一直蒙着的面纱突然被揭开了,他在那一瞬间明白了时瑾当时为什么说自己要退出时家。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一直以为时家会给时瑾很多,但事实上,时瑾得到的却远不如他们想象之中的多。 “时瑾哥哥,话不能这么说啊!”时跃急的站起身来,直跺脚似得回:“二哥心里是有你的。” “心里有我,他处处辱骂我,心里有我,他不肯救我,心里有我,他无条件的偏颇你!这就叫心里有我吗?时跃,你为了我手里的试剂,还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时瑾被激怒了,都把上一辈“他不肯救我”的事儿给说出来了,但是在场的其他人都忽略了这一点,只有封咎微微动了动耳朵。 这时候陈山也跟着站起来了,提到这些事儿,他是最有底气说话的那个,一想到跟时家人组队的这几个月他就心塞,恨不得打时二少两拳才痛快。 “时瑾哥哥,就算是二哥做得不对,你也不能置他于死地啊!”时跃像是完全被逼的没办法了一样,恨不得给时瑾磕几个头,一张脸一会儿惨白一会儿涨红,大声说:“我知道,时瑾哥哥只是讨厌我,不想让我在时家带着,我答应你,只要时瑾哥哥愿意救二哥,我以后可以退出时家,再也不出现在时瑾哥哥面前。” 沈随风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却又在张口之前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他是知道时家的那些矛盾的,也正是时家的那些矛盾,才会让他们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他心里清楚,时瑾是真的受了委屈,如果时跃愿意补偿的话,也许他们还有重归于好的机会。 “真的吗?”这时候,时瑾听到这些话,不由得挑眉一笑着问:“为了救你哥哥,你什么都愿意做?” 最后几个字被时瑾拖得很长,话尾微微上调,藏着无限的恶意。 时瑾长了一副恣意的美貌,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晃眼,像是无人区生长出来的玫瑰,在这昏暗的走廊里绽放出独特的光芒来,那流淌的金色看的沈随风目光一凝。 沈随风下意识地又看向时跃。 他一直觉得时跃比时瑾长得漂亮,懂事又乖巧,可是他现在一看,却只看见时跃狼狈不堪,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完全没有昔日的温润。 听到时瑾的话,时跃激动得点头:“真的!我可以的!” “那——”时瑾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金属墙壁上,好整以暇的问:“你为什么不退出呢?” 时跃的哭声一僵。 倒是沈随风队伍里的医疗兵恍然大悟似得说了一句:“对啊,为什么不退出呢?” 刚才那一场激烈的生死之战让他们每个人都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是在比赛,他们现在还有退路,只要摁下退赛按钮,军校的教官会立刻下来支援他们。 教官手里是有充足的物资的,一定能拯救他们的性命。 “退、退出,是能救哥哥的命,可是,这场比赛是爸爸寄予厚望的,二哥想要通过这场比赛进军部,时瑾哥哥,你知道的,对于哥哥来说胜利是多么重要!如果中途退出比赛,那跟要了哥哥的命也没区别啊!” 时跃匆匆的喊出这么一句话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对啊,胜利是多么重要啊。”时瑾抱着胳膊,慢悠悠的学着时跃的语气说:“你的二哥中途退出比赛,跟要了他的命一样,而我呢?交出胜利的果实给你们,却被说成是“理所应当”,不管你们就是见死不救,时跃,用你那小脑袋瓜想一想,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是你一个人的?” “你明明有救你二哥的方法,却不用,非要跑来抢我的药剂,你想牺牲我的胜利,换来你们队伍的胜利,还把自己说的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说到最后,时瑾冷笑着举起了光刃:“行了,别再说那些让人恶心的话了,在学校里,你我之间向来掰扯不明白,因为时家的人都默认为我不如你,可现在,我们是在战场上,想要试剂就过来抢,我说过了,只要我死了,东西就是你的。” 时跃被时瑾说的脸色惨白,喃喃着说着“我不是这样想的”,“哥哥真的不能退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 而时瑾拿起光刃的动作像是拉起了战争的号角,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沈随风的队员跃跃欲试的看着沈随风,只要沈随风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上去,争夺那份试剂。 沈随风却没有动作。 他的目光几次在时瑾和时跃之间转动,最后落到了时跃身上。 “时跃。”沈随风垂下微冷的眉眼,向时跃说道:“你先带着你哥退出吧。” 比赛虽然重要,但是时家二少爷的命更重要,既然时瑾不肯交出试剂,那时二少就只有一条退出的选择。 “不行啊!”时跃一听到沈随风这么说,语气顿时激动起来了:“随风哥哥,你知道我二哥是背负了多少来这里的,我爸爸妈妈都在看着他呢,他不能退出啊!” 转瞬间,时跃又匆匆补上了一句:“随风哥哥,要不然,你,你去帮我抢过来试剂吧!求求你了,你跟我哥哥是那么好的朋友,你救救我哥哥吧!” 时跃这话一落下,沈随风还没怎么样,沈随风的队员立刻就不乐意了。 之前他们带着时二少和时跃完全是因为沈随风的选择,以及队伍里多了一个单兵和医疗兵也算是好事,而且时跃还知道地图,对他们有用,现在时家人明显没用了,他们不把这俩人赶出去已经算好的了,时跃竟然还想让他们去抢试剂来,然后给时二少用。 “这凭什么啊!”最后被拖进来的单兵立刻开口反驳:“东西是我们抢的,自然也应该是我们的,凭什么要拿来救你哥?你跟我们又不是一个小队的。” 时跃的脸色变得越发惨白,在荧光棒的照应之下,隐约间有了些青绿色。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所有的短暂合作都成了空话,之前这群人为了有个好名次,还跟在他后面百般夸赞,等到了现在他没用了,又全都撕破了脸。 事态向着他控制不住的方向走过去了! 时瑾不肯交出试剂,沈随风也不肯帮他,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输掉吗? 不,不行,他不能退出,治愈他精神力的药剂只有这一次才会有,他不能错过。 他得想个办法! 而这时候,地上的时二少突然开始剧烈的抖动,大家一眼就看出来了,时二少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键时刻,如果时跃现在还不退出,时二少肯定要被感染。 一旦感染,能不能被救回来就不一定了。 只是队伍里的人都没多少情绪变化,反正死的不是自己朋友。 在军演中常年会出现各种意外,为了成绩,见死不救是常态,更何况,他们是可以退出的。 兴许是回光返照的原因,时二少有了些理智,他倒在地上,颤微微地向时跃伸出了自己的手。 “弟、弟”他艰难的挤出两个字,另一只手想去摁腰间。 在他的腰间,有一个退出的按钮,只要他摁下去,他们俩就能安全的离开了。 但是就在时二少抬起手、准备摁按钮的时候,时跃突然两只手抓住了时二少的那只手,牢牢地箍住了,并且一低头,趴在他胸前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我知道,我知道!哥哥,我不会退出的,我会努力的,哥哥,你不要死,你坚持住啊!” 时二少整个人都被时跃给覆盖住了,四周又昏暗,没有人能看清楚在那一瞬间,时二少骤然瞪大了的眼,和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 不,不,他不是要继续打,他是要退出! 但他的手被时跃紧紧的摁住了,他摁不了腰上的按钮! 放手啊!让他回去,他不能死在这里,这只是一个军演而已,大不了明年重新再来,他可是时家二少爷,有的是荣华富贵等着他享! 可是他越是着急,时跃抓着他的手就越紧,他感觉到时跃趴在他身上哭,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会变成一把骨头,他还有那么多好玩的没有玩过,那么多好吃的没有吃过,如果他死在在这里,那他这辈子都无法再享受到了! 巨大的惊恐逼上脑海,时二少的喉咙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拼了命的蹬腿,想要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但是四周昏暗,别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他身上。 整个走廊里,试剂战争一触即发。 陈山跟沈随风对上了,地形狭窄,沈随风召唤不出巨鹰,陈山却能唤出他的马,陈山占优势,封咎迎上了另外两个单兵,他没有精神体,但SSS的等级可以碾压两个S级别的单兵,就连时瑾都拔出了光刃。 时瑾不跟单兵打,他跟医疗兵打,他的体能在医疗兵里算是好的,一打二稍显困难,但并不是太大问题,更何况,他的作用只是阻止这两人治疗单兵而已。 眼下虽然他们人少,但他们是占优势的,封咎一个人能打两个,等那俩S级单兵被打败,他们的胜利是迟早的事。 就在两队打起来的时候,时跃不动声色的拖着看似已经陷入昏迷、毫无反应,实际上正在拼命挣扎的时二少挪到了一边去,并且悄悄的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时跃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危急,现在时二少被感染了,没有别人能帮他了,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他想浑水摸鱼,看看自己能不能偷到什么机会。 只是时跃在刚拿起匕首,还没冲出去的时候,一道人影已经冲过来了。 陈山身后影影绰绰的映着红马的光,他是想来先发制人踢沈随风一脚的,没想到在经过时跃的时候一脚踩歪,踩到了时二少的身上。 陈山顺势蹬了时二少一脚,正好蹬在时二少的腰间。 “咔嚓”一声响,时二少听见了自己腰间按钮被踢下去的动静。 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陈山嫌恶的眼神,看见了时跃不甘的瞪大眼的模样,也看到了自己腰间骤然亮起的红光。 红光代表退出信号,最多半分钟,会有潜伏在暗处的教官来把他带走。 眼前一黑,时二少终于放心的晕倒了。 第14章 第一名 两个队伍之间的争斗很快就落下了帷幕,说是战斗,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几个瞬间罢了。 沈随风队伍的单兵精神体都是体型很大的动物,在这种狭小的地方根本施展不开,所以所有人都在肉身搏斗,封咎的肉身强到了一定地步,对面两个单兵很快被他单方面击败,时瑾牵扯着剩下两个医疗兵,不让他们回防救援,封咎又对上了沈随风,而陈山去抽空切门。 开这扇金属门算不上多难,就是需要不断地用光刃切割,他动作不算慢,很快就切割出了一个供人钻过的大洞。 陈山打头先出,时瑾在中间,封咎断后。 这个大洞外面是明亮的光芒,时瑾从昏暗的走廊里走出去时,白色的光芒模糊了他的线条,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亮光,他像是从昏暗之地迈出来,一脚踏上了另一个征途。 封咎最后一个从门内出来的时候,听见身后的沈随风喊了一声“时瑾”。 走在前面的时瑾并没有回头,他听见了,却不想给沈随风什么眼神,但走在后面的封咎却在昏暗中转过了头。 他看见两个医疗兵抱着单兵治疗,沈随风嘴角带着血,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过来,那眼神里像是藏着什么话要说一样。 在和封咎对视上的瞬间,沈随风的目光迸发出了几分冷意。 但下一秒,封咎已经从门内离开,紧跟着时瑾的步伐出了研究院。 沈随风并没有追,他的队友已经受伤,他一个人也打不过,而且 一想到时瑾刚才的眼神,沈随风的心里就有些钝钝的痛。 不太舒服。 他盘腿坐在地上,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又问四周的队员:“时跃呢?” “不知道。”回答他的是一位医疗兵:“可能被教官带走了。” 他们军演时候的教官是专门用了伪装的仪器、潜伏着跟着他们的,一个队伍里会有两个教官跟随,并且肯定不会被学员发现。 在时二少的腰间按钮被踢碎的时候,教官就已经出现,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人。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时二少已经走了。 沈随风心里放松了些,如果时二少真的死在他面前,他回了家也不好交代。 只要人活着就行,时家的叔叔在军部位置不低,把他自己儿子带进军部不成问题。 只是他转瞬间又想到了时瑾。 他以前一直觉得是时瑾贪心不足,可是现在想想,又觉得时瑾也受了很多委屈。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自己的胸口处。 在他胸口处的内兜里,一直都放着一个机甲,那是时瑾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当初时跃把机甲给他,求他去和时瑾道歉时给他的。 他一直没有打开看过。 手指摩擦着硬硬的机甲,沈随风想起时瑾以前看着他时眼底里闪着盈光,眉眼璀璨的模样,又想到刚才时瑾头都不回离开的模样,顿时心里一阵烦躁。 “队长。”这时,医疗兵在一旁低声问:“我们现在要跟出去吗?” 时瑾拿着试剂出去了,如果他们跟的快一点,也许评分还能好看些。 简而言之就是去刷脸蹭分。 沈随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回了一句“跟”。 —— 时二少醒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飞船急救医务仓里了。 飞船急救仓很大,密密麻麻摆着的都是医疗舱和床,有些学生还在昏迷,在医疗舱被拖出来后就放到了床上,因为需要治疗的人多,所以整个五百多平的医疗舱几乎都被挤满了,就连地上都有学生在打地铺。 时二少醒来时大脑空了几秒,他人在床上躺着,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断了一样,肌肉酸痛,吵闹声从他的耳朵钻进来,刺得他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的跳。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咱们才军演第二天,人家把老底都掀了,我一共就砍了十三个感染者。” “我比你都惨,我的战斗机降落的时候没挑好地方,我临时跳机挂树上了,挂了一整天,前脚刚爬下来,后脚结束了!从头到尾战绩都是零。” “咱们这一届普遍成绩都不咋好看啊。” “据说找到线索的一共有三组,应该只有他们会有加分吧,其余的人很难在两天之内完成目标的。” 时二少挣扎着睁开眼,终于看见了头顶上空荡荡的天花板。 昏迷之前的事情如同潮水一样涌到脑子里,地下三层实验室门口他强行破门,门内的感染者冲出来,他为了救时跃被抓了一道,跑出去的时候,一群人被关在了走廊里,再后来—— “醒了?”旁边冒出了一声拖得又长又尖的尾调,阴阳怪气的响起来:“醒了就起来,一个小组就一张床,你一个人躺了一晚上了。” 时二少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张有些重影、有些熟悉的脸。 对方双手抱胸,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仇人一样,见时二少没反应,还气哼哼的补了一句:“我还以为时家的二少爷骨头有多硬呢,没想到死到临头还是退出比赛了,你当时把我们俩丢下的那个狠劲儿去哪儿了?别人死的时候你大义凌然的说“别人没义务承担你的死活”,现在轮到你死了,你就立马退出了?” 时二少立刻认出对方是谁了。 是他临时组队时抛弃的那个队友顾青,他下意识往旁边一瞥,居然还看到了王钊。 顾青和王钊显然身上还有伤,但人居然没死,让时二少颇有些讶然。 看到时二少脸上那明晃晃的“你们怎么还活着”的表情,顾青立马就火了,他昨天跟王钊俩人在修整的时候直接被教官出现带走,说他们小队长退赛了,气的顾青恨不得挖了自己这双眼。 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跟这个王八蛋组队! 虽然军演在他们被强制退出后的半个小时后就结束了,其余人的成绩也不怎么样,但他这口气还是下不去。 当时王钊差点死了,时二少压根不管,现在他自己要死了,时二少立马退赛,简直双标到了极点,是个丝毫没有团队精神的阴险小人! “起来!”顾青撕破了最后一点脸皮,抬手硬是把时二少从床上拽了下来,甩到了地上,然后搀着王钊躺到了床上。 时二少被甩在地上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他现在虚弱的连反抗都做不到,脑袋里还晕晕的,被人甩下来之后竟然也没发火,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之后,自己慢吞吞的爬起来,往急救医务仓外走。 医务仓里堆满了各个小队,地上都是人,时二少要绕开他们,在绕开人的时候,他难免听到了这群人的讨论。 原来在他们小组退出之后,沈随风的小组和时瑾的小组打起来了,居然还是时瑾赢了,时瑾带着试剂出了研究院,砸碎了试剂,试剂里的因子迅速挥发,治好了传播的病毒,所有被感染的植物和人类、动物都化成了一捧黑土,他们拯救了星球,完美完成了任务。 因为感染者全部都死掉了,所以军演提前结束,所有人都被提前召回,召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全体打疫苗,检查身体,所以医务仓才会人满为患。 居然是时瑾得了第一名,那个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弟弟,他一直看不上的底层人。 原来时瑾居然这么优秀吗?在脱离了他的队伍之后也能凭自己得到第一。 时二少脚步踉跄的走出医务仓的门,前脚刚走出来,后脚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压低了声音哭泣。 “随风哥哥,谢谢你,我二哥现在还没醒,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是时跃。 “没事的,他能活。”沈随风的声音依旧一如既往的冷淡:“你摁按钮的时间虽然晚了点,但当时教官出现的很及时,不用担心,他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站在门内的时二少走出去的动作一顿。 之前遗忘的细节顿时全都涌上脑海,时二少的左手顿时一阵发麻。 他记得时跃是怎么牢牢抓住自己这只手的,也记得陈山当时踢过来的那一蹄子。 如果陈山当时没恰好踹中他的腰,他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吗? “我,我只是太害怕了。”时跃还在哭:“我临从家里出来之前,爸爸说一定要让我们拿个好成绩,我太害怕我们的成绩不好,给爸爸丢脸了,我也没想到,时瑾居然真的会不管哥哥,那可是他的亲哥哥,他居然,居然能看着二哥去死。” 这话乍一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错,如果是以前的沈随风,肯定会顺着时跃的话安抚他,顺带对时瑾的印象更坏一些,可是经过昨天的事,沈随风却突然不是这么个想法了。 没听到想象之中的安慰,时跃昂起泪眼朦胧的脸,就看见沈随风站在原地,眉头微蹙,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凉凉的看着他。 时跃心口一紧,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随风哥哥”。 “时跃,昨天我们是在军演上,时瑾和我们是不同组的敌人,你不能要求你的敌人对你心慈手软,你们小队自身实力不够,就别逞强去做别的事,如果你们最开始没有强行留下,你二哥现在也不会这样。” 沈随风的语气还是和平时一样冷淡,他对谁都是这个态度,只是说出来的话像是一个个耳光一样,狠狠地抽在了时跃的脸上。 时跃脑袋都跟着嗡嗡的响,捏在袖子里的手都跟着发颤。 果然,果然! 沈随风现在开始嫌弃他没用了,毕竟他连精神体都没有,他只是一个假少爷,就像是昨天一样,在他们意识到自己没用之后,就会立刻抛弃他。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废物是会被淘汰掉的,是会被所有人厌恶的! “时跃?”见时跃久久没有回话,沈随风挑眉喊了他一声。 “嗯,对,随风哥哥说的对。”时跃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冲沈随风露出了一丝乖巧的笑容:“是我不该这么想,战场无情,我应该学着时瑾哥哥一样才对。”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一点莫名的刺耳,但沈随风却又挑不出其中的毛病,他捏了捏疲惫的眉心,干脆略过这个话题,回道:“明天就要回学校了,最终的分数名单很快就会出来,虽然你们小组被强制退出了,积分为零,但是你们好歹也是走到最后的队伍,也许会有转机,别灰心,先回去看看你哥哥吧。” 时跃勉强昂起笑脸,送走沈随风之后,转头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医务仓、他们小队的床铺的方向走。 他在回去的路上,飞快的盘过了一遍现在的现状。 时瑾肯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所以到时候能治疗精神力的药剂肯定会落到时瑾手里。 时二少和沈随风现在已经指望不上了,时瑾明显不买他们的账,时跃想来想去,决定把主意打到最疼爱他的妈妈的身上。 思虑间,时跃已经走到了病床前。 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时二少居然已经醒来了,而且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盘着腿,面色不太好看的坐在地上,床上躺着的是和他们一队的王钊和顾青。 时跃心里顿时一阵懊悔,他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没想到时二少会在他离开的时候醒过来。 时跃立马蹲下身来,拍着时二少的肩膀说:“哥哥,没事的,马上就回家了,回家咱们就有大床可以躺了。” 时二少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时跃。 时跃以为他是没有床睡而不高兴,实际上他是在想刚才时跃和沈随风的对话。 沈随风居然以为是时跃摁的退出按钮,时跃居然也敢认。 时二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这个自小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疼,含在舌尖上宠的弟弟了。 同时他也开始不断反思自己之前对时瑾的态度,越想越心惊。 时瑾也是他的弟弟啊,他怎么能这样对时瑾呢? 沈随风一个外人都知道“战场无情”,他为什么却理所应当的认为时瑾应该让着他呢? 那是他们时家好不容易回来的弟弟啊。 “嗯。”见时跃过来了,时二少囫囵的应了一声。 时跃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他坐在时二少旁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二哥,过几天妈妈过生日,咱们把三哥请回家吧?我想了想,以前我们确实做错了很多事,我想跟三哥和好。” 时二少心里又舒服了一点。 他的弟弟看起来还是一样的善良温润。 他看向时跃,心想,说不定当时时跃真的只是想去争取胜利呢?就算是陈山不踢那一脚,时跃也会救他的。 时跃可是他亲手带大的弟弟,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呢? 思虑间,时二少点了点头,回了一句:“都随你。” 想了想,时二少又说:“咱们可能请不过来,让大哥去吧。” 时跃压在肚子里的劝说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他脸上不显,心里却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二哥看起来没那么讨厌三哥了呢。”时跃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试探性的问。 以前他每次提到时瑾,时二少都要恶言恶语的抨击,这一回却直接答应,甚至还让大哥去请。 “嗯。”时二少当然不肯承认他是后悔以前那样针对时瑾了,所以他随口扯了个理由回道:“他应该是第一名吧?爸爸看见了也会高兴的。” 时跃的手指重重的摁了一瞬,过了几秒钟,他才昂起脸,带着笑容,轻声的回:“对,第一名啊爸爸一定会高兴的。” 第15章 不喜欢你了 飞船在第二天早上清晨就到达了学校,时瑾的光脑在飞船落地的第一时间接到了教官的消息。 教官要求他们小队在二十分钟之后在A教205教室内集合。 时瑾落地之后,很快带着封咎和陈山一起去了205,他们三人都没受什么伤,在飞船上一晚上就调整过来了,各个精神抖擞。 他们去见的教官是专门管理军演的教官,教官姓刘,对他们这一队的成绩十分满意,毕竟第二天就找到线索、第三天就能结束军演的学生还是头一次见,由此可证明他们的优秀。 时瑾听得心虚,伸手挠了挠鼻尖。 他完全是仗着重生过一次,知道以前不少信息才得出来的结论,所以难免觉得自己当之有愧。 教官还询问了他们以后有没有入伍的计划,时瑾是没有的,他不爱当兵,更倾向于去当雇佣兵或者是遗迹猎人,他血里有风,生性向往自由和天空,是没办法在高强度、高纪律的地方生活的。 如果不是出生在孤儿院,他一切学业都由孤儿院决定,他也不会来报军校。 陈山一直跟着时瑾,压根不动脑思考,反正他觉得时瑾是全世界对他最好、最聪明的人,跟着时瑾肯定有肉吃。 封咎没回答,只是沉默的站着,在教官看向他的时候,封咎飞快的扫了时瑾一眼。 出乎意料的,三个优秀学员都没有为帝国冲锋陷阵的意思,但刘教官却没有怎么生气,甚至还有点高兴。 他笑呵呵的搓着手说:“你们三个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学校会有一场毕业典礼,你们会以优秀学生的身份上台领奖,到时候要准备好,别迟到,行了,走吧。” 教官已经暗示到了这个份上,时瑾自然明白,这场军演的第一名非他们小队莫属。 时瑾心里多少有点膨胀,他强压着兴奋跟教官道谢,然后带着陈山和封咎出了A教的门。 他们前脚才出A教,后脚时瑾就准备带着他们俩去大吃一顿,庆祝一下。 他本来只是想混一个不错的成绩,没想到居然直接混成了第一名! 为此,时瑾还特意翻了一下日历,把今天这个日子圈上了。 此时是星历125年,春季三月二十三,星期二。 在125年前,人类的母星——地球,被陨石袭击,发生了一场大爆炸,全球的人类统一起来,建造了一个帝国联盟,举全地球之力,在宇宙上寻找了另一个星球,也就是现在他们生活着的地方——帝国联星。 帝国联星一共有十四颗星球组建而成,经过繁衍生息,帝国联星现在的人口共有二百亿左右。 除却帝国联星以外,帝国联盟还开始四处寻找未开发的星球,和已经因为各种原因被毁灭了的星球,用来发展成子星球,缓解帝国联星的人口压力。 由此而来的,也发展出了两种很热门的职业——私人雇佣兵和遗迹猎人。 这两种人都在各个星球之间穿梭,将各种东西带回帝国联盟卖价,利润极高。 时瑾毕业之后,就打算先试试其中一个行业。 一想到有了个好成绩,时瑾走路都飘,很大手笔的放弃了学校食堂,带陈山和封咎去了市中心庆祝。 他们学校地处偏远,四周几乎没有任何建筑,只有坐悬浮公交列车到市中心才有好东西吃。 繁华的首都中心车来车往,城市高楼直插云霄,半空中飘着透明的光带,悬浮超跑在半空中呼啸而过,看得人眼花缭乱,比悬浮公交列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经过首都中心时,他们透过窗户从上往下,能看见在首都中心的广场上,有一块巨大的光屏悬浮在半空中,光屏上闪烁的是一个举着激光枪的男人的侧脸,以及听到热血澎湃的游戏音调。 “想和泽神并肩作战吗?” “快来弑神游戏吧!” “是又出了什么新游戏吗?”隔着扇玻璃,陈山羡慕的看着下方热闹的人群。 他们军校管理严格,平时根本玩不了游戏。 时瑾扫了一眼,屏幕一闪,恰好跳出了下一段广告。 “最新款的战斗机甲,最新款的保养机油,一切尽在范士罗商场!” “叮,亲爱的旅客朋友们,范士罗商场到了——” 时瑾最先下悬浮公交,封咎和陈山这回都跟在他后头,时瑾带着他们一路进了个打着纯天然牌子的火锅店。 陈山在后面跃跃欲试,纯天然的牛羊肉哎,他都好久没吃到了,他的牛肉干都是人工肉炸的。 封咎显然很少来这种地方,身上总是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是他身上的血腥气太重,脸上还带着刀疤,排队等号的时候,服务型机器人还对着封咎的脸上下扫描了一次。 确定他不是在逃逃犯和有记录的人员后,才放封咎进了饭厅的门。 拿碗筷、去调料、拿酒水这种活儿全都是时瑾的,陈山抱着个菜单开始点菜,封咎一如既往的挑了个最隐蔽的角落坐着,三人忙活起来谁都不管谁。 但时瑾正在调料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他。 时瑾回过头时,正看见站在调料区的另一边的人,对方在外面也穿着帝国军校学生的服饰,作战靴缚着紧绷的小腿,腰带裹着他劲瘦的腰,眉宇间自带几分冷意。 哪怕是在火锅店这种吵杂的地方,对方出现的时候四周也静了几秒。 “时瑾。”沈随风目光环顾四周后,顿了顿,缓缓向时瑾走来,随着沈随风的靠近,四周不少小姑娘的视线都跟着聚集过来。 沈随风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身上又自带矜贵禁欲的气质,脊背挺拔的如同一柄钢枪一样,像是从光脑里走出来的完美恋人。 时瑾以前就喜欢沈随风身上这股谁都看不上的傲劲儿,特别惹他的眼,只是现在再看,又觉得自己当时眼光不太好。 沈随风是个好队长,是个优秀的领导人,但实在不适合做伴侣。 出身高位的沈随风向来喜欢用自己的角度来处理事务,一切人、一切事都要以他为中心,所以他喜欢缠绕着他的菟丝花,而不是能站在他身旁、与他并肩作战的爱人。 “怎么?”时瑾站稳脚步,抬头回问。 他虽然因为上辈子的事情不是很想见沈随风,但人家找上门来,他也不会故意躲开。 “教官找过你了吧?”沈随风的声线清冽,如同冰泉碰撞,不急不缓的说道:“每年的优秀毕业生都会被军队格外关注,凭你这次的成绩,可以自己选择军队服役,或者进你父亲的弗兰德军部,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进你父亲的军部的话——也可以来奥地利。” 奥地利军部占据在帝国之星的北方,沈随风父亲在奥地利里任职大校,与时瑾的父亲为一个官职,以前这两人都是从帝国军校里出来的,情谊深厚。 说到这里,沈随风的语气有一点不自然。 他从出生起就是被人捧着的,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得到的太轻易,所以他并不太懂该如何跟一个人示好。 明明想让时瑾过的好些,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像是时瑾这样的性格,以后到了时上校手里估计还是要吃点苦头,在军队里,自家老子都是把自家儿子当畜生训的,而且时瑾是个优秀的医疗兵,以后到战场上肯定大有作为,综合考虑下来,时瑾到奥地利是最佳选择。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沈随风刻意忽略了自己在这件事情里的存在,好似他叫时瑾去奥地利,只是为了时瑾一样。 “我对进军部没兴趣。”时瑾端着酱料碟,头都不抬的回了一句。 沈随风听的眉头一蹙。 他自小出身在沈家,生来就被沈家人以军人的要求来培养,他知道,他只有进军队服役这一条路。 自然的,他也默认为时瑾也是这样的。 而时瑾似乎还不懂自己这话有多大逆不道,他正垂着头拿起另一个酱料碟。 火锅店的灯光是偏冷色调的大灯,打在时瑾的侧脸上时,为时瑾镀了一层浅浅的柔光,耳垂像是摇晃着的珠光,时瑾没穿军服,而是穿着一身清爽的短袖和牛仔裤,他脸嫩,显得像是个高中生一样,随口回:“我毕业之后,会去做遗迹猎人或者私人雇佣兵。” “你在说什么胡话!”下一秒,沈随风的声音骤然拔高:“你知道遗迹猎人的危险系数多高吗?知道私人雇佣兵都会去做什么脏活吗?你不要以为这两个职业赚钱快就去选,你没受过精英教育,只会用孤儿院培养出来的眼光选出路,根本不知道为帝国奉献,你是SS级医疗兵,不应该逃避风险,你知道——” “砰”的一声脆响,时瑾手里的酱料碟被砸在了酱料台上,打断了沈随风的训斥。 “我是孤儿院出来的下等人,我没受过精英教育,那你呢?”时瑾的下巴紧紧地绷着,像是只炸了毛的猫,眼眸看过来的时候里面闪烁着锐利的光,直直的刺向沈随风:“沈大少爷,沈同学,你又比我强到那儿了?军演的第一名是你吗?” “我是孤儿院供出来的,但我的笔试成绩不比你低一分,我出身低,不代表我没见识,遗迹猎人和私人雇佣兵的风险我比你知道的更清楚,如果有一天帝国要开战,SS的医疗兵一定会顺从征召,而现在,我可以选择任何我想要的,这不叫逃避,这叫自由!别拿你那些陈词滥调往我身上套,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轮得到你来管我!” 酱料碟被时瑾摔碎了,他太过生气而没能克制住力道,黏腻的酱料迸溅到了时瑾的衣服上,染脏了他身上的白短袖。 时瑾被气的手指都发抖。 他一直知道自己和沈随风之间有差距,却不知道沈随风把他当傻子看,好似他做的所有选择都是错的,被沈随风高高在上的用各种角度抨击,恨不得把他踩在土里。 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跟沈随风说了,转过头直接大跨步的走向洗手间。 他需要洗把手冷静一下。 而这时,沈随风却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时瑾的手臂。 单兵的速度和力量碾压医疗兵,时瑾根本挣脱不了,被迫听完沈随风剩下的话。 “我不是在向你炫耀,我只是想要尽我的所能来帮助你。”沈随风似乎并不能明白时瑾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说的都是实情。 义务孤儿院不会白白培养学生的,每一个学生从小就被灌输“要回报孤儿院”的想法,还会签下协议,时瑾在孤儿院活了十八年,那这时瑾能够独立工作、赚钱之后,他将连续十八年将自己收入的一半交给孤儿院,用来抚养下一代孤儿院的孩子。 如果他交出来的收入不够多,这份年限还会被拉长,如果他的收入达到了一定的层次,或者他的社会地位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孤儿院还会强制要求他收养一个有残疾,或者智商有问题的孤儿。 这种机制使每一个从孤儿院出来的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赚钱,这种想法会限制时瑾的发展。 “当兵不好吗?进了军部,以后你前途无量,你也可以做大校,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自毁前途去做遗迹猎人!” 沈随风想不通,那些遗迹猎人们就像是在宇宙中漂浮的飞船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失踪了,再也找不到了,时瑾为什么想去做这些? 时瑾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喊出了俩字:“放手。” 眼看着时瑾的情绪越来越尖锐,抵抗的力道越来越大,沈随风抿了抿唇线,像是有些逼不得已似得,轻声说了一句:“时瑾,你就算是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我们的未来考虑一下。” 时瑾眉宇间的戾气一滞,有些讶然的看向沈随风:“你说什么?” 见时瑾望过来,沈随风下意识地偏过了视线,他看着地面沉默了几秒钟,薄唇一抿,轻声说道:“我的家族不可能让我和一个遗迹猎人联姻,军部虽然不是我的最佳选择,但凭借你的能力,和我日后的前途,也许还有机会。” 时瑾的脑袋把这几句话仔细的咀嚼了一遍后,有些惊讶的昂着脑袋,看着沈随风的脸,一字一顿的问:“沈随风,我上次和你说的话,你是没听明白吗?” 沈随风唇线紧抿,刚才那一番话他说出来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心惊,他还从没像是现在一样对一个人服软过。 而时瑾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漂亮的脸蛋微微皱着,晃了晃脑袋,回了一句“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的未来和我无关”,说完,时瑾转身离开。 沈随风如同一道泥塑一样被定到了原地,“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这几个字如同一道道闷雷,轰隆隆的砸在他的脑袋上。 怎么会不喜欢他呢?时瑾追求他追了这么久,天天蹲点找他,给他治疗,送他吃小零食,见了他就笑,之前时瑾明明那么喜欢他。 他感觉到了,时瑾这一次说的不是气话。 喜欢这种事是随随便便就能变的吗? 沈随风的视线飘忽着落到时瑾的后背上,正看到时瑾从人工自取冰淇淋面前取走了三个冰淇淋,回到座位上后,把草莓味儿的那个递给坐在角落处的封咎手里,不知道和封咎说了什么,然后昂头璀璨一笑。 察觉到视线,封咎抬起头来,隔着几排座位,和沈随风撞上了视线。 封咎不躲不避,捏着那根冰淇淋,轻轻地抿了一口。 沈随风心头一震。 不喜欢他,难道是喜欢了别人吗? 第16章 首都星 因为沈随风到来,时瑾的好心情被毁了一半,吃过饭后也懒得逛街了,打算随便走走就回学校。 陈山倒是对商场兴趣十足,看什么都想买,不过他是贫民出身,兜里没多少钱,所以最后抠抠搜搜的买了三条金属的手链,说要队里一人一条。 时瑾自打重生过一次之后,把陈山当成儿子一样惯着,随便陈山胡闹,陈山买了他就戴上,手链粗细正好,他戴上的时候还看见封咎跟在他身后,手里捏着那手链,似乎是不知道怎么戴上。 那手链很轻,也很细,是一种刚开发出来的软金属,挺受欢迎的,中间是用一个小按钮给链接起来的。 时瑾以为封咎以前没戴过这些,不知道怎么戴,还亲自上手帮封咎摆弄。 那时候商场人群吵杂,陈山跑出老远,发现这俩人没跟上,他回头找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时瑾在给封咎戴手链。 时瑾的手指白嫩纤细,像是个小姑娘一样,指尖在封咎粗大的手骨上点过,灵活的将手链系好。 那时四周有不少走过,有的人手里的包甚至都撞到了封咎身上,往日最灵活的封咎却像是被定到了原地一样,动不动一瞬,反而垂着眸,低着头,一点一点往时瑾的方向靠过去。 明明他们俩是站在人群里的,却给陈山一种他们独属于另外一个空间,别人一点都插不进去的感觉。 直到某一刻,时瑾系好了手链,笑着昂头说了什么,封咎就猛地挺直了脊梁,好像刚才那一低头都是错觉。 他的神智还没从刚才的悸动中抽出来,手骨上一片酥麻,虽然身体已经先一步的走起来了,大脑却还是一片空白,耳朵里全是时瑾刚才说话时轻柔的语调和带着笑的声音,让他心跳都跟着加快。 回学校的路上,陈山一直在旁边叭叭,时瑾左耳朵进右耳朵,全程当音乐听,顺便拿出光脑刷了一下星网,习惯性的点开了星海。 星海是现在最火的光脑app,全星系加起来不知道多少人在用,时瑾一打开星海,就看到了无数同学给他的留言。 时瑾本身在军校内就算得上是“风云人物”,每年大一新生入校,时瑾的各种偷拍照都会被上传到星海上,久而久之,时瑾就成了半个星海网红。 这次他被疯狂是因为校内有人暗戳戳的暗示了军演名次,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是谁得了第一名,但是却以知情人的身份暴露了不少内部消息,比如第一名是一个三人小队,领头的队长是个很出名、能力很强的医疗兵。 医疗兵在军校本身就不如单兵显眼,属于默默付出型的,能数出来名字的医疗兵就那么一两个,再加上三人小队,很容易就把目光都锁定在了时瑾身上。 不少同学都问时瑾是不是真的获得了第一名,众所周知,军演第一名的小队是可以任选军队的,甚至在服役前还会有军部特训。 总之,每一届的第一名进了军部以后都会大放异彩,前途无量。 时瑾猜测,这个知情人应该是沈随风队伍里的队员,因为很多细节都对的上。 他扫了几眼就把光脑关了,并且叮嘱陈山不要随便回星海上别人的留言和朋友们的询问。 在最终结果没出来之前,时瑾这边不想放任何消息出去。 陈山满口答应,至于一边的封咎,压根就是一副没有星海号的样子,他和时瑾到现在为止还只交换了光脑号。 大概也没人能从他那边挖出来什么消息。 时瑾微微闭上眼,一边休息,一边琢磨时跃。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时跃上辈子是怎么知道研究室的,唯一的答案就是考题提前泄露,但时瑾没有证据。 他只知道他血缘上的父亲是这次军演的总监职员,但他又觉得他的父亲不至于为了一次军演而为自己的儿子作弊,所以思来想去,时瑾也没想出任何头绪。 他干脆把这些都抛到了脑后,回了军校准备休息。 军校宿舍是十人间,但大三后就允许学生出去租住,之前封咎醒来的地方就是时瑾和陈山租住的地点,还有半年才到期,本来时瑾想邀请封咎一起来的,但封咎到了学校就走了,大概是有自己的事情处理。 时瑾送走封咎之后,跟陈山一人买了一根冰棍,嘬着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时瑾和陈山准时起床到了军演操场集合,封咎早就在操场里等他们了,一行人一起去了大堂。 军校的毕业典礼从早上七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一点,期间包括阅兵仪式,拍照流程,以及教官们训话。 等到最后,才是颁奖环节。 时瑾、封咎和陈山早就到了台下准备好了,在他们登台之前,教官播放了军演上录下来的视频。 军演期间,每个队伍会有两位教官暗地里跟随,随时录像,方便后期评分。 时瑾小队几乎就没分开过,所以露出来的视频十分清晰。 时瑾也是第一次,在毕业典礼的光屏上看见自己的脸。 视频里的他们是无声的,只有后期配音的旁白。 “这颗星球,在一年之前遭遇了一场病毒袭击,在我们找到这颗星球的时候,全球的人类都已经灭亡。” 镜头切换到了感染者的身上,那些曾为同胞的人类在镜头里的模样让所有军校生都沉默了。 “你们是帝国军校培养出来的优等生,你们肩负着的,不止是帝国的荣耀,还有这宇宙不知名的每一个角落的人们的生命。” 镜头一转,时瑾看到了封咎和他在总监控室里的画面。 他让封咎上前去取试剂。 这时候,画面里的他们像是披荆斩棘、拯救全人类的英雄,就连时瑾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在一百二十五年前,我们的星球遭到了毁灭,在一百二十五年后,我们顽强的活了下来,但这世界上,还有许多人正在遭受苦难,他们不像是我们一样幸运,可我们都是同胞。” “我们要用我们的一切,来拯救这些受困于其他地方的同胞。” 光屏上最后播放的是时瑾亲手在小树林里摔了试剂的画面,再然后,是这颗星球上的感染者开始消亡,树木重新焕发生机,一颗星球就这样在他们的手底下又活了起来。 整个大堂里、几千名学生都在此时激动起来,人群自发的鼓掌,那一刻,胜利被披上了荣耀的外衣,时瑾突然感受到了一阵由内心散发出来的骄傲,就连浑身的热血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拯救一个星球,比单纯的胜利更让他高兴。 下一秒,主席台上的校长喊了时瑾的名字,时瑾精神一震,带着封咎和陈山上台领了奖。 校长赠给他的是一个银质的金属手提箱,不大,也就几个巴掌的大小,提起来非常简单方便,也没什么重量,时瑾接过的时候忍不住揣测里面是什么东西。 每一届的军演都会给第一名的队伍颁发奖品,而这奖品每一件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前几届的学长有的留着自用,有的拿出去拍卖,都获得了不小的收获。 毕业典礼结束、从台上下来之后,陈山就撺掇时瑾开手提箱,看看是什么东西,时瑾强忍住了,把东西收进背包里,说回家再看。 兴许是因为得了奖、情绪太激动,时瑾甚至都忽略了身边封咎比平时更粗重的呼吸声。 “时瑾!”就当时瑾他们准备回家的时候,上次见面的刘教官在走廊里喊住了他们。 “刘教官。”时瑾回过头来,笑着和刘教官打招呼。 “恭喜你们啊,第一名。”刘教官是个很黑的高壮汉子,笑起来很憨厚,说话也直接,一点不拐弯的跟时瑾说:“我上次听你说,你对遗迹猎人很感兴趣,不知道你想不想进官方的“850部门”?” 时瑾还是第一回听说“850部门”,还没等他问,刘教官就自己解释了。 “官方其实也有类似于遗迹猎人这个职业的部门,不隶属于任何军队,而是单独隶属于官方,和军队比起来自由多了,每年大概需要完成四到五个任务,按照任务完成标准评分,平时可以随意出去游玩。” 刘教官说到这里,从兜里掏出来一个证件给时瑾看:“我就是850部门第三小队的队长,这次你们军演所在的水球就是我当初去探寻到的,时瑾,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在三天内给我答复,毕竟,850部门是背靠官方的组织,比外面民间自由组队的遗迹猎人多很多保障,也可以避免很多内部摩擦,我很看好你的能力,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一下。” 顿了顿,刘教官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已经有了目标的话也没关系,这不是强制性的,这只是我作为850部门3队队长的邀约,除了你以外,还有一些优秀学生也接到了我的邀请。” 时瑾听的有些动心。 民间组织他并不了解,一脚踏进去很容易踩坑,但军方部门很严格,绝对不会坑学生,又有教官保驾,危险系数会降低很多,而且两者从事的方向是一样的,都是去探索星球。 “好,我三天内给您答复。”时瑾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说了个场面话。 刘教官点头,他当然知道时瑾不会第一时间答应。 在昨天,他已经把时瑾参赛的所有视频都看过了一遍,从视频上就看得出时瑾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从不轻举妄动,关键时刻又胆大心细,明辨是非,对对手留有余地,但并不盲目心软。 是个好苗子,否则他也不会亲自跑来挖人。 “那我等你消息。”刘教官挥了挥手,转头直接就走了,也没过多停留。 等刘教官走了,陈山立马就叭叭开了,他现在注意力都在850部门上,俩人都把刚才得到的“第一名奖励”给忘掉了。 出学校门的时候,时瑾去支使陈山买冰棍,自己找个阴凉地偷懒,等着等着,又让封咎去买三根烤肠,然后继续心安理得的在原地偷懒。 在偷懒的时候,时瑾还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他发的短信。 “妈妈三天后过生日,请了很多人来,你跟你二哥四弟一起回首都星来参加。” 落款——时天城。 —— 在帝国军校门口,有不少小贩聚集在一起卖东西,什么帝国军校纪念徽章啦,各式各样的水杯啦,以及各种吃的。 封咎去买烤肠的时候,听见几个学生凑在一起讨论。 “没想到时瑾真的能拿第一名啊。” “他好厉害,医疗兵当队长、还能拿下第一名的,这几年里就他一个吧?” “他还跟封咎在一个队伍里呢。” “大四下来、重新参赛的那个封咎?” “我听说,封咎这次参赛好像是特批的呢,不知道为什么。” “哎,说起来,你们真不觉得时瑾对封咎有点那个吗?我看今天那视频上,时瑾看封咎那眼神都泛着光。” “我也觉得,时瑾当时去找封咎参赛的时候我就觉得了,他俩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顺着风钻进了耳朵,封咎的注意力恍惚了一秒,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他的左手手腕上。 一根亮晶晶的手链在太阳底下闪着银光。 “你的烤肠,嘿!回神。”小贩拿着三根烤肠递了过来。 封咎一惊,匆匆接过烤肠,回了学校门口的大树下。 时瑾正靠着树坐着,嘴里塞了根冰棒“滋滋”的裹着,陈山蹲在一边,他走过来时,时瑾正昂起头,冲他璀璨一笑。 “我明天要去一趟首都星,你要不要跟我俩一起去玩玩儿?” 第17章 寿礼 帝国军校所在的星球叫天狼星,算是个竞争不那么激烈的普通D等星球,出入都不需要核对身份的,也因此聚集大量没有身份的流民和星际海盗。 帝国军校之所以坐落在这里,是因为天狼星是最早的军校起源,并且距离很多试炼地点都很近,跳跃方便,所以帝国军校一直没挪窝,否则按照帝国军校的实力,最起码应该在B级星球上。 而首都星是A等星球,能在首都星生活的人非富即贵,路上都看不见一个乞丐。 他们在首都星港口落地的时候,陈山一直在小声的“哇哇哇”。 首都星的关卡一层过一层,每一个人的身份都会仔细核对,酒店入住的安保更夸张,初次入住的人在测试过虹膜、指纹、采集过血液之后,才能被通过居住。 银色的机器人,红色的探查光线,无处不在的摄像头,组建成了一个钢铁星球。 时瑾开了一个三人套房,所以他们仨是住在一起的,陈山一进了套房就蹲守在窗户旁边往外看,看什么都要“哇”一声,封咎进了门之后就开始四处翻看,时瑾收拾行李的时候问他在干什么,封咎回“检查”。 封咎这人有点被害妄想症,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要翻来覆去,把每个角落都捋一遍才放心。 时瑾点头,从行李里抽出了自己的浴巾。 他不喜欢用酒店提供的东西,贴身的都自备。 封咎没看他,而是一直盯着电视,看样子像是继续去观察电视显示屏了,但实际上眼角余光却一直扫着门口,等那只白嫩纤长的手指关上了门后,他的注意力才渐渐挪回来。 拿毛巾是要洗澡吗?舟车劳顿一天,是应该 “封咎!你快看。”陈山这时候在一旁大呼小叫:“我们上星海热搜啦!” 封咎往陈山手里的光脑显示屏上瞟了一眼。 半透明的蓝色光屏上,时瑾、封咎和陈山站在台上领奖的画面被逐一放大,时瑾的脸是出了名的能打,短短十几分钟就已经转发过万了。 下面百分之六十的转发量喊的都是“一见时瑾误终身”,另外百分之三十五开始夸封咎好威猛好高大好有安全感,脸上的疤痕都好性感,剩下百分之五说军校出来的学生就是厉害。 陈山在翻遍了所有转发之后,发现自己自动被归到了那百分之五里了。 陈山: 好家伙,好家伙!没人把我当人看呐! 陈山的光屏是对着封咎的,封咎一眼瞥到光屏,就看见上面一闪而过的时瑾的身影。 那头漂亮的金发在半空中飘过,时瑾手持光刃,在屏幕前利落的一刀切过。 封咎的眼落到那只手上,半响挪不开。 刚刚,就是那只手,随意捻着毛巾,摇晃着往浴室里进。 手指往上是纤细的手骨,在往上是挺拔削瘦的肩脊,再往上是脆弱的天鹅颈,再—— 封咎猛地站起了身。 “你去哪?”陈山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封咎的步伐顿住,身形僵了就几秒后,回了一句“洗澡”,然后快步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 时瑾洗完澡的时候才发现封咎不在,陈山点了一大堆烧烤小龙虾,开了一瓶冰啤酒喝,见了时瑾,假装十分随意的说了一句:“我今天的星海账号涨了两千多个粉丝呢。” 当然,是在他暗戳戳的放了和时瑾的合照之后。 “是吗。”时瑾换了拖鞋,随口吹捧:“被你的帅气外表迷晕了吧。” 陈山得意的嘴角都快裂到天上去了。 “封咎呢?” “卧室里呢吧,一直没出来。” 时瑾往封咎的卧室里走,在门口敲门,没听见封咎回应,他本来想转身走,但下一秒,门板已经被人推开。 门板被人推开,裹着浴袍的封咎开了门。 氤氲的水蒸气扑到了脸上,时瑾一抬头正对上封咎的胸口。 热气和淡淡的血腥气一起扑到面前来,时瑾这才发现封咎的胸口处居然有一道淡淡的伤疤,很浅,浅到过一会儿就会愈合。 “你怎么受伤了啊?”时瑾漂亮的眉头蹙起来,纤细的手指头扶上去,指尖冒出来一点淡绿色的荧光,摁到了封咎火热的胸口上。 伤口太浅,他都不需要召唤小鹿,自己就可以来。 嗨呀,养封咎就像是养儿子一样,时时刻刻都得操心。 只是他的指尖覆盖上来的时候,封咎整个人居然都打了个抖。 时瑾动作放慢了几分,继而小心的凑过来,居然用嘴轻轻吹了一下,哄小孩儿似得说:“疼吗?” 一股电流从胸口打到后脊,封咎的呼吸骤然急促,他看着时瑾昂起那张刚洗过澡、泛着粉的漂脸蛋,身体不受控制似的退后了半步。 时瑾疑惑似得,轻“嗯”着抬头看他。 封咎在原地僵了几秒,抓着门的手背都泛起了青筋,最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疼。” 时瑾一脸茫然。 封咎居然这么怕疼的嘛? 他收回手,顺势往门外走:“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封咎正盯着房间内电视显示屏看,目光扫过时瑾时问了一句。 时瑾看样子是要出门,但是没带衣服和包,应该是要临时下去一趟。 “有点事。”时瑾正开门,闻言冲封咎一笑:“大概两个小时后回来。” 时瑾走掉的时候,陈山正在疯狂尬吹自己。 在发现就算他放出了合照,也无人吹嘘他的颜值的时候,陈山选择自吹自擂,他疯狂建立了三个小号,变着法的开始夸自己。 “后面那位黑皮哥哥看上去也别有一番风味啊!他的精神体是一匹红马,野得很!” “黑皮哥哥好帅!” “呜呜呜黑皮哥哥帅死我了!” 当然,他转发过后这些评论立刻被淹没到了一片海洋里。 陈山气出马叫,又不甘心的开始吹自己,当他在评论里翻来覆去的吹嘘自己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个刚刚建立的奇怪的超话。 陈山一点进去,发现那超话叫“封时”,是有人把封咎和时瑾的视频单□□剪出来,做出来的视频,还配了文字,把CP感拉的很满,单看脸,时瑾的软萌和封咎的冷硬简直磕到人尖叫。 然后,陈山就看到了这位粉丝置顶的18×的小说,封面还是封咎和时瑾。 “他追,他逃,他天罗地网,他插翅难飞。” “霸道上校的甜心医疗兵:强宠99次。” “他们相识在一次军演中,柔弱坚强的医疗兵为了拯救身受重伤的单兵,不得已而献上了宝贵的初夜,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陈山看的瞳孔地震,颤微微地点开了这个小说推荐。 什么玩意儿?这是啥剧情啊? 医疗兵救人还得献身吗? 时瑾还有怀孕这功能吗! 他难道安了人造子宫? 陈山的视线惊恐的落到了只裹着一个浴袍,站在门口的封咎身上,封咎对视线十分敏感,陈山一看过来,他立刻就回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见陈山一脸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呜呜呜的倒头趴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封咎凑近了些,听见陈山在嘟囔:“我的瑾哥儿受苦了呜呜呜。” 封咎缓缓挑眉,迟疑片刻后,给时瑾发了一条信息。 “早点回来。” 过了几秒,又补了一句:“陈山好像犯病了。” —— 时瑾裹着潮热的水汽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是明月高悬了。 他一个人漫步在四月初春里,准备坐上磁悬浮公交去时家。 在他拐个弯、经过了一个暗处的时候,隐约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像是沈随风。 时瑾远远的瞥了一眼,但是没太放在心上,沈随风从来不会在这种小摊贩的地方待着。 他只当自己眼花,转头继续往外走。 他们定的酒店座落在市中心,四周都是繁华的街巷,大晚上也有很多小贩在外叫卖,除了食物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水母星特产哎!有水就能活的小章鱼,五星币一只,五星币一只咯!” “金刚星特产,金刚钻,全宇宙最硬的金刚钻!” 穿过摊贩,时瑾越走越远。 随着时瑾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口,暗处有人缓缓的走了出来,街巷里万家灯火的光芒浇在对方的脸上,更衬得来人眉眼俊逸。 “队长,你别急嘛,时瑾刚才可能就是没看见你。”跟在沈随风身后的医疗兵低咳着,硬着头皮劝:“他虽然跟封咎住一起,但是,但是还有一个陈山嘛!仨人一起住,没事儿的,咳,男孩子嘛,洗个澡也没啥。” 医疗兵一边说,一边八卦的看着沈随风的表情。 他们小队本来在军演结束之后准备找个地方放松一下的,没想到沈随风半夜喝得烂醉,突然耍酒疯,莫名其妙的开车来了这个地方,一直在这站着,什么也不干,直到刚才,医疗兵才看见时瑾。 气氛沉默良久,医疗兵才听到沈随风低声喃喃:“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 妒火烧灼着他的理智,酒精让失去了往日的风度,看上去竟然十分落寞。 医疗兵下意识地顺着沈随风想听的说:“哪儿能啊!时瑾肯定喜欢你,他只不过是一时生你的气罢了,你忘了?时瑾跟时跃关系不好,时跃还总是粘着你,时瑾上次不理你,不就是在时跃找过你之后吗?如果没有时跃,他,他这是吃时跃的醋了!外加正好又来了个封咎转移注意力,但他心底里肯定还是喜欢你的。” 这一通瞎分析下来,医疗兵自个儿都信了,他小心的觑着沈随风的脸色,就听见沈随风带着酒气的呢喃。 “时跃是弟弟,是他一直在找我。” “时瑾只不过是在吃醋。” “只不过是他们相处时间比较长而已。” 沈随风的语气骤然变得坚定起来,他浸着酒气的眼底里闪烁过某种光芒,手掌握成拳,狠狠地一捏:“时瑾只是嘴硬,他——” 一定是喜欢我的! —— 下了磁悬浮列车,时瑾步行了许久,走到时家老宅门口。 时家老宅坐落在首都区的二环以内,占地大概八百多平米,连庭院带别墅,其实也就是个不大的小院子。 但价格贵的让人咂舌。 据说早些年的时家人是最先从地球搬运过来的那一批人,算得上是先驱第一人,所以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也因此,时家老宅保留了古地球时的一些做派,比如门口会有佣人守着门,而不是用机器人守,老宅的门和房子全都是木头做的,而不是用合成的金属材料。 用时二少的话说,这些木料都是从古地球运输过来的,一块就值千金贵。 门口守着的佣人自然是认识时瑾的,见到了时瑾立马一脸欣喜的领路,带着时瑾进院子,一边进一边笑着和时瑾说:“三少爷,您可算回来了,二少爷和四少爷昨儿就到家了,明儿就是夫人过寿的日子了,您备好寿礼了吗?” 说话间,佣人还回头望了时瑾一眼。 那时正是明月高悬的时候,薄凉的月光打在了时瑾的脸上,将时瑾的眉眼衬得明媚如画,时瑾的长相随夫人,但发色和瞳孔却随先生,他那一头璀璨的金发和红色的瞳孔,和先生简直一模一样。 而且时瑾性格随和,对待下人很有礼,早些年在外吃过不少苦,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娇气毛病,很得他们这些做佣人的喜欢。 时瑾听见“寿礼”两个字时,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上辈子时太太过寿的时候,时瑾还没从军演里出来呢,估计等军演结束,时太太就会收到他的死讯当寿礼。 这辈子,他提前来了,寿礼他亲手送。 第18章 重回时家 “什么?时瑾回来了!” 别墅里,听到佣人汇报的时跃紧张的跑向了二楼,敲开了美容室的门。 时太太正在美容室内享受高级美白仪器的激光美容,为明天的宴席做准备,听见时跃来了,缓慢的坐起身来嗔怪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今天这么莽撞。” “妈妈。”时跃站在门口,一脸期待的望着时太太,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抓着衣角,轻声说道:“三哥回来了。” 时太太愣了一下,转瞬间就想明白了时跃为什么是这副反应。 时跃自小身体就不好,精神力不足,召唤不出精神体,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的,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精神体。 为了治好时跃,他们时家上下使了不少功夫,找了不少人,最终得出来一个结论,时跃就是先天发育不行,想要让他有精神力,就得给他买精神力药剂。 精神力药剂,是当今帝国联盟最著名的药剂师开发出来的药剂,能够治疗精神力方面的疾病。 当今帝国联星人口数量足有二百亿,人类的普遍精神力等级为C或者D,精神力只要为D,就可以召唤出精神体。 但是大部分精神体因为主人精神力等级太低的缘故,都没办法长久存在,比如精神力为D的人类,召唤出来的精神体只能存在几分钟,甚至弱的根本无法战斗。 等级为A就可以进入军校学习,未来可以进入军部,等级为S,那就算得上是十分优秀,等级为SS,几乎就是人中龙凤,一万个人里也就只有那么一个。 而还有一部分人,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精神力,他们将这种人称呼为“天残”,天生残疾的意思,也有一些人幼年时因为某些刺激,导致精神力失控,或者受损。 前者天残很难治愈,后者可以通过精神力药剂来治愈,精神力药剂甚至可以将D等级的精神力提高到C等级,总之,是个绝顶的好东西。 不管是医疗兵还是单兵,手握这样一个利器,都会毫不犹豫的给自己注射上,毕竟精神力等级就代表着战斗力,精神体的实力强悍就相当于他们的实力强悍。 可是精神力药剂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据说只有金牌药剂师才能做出来,一支精神力药剂的价格几乎是无价的,在市面上的药剂他们买不到,在黑市里的药剂他们抢不到。 因此,时太太对这个小儿子特别愧疚,所以加倍的疼爱他,想要弥补他,谁能想到,就在前几天峰回路转,她从外面的那个三儿子在比赛上居然获得了那传说中的精神力药剂! 这不就是歪打正着了吗!正好能把这个药剂拿来给时跃治病。 想着,时太太冲着自己这个敏感又自卑的小儿子轻笑了一声,慈爱的揉着时跃的头说:“妈妈知道了,放心,妈妈现在就去管他要那个精神力试剂,他是你哥哥,这种好东西当然要先给自己家人用了。” 时跃羞愧的红了脸,揪着衣角说:“可是,我怕三哥不高兴,那奖品也是三哥自己好不容易比赛得来的,三哥本来就不喜欢我,一直觉得我总抢他的东西如果不是这次的奖品恰好是精神力试剂的话,我真的不会要三哥的奖品的,妈妈,实在不行,我把我最喜欢的收藏品给三哥吧。” 时太太看着时跃提起时瑾时小心谨慎的模样,心里顿时像是塞了一块冰一样,冰的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疼,让她呼吸间都是一阵阵寒气。 她这个小儿子自小就是这样,又懂事又谦让,从来不仗势欺人,宁可自己吃亏,也要让家里人高兴,她心疼的要命,心肝儿宝贝一样养了这么多年,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了,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时瑾,她最开始也是喜欢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只是相处下来实在难受,时瑾性格太锐利,经常跟她对着干,还总是欺负时跃,让她十分不喜。 “不用,收好你的东西,那是你最喜欢的,不需要给外人呢。”时太太站起身来往门外走:“你放心,妈妈一定会把试剂给你要回来的。” “那妈妈记得,千万不要骂三哥了。”时跃紧跟在后面,小声说:“虽然三哥之前闹离家出走,但是妈妈过生日他还是回来了,他心里还是有妈妈的,妈妈要是说三哥,会伤了三哥的心的。” 时太太本来都忘了时瑾“离家出走”的事儿了,她这回听说时瑾得了第一名,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现在又记起来之前那些糟心的事儿,心情顿时沉到谷底,下楼梯时脚步都放的很重。 从孤儿院回来的孩子,就是不懂规矩。 等时太太下了一楼,走到客厅时,正看见时瑾脊背挺直、侧对着他站在屋子里,没有坐下,听到声音时,时瑾回过头来,正和时太太对上视线。 时太太是个保养极好的东方女人,有着温婉的外表和一头泼墨般的长发,只是性格太过娇蛮,时二少的性子就是随了时太太,对自己喜欢的人毫无保留满心热血,对自己讨厌的人尖酸刻薄心狠手辣。 蠢是蠢,但又蠢的格外有道理。 “哟,我还以为是谁回来了呢,原来是时瑾啊。”时太太下楼时,声线讥讽的冲时瑾说道:“不是说要跟时家断绝关系吗?这怎么又爬回来了,是嫌那孤儿院住不了吗?” 时瑾望着时太太看了大概五秒。 在上辈子,他就没和时太太和谐相处过,他不能理解时太太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也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一直娇宠着时跃,现在,他懒得去理解了。 “我这次回来,是要给时太太送这个的。”时瑾将一页纸放到了桌面上,继而站直身体,无视了时太太那些刺耳的话,声线平静的说道: “我在十八年前,被义务孤儿院收养,因为随身携带了一个刻着“时”字的木牌,所以被取名为时瑾,在我得知我是时家的孩子的时候,我很高兴,在孤儿院漂泊了十八年,我很想找到我的家庭,但是我现在才发现,我跟这个家庭之间有太多的隔阂。” “我们无法融入,也无法像是亲人一样相处,所以我选择退出时家,当初我被时家认回来的时候,时家并没有把我的户口从孤儿院开出来,所以现在也就省去了很多麻烦,以后,我依旧是孤儿时瑾,与时家没有半点关系。” “这些话本来在光脑上说就可以,毕竟我们也没有什么非要当面解决的事情,只是我认为,我的命是你给的,对待你应该郑重一些,虽然我们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但我希望我们能体面的结束。” 说完,时瑾向时太太微微颌首,鞠了一躬,然后时瑾大跨步的转头向门口走去。 “你站住!”时太太本来以为他是来道歉的,都摆好接受的姿态了,没想到却听见了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 他们时家到底哪里对不住时瑾了?分明是时瑾自己要求过高,对他们时家每一个人都没有好脸色,当年的事情分明是一场意外,时瑾却说的好像是时家对不起他一样。 时太太快步走到茶几前,拿起了那张纸,看见上面明晃晃的几个大字:解除血缘关系通知书,以及在纸下放着的一个木牌。 这木牌是每一个时家出生的孩子都有的,上面的木头还是从古地球带回来的,用一块少一块,根本做不了假,时跃当初被带来回来时就没有木牌,时家人还以为是时跃在匆忙中被弄丢了,后来又给时跃补做了一块。 在她手里上面刻着一个“时”字,这是时瑾出生时就带着的,现在他还了回来。 时太太面部都有些扭曲。 这张纸几乎可以等同为“退出门户”了。 “时瑾!”时太太怒极反笑,她用力踢了一脚沙发,大声喊道:“你要走也行,我们时家不缺你这么一个儿子!但你的命是时家给的,你别想随便离开,把你大赛得到的奖品交出来换!” “奖品?”时瑾站在原地,回头看时太太,脸上尚有些奇怪:“你说什么奖品?” “装傻?”时太太的下巴高高的昂起来,脸上的皮肤紧绷着,一字一顿的说:“你在大赛上获得的精神力药剂!这东西是能救时跃的精神力的!交出来,再滚出时家!” 第19章 时二少怒骂时跃 时瑾在听见“精神力药剂”“时跃”这几个字的时候, 脑袋里像是有一条灵光闪过,过去发生的事情猛地被他串联起来,他刹那间明白了所有事情的缘由。 他从比赛结束后到现在,自己都没有打开盒子, 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时太太却知道, 很显然, 他们盯着这个药剂很久了。 时跃之所以对这场胜利十分执着, 时二少临死前他都不肯退出,就是因为想要精神力药剂治疗他那受伤的精神力。 在时瑾想通的同时,二楼的台阶上传来了一点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躲在那里偷听。 时瑾的目光落过去, 猜到了蹲在那里的人是谁。 “精神力药剂是我们小队获得的奖品,并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 我无权将它交给你。” 时瑾站在门口,就当自己没看见时跃, 继续对时太太说道:“还有,我不是被你撵走, 是主动退出,你们时家,我宁可从没来过。” “当然,如果你想要我弥补你的生育之恩,可以去咨询相关的律师,并且向我下发律师函, 我今年毕业之后就会有收入, 我会将我的收入按法律最高限额折还给你一部分。” 说完, 时瑾转头就走, 任凭时太太在身后跳脚也没有回过头。 倒是时跃从二楼上冲下来了,他嘴里喊着“三哥不要走”,“妈妈不要生气”,但是当他扑到时瑾面前的时候,被时瑾冷眼那么一扫,就立刻停住了脚步。 时跃算不上多聪明,但足够敏锐,他知道,时瑾是个硬碰硬的脾气,真的把时瑾惹急了,时瑾宁可把药剂直接销毁掉也不会给他。 那他的药剂就别想要了。 时跃下意识地又挂起了一张可怜巴巴的脸,小声的说道:“三哥,我是真的需要那个药剂,我不想当一辈子的残废,我也想上战场当兵,就当三哥可怜我,救我一命吧。” 时瑾冷眼看着时跃,一直看到时跃头皮发麻,他才轻声开口:“之所以在军演的时候一直不肯退出,根本不是在乎什么胜利吧?而是因为一旦你退出了,你们就没办法得到第一名,就没办法得到第一名的精神力药剂嘉奖,就治不好你的精神力,所以哪怕时二少都要死了,你也不肯退出。” 时跃的脸色几度变换,泪珠还在眼底里打转,但却再也发不出一声哭音。 面对时瑾这样过于聪明的人,他的那些小伎俩总是会被拆穿。 时瑾勾了勾唇,眉眼含笑,只是那眼底的冷锐让时跃如芒在背:“时二少根本就不知道吧?他蠢,又笨,无条件的相信你,捧着你,他是真的把你当弟弟看,你呢?不过是把他当成上位的工具罢了,时跃,如果时二少知道你坑害他的事,你觉得他还会疼你吗?” 时跃白着脸,挤出来一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时瑾眉眼间笑意更盛了。 “不用担心。”他说:“我不会告诉时二少的,这是他罪有应得,也是你咎由自取。” 时跃这个人,披着一层白莲花的皮,干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事儿,他间接害的王钊和顾青差点死掉,又让时二少置身在危险里,自己却好像什么都没做过,看的时瑾一阵恶心。 比起来蠢得被人当枪使的时二少都让人恶心。 时二少只是单纯傻而已,一心把时跃往天上捧,时跃却是要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人,达成目的之后,又谁都能放弃。 时跃其实也不算聪明,很多事情他也思考不周,只是他足够坏,足够狠心,而其他的时家人又足够爱他而已。 “时跃,你别求他!我让你爸来跟他说,看看他生出来的好儿子是一副什么嘴脸!” 恰好这时,时太太冲上前来,拉着时跃的胳膊,把时跃护在身后,看向时瑾的眼神像是看个仇人。 “时太太。”时瑾盯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突然间说了一句:“迟早,你的儿子会被他害死的,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时太太被他说的越发恼羞成怒,继而破口大骂。 但时瑾没心思去跟时太太辩驳,反正时太太也不会信,他头都没回,转身直接走了。 看着时瑾离去的身影,时跃狠狠地咬住了下唇。 他不担心时瑾会把这件事捅出来,所有人都没证据,他做的干净,绝不会被发现。 他只是有点后悔让时太太来说这件事了。 时太太虽然疼爱他,无理由的站在他这边,但是太过没脑子,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被宠的无法无天,跟二哥一样,认为不如她尊贵的人都得跪在地上求她赏脸,很容易就把矛盾激化,看起来好像很厉害,但是实际上就是个没牙的老虎,咆哮半天,也动不了时瑾半根手指头。 他需要一个能跟时瑾匹敌的,比时瑾更厉害的人。 时跃暗想,如果他是让大哥来说这件事的话,凭借大哥的能力 “算了,这些事别和爸爸说了。”时跃拍着时太太的后背,乖巧的来劝:“爸爸在忙,军区好多事情的。” 时太太想到自家老公每天的辛苦日程,立刻转变想法:“那就跟你大哥说!让你大哥来处理,翻了天了!” 时跃乖巧的点头,拍着时太太的胳膊回:“妈妈别生气了,明天还要美美的举办宴会呢,这件事我去跟哥哥说。” 看着自家小儿子的乖巧模样,时太太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她不再纠结时瑾离去的事儿,等着她大儿子回来去收拾一通,时瑾自然就乖乖回来了。 至于那什么药剂,肯定要抢来给时跃用,轮不到时瑾反抗。 想着,时太太拉着自家小儿子就回去了。 只是时跃在被拉着往外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暗沉沉的天色里,时瑾早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这本来是他所期待的,可是随着时瑾的离开,他唯一的希望也被带走了。 时跃的心逐渐下沉,决定立刻跟大哥联系。 有大哥在,一定会让时瑾交出试剂的。 —— 次日,时瑾带着陈山和封咎在首都星玩儿了一天,第三天,他们就准时回了天狼星,早上八点半就去了“850”部门报道。 850部门坐落在天狼星的一个军事重地里,放眼望去四周渺无人烟,他们从进门开始就被人层层筛查,等他们见到刘教官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决定好要留在850了?”刘教官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办公室里,让他们看了几分签约合同,提前告知了他们注意事项。 他们现在已经算的上是毕业生了,军校的学生大三就可以选择是去军队当兵还是自寻出路,从本质上讲,850部门就是一个官方举办的猎人公会,每一个进入850的新人都会签合同,然后接受培训。 时瑾将签约合同仔细的看过两遍后,郑重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山和封咎紧随其后。 看着这三份合同,刘教官眼里都冒精光,他笑呵呵的录入了合同,给他们仨人创建了档案,然后给他们发了一个金色徽章模样的小型光脑。 徽章的前面有一个“三”,象征着第三小队,“三”下面有他们的名字。 “这个徽章里面有你们的录入信息,以后你们进出就方便多了,激光扫描过后就可以直接进入。” “850部门对队员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平时你们都住在这,外出需要跟我报告请假,外出时间和频率不受限制,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你们其实可以直接住在外面,但我建议你们住在850基地,因为基地里每天都会有训练,会有专门的退役教官指导你们。” “我和你们签的合同是一年制的,一年之后,如果你们不适应,可以考虑退出,如果你们想继续在850部门工作,那我会根据你们未来一年的任务完成度给你们列出新的工资待遇。” “基地里一共有六个小队,每个小队每年都会收纳各种新队员,包括但不限于军校,有很多流浪的遗迹猎人都会被小队收纳,每个小队的队长会对队员全权负责,对了,我还新收了两个队员,咱们三队算上你们新来的五个一共十个人,另外五个去出任务了,等他们回来介绍给你们认识。” 说话间,刘队长带着他们在这栋大楼里走动,临近午时,干脆把他们带到了三楼吃饭。 大楼一共有六层,一层是个大厅,里面有各种办公的地方,刘队长的办公室就在一楼,二楼是训练室,有单独训练室,也有队伍训练室,还有团队对抗训练室,三楼是食堂,四楼往上一直到六楼都是住处,一个队员一个单间,每队的队员房间相邻,时瑾旁边就是封咎和陈山。 850的食堂相当丰盛,菜价也很便宜,刘队长教他们用徽章刷付款。 “徽章里面已经支付了这个月的一万星币,这是每个队员都有的基础工资,不管你们出不出任务都有,你们可以自由提出到光脑卡号里,出任务的话,按你们的任务完成度结算奖金和积分,奖金看你们的表现决定多少,积分是出任务就有,不管你表现成什么样,积分都不会少。” “奖金和基础工资供你们在外面生活,积分拿出去没用,但可以在基地里兑换任何东西,比如武器,药剂,或者各种珍奇的物品,任务完成度分为S,A,B,C,D五个等级,B为及格,CD为不及格,如果你们连续三次任务获得B级别以下,一年后我们将不会续约。” “像是你们军演的那一次,用我们的法子换算的话,完成度高达S。”刘队长夸了一句:“你做得很不错。” 时瑾端着菜盘,里面有刚从食堂里打出来的饭菜,肉香扑鼻,营养均衡,闻言冲刘队长笑了一下,只是他抓着菜盘的手却暗暗收紧。 这不是他的真实实力,如果没有上辈子重生的事,他根本不会这样顺利的走下来。 紧迫感和危机感一下子又压到了他的心头上,时瑾骨头里带着的那股“永争第一”的劲儿蹭蹭的往外冒,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但脑袋里已经开始构思接下里几个月的训练过程了。 他不允许自己比任何人差。 “对了,有空可以通过徽章进入资料库,850的一些成功案例都保存在里面,还有一些前辈随手写下的感悟,都可以读读。” 刘教官带他们坐下吃饭,还给他们讲了不少基地内的规矩,吃过饭后就放他们自由玩耍,并且约定了下午三点到二楼训练室集合,给他们做一次训练。 吃过饭后,封咎照常踩点,他要先把整栋大楼踩熟了,陈山抱着他的徽章嘿嘿直笑,一万星币,在整个帝国联星里虽说算不上顶尖,但也足够傲视大部分人了。 时瑾却在甩开俩人之后,偷偷去找了一趟刘队长。 “你想让我帮你鉴定精神力药剂?”刘队长看着时瑾手里提着的银色箱子,表情有些惊讶:“这东西你还没自己注射啊。” “嗯。”时瑾点头:“想仔细了解一下药剂的作用,但是我不认识这方面的人,拿出去怕被骗。” 其实时瑾在拿到这个药剂之后,就隐隐有了一些想法,只是他现在不知道这个药剂的具体作用,所以不太敢乱试。 所有人都把精神力药剂传的神乎其神,但越是这样,时瑾越要得到准确的数据才能安心。 “行。”刘队长没多问就收下了精神力药剂,又跟时瑾说:“咱们基地里就有提供“鉴定物品”的地方,叫鉴宝科,每次任务过后,队员们要上交百分之八十的物品,剩下百分之二十可以自留,自留的东西就可以去鉴宝科鉴定,免费的,不收钱,这次这个药剂我去帮你鉴定,大概三天内能出结果,等你出一次任务回来,就可以自己去鉴宝科鉴定了。” 时瑾放心了,跟刘队长告别之后就往四楼走,他打算先去自己的新宿舍看看,洗个澡休息一会儿,然后看一看徽章里的资料库,看能不能多学点东西。 但是在他走到自己宿舍门口的时候,却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对方换下了那一身军校的军衣,穿上了基地里人人都有的黑色训练服,在黑色训练服前,一个“一队”徽章闪着冷光。 兴许是时瑾眼眸里的诧异太过明显,所以对方在和时瑾对视上的瞬间微微顿了顿,过了几秒才声线清冷的开口:“你——你今天刚来三队报道?” 说完这些后,沈随风顿时一阵懊恼。 他怎么就把这句话当了开场白,显得好似他多关注时瑾一样。 沈随风的问话把时瑾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先是回了一句“嗯”,继而又问:“你怎么会来这?” 时瑾记得,沈随风的目标是去奥地利军队服役,然后在他爸的手下一步步往上爬的,850部门的薪资待遇虽然好,但是跟沈随风的目标背道而驰。 “我,我父亲的意思。”喉咙里的话在冒出来的前一秒莫名的变成了另外一句,沈随风的目光游离,声音也罕见的有些迟疑:“在尚未完全毕业之前,去各部门多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时瑾并没有放在心上,随意点头,算是回应了一下,就回了自己房间。 沈随风接下来的话全都被那扇关上的门堵到了喉咙口,他想和时瑾说说时家,说说时跃时二少,说说时天城。 但那扇门已经关上了。 沈随风捏着门把,脸色几次变幻,最终深吸一口气,也拉开了面前的门。 他不着急,在未来一年里,他有的是时间,他相信,时瑾只要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发现自己依旧喜欢他。 —— 随手关上房间内的门,时瑾打量了一下房间。 大概一百多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装修风格很朴素,但家具一应俱全,在门口放着个家政机器人,时瑾一进门,机器人就响起了机械音。 “欢迎回家,528741号机器人为您服务。” 时瑾洗了个澡,倒在沙发上,翻出来徽章光脑里的资料去看,这一看就入了迷。 他以前对遗迹猎人的了解就停留在表面上,只知道他们是要去其他的星球、在太空流浪,但并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现在查阅前面长辈留下来的资料,才隐约了解了一些。 他们帝国联星是由十四颗星球组建而成,这十四颗星球又按照等级划分,以A等首都星为最高,E等级荒芜星为最低,生活在荒芜星的人因为资源匮乏,这辈子都很难踏出星球一步。 帝国联星里的资源是有限的,但是宇宙的资源是无限的,在他们没发现的地方,还漂浮着成千上万颗星球等待他们探索。 为了保证帝国的资源运转正常,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去另一个星球寻找资源,而这些人分为两种。 一种是官方派去搜索资源的人,就像是他们850,一种是民间自己聚集的公会,前者在资源和消息方面占有优势,但后者人多,且民间总有高手暗藏,所以官方和民间相比半斤八两。 时瑾如饥似渴的狂补了一些基本知识后,踩着两点五十的时间线去了三楼的训练室。 他们的训练室分三种,一种是单人训练室,一个人一间,一般都是用来训练精神体的,一种是小队训练室,是用来训练小队团体合作的,一种是全体训练室,六个队伍的人都可以来,每天三点半会有教官来教课,但不强制他们来。 时瑾进全体训练室之前,听见训练室内爆发出了一阵野马嘶鸣。 是陈山! 时瑾快步冲进门,足有八百平的宽大训练室内,陈山跟个眼熟的人正打起来。 居然是时二少。 时瑾在看到时二少的瞬间,步伐慢了一秒,飞快扫了一眼场内的所有人。 全体训练室内一共站了五个人,左边以陈山为首,陈山后面还站着俩熟人,居然是王钊和顾青,右边是时二少和时跃。 见到这四个人的时候,时瑾还以为自己梦回军演时期了呢。 “时瑾?”突然走进门来的人短暂的打断了冲突,时二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冲时瑾喊到:“你的队友发什么疯,见到我了就上来攻击!” 时瑾看向陈山。 陈山指着时二少背后的时跃大声喊道:“你少在这乱泼脏水,要不是你先说我,我会打你吗?” 时瑾冲陈山挥了挥手,一看这阵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问都懒得问。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陈山跟时二少总这么吵架,时二少嘴毒,喜欢贬低人,陈山又是个暴脾气,每次俩人都会因为一点话茬呛起来,甚至有时候彼此对方对视一眼,都能以“你看什么”“看你咋地”这样的对话打起来。 本以为毕了业就能摆脱掉时家的这些人,没想到换个地方还是能碰见。 “行了,等队长过来训练。”时瑾看都没看时二少一眼,用下巴点了点训练室的角落,示意他们过去坐着说。 时二少看着时瑾那副态度,唇瓣动了动,却也没说出什么讥讽的话来。 倒是时二少身后躲着的时跃目光闪烁。 陈山向来听时瑾的话,他瞪了一眼陈二少,然后气冲冲的第一个过去了,王钊和顾青紧跟在后面,他们俩虽然跟时瑾不熟,但之前军演时被时瑾救了一命,所以一直都是一副以时瑾为主的态度。 “你们俩怎么到这了?”时瑾坐在角落里,顺便问王钊和顾青。 “我们之前不是退出军演了嘛。”顾青大咧咧的回:“退出军演之后,这次军演就没成绩了,我们直接倒数,军队不一定要我们,恰好刘教官来找我们,说我们的小队是坚持到最后的三个小队之一,如果我们愿意的话,可以来850试试。” 说到最后,顾青脸上有些嘲讽。 他们之所以坚持到最后,是因为时二少不肯退,他之前因为这件事怨恨时二少,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又走出另一条路来。 “啊,那他们也是刘教官找来的吗?”陈山蹙着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时二少,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不好。 他不喜欢时家的这些人,阴阳怪气的,比他还没脑子。 “不是。”时瑾手指拨弄着袖口回:“他们是一队的。” 刚才他瞥见了,时跃胸口处的那个徽章上面刻着的字数是“一”,而他们是“三”。 “他们应该也是和我们一样。”顾青半猜测似得解释道:“没军演的成绩,但因为苟到了最后,所以被850部门相中了。” 时瑾手指无意识的捏着衣角,心道不太可能。 说句不好听的,时二少是时大校的孩子,就算是没军演成绩,也不愁没有军校要,时跃更是身体脆弱,连精神体都没有,根本就不符合招收标准。 时瑾又想到了今天刚碰见的沈随风。 真是稀奇了,这群人居然走哪儿都能撞上。 他才想到这里,就听见训练室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时瑾侧头看过去,就见门内走进来了个身姿挺拔的青年。 这位青年生了一张东方脸,神色冷淡,模样清俊,一头黑色的利落短发衬得他眉眼俊俏,行走间动作利落,自带一身强大气场。 时瑾脑袋里的弦骤然紧绷,当他看到对方胸口处佩戴着的“一队队长徽章”时,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时二少和时跃会出现在这了。 “大哥!” “哥哥。” 这青年一出现,一边的时二少和时跃立刻高声喊了起来,时跃更是直接扑了过去,一头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时二少紧跟其后,在对方身前站定。 而被时跃拥抱着的人眉眼在那一瞬都温暖了些,像是冰雪消融一般,他伸手抚摸着时跃的头,低头轻声“嗯”了一声。 陈山听见这称呼的时候愣了一下,下意识瞥了一眼时瑾。 “时瑾。”而这时,对方松开了时跃的肩膀,用眼神示意时二少让开,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时瑾的身上,声音平淡的落下:“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时瑾站起身来,给了陈山一个安抚的眼神,直接就走出了训练室。 训练室外的走廊十分安静,时瑾和时天城面对面的站着,彼此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在时家这么多兄弟姐妹里,时瑾和时天城的性格是最相似的,都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人。 时天城比时瑾大六岁,很早就已经不在家里了,据说是在某个部门工作,没想到就是850。 时二少没有军演成绩,时跃根本就没那个实力进军部,如果他们俩跑到时天城手底下来镀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瑾回时家这三个月里,和时天城也没见过几次面,自然不知道时天城是850的队长。 “之前我给你打过光脑,为什么拉黑我?”时天城站定在走廊里,神色平淡,但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责问:“我听你弟弟说,你跟你二哥闹了矛盾,还和妈妈吵了架,所以连昨天妈妈的生日宴都没有出席,对吗?” 走廊很长,回音很轻,时瑾在一片寂静里抬起头来,看向时天城。 “时跃跟你说了多少,我不清楚,但我要说的话,已经完完整整的和时太太说过了。”时跃望着时天城,一字一顿的说:“我现在再说一遍,我时瑾跟你们时家日后毫无关系,请你们任何人,都并不要再来打扰我。” 时天城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850忙,并不清楚家里这些乱事,妈妈说的话也不太清楚,多数都是在骂人,他只知道这次闹翻是因为试剂。 “就因为你弟弟想要你的试剂,你就要脱离时家?”时天城的目光落下,眼眸里含着几分失望:“时瑾,虽然时跃不是你的亲弟弟,但你也不应该如此敌视他,他是将你当成亲哥哥一样看待的。” “你的药剂虽然很珍贵,但是你弟弟的命不是更珍贵吗?” 在时天城眼里,他们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时瑾有了能治疗时跃的好东西,当然要第一时间拿出来治疗时跃了。 毕竟他们一家人都为时跃的精神体犯愁了好多年了。 一想到当时时跃给自己打电话是吞吞吐吐,请求他来跟时瑾讨要药剂的语气,时天城就跟着心里发堵。 “三哥不肯拿出来救我,大概是想自己用吧,毕竟精神力药剂很贵重。” “妈妈当时很生气,骂了三哥。” “大哥,我就是想治好我的精神体,我不是想抢三哥的东西。” “大哥,我求求你,你去跟三哥说说好不好?我真的好想治好我自己。” 时天城说这些话的时候,时瑾听的都想笑。 他有时候真的佩服时跃,到底是那儿来的聪明劲儿,把时家这么多人耍的团团转,笃定的认为时跃是个好人。 “我没有这样的亲弟弟。”时瑾靠在墙上,没什么表情的回:“刚才我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需要我打成大字报,贴到你面前给你看吗?” 时天城被时瑾的话堵得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的疼。 他对时瑾本身并不是很了解,可是三个月之前见面的时候,他记得时瑾还是个有礼貌、知进退的小孩儿,为什么三个月之后变化这么大? 难道这才是他的本性? 到底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人,骨头里都是藏着算计的,是个反口就能咬人的白眼狼。 “好,既然你不肯将试剂拿出来治疗时跃,那我掏钱买可以吧?我按市场价来买。” 时天城深吸一口气,神色冰冷的看着时瑾说道。 在他眼底的厌恶几乎都掩盖不住,在他眼里,此时的时瑾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下等贫民。 时瑾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那是我们队内奖励,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如果你想买,等我们队内商量结束后,我可以考虑卖给你。” 时天城刚想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时瑾和时天城都下意识地闭了嘴看向来处。 他们俩都不是会把丑事掏出来嚷嚷的人。 在不远处,刘队长快步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身黑色训练服、眉目悍戾的封咎。 不知道是不是时瑾的错觉,他看到封咎的时候,发觉封咎比平时疲惫些,走路时的姿态也没有平时那么紧绷了,看起来很放松。 “哎?时队也在啊!正好,来了个E级别任务,刚发下来的,咱俩一起带这批小孩出去见见世面,争取当天去当天回。” 他们850部门出任务都要两队或者两队以上队员一起出任务,互相监督,避免队内队员因为关系过好、或者关系不好而产生队内矛盾,继而导致队员死亡。 刘队长嗓门高,一喊起来整个走廊里都是嗡嗡的余音。 时天城不动声色的转身面向刘队长,时瑾绕开两步,转到了封咎旁边。 “刚才去哪儿了?”时瑾比封咎矮,脑袋只到封咎的肩膀,他抬起头来就能看见封咎额头上带着的热汗。 “去了一趟医疗室。”封咎并没有隐瞒,他微微低下头,身上那种男性独有的荷尔蒙气息直扑时瑾的脸:“做了一点治疗。” 时瑾听的诧异,刚想问“有什么治疗我不能给你做”,就听刘队踹开了训练室的门冲里面喊:“小的们出来,大王带你们去巡山!” 时瑾的话就又吞回去了。 十分钟后,两队队员在大厦楼顶集合。 刘队长带着时瑾、陈山、封咎、顾青、王钊,他们队伍里共一个医疗兵,四个单兵。 时天城带着时二少,时跃,沈随风,沈随风的队友,算是两个医疗兵,三个单兵。 沈随风的队友、那位医疗兵名叫赵柯,精神体是一只小柯基,他之前还跟沈随风一起去时瑾酒店底下等时瑾来着,算得上是沈随风的资深队友,从大一开始就一直跟着沈随风,这次也一起来了850。 集合的时候,他还一直忍不住偷看时瑾,顺便再偷看一眼沈随风。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小的们,这是你们第一次出任务,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希望你们记住了,每一次任务都是刀头舔血,这里不是军校,没有退出按钮供你们选择,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无数次死亡总结出来的经验。” “到了另一个星球,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做任何事,哪怕你们想停下喝口水,都要和我打报告,知道了吗?” 临出行之前,刘队长对时瑾他们一顿训斥,而时天城那边就简单多了,他指着停留在大厦楼顶上的飞船,一抬下巴,利落的发布命令:“上。” 沈随风带着赵柯第一时间上了飞船,时二少第三个,时跃磨磨蹭蹭坠在最后面,跟着时天城并肩走,一边走一边小心地回头去瞥时瑾,又赶忙收回视线来,问时天城:“大哥,三哥肯原谅我了吗?” 提起这些事,时天城原本就冷淡的神色越发冰冷。 “不用管他。”时天城低声回:“时跃,就算没有他的药剂,大哥带你刷几次任务,攒够积分,也能去申请药剂师治疗你的精神力。”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同意手无寸铁、毫无能力的时跃来到850的原因。 850部门有一个专门由药剂师组成的部门,负责攻克各种疑难杂症,只要掏出足够的积分,就能治疗各种问题。 只是850部门的积分不能转让,所以想要治疗时跃,只能让时跃自己亲自来刷积分,而这个过程一定十分凶险,毕竟他们要到另一个陌生的星球探险,搞不好就会死。 所以时天城才会亲自将时跃放在自己的队伍里看管,并且B等级以上的任务都不会让时跃去。 至于时二少,完全是下来镀金的——他军演没成绩,被老爹走后门捞进去实在是面上无光,所以就一起跟着时跃来了,在850部门做出点成绩,再被调到军部去,好歹没那么丢人,顺带照看一下时跃。 毕竟自家人用着才放心。 “大哥,我不是在担心积分和药剂,我的病迟早能治好的。”时跃勉强笑了一下,声线轻细的回:“我是怕三哥跟我们生了嫌隙,我好后悔,我当初就不该提这个事情。” 时天城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看着时跃的目光充满了愧疚和怜爱。 他没再说话,只是内心坚定了信念。 他一定,一定要治好时跃! 而走在前面的时跃垂下眼睑,眼底里都是汹涌着的烦躁。 请850的药剂师出手一次,最起码要500积分,可是他们出一次任务也就只有50积分,一次任务运气好一两天,运气不好半个月,回来还要修整,就算是他们一路一帆风顺下来,无病无灾,也起码要一年时间,更别提任务过程中的各种凶险了。 一年之后,请出来的药剂师还不一定能治好他的病。 时跃的指尖捏着衣角,只觉得心里一阵不满翻滚。 看样子,就连大哥也不能从时瑾手里拿回药剂,所以大哥才会提让他去刷积分。 可是,明明时瑾手里就有那样珍贵的药剂,明明让时瑾交出来的方式很多,就算时瑾不肯交出来,凭借他们时家的能力,抢过来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以身涉险来刷积分呢?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时家人对时瑾态度特殊。 时跃相信,如果这个药剂是在别人的手里,时家人一定会使尽各种手段帮他拿过来的。 时跃重重的咬了咬下唇,一言不发的上了飞船。 刘队长在下面把注意事项翻来覆去的墨迹了一遍之后,也带着队员们上了飞船,他们出任务是乘坐同一辆飞船去的,毕竟也是同一个任务。 上了飞船后,刘队长给他们每个人的徽章光脑里发了一个消息,时瑾点进去看,就看到了这次的任务。 他们这次要前往的星球叫做“蔚蓝星”,是一个文明落后的末等星球,在半个月以前,蔚蓝星遭遇了虫潮攻击。 星际里有很多虫族,会横跨宇宙去攻击末等星球,吃光星球上的资源和生物,武装力量不足的星球只有被吃光的下场。 但这次的攻击不一样,这次的虫族会和人类融合,他们不会吃光资源,而是钻入人类的身体里,经过半个月的潜伏期后,使人类发生变异,变成半人半虫的怪物,开始吃人、屠杀。 事情发生之后,蔚蓝星的国家纷纷沦陷,眼看着他们国家没能力解决这个问题,蔚蓝星就开始向帝国求助。 当然,帝国帮助他们是有要求的,在这次事件之后,帝国将会把蔚蓝星收入到帝国联星里,将蔚蓝星变成附属星球。 “我们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因为虫人具有一定攻击性,所以不要求清扫虫人,而是抓捕虫人。” “你们的背包里有捕获枪,每个人必须抓捕不同种类的虫人,一人一个,就算完成任务,在抓捕虫人的同时,要尽可能的搜集关于虫人的资料。”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刘队长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从时瑾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说:“不要对任何人产生同情心,除了你的队友以外,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至你于死地。” 伴随着刘队长的声音和手指点在光屏上的声音,飞船飞到了港口,上了军舰,一群人又换了专门的星舰战斗机,星舰跳跃时,大片大片的星云在窗外一闪而过,时瑾闭上眼靠在座椅上,头部都有些发晕。 军用星舰战斗机和普通的民用星舰运输机就是不一样,跳跃速度极快,对身体压迫很大,时瑾好像还听见了时跃的呕吐声,以及时天城低声安抚的声音。 军舰跳跃了两个小时,到达了星球上空。 刘队长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个应急背包,他们这次不会有小型战斗机跟随,而是一群人直接背着降落伞跳机。 “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抓捕一名虫人,这所星球上的任何人都与你们无关。” “头盔不要摘下来,避免被传染。” “抓到虫人后,将虫人带回到军舰下面,向我请示,我会将你们带上来。” “有任何突发事件,马上向我求助,我会以最快速度支援你们。” “这个任务持续时间为十个小时,十个小时之内,不管你们做没做完任务,都立刻返航。” 打开舱门之前,刘队长的目光深深地看过所有人:“孩子们,记住了,这是战场。” 跳舱的时候,封咎是第一个,然后是陈山,时瑾在中间,最后是王钊和顾青,他们三队跳下来的时候,一队好像在处理时跃。 时跃身体素质不达标,胆量也不怎么大,高空跳伞对他来说很为难,所以到了要跳伞的时候,他被时天城缚在了身上。 时天城正在调整束缚带,他太高了,导致时跃的脚尖都踩不到地,整个人被几条束缚带紧紧地绑着,脚下悬空的不安感让时跃紧紧的捏住了束缚带,白着脸轻喊了一声“哥哥”。 “没事。”时天城检查过背包后,背到身上,轻柔的抚摸着时跃的头发:“很快就好。” 刘队长饶有兴致的抱着胳膊看着。 说起来,时天城来他们850也有几年了,但他们之间却一直算不上太熟,因为时天城这人太难交际,看谁都像是看一捧黄土,一把尘埃。 他们出任务的时候可以互相搀扶,但历尽艰辛回来,时天城永远不会和他们坐下喝杯酒。 他是个很好的队友,但没办法成为朋友。 这也是刘队长第一次看见脸上充满温情的时天城。 看来时天城真的很疼爱他这个弟弟,疼爱到明知道危险,也要亲自带上这个累赘下去。 在850里待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能看到,为了追求实力而改造的半机械人,被当成试验品做出来的虫人鸟人鱼人,被感染的外星生物,各种挑战人类下限的都有,一个天生没有精神体的家伙放在850简直平平无奇。 就是个倒霉点的普通人罢了。 不,还挺幸运的,最起码他有这么一个疼爱他的哥哥。 刘队长捏着下巴,看着时天城带着时跃跳下了星舰,然后是沈随风,时二少,最后是队伍里唯一的医疗兵赵柯。 赵柯下去的时候,刘队长还补了一句:“尽量跟自己队伍里的单兵跳到一处。” 否则有可能会发生危险。 赵柯“哎”了一声,瞅准了方向,整个人一个起跳,坠进了另一个星球的天空。 他们降落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左右,天边烧着绯红色的火烧云,降落伞在高空中划过,剧烈的风声打在头顶的盔甲上,封咎的目光透过透明的光屏,选择了一个别墅区做落脚点。 别墅区人少,足够宽敞,他们这次的任务并不是杀感染者,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捕捉并将感染者带回军舰,所以并不需要往人口密集的繁华区域降落。 抓一个回去就行了。 封咎降落后并没有急着去捕捉感染者,而是在原地等待他的队友。 陈山是第二个降落的,因为风向和落地角度的偏颇,他落到了距离封咎两千米左右的位置,封咎没有去管他,因为时瑾马上就要落地了。 时瑾是个医疗兵,一人落地后危险太大,所以封咎开始估算着时瑾的落脚点,一路奔跑过去汇合。 时瑾距离地面三米高的时候就脱离了降落伞,原地几个翻滚,直接跳进了一个别墅区的小院里,院子里有一个二层别墅。 小院不大,地上栽种着漂亮的花,时瑾隔着头盔打量四周。 他停下的地方正好在小洋楼的门口,他只要拿光刃一割,就能将这扇门割开。 光屏上有透视功能,能看到一切带热量的活物,而这个二层小洋楼里没有任何生命痕迹存在。 兴许是因为别墅区的人真的很少的原因,所以他从降落到现在都还算得上是安全,没碰见过任何感染者。 时瑾打算撤走,先去跟队友汇合,但他刚抬脚准备走,突然听见门内传出了一声细小的呜咽。 “妈妈,是你么?”脆生生的,带着哭音,从门内传来:“妈妈,宝宝好饿。” 是个女童的声音,听起来大概四到五岁左右。 时瑾握着光刃的手微微一紧。 门里面有人,但是,他的头盔上并没有扫描到任何有热量反应的生物。 活人是不可能没有温度的,所以,这里面的人,大概率是他的目标。 “妈妈,妈妈!”门里的小孩儿哭得越发厉害了,哭声凄惨的让人无法忽视。 时瑾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拿起了光刃和捕捉枪。 —— 时二少落地时特意挑了个远地方,与所有人失散了。 反正这次有大哥带着时跃,他可以不用再操心了。 时二少乐得自在,拿着把光刃见到虫人就砍。 他打小就知道宇宙里有各种生物,以前还跟自己爸爸参加过一些荒星绞杀,见识过不少东西,对于虫人什么的根本就不害怕,充其量就是觉得恶心。 这些虫人就是半人半虫,拥有人类的智慧,但是却没有了人类的记忆,变成了一种高级感染者,虽然说看起来让人生理不适,但攻击力其实并不高。 顶多攻击力为C,身为S级的单兵,时二少连精神体都不用放出来,一路豪横的砍过去,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打从军演回来之后,时二少心里就一直不舒服。 他疼爱时跃,在大多数时候都对时跃十分偏心,但他的脑海里却一直浮现出时跃抓住他手掌、不让他摁退出键的模样。 他虽然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一遍遍的想时跃肯定会救他,肯定会退出的,可是到最后,时跃也没摁那个按钮不是吗? 他的心底里扎着一根大刺,让他如鲠在喉,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对时跃不冷不热的,因为不想见到时跃,所以也没在家多待,一直借故和朋友出去玩儿在外面厮混。 结果就被时大校训斥了。 隔着大半个星际,时大校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说他连个军演都过不去,连弟弟都保护不好,烂泥扶不上墙,然后把他打发来850部门,在他大哥手底下过活了。 原本的军队生活被改变,时二少越想越烦,也懒得砍人了,随手抓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虫人就想原路返回,结果在回程的路上接到了求救信号。 距离他不到两千米,是时跃。 时二少犹豫了一瞬,立刻丢掉了碍事的虫人,转头直奔着时跃的定位点而去。 他冲到时跃附近的时候,发现时跃还不是一个人,时跃和大哥在一起,他们俩被五个奇形怪状的虫人围着,大哥昏迷倒地,时跃抱着大哥在原地发抖。 真是笨死了,跑都不会吗! 时二少顾不得太多,抽出光刃就冲了上去。 虫人并不算太强悍,很快就倒了下去,时二少匆匆跑过来质问:“怎么回事,大哥怎么倒了?” 时跃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发抖:“大哥,大哥被一个虫子攻击,划破了防护服。” 时二少这时也在时天城的手臂上发现了一道伤口,伤口很深,上面泛着绿色的血,一看就有毒,搞不好过一会儿时天城人就没了、或者直接变异成虫人了! 时二少惊得匆匆拿出解毒剂给时天城打上,一边打一边给三队队长发信号求救。 他忙活完的时候就看见时跃还缩在一边掉眼泪,一点忙都帮不上的样子,他要是早点打解毒剂,时天城说不定的情况都不会这样危机。 时二少被气的扭头对着时跃直骂:“你连解毒剂都不知道怎么打吗?军校里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你是没有精神体,又不是个脑残废物,难道就一直在旁边干看着吗!” 第20章 时跃的计谋 时跃从来没被时二少这样劈头盖脸的骂过, 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时二少,一张小脸由白转红,连唇瓣都咬的紧紧的。 他并不是想故意拖后腿的啊!他也被吓坏了,谁知道大哥那么厉害, 居然也会突然受伤晕倒, 他被吓坏了, 完全都忘了解毒剂这回事。 他没有精神体, 就没有反抗能力, 大哥说好了要保护他的,受了伤又怎么能怪他呢? 时二少的骂声一落下来,自己也后悔了。 他一向是最疼时跃的,这可是他的宝贝弟弟啊, 只是这段时间他太不顺了,脾气暴涨, 再加上见到时天城受伤、急火攻心,一时间没克制住。 但骂都骂出来了, 他也不是会和人道歉的性格,所以时二少憋了一会儿, 直接一言不发的把时天城抱起来、转头走向三队队长之前定下的集合点。 在迈步走起来的时候,时二少的脚步并不快,他的眼角余光向后瞥着,就看见时跃垂着脑袋,慢吞吞的跟在了后面。 时二少心里放轻松了些,继而走的更快了, 他担心大哥的安危, 也顾不上回头去看时跃。 时跃跟在后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时二少头都不回的冷酷背影, 心里一阵委屈在翻滚。 二哥嘴上说着更喜欢他,更在乎他,但是心底里却在嫌弃他没用,一出意外,立刻就变了一张脸。 一想到时二少嘴里骂的“脑残废物”之类的话,时跃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着,他觉得自己要被攥成粉末了。 二哥心底里其实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吧? 大哥呢?大哥这次被他连累受伤,会不会也觉得他没用? 到底是能力至上的世界,他没有精神体,就是没有实力,迟早会遭到所有人厌弃。 时跃又想到了能力超群的时瑾,想到了时瑾获得第一名的事情。 其实他们心底里更想要时瑾这样的孩子吧? 时跃想起了时瑾那头漂亮的小鹿,泛着浅绿色的荧光,灵动的趴伏在别人的肩膀上,每一个见过那头小鹿的人,都会夸赞时瑾有一个很棒的精神体。 如果,如果他也有这样的精神体—— 时跃想起时瑾那天从校长手里接走的那个银色的箱子。 暗处滋生的藤蔓在心口处逐渐蔓延,逐渐覆盖在了时跃的心尖上,树叶婆娑间,似乎有人在耳畔低语。 他只要能注射那个药剂,就能治好他的病,他就一定会觉醒出比时瑾更厉害的精神体。 到时候,大哥会为他骄傲,二哥也会重新喜欢他,妈妈也会夸赞他,他就可以再一次把时瑾踩在脚下。 —— 时二少带着时天城回到军舰上的时候,刘队长早就准备好了医疗舱。 “时队怎么会受伤啊?”刘队长叼着根小孩儿才吃的棒棒糖,喜滋滋的在一边看好戏,嗓门洪亮的喊:“这就是个E级别任务啊。” 要知道,时天城可是以个人实力称霸全850部门的,以前的B级任务他都能毫发无伤的走下来,这回居然在一个E级别的任务里出意外了。 阴沟里翻船不过如此。 他刚才吓唬那些小孩儿的时候还挺凶,把底下的星球说的特别危险,但实际上,E级别任务的危险程度在他们这些当队长的人看来,就跟出来郊游一趟没区别。 如果不是怕时天城醒来打人,刘队长简直都想拍下来上传到他们的队长群里一起分享。 “刘队,我大哥会有危险吗?”时二少把时天城放到了医疗舱里,看着自己大哥昏迷在营养液里的模样,忧心忡忡的问刘队长。 “不会。”刘队长随意摆了摆手:“你哥哥是SS级别单兵,一般的毒不能把他怎么样,也许是因为这里的虫子变异了吧,如果他在两个小时后还醒不过来的话,我就把时瑾叫来试试。” “时瑾?”时二少一愣:“时瑾有什么用?” “医疗兵啊。”刘队长惊讶的回了一句:“你不知道的吗?时瑾可是SS级别顶级医疗兵,在帝国里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帝国里单兵多,医疗兵少,比例大概在一百比一,也就是说,出来一百个SS级别的单兵,才能再出来一个SS级别的医疗兵,而医疗兵在战场上的用处比单兵大很多,时瑾一个人就能保证全队的单兵存活。 更何况,时瑾现在还没长成,等他再发展几年,说不定能成为金牌猎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眼巴巴的亲自跑过去挖人。 时二少被问的一顿,有些讪讪的偏过了脸。 他,他当然知道医疗兵很珍贵了,但是他下意识地不把时瑾当回事儿,看不起时瑾,所以在从别人嘴里知道时瑾很优秀的时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特别是现在,他还需要时瑾来治疗他哥哥。 鬼使神差般的,时二少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时跃。 说起来,怪不得时瑾才是他们家的孩子,时家人基因优越,都是SS级的,只有时跃不是。 时跃从回到军舰上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站在角落里,像是个隐形人一样,此时俩人目光对上,时跃的唇线颤了一下。 时二少几乎立刻猜到了时跃现在在想什么。 时跃肯定是觉得自己不如时瑾,心里正在难过呢。 如果是以前,时二少一定会上前安慰时跃,但刚才他才骂过时跃,现在拉不下脸来说话,所以站了一会儿,扯了一个“我去抓虫人”的话来当挡箭牌,下星舰了。 现在他大哥晕了,时跃在星舰上,他得抓三个虫人上来完成任务。 时二少离开的时候,时跃的头垂的更低了。 他没有去看离开的时二少,而是在时天城的医疗舱面前伫立了许久,期间刘队长还安慰他:“放心,你哥没事儿的。” 时跃收回视线,声线轻柔的问:“刘队长,你说时瑾,真的能治好我大哥吗?” 刘队长随口回了一句:“他治不好,850部门其余人也够呛。” 毕竟帝国内SS级别医疗兵也就不到百位,还全都在军部里,他们850剩下的都是S级别的。 刘队长以为时跃是担心时天城,所以还特意跟时跃说:“你别着急,我看看时瑾在哪,他应该快回来了。” 说话间,刘队长在星舰上开了光屏。 每一个队员下去的时候,头盔都自带录像功能,方便留在军舰上的人员随时探查。 刘队长手指一抬,就调出了时瑾的录像。 录像是从最开始播放的,此时的时瑾正在门口站立,举起光刃准备切门,动作十分小心,而且标准,胆大心细,果然是个好苗子。 “看看,我的队员,啧,优秀。”刘队长满意的自夸。 时跃站在刘队长的身后,看着屏幕上的时瑾,白嫩的脸蛋微微扭曲,声音轻柔的回:“是啊。” —— 光刃在门板上切割而过,发出清脆的“兹兹”声,这个门板并不算厚,他抬手一切,就将门切出来了一个大洞。 时瑾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将大洞踹开,退后几步,低声说:“出来吧。” 门内的小女孩沉默了几秒钟,大概没想到时瑾会如此“开门”,毕竟在她的记忆里,开门的人是要将整扇门打开、走进来,然后将脆弱的头顶暴露在她的视线之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切个大洞然后站在外面等她出去啊! “不出来么?”时瑾的声音在门外传来:“那我要先走了。” “大哥哥,你进来好不好?”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呜呜的传出来:“我不敢出去,妈妈说外面有坏人,我害怕。” “那我进去。”门外的人类低声回。 小女孩挂在天花板上,应了一声“好”,贪婪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处的大洞,等待着外面的人类走进来。 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她看见洞外伸进来一杆黑色的枪。 哎? 下一秒,枪“砰”的一声炸响,黑色的金属网铺天盖地的罩过来,网上带着电流,瞬间将她捕获。 尖叫声和皮肉被电的糊味儿一起顺着大洞那头冒了出来,时瑾拽着捕获枪狠狠地一扯,就把门板那头的东西扯出来了。 果然如他所料,并不是人。 但是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当时瑾看到捕获网里的东西的时候,也是一阵心头微缩。 被抓出来的这个几乎都算不上是人了。 是一个足有半米高、半米长的蜘蛛,八条腿上满是硬硬的黑毛,而蜘蛛的头却是一个七八岁的女童的头,还梳着漂亮的小辫子,头顶带着粉色的蝴蝶结。 时瑾闭了闭眼,转身拖着蜘蛛女童往外走。 女童一路上一直在哭,在求饶,喊时瑾“哥哥”。 很显然,她有人类的智商,知道引诱敌人,也知道求饶,这点让时瑾尤为不适。 这位女童和上一次看见的那些感染者不一样,那些感染者没有理智,没有人类外表,见人就吃,杀起来没什么负罪感,而现在时瑾拖着的这个女童姑且算是女童吧,会哭会求饶,让时瑾心理很难接受。 这就是异变吗? 如果有一日,他们的帝国也遭受到这样的虫潮袭击,他们也会变成这样吗? 时瑾很快就把这个念头甩到了脑后,加快了回程的步伐。 他本想快点回去,但是在回程的路上遭遇了意外。 不,是看到了一场意外。 沈随风和他队伍里的赵柯被几个虫人给围了,这几个虫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乳白色的、蚕蛹状的身体,而且口腔里还会喷出一种绿色的脓液,看样子有腐蚀作用,沈随风一直在躲避。 最让人在意的是,沈随风和赵柯后面,居然还保护着几个本地星球的人类。 而他们俩之所以这么狼狈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俩将身上的盔甲给了这几个人类,而且他们在冲锋陷阵的时候,还要不断地回防,保护这几个人类。 这几个人类模样都特别凄惨,身为末等星球的人,他们精神力开发不足,连掌控精神力的能力都没有,现下的最高端技术也就是向宇宙发射火箭、制造核武器之类的,就连光脑开发都停留在最低等的层次上,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在面对这些危机的时候毫无反抗能力。 时瑾在看到尖叫痛哭,在死亡面前脆弱的异星人,心底里难免涌出几分焦躁感,很想抽出刀刃上去保护他们。 怪不得他们临下来时,刘队长三番两次的和他们重复这里是战场,不要管任何人。 每一个新人,大概都做不到熟视无睹。 此时沈随风正掩护着人群撤退,赵柯领着人群进入一间大厦里躲避,时瑾出现的时候,沈随风正被一团绿色粘液吐在手臂上。 S级别单兵的皮肤坚韧度很高,简单说就是很抗揍,寻常的水果刀都很难破开他们的皮肤,SSS级别以上的单兵甚至可以用“刀枪不入”来形容,当然,防不住激光。 而此时,那一团绿色粘液覆盖在沈随风的手臂上,肉眼可见的开始侵蚀皮肉,沈随风的光刃飞快削掉了那一层皮肉,下刀太狠,鲜血几乎都喷涌而出。 —— “哎呀,这几个小孩儿还是太嫩了。”星舰上,刘队长拿着一罐人工合成的白酒狂灌,一边喝一边摇头叹息:“救不过来的呀。” 他们现在最该做的,就是马上带着标本回来,由专业的药剂师匹配出对付这些虫人的药剂,然后大规模生产、投放到整个星球,这样才能拯救所有人。 一个星球上变异的人并不算多,多的是在外面、被变异人抓住的人,而一部分人留在家里,运气好,还能苟住。 眼下他们拯救的这么两个人,比起这整个星球其他等待救援的人来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这群孩子们心里清楚,可是他们却实在没办法放着这些可怜人不管。 小孩儿啊,总得慢慢磨练。 刘队长想起了自己当初刚入队的时候,大概也是脑袋一热,什么都不管就往上冲。 他轻“啧”了一声,不想回忆自己当年那些犯蠢的时光,手指一抬,切换了别人的光屏。 —— 一条小路上,陈山骑马狂逃。 在他的身后,铺天盖地的马蜂嗡嗡的追袭,那些马蜂的个头足有陈山的脑袋大小,尾针泛着黑光,一看就有毒。 陈山一落地就撞上这么些东西,连光刃都没拔扭头就跑,一路连滚带爬,连□□的红马都跟着一阵惊恐的嘶鸣。 这要是被咬上一口! 刘队长看的头皮发麻,马蜂这种东西弄不死人,但难受啊,他匆匆切换到了封咎的视角上。 光屏里,封咎正在暗处站着。 透过头盔,他能清晰的看见远处的时瑾和沈随风。 奇形怪状、满身绿色鲜血的虫人倒在地上,远处的天空是湛蓝色和赤桐色的混合,夕阳的光线仿佛凝成了实质,在满是硝烟的城市里落下来,照亮了他们的脸。 喧嚣和死亡短暂的离开,四周的宁静竟然显出几分温存来,一阵微风吹过,拂过了沈随风的衣角,吹散了浓郁的血腥气,沈随风垂下眸,就能看见时瑾淡红色的眼眸,那双眼让人迷醉,在这肮脏的一切中傲然绽放,像是一朵无人区玫瑰。 迎风招展,艳不可攀。 沈随风似乎是受了伤,他右手拿着光刃,抬着左手给时瑾,时瑾捧着他的手,淡绿色的荧光从他的指尖亮起,一只小鹿应召而来,蹦蹦哒哒的跳上了沈随风的手臂。 久违的舒缓感从指间上传过来,小鹿的蹄子轻轻地踩着他的胳膊,他的手臂在一点点被治好,削掉的血肉重新生长,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时瑾认真捧着他手臂的脸。 他从没有像是现在一样满足过,身体的修复比不上心灵的欢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就是觉得胸腔里缺少的那一部分被填满了,他的眼睛都没办法从时瑾身上离开。 会主动跑出来给他治疗,时瑾一定还是在乎他的。 沈随风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沙漠里行走的旅人终于喝到了一口水一样,很轻的喟叹了一声。 “好了。”时瑾正收回手,他还带着头盔,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时有些失真:“我要先回去完任务了。” 沈随风回过神来,低咳了一声说道:“一起走吧,我问出来了一点线索,路上我给你共享一下。” “不了。”时瑾并不想跟沈随风一起走,要是撞上一队队员都是麻烦:“我要去和我的队员汇合。” 他会来帮沈随风的忙,也是看在沈随风和他同为850部门队员、且沈随风是为了保护本地居民受伤的份上。 沈随风薄唇轻抿,望着自己即将完好的手臂,恨不得上面再出现两条伤痕。 只要他受伤,时瑾就一定舍不得走了吧? “沈队,救命啊!有个变异虫人攻击我!”下一秒,赵柯求救的声音从大厦里传出来,期间还伴随着一阵阵尖叫。 沈随风在这一刻几乎都有点感激赵柯了,他飞快的抽出光刃,并且跟时瑾拜托了一句:“一起去,一会帮我治疗一下。” 时瑾离开的脚步在半空中悬了半秒,又转向了大厦门口,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死。 沈随风看着时瑾果断转身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唇角,挥舞着光刃,挡在时瑾前面,以“保护”的姿态冲进了大厦里。 此时,大厦一楼正一片凌乱,本来赵柯是想找个地方把这些没能力的普通人藏好的,但谁知道大厦里面潜伏着一个螳螂人。 就像是一个放大了十几倍的螳螂一样,浑身绿油油的,脑袋上还长了两根触角,手脚都带有锋利的刀锋,速度极快,跟一阵风一样。 赵柯的手臂被刀锋刮过,顿时一阵酥麻——有毒! 后背上浸出了冷汗,赵柯匆匆的打量四周。 他是个A等级的医疗兵,因为精神体是条狗,所以在追踪方面有点优势,但其余方面都很差劲,自然的,他不擅长战斗。 特别是那绿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样,速度快的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又把身上的盔甲都给了这些普通人,可以说是毫无防护力。 眼前一阵阵发黑,赵柯撑到了沈随风赶到,身体一软,直接扑下去了。 沈随风没接他,而是拔出光刃警戒,时瑾冲过来时赵柯已经倒地了,他立刻俯下身救治赵柯,顺便拖着昏迷的赵柯往人群堆里走,人员集中方便沈随风保护。 小鹿蹦蹦哒哒踩到了赵柯的肚子上,从小鹿给出来的反馈来看,赵柯是被某种麻痹性液体侵蚀了,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会昏睡大概三到四个小时。 三到四个小时,也足够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被啃成骨头架子了。 在时瑾治疗赵柯的时候、清理赵柯手臂上粘液的时候,听见身后的一个小男孩问:“哥哥,你们是超人么?” 时瑾回头时,就看见那小男孩被一个妇人抱在怀里,他头上带着头盔,不知道是赵柯的还是沈随风的,身上却没有任何防范,只是用衣服裹得紧紧的,大概是怕虫子咬到。 妇人察觉到时瑾的视线,努力的冲时瑾笑了一下。 她大概四十来岁左右,穿的很普通,身材微胖,抱着小男孩的时候像是抱着自己唯一的命,一开口就是哭腔:“突然,突然就这样了,我丈夫下半身都没了,变成条虫子,追在后面要吃我,然后全世界就都变了。” 昨天还好声好气说话的邻居一开口吐出来条长舌头,家里断水断电,跑出来后本以为要死了,又突然神兵天降下来两个男孩,说是从另一个星球来拯救他们的。 “真的,真的能活下去吗?”妇人像是在问时瑾,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小男孩被她抱在怀里,眼睛还一脸期待的看着时瑾。 时瑾勉强勾了勾唇,作战靴焦躁的在地上碾了一下,囫囵的应了一声:“嗯。” 也许能吧,如果他们足够快的话。 而在另一头,沈随风也已经和那位螳螂人打了起来,对方的速度居然只比沈随风的巨鹰差上一线,沈随风打了几下,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出身于军区,自小就是在这些事儿里泡大的,他对850的任务等级了解的不少,按理来说,区区一个E级任务,不应该出现这么棘手的感染者。 如果数量再多几个—— 沈随风才刚想到这里,四周隐隐出现了破风声。 糟糕,还真是成群的。 沈随风握着光刃的手微微发紧。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放弃这里的普通人,直接撤离的话,还能保住他们所有人,但是这群普通人一定会死。 一想到自己没办法安然的带着这些离开,沈随风就觉得心底里一阵焦躁。 从某种程度上说,沈随风和时二少一样,都是很自负的人,他们的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是冲锋陷阵的英雄,所有人都应该受他的庇佑。 这也是为什么,时跃在他们面前表现的脆弱时,他们就会情不自禁的去帮助他。 因为这极大的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 所以当事情脱离掌控时,沈随风也隐隐急了,他的巨鹰在大厦楼顶上盘旋,发出一阵阵凄厉的鹰唳,像是随时都能扑杀下来,又忌惮什么一样。 怎么办? 沈随风冷冽的眼眸里都染上了淡淡的红。 下一秒,一抹光刃从身边亮起,沈随风身边多了个人。 时瑾握着光刃,站在了他身边。 “我已经通知了刘队,并且向四周的队员发了求救信号,刘队会马上过来支援,我们只需要撑十分钟。” 冷静的声音从身侧响起,一头小鹿攀附上了沈随风的肩膀,沈随风听见他说:“你去打拉扯,小鹿能够使你清醒,保护你不昏迷,我回防,我有盔甲,撑到队伍来不是问题。” 说来也奇怪,当时瑾站在他身侧的时候,一种沉甸甸的安全感缀在了他的身侧,竟然让他有了一种可以并肩作战、身后没有担忧的感觉。 沈随风脑袋里晃神了一瞬,怎么可能呢,时瑾只是个医疗兵,他一只手就能撂倒的人。 下一秒,战争一触即发,巨鹰扑袭,绿影闪过,沈随风交战时的光刃划到螳螂人的刀臂上,刮出一片糊味儿。 时瑾紧握着光刃,心脏噗通噗通的跳。 他觉得那个蜘蛛女童已经足够交差了,但现在,他想抓一个螳螂人回去。 螳螂人的积分会更高,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行。 电光火石之间,有风从身后袭来。 时瑾回身,手中光刃才挡过去,人就直接被磕飞了,被磕飞的时候,时瑾脑袋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果然不行。 “时瑾!”沈随风的怒吼声从远处传来,沈随风似乎从远处扑了过来。 但来不及了。 时瑾看到了一道绿影扑面而来。 时瑾打算硬扛这一记,他自己就是医疗兵,只要一击不死,就能把自己治好。 他只要撑到人来了就行。 但下一秒,他的身前跳出了一个身影。 对方挥动手里的光刃,直接将那绿色影子斩杀为两截,那两截身体被巨大的冲撞力杀出好远,“噗通”一声滚到了地上,不动了。 时瑾正从地上坐起来,他双手撑着地,膝盖被磕的生疼,昂起头时,看见站在他面前、顶天立地的男人回过头来,远远地和他对上视线。 封咎背后是漫天炸开的绿血,慢动作一样四处迸溅,杀气从封咎的身上迸出来,将四周隔出了一个静谧空间,四周的人们尖叫着逃窜,明明是混乱至极的画面,可时瑾却在封咎回头的瞬间被那道视线捕获,隔着很远,突兀的对上了封咎的眼。 看到那双眼时,时瑾胸口一麻。 在上辈子,封咎也常用这种眼神看着他,那双凶戾的眼隔着头盔,望过来的时候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吃入腹。 他那时只觉得封咎就是这么个人,满身血腥谁看谁麻,可是他现在这么一看,却好像从封咎的那双眼里看出来些奇怪的情绪。 像是有根细线牵在他的心尖上,轻轻地扯了一下。 直到某一刻,时瑾的身边响起了一阵带着喘息的清冷声线:“时瑾,你受伤了吗?” 沈随风赶过来,匆匆弯腰,试图直接将时瑾抱起来。 时瑾刚要推辞,就感觉一阵风袭来,一道身影直接冲过来,一只手狠狠地攥上了他的手臂,硬生生把他摁在原地。 是封咎。 “我来。”封咎居高临下的垂着眼睑,声线低沉的开了口,话是跟时瑾说的,但眼眸却是看着沈随风的:“时瑾是三队的队员。” “我来。”沈随风维持着半蹲的姿势,高高昂起头来,一字一顿:“时瑾是为我受的伤。” 空气莫名的开始紧绷起来,仿佛有暗流涌动。 等刘队长开着战斗机轰开大厦门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这么一幕。 封咎和沈随风俩人像是争夺伴侣的雄性一样,互不相让的盯着对方,而在一边的时瑾浑身流淌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姿态,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颇为随意的回:“不劳烦二位了,我自己来。” 刘队长缓缓挑眉。 说好的激烈拼杀需要救援呢? 老子开着战斗机一路轰过来的! 这气氛我好像就不该来吧! 随着刘队长的强势救援,那些人类堪堪被保住了性命,刘队长清出来一片地方,让这些人藏着,然后带着所有人离开。 这场任务被画上了一个句号。 时瑾最终还是提着蜘蛛女童回去交了差,封咎随手抓了一个螳螂人,沈随风和赵柯因为脱下了盔甲,所以被送到了消毒室去强制消毒,然后被关在单间里观察,避免他们被感染,时天城还没从医疗舱里出来,时瑾去看过,没什么大碍,跟赵柯一样只是昏迷。 应该都是被那螳螂人给刮的。 所以回程的路上三队人员一个不少,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交流经验,陈山抓的是一个马蜂,他屁股上都被叮了包,坐着的时候扭来扭去的,王钊和顾青一起合力抓了一只蟑螂人,据说很辣眼睛,俩人现在都开始疯狂下单杀虫剂了。 和三队那头的热闹不同,一队这边寂寥的很,他们一队的人都翻车了,就只剩下了一个时二少和时跃,坐着的时候都隔着俩位置。 陈山吵闹的大嗓门从那头传过来,让时二少烦躁的拨弄了一下光脑。 飞船很大,跳跃时光脑没信号,大哥还没醒,陈山还一直在那边吵闹,一个虫人也能让他说个没完,呱噪,粗俗!没见识的下等人! 身边太过安静,时二少忍不住瞥了时跃一眼。 时跃从上飞船开始就一直垂着脑袋不说话,飞船跳跃时灯光是关闭的,一片昏暗里,时跃纤细的身子缩在椅子上,像是要与黑暗融成一体。 时二少想起自己骂时跃的那些话,顿时更烦躁了,背过身子去,蛮牛一样喘息了两声,最后把外套往脑袋上一盖,眼不见心不烦,睡了。 飞船又花了三个小时跳跃回了天狼星850基地,落地后所有人都走了一套全套的体检,上交了虫人和他们每个人收获的百分之八十的物品后,给他们留了百分之二十的东西。 时瑾这一路上什么都没拿,一路只顾着战斗了,自然也什么都没有,收获最大的是王钊和顾青,他们俩在半路上碰见了个珠宝店,进去扫荡了一圈,只是这些珠宝拿到他们帝国星系里也不值钱,就当留个纪念。 毕竟是第一次出任务。 一系列检查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基地里灯火通明,刘队长去打完报告回来,发现这次三队战绩斐然,一个人没受伤,还见到了一队阴沟翻船,乐的见牙不见眼,当场嚷嚷着要带他们出去长长见识。 遗迹猎人的工作往往伴随着危险,每次任务过后,小队里都会组织出去狂欢一下,侧面释放下压力,刘队长还顺便问了问一队里两个仅剩的还能站着的队员:“要不要一起去?刘哥带你们去鬼市。” 鬼市? 队伍里的小年轻人们都支棱起了耳朵。 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时二少自然是拉不下脸跟时瑾陈山混在一起,他勉强回了一句“不了,我要去睡了”,但是却戳在原地没动,时跃细声细气的回了一句“我去看看大哥”,倒是先走了。 刘队长也没在意这俩小孩的心思,一挥手,领着三队的人就去了,去之前还特意换了常服,开着悬浮车带人去的。 悬浮车很大,一共九人座,刘队开车,其余五个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了后面,听刘队一边开车一边吹牛。 “这个鬼市啊,其实就外面那些遗迹猎人搞的交易地点。” “他们不像是咱们,出任务回来之后要交东西,他们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拿回来的东西都是自己的,用不上就会都卖掉。” “就像是咱们这次抓的虫人,如果拿到鬼市上就能卖大价钱,鬼市上喜欢猎奇事物的人很多,越是这种奇奇怪怪的,他们越喜欢。” “但是这些东西见不了光,来路不光彩,所以一般是在凌晨一点开门,早上三点关门,就这俩小时。” 刘队长瞥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一点四十,他们到地方需要二十分钟,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 “鬼市里面蛇龙混杂,好东西有,但更多的是陷阱,别乱买东西,今天就长长见识,都护住了自己的兜,别让人摸了,跟好我。” 进鬼市之前,刘队长还给他们一人扔了个面具:“鬼市里用了屏蔽器,光脑在里面用不了,一切都得现金交易,有什么要买的跟我说,我借你们,回去还我。” 鬼市一般都是开几个月就换地方的,避免被人盯上,这次所在的地方在郊区,那一片有一个废弃的船厂,刘队长把悬浮车停好,带着一群小崽子们就进了船厂。 船厂很大,四周也很空旷,一个个小摊子支在暗处,每个摊子前都点了一盏烛火,来往的人都戴着面具,穿着宽大的、盖着全身的衣服,分不清脸面,人与人之间都隔着半米远,擦肩而过这种事在鬼市里几乎没有,就算是再拥挤的人群,都静谧的悄无声息。 进船厂前刘队长还千叮咛万嘱咐,让这群小孩千万别乱跑,结果进了船厂后刘队长满地撒欢,见到什么摊子都要看一看,后面五个人紧紧地缀着,像是一个个小尾巴似得,都不敢四处乱看,生怕被刘队长甩掉。 因为四周一片乌漆嘛黑的,又是第一次来,五个人都很谨慎,谁都没下手,就眼睁睁看着刘队长掏空了腰包买了一个药剂,看着时间到了,美滋滋的又带着他们回去了。 时瑾: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队长就是想自己来逛一趟。 倒是陈山,刚才看见了不少好东西,据说还有个会说“你好”的小狗,他想买,时瑾没让他下手。 之前那个蜘蛛女童的事儿给时瑾的冲撞力不小,他怕这个小狗也是这种类似的东西。 顾青还想直接扯块布,找个地方蹲下,把他卷来的珠宝买几件,被刘队长踢了几脚,骂他“不懂行情别乱卖,被人忽悠了都不知道”,又耷拉着脑袋跟在刘队长后面一起回去了。 队长开磁悬浮车回去的时候,还给他们充分介绍了一下他新买的药剂。 “这东西啊,咱们850没有,关键时刻可是能救命的,算是违禁品,价格不贵。”队长把箱子往后一丢,让他们自己看。 箱子是银色的,看造型有些眼熟,时瑾认出来了,上次他在学校的毕业典礼上,从校长手里接过来的箱子也是这种银色的款式。 大概是保护试剂专用的箱子吧。 他掂量了两下,开了箱。 箱子里是扑面而来的冷气,大概是为了保存试剂,一管红色的试剂静静的躺在里面。 时瑾不懂药剂,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厉害之处,就顺手转给了别人看,其余人也不懂,但不妨碍他们看,陈山还上手摸了两下。 “这玩意儿在遗迹猎人的手里叫“救命阎王”,只要打上一支,就能在短时间内提高精神力和战斗力,但是往后会有一段萎靡期,而且不能打多了,打多了透支生命,如果是精神力不强的人注射了,很容易造成精神暴走。” 精神暴走,就是精神体失控,攻击主人或者攻击其他人,很危险,而且会导致精神力持续躁动,没办法再召唤出精神体。 时瑾耳朵微微一动,捧着那药剂,想,这样的后遗症和封咎的症状倒是有几分相似。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封咎。 封咎正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上,他是唯一一个没过来触碰这个箱子的。 说话间,悬浮车已经到了850基地。 折腾了大半夜,一群人又累又饿,刘队长下悬浮车的时候就给食堂相熟的朋友打电话,叫人赶紧做一桌好菜,他要带队友去吃。 一群人又晃晃荡荡到了食堂,时瑾下车时提着那个银箱子,刘队长是个大老粗,走起路来风风火火,队伍里其他人都暗暗以时瑾为主,所以有什么贵重东西都默认给时瑾保管。 850基地全天24小时无休,凌晨三点的食堂热闹的很,食堂里还有单独的包间,可以供人凑一起吃饭,时瑾他们去食堂的时候,还意外的碰上了时跃。 时跃正守在一个窗口前,等着里面的人给他打饭,窗口很高,他两只手搭在窗口上,迎着里面橙黄的光,细声细气的说:“一碗肉粥,谢谢您了。” 里面打饭的是个阿姨,见了时跃这样乖巧的小孩就喜欢,特意低下头问他:“要不要吃点别的?小孩子长身体,要吃点肉。” 时跃摇头:“不是给我打的,我给我大哥打,他受了伤,不能吃荤。” 时天城是在半个小时前幽幽转醒的,又检查了许久的身体,终于确定没有危险了,现在才终于能休息。 时跃惦记着时天城是因为自己受的伤,所以特意跑过来,想要打点粥回去给大哥垫垫肚子。 大哥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从醒来后心情就不算太好,时瑾知道,大哥这是因为一时意外而自责。 毕竟如果不是时二少赶来的快,他和大哥都要出事。 想起时二少,时跃的头垂的更低了些。 他觉得二哥最近越发不喜欢他了,反倒对时瑾改观了,今天晚上刘队长问他们要不要去鬼市的时候,他觉得时二少是想去的,他还看到时二少偷偷瞥了时瑾一眼。 他想不通,只是觉得难过。 明明说好了一直把他当弟弟,不会让时瑾欺负他,为什么二哥说话不算数呢? 时跃只能在心底里安慰自己,没有二哥,他还有大哥,有妈妈,有爸爸,他的家人还是最爱他的。 “小孩儿,你的粥好啦。”大妈把打包的食盒递给他,顺带还塞给了他一个馒头:“多吃点。” 时跃接过道谢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喧哗声。 他侧过头去看,就看见了刘队带着一群人进来,热热闹闹的,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一见到这个队伍,时跃下意识地把自己隐在了人群中,他现在只要一看到时瑾,就会觉得浑身难受,心口里泛着酸,让他一阵阵恶心。 他从重叠的肩膀和人头缝隙之间,远远地看见了时瑾。 时瑾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个,一头金发在食堂的灯光下闪着光,漂亮的像是某种绸缎,走起路来时肩背挺直,他迎着所有人明里暗里的打量,大跨步的往前走,不知道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他就笑了一下。 时瑾一笑,眼下的卧蚕就轻轻托起来,那双眼像是月牙儿一样,比窗外的月色都清冽,看的人挪不开眼。 他走在刘队的身侧,手里还提着一个银质的箱子。 一看到那个箱子,时跃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哟,老刘最近这么顺啊?” “他从军校新收了一批不错的新人。” “SS级的单兵?咱850也不缺啊。” “是SS极,但不是单兵,是医疗兵,还是军演第一名的队长呢,诺,左边提箱子的那个。” 淡淡的喧哗声从四周传来,所有人都围绕着“医疗兵”这个话题聊起来,言语间满是羡慕。 现在的大环境对医疗兵其实不是很友好,因为军校更注重体能培训和个人作战能力,所以会忽略医疗兵本身的治疗能力,一个SS级别的医疗兵甚至打不过一个A级的单兵,大部分S级别的医疗战斗力几乎为B,所以医疗兵一直不受重视。 但是这种地位差距在进入实战演练后就会被颠倒,医疗兵的作用,在战场上毋庸置疑,一个SS级别的医疗兵向来都是被各个军部争抢的好苗子,能抢到850来,怪不得刘队会这么高兴。 时跃站在人群里,越发坐立难安,可是时瑾还没有彻底走远,他只能忍着继续听这群人夸赞时瑾,他越听越不舒服,抓着食盒的手指都跟着泛白。 他们根本不知道时瑾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也根本不了解时瑾的脾气秉性,如果他们真的跟时瑾相处过,他们也会受不了的! 只不过是个医疗兵而已,如果他能觉醒精神体,一定不会比时瑾差! “哎?我听说,刘队新收的医疗兵还拿了精神力药剂去让刘队鉴定呢。” “我也听说了,好像鉴定结果后天下午才会出来吧?啧,英雄出少年啊。” 时跃瞬间抬起眼眸来,目光紧盯着时瑾手提着的那个箱子。 各种念头在他的心底里盘旋,直到某一刻,时跃站起身来,快步离开了食堂,回了时天城的房间。 时跃进客厅的门时,透着半开的门,听见时天城正在和人打光脑,时跃听见时天城说:“父亲,我知道您的想法,但时瑾真的不是最好的人选。” 时跃脚步一顿。 然后,他听见时天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是,父亲。” 挂掉光脑的时候,时天城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他抬眸望过去,发现是时跃从卧室外进来了。 “跃跃。”时天城坐起身来,轻声问他:“怎么了,不开心吗?” 时跃心里一惊,他匆匆把食盒递过去,垂眸掩盖自己的神色,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只是担心哥哥,我怕哥哥感染。” “不会的,我已经过了体检,没问题。”时天城掀开白粥的盖子,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药剂部也已经在处理了,估计两天内就能去那个星球投放,到时候那颗星球就会被救治,就像是你们那次军演一样。” 提到军演,时跃心里又堵了几分,他偏过视线,状似无意的问:“哥哥刚才是在跟谁打光脑?我好像听见了时瑾的名字。” 时天城喝粥动作一顿。 他眼眸微垂,避开了时跃的视线,过了几秒才回:“你听错了,咳,哥哥要睡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时天城生性冷淡,实力超绝,但却不擅长撒谎,他的谎言拙劣到时跃一眼就能戳穿。 嫉妒和不甘一起攀上心头,时跃几乎要把唇咬破了。 到底是什么事,大哥瞒着他,爸爸瞒着他,却要选时瑾? 终究还是因为他不如时瑾! 果然,在帝国联星这种靠实力说话的地方,弱者都会被淘汰,不管别人嘴上说的多好听,但是真的到了抉择的哪一步,他们还是向着强者选择。 就连他的大哥、他的父亲也都是这么选的! 这就是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家人! “我,我去休息了。”时跃的手指攥着拳头,指尖几乎要抠破手掌,他勉力挤出一丝笑来,站起身,僵硬着脊背快步离去。 离开时天城的卧室,时跃一路走回了食堂里。 此时已经是早上四点左右了,食堂里的人散了不少,时跃垂着头走进食堂里,在食堂的自动贩卖机前点了几瓶酒水,指名送到刘队长的包厢里面。 自动贩卖机的小机器人托着酒水走向刘队长的包厢的时候,时跃站在暗处,狠狠地咬了咬牙。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他真的做成了,时瑾又能把他怎么样? 只要他比时瑾强了,时家人依旧会最宠爱他,保护他! —— “哎?你们,谁又点了酒啊?” 略显模糊的声音从门口冒出来,顾青怀里抱着酒水,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桌前,打着酒嗝把所有酒都放到桌上,两眼发直的说:“有,有个机器人敲门送来的。” 包厢里的人喝的都有点多,王钊红了脸,陈山抱着啤酒瓶子睡起来了,刘队长拿着光脑正跟自家老婆视频,再三保证自己绝对没喝多,实际上话都说不利索了,时瑾面前摆着一个空酒杯,刘队长的光屏转到他这边的时候,他冲光屏笑了一下。 时瑾鲜少有喝醉的时候,脸上浸着两坨酡红,昂头咧嘴笑起来的时候竟显得有点憨。 全场唯一一个没喝醉的大概就是封咎,他坐在角落里,借着酒杯遮挡,目光穿过轻晃的清亮液体,若有若无的落到时瑾的侧脸上。 时瑾大概很高兴,他很喜欢这种氛围,虽然他明面上不说,但是他踩在地上的战斗靴晃啊晃,眼眸里都浸着暖意,挨个儿将包厢里的每个人都看过,最后目光看到了封咎身上。 封咎捏着酒杯的手一顿。 他垂着眸,不去看时瑾,却能够感觉到时瑾越来越火热的视线。 直到某一刻,时瑾开始往他这边挪。 他们之间隔了几个空座位,时瑾就用手撑着,一个一个的挪过来,直到挪到封咎旁边,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封咎,像是要把他这张脸刻下来似得。 封咎的呼吸逐渐粗重。 他整个人绷成了一张弓,手指间的酒杯似乎对他有了致命的吸引力,哪怕时瑾已经到了他的身边,呼吸都喷洒到了他的耳边,他也依旧垂眸看着酒杯,没抬头。 只是他手臂上的肌肉都跟着微微发颤。 “疼吗?”耳畔的声音被酒浸的绵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只手,那只手捏着他的耳朵,问他:“杀感染者,受了伤,很疼吧?” 封咎的喉结“咕噜”一声滑动了一下,他的唇线紧紧地抿着,被时瑾一碰,竟然轻颤了一下。 时瑾的体温偏低,手指温凉,戳上来的时候力道很轻,指尖轻点在他的胸口处,呢喃着和他说:“都是我不好,我连累了你,你别怕,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 那时候包厢里热闹喧嚣,陈山躺在地上懒马打滚,顾青抱着王钊嚎“哥啊今天那个蟑螂人恶心死我了”,刘队长就差给光屏跪下了,举着个手机满屋子转悠,一边转一边解释:“老婆,我这包厢里真没姑娘,真的!我都八百年不去酒吧啦,我们在食堂包厢吃的。” 一片光怪陆离中,时瑾的声音轻的像是细雨打过芭蕉,渐渐润进封咎龟裂的灵魂。 “封咎。”时瑾的眼眸里还浸着水润的光,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封咎感觉到那只手指沿着他的锁骨乱走,不知道在摸什么。 封咎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 “别动。”时瑾蹙着眉,小声哼唧了一声:“你的伤呢?藏哪儿了,我要治疗你。” 封咎闭了闭眼,伸手一把抓住了时瑾的手,时瑾的手指尖纤细,像是一块玉,柔腻微凉,他一抓就能握在手里。 “我没有伤。”封咎一开口,声线里夹杂着几分嘶哑:“我不疼。” “你有。”时瑾却突然固执起来了,上手就要扒封咎的衣服:“就在这,我看到了。” 时瑾扒的地方是上辈子封咎受伤的地方,他至死都记得封咎胸口处那一滩干涸的黑血,但这辈子的封咎没有,入手只有一片坚硬的火热胸膛。 时瑾迷茫了,还上手捏了捏,捏的封咎闷哼一声。 封咎一个SSS级别的单兵,愣是被时瑾捏的骨头发软,就连一双眼都跟着泛直,他眼上的刀疤本来是极凶的模样,可现在眼尾一垂,竟然生出来几分任人摆弄的模样。 分明包厢里还有一群人呢,封咎却好像被抛到了一个独立的真空里,四周的声音都入不了耳,只有时瑾那又软又绵的语调在他耳边呢喃。 “去哪儿了呢?”手指擦过硬硬的锁骨,时瑾囫囵的呢喃了句什么,封咎没来得及听清,一声带着酒劲儿的吼声就在耳畔炸响。 “封咎,来喝!这酒,这酒好香!”顾青从那头脚步踉跄的扑过来,举着酒杯往他们俩杯子里倒:“尝尝,时瑾。” 封咎还没从刚才的氛围里挣脱出来,时瑾醉醺醺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动了,他的耳朵里还有未散的余音,心脏几乎要从胸口里跳出来,和顾青的视线对上的时候竟然有几分慌乱,那酒杯一递过来,他掩盖似得就全吞了。 酒是什么味儿的,封咎没尝出来,但那酒一下肚,只觉得一股火直接烧上头顶,烧的封咎的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的跳,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软脚软,偏偏那股邪火越烧越旺。 封咎意识到了不对,他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不听话,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包厢里没动静了。 陈山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刘队长趴在桌上,光脑那边的老婆好像还在骂人,王钊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顾青,顾青早就倒在地上了。 头顶突然一阵剧烈的痛楚传来,封咎的精神力隐约有暴动的迹象。 他这是喝了什么? —— 时瑾是被封咎的低吼声唤醒的。 他本来喝的就不多,只是浅醉,又想起了上辈子那些事,一时间又是庆幸自己有机会重来一次,又是心疼被自己连累的陈山和封咎,借故说了些平日里说不出口的矫情话,人才刚一闭眼,就听见封咎在喊。 也不应该说是喊,应该说是隐忍的闷吼,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封咎跪倒在地上,额头青筋毕露,作战服下,他浑身的肌肉都鼓起来,周身绕着一股暴躁的精神力。 椅子和桌子被封咎掀了一地,没吃完的汤汤水水都糊到了陈山的身上,但陈山依旧闭着眼、打着呼噜。 时瑾的酒瞬间就醒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景,但这样狂躁的精神力多少也能让他猜出来点不对,时瑾匆匆起身,直扑到封咎面前,召唤小鹿安抚封咎,顺带踢了刘队一脚。 时瑾这一脚是下了五分力的,刘队整个人带着椅子一起翻倒在地上,愣是没醒来。 下一秒,时瑾已经扑到了封咎的身上,他才一碰到封咎,就感觉到了封咎狂躁的精神力。 小鹿啾啾噔噔的往封咎的脖颈子上踩,但也没什么用,封咎整个人都在颤,是那种压抑着、但又马上要压不住了的颤,他的喉咙里不断地在冒出低吼声,听起来不太像人,反而有点像狼。 时瑾当机立断,准备出门求救,但他才刚站起身来,一只手狠狠地攥上了时瑾的手腕。 时瑾整个人又被扯下去了。 这是时瑾第一次具体的认识到单兵的体力有多夸张,他上一秒还站着,下一秒已经被人反手压着摁到了地上,这一系列动作里,时瑾连一声惊叫都没能发出来。 直到后颈一痛,时瑾才意识到他现在是什么处境。 他被摁着趴在包厢的地上,脸上被糊了一只手,挣扎不开,压在他身后咬他的人是——封咎? 粗重的喘息声喷在后颈声,封咎的力道大的让时瑾挣脱不开,时瑾奋力蹬腿,好不容易翻过身,一眼正对上封咎通红的眼眸。 封咎生了一双轮廓锐利的单眼,平日里那双眼底精光流转,可此时,那双眼却满是混沌,眼眸里全是血丝。 时瑾猛地反应过来了,封咎这是精神力暴动了。 很多精神力等级过高的人都有这个毛病,精神体太过强大就会超出本人控制,从而将主人变成一个疯子,需要医疗兵时刻疏导,如果疏导不及时,或者有外物刺激,很容易暴走。 封咎的精神体上辈子就失控了,在森林里那么危险,封咎都没能成功召唤出来精神体,这辈子再出点什么意外再正常不过了。 理论上讲,这个时候的封咎是没有神智的,他完全由动物本能来支配他的行动,他是SSS级别单兵,他下一秒就可以撕开时瑾的喉咙! 时瑾心脏开始狂跳,他的小鹿也焦躁的踩着封咎的后背蹦,但它那四只小蹄子压根没什么用,封咎也不管小鹿,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时瑾。 封咎生了一双狠戾的眼,和人对视的时候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特别是现在,他在时瑾的面前,一点一点的低下了头。 包厢里的灯光都被封咎的身影所覆盖,双手被束缚,时瑾看见封咎一点点低下头,然后突然一张口,咬上了他的脖颈。 这一口是实打实的咬在了肉上,时瑾疼的一哆嗦,从嗓子眼儿里溢出来一声轻哼。 还好。 时瑾满身虚汗的想,封咎暴走也没拔出光刃乱砍人,咬他两口实在不算什么。 但时瑾没想到,下一秒,封咎突然猛地跳起来,直接冲向了门口,风也似得跑掉不见了! 不见了!跑了! 时瑾又急匆匆的捂着脖子爬起来。 当时事发匆忙,食堂里的人也不多,时瑾又急着抓封咎,所以顾不上处理满地的人,只是急吼吼的追在封咎后面喊:“他精神力暴动了,避开他!” 这些动静都没吵醒刘队,也不知道刘队他们怎么喝的这么醉。 有些听到动静的员工跟过来,顺势拉开包厢门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满地的人。 850部门的小队都这样,出去一趟就是刀头舔血,回来难免大醉一场,上一回小队出任务回来,还有人脱了衣服满基地裸奔呢,眼下这点小场面都不算什么。 员工关上门,刚想去跟着一起抓那个精神力暴动的人,就看见个白嫩嫩的小孩站到了门口,小声跟他说:“刘队长喝醉了么?” “喝醉了。”员工愣了一下,以为这小孩是刘队新收的队员,立刻回道:“人都懵了。” 时跃点头:“那我送他回去吧。” 说话间,时跃送走了员工,进了门。 包厢里一片凌乱,所有人都睡得醒不过来。 时跃兜里有一包药,是以前买下来的,据说下到水里,被人喝下去后能让人昏睡一整夜,而且这药不是针对人的身体的,而是针对精神体的精神类药物,基本无解。 只要有精神体,就都得昏过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封咎和时瑾居然冲了出去,但是这不耽误他的计划。 食堂里虽说是有监控的,但监控只监控大堂,不监控包厢里面,包厢里发生了什么事别人都不知道。 所以,他到时候有的是理由赖账。 时跃的掌心渗透出热汗来,他慢腾腾的走向了角落里,那上面就摆着一个银色的箱子。 这箱子,就是时瑾得来的药剂! 时跃颤着手打开了箱子,取出了里面的针剂,又在自己准备好的药剂里面挑出来一个颜色相近的温和性调理身体的普通药剂放进了银箱里。 时跃想的简单,现在所有人都不在,没人知道是他动了药剂,这药剂又是极珍贵的东西,一般不会随便让人碰,大概也就只有在用它的时候,才会知道药剂不对。 但那时候已经太晚了,他都治好自己了!又没有证据,他不信时瑾能把他怎么样! 他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很久,但是只要能瞒过一时就够了。 时跃做戏做到底,还特意把刘队长背负起来,一路送回了刘队长的房间里,然后才转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回房间的路上,还听说有人精神力暴动了,基地里正在抓,时跃想起了跑出去的封咎,暗暗咬了咬牙,加快了回卧室的步伐。 回了卧室之后,时跃在卧室里取出了试剂。 就是这么个东西,即将改变时跃的命运。 淡红色的试剂在灯光下绽放着奇异的光泽,时跃深吸一口气,一针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手臂里。 第21章 时二少和时跃决裂 封咎在850基地里没闹出什么风浪, 能在850待的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时瑾喊了一嗓子“他精神力暴动了”,立马窜出来几个单兵,联手把封咎摁住了, 送到了药剂部去。 时瑾这才知道, 850基地的药剂部不止能研究出针对感染者的药剂, 还有专门针对精神力暴动的药剂师。 封咎那时已经全然没有理智了, 挣扎时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一双瞳孔都变成了竖起的狼瞳,几个单兵一起,像是围猎一样,动上了捕兽网, 活生生把封咎锁起来,用专门的绑带捆上, 栓着带进了药剂部,放到了床上。 850部门的药剂部就像是医院一样, 进去全都是病房,每一间病房都摆着仪器, 一进来就是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儿的味儿,直冲时瑾的鼻腔。 时瑾跟进来时,远远地站在门口看着病房内,他从未想过封咎暴动竟然这么可怕,他在身后看着,那些绑带几乎都要勒进封咎的肉里, 勒断封咎的骨头。 倒是850的药剂师见怪不怪的拿起了一针药剂, 见时瑾十分担忧的模样, 还随口解释了一句:“别担心, 暴动很好治,压下去就是了。” 时瑾站在原地晃神了几秒,又赶忙说:“他原先就有毛病,这次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犯了,他不能召唤出精神体。” 药剂师捏着药剂,轻轻地“哎呦”了一声,说:“记起来了。” 时瑾看向他,就看到药剂师盯着封咎说:“他昨天来药剂部做过精神力测试,效果不是很理想。” 时瑾突然想到那时候,他和时天城在走廊里对峙,封咎跟着刘队从走廊那头走来时,随口和他说的“治疗。” 原来封咎是来治疗这个了 “那可能就有点麻烦了。”药剂师叹息。 时瑾心头直跳,问他:“什么麻烦?” “召唤不出精神体,一般都是精神力受损严重,这种情况下,寻常的药剂没什么效果。” 药剂师比划着手里的淡绿色药剂,有些为难的说:“恐怕治标不治本啊。” 时瑾刚才跑了一通,本来是满脸通红的,现在又一点点白下去,他站在一旁,沉默的看着药剂师将药剂打进封咎的脖颈里,看着封咎逐渐安静、昏睡过去。 药剂师打完药剂就走了,留下了一句“你在一旁照看吧,下次小心些,如果不是战斗过程中暴动的话,那他就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导致的暴动”,然后转身走了。 时瑾一个人站在安静的病房门前,送走了药剂师后,缓缓地走向封咎。 封咎还躺在病床上,他额头上带着汗,身上满是被绑带勒出来的红痕,还有伤,像是一头伤痕累累的狼,孤寂的被困死在山洞里,挣扎咆哮,却也走不出一步来。 睡梦之中的封咎紧闭着眼,像是在梦里也不得安宁的模样。 时瑾心里一疼,明知道可能无用,还是召出了小鹿来,让小鹿趴到了封咎的右肩,他顺势摁住了封咎的左肩,跟着一起治疗封咎。 “别怕。”时瑾望着他的侧脸,轻声和他喃喃:“我说过了,一定,一定不会让你疼的。” 那声音轻的像是一阵风刮过,飘散在了满屋的寂静里,封咎的眉头缓缓松开,终于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 这边是寂静安宁的病房,但另一头,却是无人知晓的疯狂之夜。 时跃在打入药剂之前并未做太多准备,他怕事情败露,所以急匆匆的给自己用上了,这药剂也果然如同传闻中说的一样,才一用上,顿时浑身发热,脑袋里一阵阵刺痛。 时跃没想到发作的这么快,被疼的倒在地上满地打滚,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像是被刀搅一样,疼痛的要命。 他是世家公子,自小就被娇宠,忍受力实在是有限,倒在地上就开始尖叫,翻滚,硬是把自己滚出满身冷汗,拿头去撞柜子。 他多年以来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精神力突然开始狂躁起来,在他的头颅内横冲直撞,他隐约间听见了一声声动物的嘶鸣,一声又一声,像是要冲破隔膜,利齿撕扯着他的身躯,他趴在地上,像是一只濒死的鱼一样张大了嘴喘息。 他的视线早已经模糊,眼前泛着黑色的光斑,甚至让他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剧痛之下,他连晕过去都做不到,朦胧间,他仿佛看见了有一只鸟一样的东西飞过,拍着翅膀发出无声的光波,刺得时跃双耳剧痛,七窍流血。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 时跃挣扎着摁上了手臂上的光脑,给最近联系人发送了紧急求救信号,然后挣扎着往门口爬。 隐约间,他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外面拍门。 救救他,不管是谁,救救他! —— 时二少在接到时跃的紧急求救信号后急匆匆的按照定位赶到了时跃的所在地。 “时跃?”隔着一扇门,时二少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他犹豫了几秒钟,掏出光刃直接破门而入。 他虽然跟时跃闹了点别扭,但是心底里还是担忧时跃的,毕竟疼了时跃这么多年,就算是心底里有那么一点小芥蒂,他也下意识地把时跃放在最前面,从而忽略了很多小矛盾点。 比如深更半夜,在基地里,时跃一个人锁上门,能发生什么意外呢? 时二少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他破开门的时候,看见了时跃七窍流血昏迷在地上,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 时二少倒吸一口冷气,立刻快步扑了过去。 但是在时二少踏进时跃三米之内的时候,一阵无声的声波直接冲撞进了时二少的脑子,时二少脑袋嗡了一声,一阵剧痛袭来,像是一把钢刀,狠狠地插进了他精神体上,他几乎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迅速消亡。 SS级单兵的身体本能反应救了时二少一命,他当即一滚,滚回了门口,瘫在门口硬生生缓了半分钟,才重新睁开眼来。 时二少眼前都泛起了模糊的红色,他看见倒在地上的时跃都是三重影,浑身酸软,脑袋都要炸了,他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立刻爬出了时跃的房间,向时天城求救。 时天城接到求救、匆匆起床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的二弟倒在门口,七窍流血,昏迷不醒,他的四弟倒在客厅里,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时天城立刻向药剂部发了求救通知,并且全副武装,亲手将时二少、时跃一起带了出来。 这一次,时天城去将时跃带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受到攻击,所以时天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急匆匆把人送到药剂部,然后等待药剂部检查。 说来也巧,时二少和时跃的病房就在封咎病房的隔壁。 给时跃做检查的是一位和时天城有些交情的药剂师,早在时跃进850部门之前,就是这位药剂师给时跃做的体检。 “怪了啊。”药剂师操控仪器的时候一脸诧异,几次把脑袋凑到屏幕前,像是不认识字儿了一样念叨,然后又翻出时跃以前的检查结果作对比。 时天城当时就站在一旁看着,他这两个弟弟脑袋上套着透明的光罩,身上贴着各种仪器,倒在哪儿生死不知,药剂师操控的仪器“滴”一声响,时天城就觉得头皮紧一下。 “到底怎么了?”时天城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中途打断了药剂师的治疗,冷声问道。 药剂师回过身来,围着时跃上下又看了两圈,最后递给了时天城一个报告单:“你自己看吧。” 时天城本以为是什么详细数据的身体检测单,刚想说“我怎么看的懂”,就看到报告单上明晃晃的几个字:精神体等级检测。 时天城深邃的眼眸一颤,抬手接过了报告单。 报告单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写着:时跃,男,医疗兵,18岁,精神力等级:A,精神体:未知,能力:未知。 “这——”病房的灯光在此时竟有些炫目,将那一张白纸打的格外刺眼,时天城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床上的时跃,那声音像是问药剂师,又像是问昏迷的时跃:“这是怎么回事?” 床上的时跃显然不能回答他,他脸上的血迹还没被擦干,瘦弱的身体在宽大的床铺上显得尤为脆弱,时天城压着骤然加快的心跳,尽量冷静下来,问药剂师:“他之前不是没有精神体的吗?” “是啊,所以我说怪了啊。”药剂师啧啧称奇:“你弟弟算是半个天残,你也知道让他拥有精神体有多难,而且我刚才探查他的精神力,发现他的精神力暴动过,他原先压根召唤不出精神体来,所以不可能是何人争斗产生的精神力暴动。”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应该注射过什么药剂,药力很猛,刺激的他的精神力直接暴动,万幸的是,他的精神力并不算是太强,所以召唤出来的精神体停留时间不长,并没有造成什么很大的影响。” 顿了顿,药剂师问:“药剂是你给他的吗?” 当然不是。 时天城手里头压根就没有治疗精神体的药剂,这么珍贵的东西他压根弄不到。 “那就应该是他从别处弄来的药剂了。” 药剂师瞥了一眼时瑾惨白的脸,轻叹了一口气:“肯定不是什么正规渠道的东西,精神力药剂都以救治为主,功效都为滋养、修补,打完了精神力药剂之后的人并不会出现狂暴状态,你弟弟这样,明显是用了猛药,运气好的话只是暴走,顺便激发出了精神力,运气稍差大概会变成傻子,运气不好说不定就直接爆体而亡了。” 时天城听的心口一痛,盯着时跃昏迷的侧脸,浸满冷汗的衣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药剂师继续说道:“还有你这个二弟,你二弟精神力受损,像是遭受了精神力攻击,具体不知道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我建议等他们俩醒来后,你仔细问问,然后我好对症下药。” 时天城闭了闭眼,点头,回了一句“好”。 药剂师走后,时天城就在一旁守着时跃和时二少。 说是守着两个人,但多数时候都只是看着时跃一个人,毕竟时二少是个强壮的单兵,从小又嚣张跋扈没少打架受伤,时天城从来不担心他。 倒是时跃,从小到大都是个胆小自卑的孩子,天性又纯良,谁都能欺负他,上来踩一脚。 时天城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们刚激发出精神力,唯独时跃一个人没有,像是他们这样世代从军的家族,明面上都是不沾商,只进军的,下一辈没有精神力就代表不能进军区,不能进军区,就代表他这辈子都不能接触核心权力,只能做个被家族赡养的废物。 难免被人看不起。 在一次宴会上,有个别人家的小孩儿过来欺负时跃,时跃被泼了一身的水,自己去换了衣服,回来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 要不是时跃的头发还是半湿的,他又多抓着时跃问了几句,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儿。 那时候的时跃昂着一张乖乖的脸,抓着他的手指头,小声和他说:“算了大哥,我怕给爸爸妈妈丢脸。” 时天城永远记得那一天,他疼爱的弟弟为了外人的眼光,为了父母的名声,咬着牙吞下委屈。 所以他不管不顾的把那个小孩揍了一顿。 这些年,他在外打拼也受了很多苦,但他一直都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 因为他要成为最厉害的哥哥,让他的弟弟就算没有精神体,也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可现在,他终究还是没保护好他的弟弟。 回想起那些旧事,时天城就这样在病床旁边等待了半夜,一直坐到第二天清晨。 清晨时,天方大亮,明媚的阳光落到病床上来,照的时跃的脸蛋毛茸茸的,时跃像是做了噩梦,不断地在梦中挣扎。 时天城轻吸一口气,伸出手来,摸了摸时跃的脑袋。 头顶滚热,但渗出来的汗却是冷的,时天城的手掌一贴上去,时跃似乎被他的手掌温度烫了一下,整个人都是剧烈的一抖,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大哥?”嘶哑的声音从时跃的嗓子里冒出来,让时天城精神一震。 “跃跃?”时天城探头去看时跃,隔着一层透明的光罩,他看见时跃眼尾泛红,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哥,我疼。” 时天城那一肚子的疑问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握着时跃的手,脸上冷的像是高原落雪,一片肃杀,心口却疼的要命。 他恨不得此刻躺在这里的是他自己,恨不得从来没有精神力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也不忍心看他的弟弟受难。 良久,时天城才冷硬的安抚了一句:“没事,有哥哥在。” 时跃闷哼了一声,混乱的大脑逐渐清醒,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在看到隔壁病床上还昏迷不醒的时二少时顿了顿,继而又收回视线,去看他的大哥。 他的大哥向来理智敏锐,性格随他的父亲,有大局观,一身浩然正气,虽然也疼爱他,但不像是二哥、妈妈那样没有底线的疼爱,此次的事情如果被大哥知道,大哥一定不会纵容他,他得想办法隐瞒过大哥。 “大哥,我,我好像——”时跃心里把一切盘算的明明白白,脸上也跟着浮现出恐慌不安的神情:“我昨天照顾完你,回房间之后头好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期间不知道怎么了,我觉得好难受,就给二哥打了紧急求救信号,然后我就都不记得了。” 时天城不疑有他,将检验的报告单拿出来给时跃看,他递出报告单的时候眉头紧蹙,看上去很严肃:“你自己看看。” 时跃心弦紧绷了一瞬,接过来一看,顿时欣喜若狂。 “我有精神体了!”他大喜之下,浑身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匆匆坐直了身体,摘掉了头顶的光屏。 虽然他的精神力等级并不高,只有A,但这对于以前根本激发不出的时跃来说也是一大进步了,他捏着那张纸,一时间满是庆幸。 幸亏他下手了! 从今天开始,他时跃再也不是那个没有精神体的废物了,他也可以像是所有人一样,挺胸抬头的站在队伍里,不会再被别人质疑,不需要别人照顾,他可以凭着自己,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一名医疗兵。 时天城细看时跃的神色,见时跃没什么大事,就压了压心底里的欢喜,问时跃:“你知道你是怎么开发出精神体的吗?” 时跃满心的激动被时天城给问没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强行压下满脸的兴奋,轻声说:“我也不大记得了,就是,特别难受,其实从完成任务回来后我就特别难受,只是一直没说。” 时跃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偷了药剂的事儿,所以咬死了牙关,就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他们帝国联星里,所有人大概会在八到十岁左右觉醒精神体,觉醒精神体的过程都并不痛苦,有些人睡一觉起来就有了。 当然,这世上总有意外,有些人的精神体出了意外,导致主人昏迷不醒或者变成半疯,有些精神体就是十七八岁才会冒出来,谁都说不准。 现在帝国联星对人类的精神体还处在一个探查的阶段,有很多未解之谜根本就探查不出,只要他咬死牙关不承认就行。 至于那药剂在他血液里留下的残留,在一天后就会被他的新陈代谢排出,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之后,谁都赖不到他的头上。 “那你二哥是怎么回事?”就在时跃想到此处时,时天城又问。 时跃张了张嘴。 他当时虽然处于剧痛状态,但还是记得事情的,当时他的精神体似乎刚冒出来,正在疯狂攻击自己,他痛的不行了,就让二哥来救自己,谁知道二哥来了之后,也被他的精神体攻击了。 再然后,二哥就昏迷了。 时跃明知道这是自己的错,但还是下意识地甩锅:“我,我不知道,我当时头好痛。” 但是他不说,时天城也隐约能猜到一些。 因为时二少是遭受到了精神体攻击才会昏迷的,当时在场的只有时跃和时二少两人,也就是说,时二少一定是被时跃攻击了。 只是看着时跃此时这个痛苦的样子,时天城下意识地选择了隐瞒。 时跃也是第一次激发出精神体,他什么都不懂,一定不是故意攻击二弟的。 时二少醒来时,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不用管你二哥,你只管休息好就行,等你恢复了,哥哥带你去做一个详细的体检,看看你现在的具体状况怎么样。” 这声音从不远处飘过来,像是隔着一层水幕,传来的动静略显模糊,但是却足够让时二少听清楚。 喉咙很痛,眼睛很痛,胸口像是被陈山连踢了十八脚,四肢百骸都使不上力,更让时二少震惊的是,他的精神力居然受了很严重的伤! 就像是一个完整的盘子摔碎到了地上,现在他只剩下一个个碎瓷片,他稍微想动用一下精神力、召唤出他的精神体,大脑就是一阵刺痛,痛的他闷哼一声,弓着背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召唤不出精神体了! “大哥。”时天城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正看到时二少青筋暴起、满脸痛苦的从床上翻起身来,气若游丝,但神态狰狞的看过来:“我怎么了!” 他这一问,问的时天城跟时跃都是一愣。 他们俩还真就没怎么关注过时二少的具体伤势。 时二少头痛欲裂,对大哥也失去了往日的尊敬,失去精神体的恐慌让他甚至都没办法冷静下来。 时二少是记得发生了什么的,他接到了时跃的紧急求救,他跑过去,开门,走近,然后摔倒,头痛欲裂,他能确定,他的精神体就是在那个时候受伤的。 所以时二少下意识地开始质问时跃。 时跃立刻就怕了,他不敢和时二少承认是自己的精神体伤害了时二少,他知道时二少脾气火爆,也知道时二少一直以强大的精神力自傲,他怕时二少打他。 时跃有些惊慌地拉住了时天城的袖子,避开时二少的视线,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哥哥”。 时天城俊美的脸立刻冷下来,狭长的眼眸落到时二少身上,声线冷冽的训斥:“你吼什么?你吓到跃跃了。” 时二少被骂的一愣。 他为了救时跃受了伤,躺在这里生死不知,他大哥只顾着围着时跃转,甚至还说出了“不用管你二哥,照顾好你自己”这样的话,他只不过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就被大哥如此训斥。 他精神体都召唤不出来了啊!大哥居然还怕他吓到时跃! “哎?人刚醒吵什么。”正好,这时候外面的药剂师来查房,见人都醒了,就顺势对时二少说了一下病情:“你的情况不算很严重,回去修养一年,就能把你的精神体修养好,但是以后出任务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过度使用精神力,你有旧伤,容易造成暴动。” 时二少听见这些话当场停滞在原地,他还维持着那个要起身、但起不来的姿势,脸色由血红转向惨白,连嘴唇都跟着发抖。 而药剂师向时二少说完话之后,又看了一眼坐直了身体,没什么大碍的时跃,还伸手揉了揉时跃的脑袋,递给了时跃一个苹果:“你现在刚觉醒精神体,需要多休息,祝贺你了小朋友。” 时跃听见这话,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伸手捧过了苹果,小声的说了句“谢谢您”。 清晨的阳光下,明亮的病房里,温和的药剂师,神色严肃但嘴角微微勾起的大哥,以及刚刚拥有了精神体,笑的一脸明媚的时跃,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美妙。 这画面深深地刺痛了时二少的眼。 时二少颤抖着从嘴唇里挤出了几个字:“所以,所以我当时是被你攻击了,你发生了精神体暴动,然后攻击了我对不对!” 时二少那发着颤说出来的话里像是浸着血泪,让人无法忽略,医疗师低咳一声,丢下一句“我去隔壁查房”,然后就走了。 随着时二少话音落下,时跃刚昂起笑容的脸蛋立刻惨白下去,他捧着苹果,手足无措的看着时二少,眼看着糊弄不过去了,只好轻声道歉:“二哥,我不是故意的,我——” “老二!”时天城刚高兴起来的情绪又压下去,声疾厉色的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四弟好不容易获得了精神体,你难道不为他高兴吗?你明知道时跃当时暴动失控,为什么还要把你的伤算在时跃的身上!” “我怎么为他高兴!”时二少人都快崩溃了,他奋力的用拳头捶打着床面,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一样嘶吼:“哥!我精神力受伤了,我召唤不出精神体了,我要养一年!我以后还有旧伤!一年啊,这一年里我就是废人一个了!就是时跃伤了我,我难道还不能问了吗?” 时天城被时二少此刻的模样弄的一阵痛心,他当然知道时二少是被时跃伤的,但是时二少又不是养不好,休息一年又怎么了?他以后照样可以进军部。 时跃听见这话,眼泪立马就从眼眶里掉下来了,他颤微微地从床上爬下来,抹着眼泪,把药剂师给他的苹果往时二少的床上塞,一边塞一边哭着说:“对不起,二哥,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 时二少满心愤懑无处发泄,急促的喘息着,一挥手把那苹果挥到了地上:“谁要你道歉,我要我的精神体!” “够了!”时天城再也看不下去,伸手将时跃扶了起来,继而失望的看着时二少说道:“老二,四弟身体羸弱,多年没有精神体,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却不替他高兴,还因为一点误会而迁怒你弟弟,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时跃吗?” 时二少几乎要被时天城的话给气疯了,他本来受了伤、浑身酸软,现在硬是被气的站起身来,勉力撑着墙,一字一顿的反问回去:“他伤了我,他害了我,你还要问我对不对得起他,他是你弟弟,我就、我就不是了吗!” 最后这几个字吼出来的时候,时二少的眼前似乎泛过了几个熟悉的画面。 他以前好像也听过时瑾说这样的话,只是那时候他没放在心上,别人受的苦难对他来说就是过眼云烟,刀子没割在他身上,他不知道疼。 直到现在,他站在这里,看着他的亲哥袒护时跃,言之凿凿的质问他,他才理解时瑾当时的心情。 你只是精神力受损而已,时跃可是挨了你的骂啊! 一口腥甜的血液翻涌上喉咙,时天城低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他像是要昏倒了,却又死死的咬住了舌尖,让自己撑住。 他不能晕,他就算是晕也要出去再晕,如果他晕死在这里,还得让时跃和时天城照顾。 那他不如直接死了! 他现在看都不想看他们俩一眼! “二哥,二哥!”时跃慌乱的想要过来扶时二少,却又不敢过来。 时天城脸上闪过几分不忍,他也是心疼时二少的,可是他才刚想过来,就看到时二少捂着胸口,一脸毅然决然的往门口走。 时跃还想追过去,被时天城一把抓了回来。 “不要去管他,你自己休息好!”时天城心烦意乱的捏着眉心,语气是少见的暴躁:“老二这些年都被妈妈惯坏了,学了一身的臭脾气,半点不知道为家人付出,受了点委屈就要走,也不知道这个毛病是跟谁学来的!” “可是,二哥受了好严重的伤。”时跃抽噎着说:“我怕二哥没地方治疗。” “不用管他。”时天城深吸一口气,压着脾气说:“在外面混不下去,他自己就滚回来了。” 时天城最后那几个字音落下的时候,时二少正踉跄着走出病房,他依靠在墙上喘粗气,一步一步往外走。 恰好看见了隔壁病房的时瑾。 时瑾手里拿着早餐,正在喂床上的封咎吃东西,封咎抿着唇,半响才低头抿一口,顾青和王钊围着床边说话,唯独门边的陈山看见了他,冷哼了一声,一脚把门给踹上了。 时二少看着那一扇被踹上的门,恍恍惚惚的站在门口。 里面是一片热闹,被他放弃过的队友和被他放弃过的弟弟凑在一起,那笑声连门都关不住。 而他,拖着满身的伤出来,连自己的亲哥都不肯多看他一眼。 他做错了吗? 第22章 自私自利的东西 “时瑾, 时二少一直杵在门口,也不知道要干嘛。” 门才一踹上,陈山就开始跟时瑾告状:“他看起来跟犯病了似得。” 陈山说这些的时候,还隔着透明的医院门板, 瞥了一眼门口的时二少。 时二少身上还穿着病号服, 胸口处沾了一小片嫣红的血, 眼窝深陷脸色铁青, 看上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陈山还真就没见过时二少这么狼狈的时候, 一时间八卦心起,满脸都写着幸灾乐祸,都恨不得拉开门亲自问问时二少这是怎么了。 顾青也跟着开嘲讽:“管他干什么?他可死不了,自私自利的东西。” 王钊没说话, 只是扫了一眼封咎。 他们昨天一起喝酒的时候都喝得烂醉,而且都断片了, 据说封咎还莫名其妙精神力暴动了,王钊觉得有点奇怪, 他记得自己喝的不算多,总觉得哪里对不上线, 后来去重新看了一下包厢,包厢早都被基地的员工收拾好了,包厢内部也没有监控,他们也没有损失任何东西,刘队长也没放在心上,也就只好算了。 王钊的视线扫过封咎时, 时瑾当时正在喂封咎吃饭, 自从昨天封咎暴动了之后, 时瑾就把封咎当成了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恨不得把封咎供起来。 封咎安静的坐在床上,他昨天暴动时的绑带已经都被换下来了,枕头垫在他身后,他靠坐的时候手叠在身前,他骨架大,斜躺着时比坐直了的时瑾都要高一线。 时瑾正低着头给热粥吹气。 他侧对着封咎,封咎看他的时候正好能看到他线条漂亮的侧脸,流淌的金色盖到细长的眉梢上方,长长的眼睫盖住了艳丽的瞳色,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和,一边舀起来一点粥,一边轻声回:“不用管他。” 说话间,那勺子就递到了封咎面前。 粥是甜的咸的封咎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只手指甲圆润,手骨纤细,记得时瑾凑过来时身上带着的淡淡的皂角香味儿,记得时瑾一探身,腰间紧绷的弧线。 那时候正是清晨,光线从窗外照进来,为时瑾镀了一层柔光,他抬眸看过来、把勺子递过来的时候,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一瞬。 封咎心如擂鼓,猛地垂下头,一口吞掉勺子,手掌抓着被单,像是要将被单拧碎了一样。 “怎么了?”时瑾察觉到他的不对,靠的更近了些,那双漂亮的瞳孔里映着封咎的眼,让封咎不敢直视。 封咎的唇线紧抿着,过了三秒,偏过视线,低沉着回了一声:“疼。” —— 时二少离开后没多久,时天城也走了。 时天城怎么说也是一队队长,手底下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忙,没办法一直陪在时跃身旁,所以很快,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时跃一个人。 时跃再难忍住见见自己精神体的冲动,从病床上下来,钻进了洗手间里。 之前时天城在离开之前叮嘱他不要随便召唤精神体,要等到一切体检都做完,确定身体无碍后,再尝试召唤精神体。 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但时跃忍不住了,他太想看看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精神体是什么品种的了。 是凶猛的飞禽,还是乖巧的走兽呢?也许是鹰,也许是爪牙锋锐的老虎,不管是什么,都应该是很厉害的动物吧? 时跃怀着激动的心情,站在镜子前面,召唤出了他的精神体。 召唤出精神体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阵虚弱,就像是自己的力量被缓缓的抽出一样,时跃兴奋地一张脸都涨得通红。 他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就在时跃期待的目光中,一只黑漆漆的飞禽出现在了他的手掌心中。 和他想象之中的高大威猛不一样,这个小东西趴在他手心上,没毛,长得有点像是老鼠,一副不是很讨喜的样子,和时跃一对上视线,这只飞禽就立刻飞了起来,在整个洗手间里疯狂乱撞。 时跃猝不及防,急匆匆的想要控制它,但是时跃这时才惊骇的发现,这只飞禽根本不受他的管控! 他控制不了这个精神体! 时跃几乎将唇咬白了,最后一咬牙,直接伸手去抓,手背上都被划了三道痕迹,才抓住这只乱窜的小东西。 直到时跃的精神力逐渐枯竭,这只飞禽才被时跃收了回去。 时跃呆呆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只精神体难道是蝙蝠吗? “时跃?”笃笃的敲门声和清冽的声线从门外响起,时跃一惊,匆匆从地上爬起来,洗了一把脸,开了门,昂起笑脸来喊了一声:“随风哥哥。” 沈随风手里拿着一些水果和零食,身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眉眼间有些疲惫,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口。 沈随风是直接从监察室里出来的,他们因为脱了防护服,所以有被感染风险,一直被观察到现在才被放出来,他被关的时候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在过来的时候还跟神情恍惚的时二少擦肩而过、他刚跟时二少打招呼,时二少也没理睬,而且还在隔壁看见了三队的队员。 听见时跃的动静,沈随风轻“嗯”了一声,又问:“身体怎么样?时队跟我说你受伤了,让我有空多来照看你一下,隔壁是怎么了?” 彼时正是正午十点钟,初夏的烈阳还不算太刺眼,亮堂堂的经过透明的玻璃,然后落到沈随风的身上,为沈随风的脸镀上一层暖蜜色,驱散了一些冷冽。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衣,喉结若隐若现于脖领子下,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带着一股勾人的禁欲感。 让人想扒下他的衣领,咬上他的喉结,看看他失声闷哼时的模样。 时跃本来心情不太好,因为他那个精神体不太听话,但是一见了沈随风就立刻又高兴起来了。 沈随风是他最喜欢的哥哥,从小到大,就因为他没有精神力,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看不起他,讥讽他,只有沈随风不会。 沈随风生来优秀,是被豪门世家培养出来的君子,知礼明事,极为耀眼。 而且沈随风是真的疼爱他,从小到大,他有什么事情,沈随风都不会推辞,能帮忙都会帮,还会贴心的在意他的情绪,比蛮横无理粗枝大叶的时二少好多了。 时跃其实从小就喜欢这个哥哥,只是以前他没有精神体,所以从来不敢和沈随风多表达什么,他知道自己不配,可他现在有了,心底里的想法就压抑不住了,他把时天城叮嘱他“结果出来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说你精神体”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去,难掩兴奋、暗含期待的和沈随风说:“随风哥哥,我有精神体了。” 沈随风进门时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病房的门外,像是门外的走廊上有什么东西牵扯着他一样,乍一听到时跃的话,他回神了两秒才开口:“精神体?你新开发出来的吗?” 帝国里也有一些人超过了十岁、到了二三十岁才有精神体,案例比较少,但确实是存在的,所以沈随风没有很惊讶。 更何况,沈随风知道时跃来850就是为了开发精神体,时天城一直在筹划这件事,他只是觉得这一天来的稍微有点快而已。 时跃的脸蛋激动得微微发红,他的手指捏着衣角,重重的点头,尾音兴奋地上扬:“嗯,就在昨天晚上,我突然就激发了精神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时跃还强行召唤出了蝙蝠给沈随风看。 他明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已经面临枯竭了,但还是想让沈随风看看自己的精神体,这回他提前做好了准备,一召唤出来蝙蝠,就立马将蝙蝠握在了手心里,献宝似得捧给沈随风。 当沈随风看到那只蝙蝠的时候,眉心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他的精神体就是飞禽,所以他对这些飞禽都比较了解,时瑾手里的这只蝙蝠叫“音波蝙蝠”,可以悄无声息的对人的精神力造成冲击,并且属于群攻状态,谁踏入了它的领地都会被攻击,当然,也可以治疗人的精神力,但是治疗的能力比不上攻击的能力。 这种精神体很难控制,一般的精神体会对主人产生依赖感,但音波蝙蝠不会,这种蝙蝠甚至会攻击主人,十分危险,以前就有很多音波蝙蝠攻击主人、攻击其他人,导致意外发生的案例。 所以沈随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什么等级?” “A级。”时跃小声的回答,唇角都压不住了,还没忘谦虚一下:“有点低。” 其实也不算低了,毕竟他们帝国军校的招收标准就是A级,能达到A级的人都算是优秀,只是放到人人皆为S级的850部门,就显得没那么够看。 A级,那还好,杀伤力不是很强,时跃还可以控制。 “这只蝙蝠,你以后要少拿出来。”沈随风的目光扫过蝙蝠,上半身微微后昂,和它拉开距离:“它的能力很容易误伤,你怎么会——” 他想要说一句你怎么会觉醒出这样的精神体,但他眼眸扫过时跃,又突然意识到这是时跃好不容易盼来的精神体,所以喉咙里的话匆匆吞了回去,挤出了另外一句:“你好好训练它,以后也会有用的。” 但时跃已经看透了沈随风那眼眸里面深藏着的厌恶。 时跃满心的兴奋都被浇下去,他性格敏感,又足够了解沈随风,他已经听懂了沈随风藏在舌头下面的潜台词了。 “随风哥哥不喜欢这个吗?”时跃昂起头来,勉强挤出些笑容来:“是,是它还太弱了吗?” “不是。”沈随风有些懊恼于自己刚才说的话,匆匆找补了几句:“音波蝙蝠其实是一种不错的飞行系,到时候可以让时队教你如何训练,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些话本来是时跃很想听的话,他想看到随风哥哥揉着他的头夸他厉害,想成为大家的焦点,但是现在从沈随风的嘴里说出来,他又一丁点都不信了。 眼见着时跃整个人就像是枯萎了的枝桠一样垂下去,沈随风微微有些尴尬,他像是往常一样说了些话来安抚时跃,但这些话似乎并不能奏效。 时跃依旧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就算是笑,脸上也蒙了一层凄惨的光。 沈随风兴许是看多了时跃自怨自艾的模样,又一直惦记着隔壁的事情,也没有多待,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说有事要忙。 沈随风走的时候,时跃几乎是一步一步跟到病房门口去送的,他那双眼睛生的像是会说话,里面的留恋和不舍几乎都黏在了沈随风宽厚的脊背上。 但沈随风如同看不见一样,快步出了病房。 他出病房的时候随手带了一下门沿,力道不够,并没有把门关上,时跃的目光就望着那扇晃动的门,一直望到沈随风最后一片衣角离开。 时跃低头在心里安慰自己,随风哥哥有事要忙,顾及不上他是正常的,他只需要好好休息,调养身体,训练好精神体,等到时候去跟队一起出发就行。 但当时跃准备回房的时候,却听见了沈随风的声音。 “时瑾,你,你现在有空吗?” 时跃浑身一颤。 病房的门没关,他又觉醒了精神体,听力比以前敏锐了数倍。 他甚至能够听出来沈随风声音略微紧绷的音调,隔着一扇门,针一样刺进他的耳朵里。 时跃捏着精神体的手指都跟着泛白,蝙蝠被捏的挣扎,低头在时跃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时跃痛的松手,下一秒,他听见了时瑾的声音。 “嗯?”淡淡的上扬语调,声线里暗藏着几分慵懒,像是只矜贵的波斯猫一样,漫不经心的磨着爪子。 “我,昨天受了点伤。”沈随风声线有些轻,又似乎有些犹豫,磕磕绊绊的落下来:“你有空帮我治疗一下吗?你,你的等级跟我相似,比药剂师准备的药剂好很多。” 时跃听到这里时再也忍不住了,他颤着手,猛地将门板摔上,泄愤一般狠狠地蹬了一脚。 果然,果然还是嫌弃他的精神体不如时瑾! —— 巨大的关门声从隔壁传来,在药剂部的走廊里回荡,时瑾站在门口,顺势瞥了一眼隔壁门。 他当然知道隔壁住的是时跃,早上的时候陈山特意出去打听了一圈,只不过药剂部对每个病房的病人状况都是保密的,所以陈山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只知道时二少受了很重的伤,会影响精神体那种。 “不了。”时瑾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到了沈随风的身上:“你有你自己队伍的医疗兵,不需要我。” 沈随风被时瑾的话说的心里一颤。 这句话在不久前,是他在训练的时候亲口说的,他以为时瑾不知道,却不想,原来时瑾当时就听的清清楚楚。 并且在今天,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我需要你的!”沈随风顾不上丢脸了,他怕时瑾因此而记恨他,匆匆解释:“我当时只是随口一提,时瑾,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医疗兵,我们现在还一起在850,我一直都会需要你的。” 时瑾当时正靠在门框上,抬着眼望过来,那双圆眼清澈见底,红色的瞳孔里迎着清晨的光,一开口就是略显疑惑的清脆声音:“你需要我,可我凭什么医治你呢?我跟你又不是一队的。” 时瑾本来生了一副精致漂亮的皮囊,像是西方神话中雌雄莫辩的美少年,但是他性子太独,说话毫不留余地,细眉一挑,这份美丽中多添了几分锐意,十分扎手。 沈随风被时瑾扎的眉头紧蹙,多少有些恼火。 他已经屈尊降位至此了,时瑾为什么还是如此冷淡? 联想到刚才时瑾瞥向门口的那么一眼,难道是时瑾是在在意他去看时跃吗? 心情诡异的好了些,沈随风刚想说“我只是受时队嘱咐去看了一眼而已”,但他还没有说出来,就听见走廊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时瑾!”顾青在外面喊:“刘队叫你们快过去呢,又来活儿啦!” 有外人来了,沈随风下意识地闭了嘴,而时瑾直接回了一声“来了”,丢下沈随风,然后转身去病房里叫封咎。 封咎早都能下床活动了,只是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时瑾过来喊他时,他蹙着眉在床上翻了个身,壮硕的身体努力的缩成一团,闭着眼,嘶哑着声音喊:“疼。” “疼?”时瑾伸手过来摸他的额头,一边摸一边治疗,实在是没摸出来什么不同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治疗精神力的能力——封咎看起来明明是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嗯。”封咎被时瑾摸上了头,原先紧蹙的眉头舒缓开来,一双锋锐的眼眸微微软下来,像是只哼哼唧唧的大藏獒一样,一直把自己的脑袋往时瑾的脑袋上凑,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大概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磕磕绊绊的扯谎:“你治一治,就不疼了,你一松手,就疼。” 时瑾就又坐下,耐心的揉着封咎的脑袋。 封咎的头发茬儿很短,像是小刺猬,头皮底下热乎乎的,刺热的手感在掌心漫开,有种诡异的舒服,像是在撸着什么小动物一样。 时瑾手指温凉柔软,带着轻柔的力道,顺着封咎的头顶向下摁,一边摁一边低声安抚:“没事,不会疼了,我——” 恰好门边传来动静,时瑾的目光才刚看过去,封咎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时瑾侧过头看他时,他那张悍戾的脸居然涨得通红,在时瑾惊讶的注视下,从牙缝里又挤出了一声“疼”来。 时瑾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的人就冲进来了。 “封咎,你实在难受就别去了。”顾青站在门口,叉着腰喊:“我去跟刘队给你请个假?也就是个D级任务,你也可以歇着不去。” 顾青进来时,封咎立刻以不符合他壮硕身形的敏捷速度窜起来了,时瑾的手指还悬在半空中,有些惊讶的看着封咎:“不疼了吗?” “不疼了。”封咎那双带着疤、凶悍异常的眼垂着,像是对门外突然有了莫大的兴趣一样,大跨步的往门外走。 只是如果时瑾这个时候能看一看封咎的耳朵,就会发现封咎的耳朵红通通的,配上他那张悍戾冷漠的脸,像是一只故作凶狠的大狗狗,你向他伸手,他表面上正襟危坐,背地里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 封咎出门时,眸色凌厉的左右扫了一眼,语速极快的问了顾青一句“看见别人了吗”,顾青没听清,回了一句“啊?”,封咎又扭回头,假装自己没问过。 时瑾这时候正跨出病房的门来,他一只手整理着作战衣的袖子,头也没抬的跟两人说:“你们俩先去楼顶集合,我去取点东西,取完直接去顶楼,很快,不用等我。” 顾青转头就开始催封咎:“快点快点,队长等着咱们呢。” 封咎走在顾青身侧,他步子大,顾青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一边跟一边絮絮叨叨:“没想到出任务出的这么快,刘队长说这种低等级任务他们一个月要出二十多趟,如果不愿意出这么频繁,就得去挑B级A级的,一个月一两次就行,但是会有伤亡,所以一般不是强制任务,刘队都不去接B级以上的。” 他说了半天,发现旁边的封咎一直没什么回应,并且脚步还慢了几分,他抬眸一看,正看见封咎目光凝向前方。 在那个方向,沈随风正走向顶楼的电梯,似乎是察觉到了视线,沈随风回过头来,远远的跟封咎对上了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顾青的错觉,就在那一瞬,顾青觉得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空气中像是有火花迸溅,两人两两对立,像是随时都能抽出光刃来拼一把似得。 但下一秒,沈随风和封咎都若无其事的别开了视线,安然的走进了同一个电梯里。 顾青最后跟进来,手指头戳了戳电梯按键,突然间觉得电梯里的气氛十分逼仄。 我不该在电梯里,我该在电梯井。 到了顶楼的时候,顾青就急不可耐的钻了出来,顶楼大概有一千来平,特意修建成可以停飞船的样子,顾青跑过去的时候,王钊正在接受刘队长的训话。 刘队长说的话大概也和上次差不多,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顾青在跑过去的时候,还看见了隔壁的一队队长和时跃。 巧了,这次任务来的时候,基地里其他队伍还是没回来,能凑出俩队伍上阵的还是只有一队和三队。 来850基地有几天了,顾青自然知道时天城、时二少、时跃和时瑾之间的关系,只是时瑾从来不提,他也就不问,但是难免对这几个人有点关注。 在他经过时天城的时候,清晰的听见时天城和时跃说:“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任务,时跃,你应该好好休息。” “哥哥,我知道。”时跃昂着头,他不过一米七多,站在时天城面前时依旧像是小时候一样,乖巧懂事,一笑起来满目璀璨,像是小太阳一般明媚开朗:“哥哥,带我去吧,以前都是哥哥保护我,今天,我想来保护哥哥。” 时天城满肚子的条款规则都被时跃这一声“哥哥”给泡软了,他刚强了一辈子,对上时跃却不忍说一句重话。 他这弟弟啊,让他又心疼又骄傲。 “好。”满肚子的话就这样被吞了回去,时天城垂下微凉的眼眸,揉了揉时跃的头,将无数的疼爱压到了最下面,声线冷冽的开口:“先登飞船吧。” 时跃点头,准备上飞船,恰好这时沈随风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故意慢下脚步,等着沈随风一起走。 “时二少没来么?”沈随风随口问。 时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时二少当然来不了了,他受伤严重,又是单兵,不会有人保护他,更何况,他之前才刚跟大哥吵过架。 想起来时二少说的那些话,时跃心里都跟着堵得慌。 不过是被他误伤了一下,就全然忘记了以往的亲情,原先时二少口口声声说的“我把你当亲弟弟看”的话,大概也是假的吧。 时跃苦笑一声,随口回道:“他和哥哥吵架了。” 沈随风本来也就是随便一问,并没有太将时二少放在心上,闻言抬脚往飞船上走,临上飞船之前,他还回眸瞥了一眼三队的方向。 那时顶楼的电梯正被打开,时瑾从里面匆匆跑出来,十点的太阳温和明媚,时瑾跑来时覆在眉眼上的微卷发丝随风飘起,露出精致白皙的额头,迎着风身姿矫健的跑过来,从小腿到腰际都绷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说不出是那天的阳光太好,还是时瑾眉眼的笑,总之沈随风的脚步顿了两秒,竟有些晃神。 “随风哥哥。”直到他身边的人又轻又慢的唤了他一声,沈随风才猛地回过神来,冷着脸“嗯”了一声,借此掩盖自己的失神,继而大跨步的进了飞船。 一队进入飞船之后,三队的人终于到齐了,按个头大小排序,封咎陈山王钊顾青时瑾,五个人军姿站好,被刘队长絮叨了几分钟,才跟在刘队长屁股后面上飞船。 这次上飞船时还是上次的分区,三队的人坐在左边,一队的人坐在右边,一队的人只有沈随风,赵柯,时天城和时跃。 刘队长在光脑上发了新的通知,叫他们自己看。 时瑾点开光屏,接收了这个新星球的讯息。 这个星球毁灭于极端天气的,据说是全球各地接连降下大雪,气温降到-70度,活生生冻死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生物,剩下的百分之五苟延残喘的生物都在深海里,整个星球都变成了一颗冰球。 而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在冰面上开采一种长在冰层下面的、拳头大的虫子,被称为“冰虫”,通体晶莹雪白,位于千米冰面之下,厚厚的冰层之中,需要人工开凿才能挖出来,可以治疗某种病症,很受欢迎。 他们的任务是一人开采十五颗,超额开采出来的冰虫百分之七十上交,百分之三十自留,任务时间为五个小时。 听起来好像有点枯燥,没有战斗,没有敌人,他们只需要在艰苦的环境下干上五个小时,然后就能回来。 简直像是矿工一样。 战舰跳跃了大概四个多小时,到地方的时候照样是刘队留守,不过这回刘队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必须穿好作战服,谁都不能中途脱掉,包括头盔。 “你们的作战服会调整恒温,保护你们不受冻伤,否则下面的﹣70度气温会让你们有去无回。” “拿好你们的装备,冰层开采需要特殊的仪器,保存冰虫也需要特殊的匣子,这些东西价格昂贵,丢了咱们小组要扣分。” 刘队开舱门时,还细细的叮嘱他们:“这回就不需要分开跳伞下去了,你们自己开战斗机下去,团体合作,跟紧一队队长,期间要完全听从命令,时刻注意自己队友的安危,有危险立刻通知我,我去救援。” 下来之前,陈山还对刘队这样细致的叮嘱不太在乎,他觉得刘队就是爱叨叨,但当他坐上战斗机下去之后,才明白刘队为什么这样反复的警告。 他们的战斗机漂浮在半空中,从上往下看,整个星球都是冰面,远远地一望,冰面和天空凝成一色,让人生出一种苍凉之感。 但等战斗机接近地面了、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些广阔洁白的冰面上处处都是两米到五米宽的窟窿,有的窟窿旁边没有人,而有的窟窿旁边有人拿着光刃、举着光枪守着,窟窿和窟窿之间大概相距一百多米,这一片苍凉的大地上,硬是被这些窟窿和守着的人群营造出了一种奇异的热闹感。 “这都是啥人啊?”陈山趴在战斗机上,一脸诧异的问。 这星球上的人不是都死绝了吗?怎么地上还有这么多。 “是遗迹猎人,哪里有利益,那里就有他们,闻着血腥味儿而来的鬣狗,鬣狗的目标不止是这颗星球上的资源,还有所有活着的人——抢别人的东西,比他们自己开凿要快的多。” 驾驶战斗机的时天城看准了落脚点,缓缓降落,发动机轰隆轰隆的响,时天城的声音肃杀紧绷:“所有人听我调遣,进入战斗状态,还有十秒钟准备降落。” 第23章 时瑾就这么死了多好 全员在内, 所有人都立刻掏出光刃,准备好光枪,穿戴好防护服,上下检查头盔和装备。 十秒钟后, 战斗机落地。 冰原上有一层薄薄的雪层, 被战斗机的狂风吹的呼呼的扬成漫天雪雾, 暗黑色的战斗机、流畅的羽翼, 以及战斗机上刻着的850三个数字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雪原上的猎人们紧紧地盯住了那架战斗机, 对他们来说,这架战斗机是不一样的存在。 唔,他们一般都把这种人叫做“走狗”,跟这群人称呼他们为“鬣狗”是一样的。 和自由狂放, 为所欲为的遗迹猎人们不同,850部门的官方走狗们向来是不杀人夺宝的, 他们只会完成固定的任务量,然后以最快速度撤走, 而且,有他们在的地方, 都是资源最丰盛、危险性最低的地方。 850部门背靠军方,手里有各种资源渠道和先进的设备,比他们这些单打独斗、坐个飞船都得拼单,凑够了人才能出发的遗迹猎人不一样,他们还要保证自己这一趟不能亏本,搞不好命都要丢掉, 和他们比起来, 官方走狗的待遇显然好上很多。 大部分遗迹猎人嘴上对走狗们不屑一顾, 说他们都是一群软骨头, 为了帝国卖命,根本不懂什么叫浪漫的自由,但实际上心里酸的要死,只要有队伍招揽他们削尖了脑袋都愿意往里面钻——毕竟官方走狗都不怕老、不怕伤,人家退休金每个月都是五千星币打底呢,帝国包食宿赡养,还负责治伤治病,包全医药费。 只是官方收人向来只要顶尖的遗迹猎人以及出身清白的学生,所以他们这些底层遗迹猎人没机会,只好硬着头皮说自己不想去。 出战斗机时是时天城打的头,跟在后面的是陈山,时瑾,封咎,时跃,沈随风,赵柯,一群人纵队挨个儿下来,最后是王钊和顾青留守。 他们俩负责守护战斗机,预防那些遗迹猎人跑过来抢他们的战斗机和物资。 抢夺物资这种事儿在遗迹猎人中时有发生,大部分遗迹猎人在抢夺物资之后也不会抢了就走,还会赶尽杀绝,顺手往冰窟窿里扔一颗炸弹,直接把冰道炸了,让下面的人出不来,以绝后患,所以那些遗迹猎人才会在冰窟窿外面放人守门。 时天城下雪原后,挑了一个定点,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黑色的、纽扣大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不到半分钟的功夫,这仪器自己嗡嗡嗡的开始变形、壮大,变成了一个乌黑色、三米高,两米宽的鼠形机甲。 四周的遗迹猎人们看的眼珠子都冒绿光。 帝国联星对机甲的把控极严,大部分在市面上流通的机甲都是家政机甲和观赏性机甲,能真正用来作战的机甲只有军中或者背靠军政的部门才能拥有,当然,黑市里也会有,但一般人是远远买不起的。 时天城亲自进了机甲操控间内,操控机甲在冰面上向下开凿,他凿出来的不是窟窿,是向下的通道,还有台阶。 机甲削冰如泥,短短半分钟就已经挖到了数十米深,看的四周的遗迹猎人眼珠子都绿了。 这样奢侈的战斗机甲,居然被用来凿冰。 他们这群人都得用大型凿冰器硬生生打出来一个个地洞来,然后顺着绳子滑下去,再漫无目的的在冰层底下瞎找,一找就是三四天,万一绳子断掉了,就会迷失在一个个冰下通道里,如果碰上冰下通道坍塌,人就交代在地下了。 但是有了这个机器,就算是迷失了,也能自己挖一条路出来,生存率大大提高。 走狗们的东西啊真是让人羡慕。 时天城挖隧道、开着机甲打头下去之后,依旧是陈山第一个,时瑾第二个,第三个变成了时跃,第四个是赵柯,第五个是沈随风,第六个是封咎。 在陌生的环境下,都是单兵包围医疗兵,体能最强的单兵打头或殿后。 隧道并不算窄,大概挖了两米五宽,两米五高,一进隧道深处,那种寒冷直直的往人骨头里钻,如果没有作战服,他们在这种温度下活不过两个小时。 冰洞里一片昏暗,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个荧光剂,浅绿色的荧光照着透明的、厚厚的冰层,再深的地方就看不见了,时瑾下去时,还拿光刃在冰上划了一下。 他下了十成的力气,只不过留下了一分米深的划痕,这些冰很不容易被割开,如果被困在冰层之下,会很难挣扎。 时瑾更警惕了几分,快步跟上了前方的人。 往里走的时候,时瑾觉得他们是在一个深渊巨兽的肠子里前行,连前方的挖掘声都像是巨兽的肠液轰鸣,凭空生出来一种他们马上要被吞噬的感觉。 “到了。”他们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时天城终于从机甲里出来了。 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处于无数隧道之间的一节,前前后后都黑的看不见东西,只有手中的荧光棒可以照亮,时瑾仅凭肉眼,看不出这地方有什么分别。 “现在我们是在千米冰层以下,在这冰层里有很多隧道,有的是自然形成的,有的是后天挖掘的,冰虫,就在这些冰层之间,你们需要拿装备进行探查。” 一片昏暗里,时天城的声音带着回音,嗡嗡的传来:“不要乱走,三人一组,所有人距离我的范围不能超过十米远,现在距离任务完成时间只剩下四小时二十分钟,所有人,开始行动!” 时天城一声令下,队伍里的人立刻蹲下身,开始整理装备,掏出检测仪器开始在冰面上检测冰虫。 明明都是第一次接触这些设备,但是所有人都显得游刃有余毫不慌乱,唯独时跃不同,他蹲下身后,对着一整个完整的装备箱子发呆,荧光棒的细微光芒将里面的装备照的比较清晰,但时跃一件都不认识。 这、这些东西,他以前完全没学过。 他左边是时瑾,右边是沈随风,蹲下来的时候赵柯蹲去了另外一边,所以时跃下意识地向沈随风求救。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戳了戳沈随风的手臂。 沈随风回过头时,正看见时跃乖巧的蹲在他的身侧,时跃骨架小,安静蹲下来的时候像是一只猫儿一样,正昂着头,睁着一双澄澈的杏眼,一脸茫然且依赖的看着他,仿佛他是这昏暗冰洞里唯一的救赎。 仅一眼,沈随风就明白了时跃在苦恼什么。 时跃并不知道怎么弄这些机器,当然,在三个小时之前他们这群人谁都不会弄,但是在跳跃过来的这三个小时里,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学习这些知识。 就连从最开始就被决定留守的王钊和顾青都学了,唯独时跃没有学。 时跃以前在军校就是浑水摸鱼的,因为他是走后门进来的缘故,时家又上下打点,所以什么大小考核都没人难为他,他也感受不到军校学生的压力。 他们这群军校生被随便丢到一个地方,扔给他们几样东西,然后要他们自己靠这几样东西完成考核,所以每个学生都会在最短时间内熟悉自己手上的所有东西,不用别人教,东西拿来了,他们自己会根据操作指南来学。 但时跃没这个意识,他以前跟时二少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操心,养成了一个别人动手做,他就在旁边看的性格。 现在他跟了时天城,时天城只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没有战斗力,却不知道时跃在任何方面都是个白痴,所以放心的把时跃放出来了。 沈随风自然是知道时跃的问题的,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教时跃来做这些,却在伸出手的瞬间,看到了时瑾。 时瑾已经动作利落的开始探查了,组装成功的仪器就是一个“望远镜”一样的东西,一头贴在冰层上,一头贴在人眼上,然后开始一寸寸的透视,透过冰层往里面看。 这个过程很费精力,人要一点一点对着墙挪,隔着一层头盔,对上眼睛也对的不太舒服,在这样的极寒地区,就算是身穿作战服也受不了。 四周一片黝黑,只有喘息和开凿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别说,还真有那个矿工挖矿的感觉了。 兴许是姿势难受,时瑾下意识地扭了一下头,正看见时跃拽沈随风衣角的那一幕。 时瑾向来看不惯时跃这种向别人伸手的性格,但时跃又没麻烦到他头上来,他也只是蹙了蹙眉,继而收回视线,继续寻找冰虫。 但沈随风却敏锐的捕捉到了时瑾脸上一闪而过的厌烦。 时瑾不高兴了,因为他和时跃走得太近了吗? 沈随风的心底里瞬间掠过了一丝隐秘的欣喜,他几乎是立刻缩回了手,转头喊了一声:“赵柯,过来帮时跃弄一下。” 赵柯正勤勤恳恳的撅着屁股往角落里看呢,他总觉得这块有一片影子,像是虫子的样子,被沈随风这么一叫,又赶忙跑过来,“哎”了一声,蹲下来挤在沈随风和时跃之间,帮着时跃弄。 “哎呀,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 “很简单,你对着眼睛。” “你手要动啊!动起来!” 赵柯絮絮叨叨的时候突然发觉时跃没看他,一扭头,正看见时跃垂着眸,咬着牙的脸,时跃长了一副嫩生生的模样,此时眉眼狰狞,旁边再被荧光棒的绿色光芒一衬,竟然也显得颇为吓人,让赵柯满肚子的话都吞了回去,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你怎么了?” 时跃的指尖在荧光棒上掐的生疼,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沈随风到底是为什么突然甩手不教他了,就因为时瑾看过来的那一眼,就因为时瑾看了那一眼! 他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让随风哥哥继续喜欢他? 他有了精神力了,也有了精神体了,可是沈随风还是一步一步的被时瑾迷惑,被时瑾拉走,他做再多也吸引不了沈随风的视线! “我没事。”时跃白着脸,勉力笑了一下:“可能,是太冷了吧。” “啊,对,你身体不好,我忘了。”赵柯手脚更麻利的教了一通时跃。 “我挖到啦!”突然间,陈山那边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陈山乐的倒在地上撂蹶子,冲着半空蹬了好几下,然后高高举起来手里的东西,冲时瑾喊:“时瑾,接着!” 陈山粗枝大叶,什么东西都爱丢,所以养成了一个有了好东西第一时间扔给时瑾保管的习惯。 昏暗的隧道里,一丝亮银色飘过来,时瑾随手一接,隔着一层黑色光离子战衣都能感觉到这东西的凉意,虫子大概拳头大小,椭圆形,背面是光滑的壳,正面是细细的小爪子,捏起来像是个死物,但是根据资料所说,这玩意儿是活的,一只价值千金,需要放到仪器里保存,一旦拿出来、接触到正常的温度就会立刻死掉。 他们一群人凿了半个小时,才搞到这么一只,由此可见,十五只的量并不算少。 时瑾把这东西装好,才刚收好,就听见时天城低低说了一声“戒备”。 有人来了。 时天城是负责随时警戒的人,所以他一开口,其余人都飞快收拾起装备背好,时瑾才刚把背包背在背上,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他的听力远不如单兵,他都听见了,就说明人很近了。 来人数量不少,脚步声在冰洞里逐渐逼近,对面似乎没用任何照明的事物,所以一片昏暗里,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危险似乎也从黑暗里探出了獠牙。 时天城站在最前面,时瑾和赵柯都开始往后退,沈随风封咎陈山开始往前走,唯独一个时跃下意识地跟了沈随风走了一步,又被赵柯拉到了后面。 单兵作战,医疗兵退避,避免误伤。 来人显然是一队遗迹猎人。 遗迹猎人的外貌和他们很不同,遗迹猎人没有上好的电离子战袍,他们只有廉价的作战衣,有的人作战衣不能恒温,还裹上了厚厚的兽皮,行动间很缓慢,手上拿的武器也多种多样。 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脸上都裹着东西,有的是黑布,有的是围巾,就连眼睛上都带上了光屏眼镜,让人看不出他们的外貌。 一,三,五,一共七个人,和他们人数相等。 时瑾站在最后面,嗅到了来势汹汹的味道。 他没有上前,而是谨慎的又退后了半步,心跳也跟着快了几分。 打从他们下战斗机开始,就一直有很多人在暗处打量他们,敢在这种环境下迎着他们上来的遗迹猎人不会有蠢材,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强大的自信,而且看他们的神情,几乎都是单兵,没有医疗兵,也就是说,一会儿的局势有可能会是七打四。 他们三个医疗兵需要躲得足够远,在这种狭小的地方,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一个激光刃扫过胳膊都能切下来一半,这儿又没有医疗舱紧急救援,一切都得小心。 时天城似乎也没有和对面的遗迹猎人交涉的意思,他给单兵打了一个准备作战的手势——这大概就是遗迹猎人之间的生存法则,他们不需要沟通。 在遗迹猎人之间,互相当看不见,就是和平共处。 我不想招惹你,我就绕开走,我既然来了,就代表我要动手。 战争一触即发,比时瑾想的更快,他只感觉到一阵风打到他的头盔上,期间还夹杂着细碎的雪粒,打的他的头盔沙沙作响,与此同时,肢体碰撞和光刃击打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时天城的精神体是一只孔雀,飞起来时爪牙锋锐,动作快的时瑾根本都看不清,跳起来直咬向对方的喉咙,与此同时,对方的精神体也开始一一迸出来,在昏暗中,暂时还没有人能冲破单兵防线,冲到他们面前来。 时瑾放出了小鹿辅助,赵柯放出了小狗,时跃这时站在最后,犹豫着要不要放出自己的精神体。 他的精神体暂时还没通过测试,但是他自己能够感觉到,他的精神体可以发出两种音波,一种是治愈人的精神力,一种是攻击人的精神力,并不能直接治疗或者攻击人们的身体——如果用牙咬算得上是攻击的话,那音波蝙蝠的攻击力应该有个10吧,1000分满的那种。 如果他您能够精准控制音波蝙蝠攻击目标的话,他此时肯定动手了,但他并不能,他怕像是那次的时二少一样造成误伤。 就在这短短半分钟的功夫里,对面有人受伤,兴许是被打急了,有人脑袋一热就来了个同归于尽的法子,咒骂着扔过来一颗炸D。 不光是他们850小队的人惊讶,就连对面、他们那伙人里自己都有人惊叫着骂了一句什么,时瑾没听清,他的注意力全都在炸D上。 那颗炸D冒着火光,砸在地上时让时瑾汗毛都倒竖起来了,抓了赵柯一把,和时天城同时高喊出了一声“跑”,然后一扭头转身就跑。 在这种地方放一颗炸D,轰炸会引起坍塌,到时候他们谁都别想跑。 四位单兵从他身后风一样追上来,封咎最快,抓住了时瑾的左胳膊,后面是沈随风,抓住了时瑾的右胳膊,两人这样一抬,时瑾的脚都不沾地了,时天城第三,捞起了惊叫的时跃,陈山就抓起了唯一落单的赵柯。 军校和部队里不成文的法则:队伍里的每一名医疗兵都不能被放弃,就算要死,也得是单兵死在他们的前面。 爆炸袭来的时候,时瑾被两个人紧紧地压在了身下,一道巨力从身后冲撞而来,四周都是冰层,时瑾的脑袋重重的撞到了冰面上,头顶上的冰层顶棚轰隆隆的坍塌,就算有盔甲保护,时瑾还是撞的眼前一晕。 —— 巨大的轰鸣声在隧道里形成了阵阵回音,荧光棒早都不知道被丢到了那里,头顶有巨型冰块掉下来,转瞬间就将隧道填的严严实实。 黑暗,疼痛,冰冷。 大脑仿佛短暂的断了一根弦,无尽的黑夜压下来,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幻还是现实。 直到某一刻,有人低咳着从碎冰缝隙中撑起来,努力的拿起了一个荧光棒,淡绿色的荧光棒照亮了他破碎的头盔和带血的额头,血液从他的眉心流下来,在他的眉眼处蜿蜒而下,荧光照亮了他悍戾的眉眼,万般寂静之下,他低喘着,伸出手掌去拨弄面前的冰块。 正是封咎。 “咳——”压抑着痛呼的闷哼从身旁传来,沈随风也从冰块下爬了出来,他比封咎还要狼狈些,他的作战服背部都渗出了血迹,作战服是黑色的,血迹渗透出去的时候并不明显,只是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已经在整个隧道弥漫出来了。 但他们俩都顾不上太多,都匆匆的开始搬开冰块,寻找时瑾。 在这样冲击之下,他们两个单兵都如此,时瑾一个医疗兵会不会受到致命创伤? “大、大哥!”在大概几米远的位置,时跃的哭声瞬间爆发出来,溢满了整个寂静的空间:“大哥,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啊,沈随风,你快来看看我大哥。” 沈随风正好在冰层下抓到时瑾的手臂,他顾不上去管时跃,而是从喉咙溢出来一阵野兽的闷哼声,手臂都绷出青筋,硬生生将时瑾从冰层下翻了出来。 一见到时瑾的脸,封咎的头皮就一阵热热的刺痛,眼前一阵腥红。 时瑾的状态明显不好,他的作战服直接报废了,头盔裂成几块,已经护不住脸了,他脸上被擦破了一块皮,血都没来得及流出来直接就被冻成了血痂,糊在时瑾的脸上,那一抹红衬得时瑾的脸苍白铁青,生死不知。 封咎顿了两秒,突然开始大力翻找自己的背包,战斗衣破损,恒温失效、手臂受伤,手指被冻得僵硬,他连着拉了两下没拉开,第三下时背包硬生生的被他撕开了。 他不说话,只是那粗重的喘息和背包被撕裂的声音在冰洞里回响,让人隐隐心惊。 沈随风被背包的撕裂声惊醒,转头高声喊起了赵柯,但赵柯没有回应。 刚才那一通坍塌,不知道把赵柯和陈山坍到哪里去了。 “随风哥哥,我大哥不动了,我的腿好疼,你快来救我。”时跃还在角落里凄凄惨惨的叫着,终于,沈随风被他叫动了,踉跄着拿着荧光棒冲过来,一把将角落里的时跃薅起来,连拖带拽带到了昏迷的时瑾面前。 “快。”沈随风喘息着,终于对着时跃说了第一句话:“救他。” 时跃从没有像是现在一样嫉恨过。 他的腿好疼,疼的像是要断了一样,可是沈随风却根本没有管他,替他医治的意思,而是让他去给时瑾医治,他的眼里只有时瑾。 事情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明明最开始,所有人都是疼爱他,讨厌时瑾的。 他只是不想要时瑾抢走自己的东西,抢走他的家人而已啊,为什么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呢? “快点!”急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又在冰洞里盘旋,最后撞进了时跃的耳廓里。 时跃被沈随风抓着,目光被迫落到时瑾的脸上,他听着沈随风那粗重的喘息,感受着沈随风抓着他的发颤的手指,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如果时瑾就这么死了多好? 再也,再也不会有人和他争抢,随风哥哥就永远是他的了。 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召唤出他的蝙蝠,然后对昏迷的时瑾攻击,反正时瑾也昏迷过去了,他的蝙蝠可以攻击也可以治疗,别人那知道他是在做什么?四周昏暗,他只需要—— 第24章 合作 时跃颤着手, 召唤出了他的精神体。 冰洞太冷,他的精神体缩成一团,在他的掌心瑟瑟发抖,他的脑海中天人交战。 他不想杀时瑾的, 他不像是那些在外作战的单兵一样习惯血腥, 他一个人都没杀过, 他只想安安稳稳的, 像是前十八年一样生活, 可是时瑾偏偏要来逼他,步步紧逼,逼到他—— 无处可退。 翅膀拍打的声音细小的响起,察觉到主人的强烈意志, 音波蝙蝠锁定了一片昏暗中、地下躺着的人影。 但是在那声波传递过来之前,一只手捞起了时瑾的腰, 直接将时瑾整个人都拖拽了过去,乳白色的针剂被猛地刺进脖颈里, 一剂恢复剂被打进了时瑾的脖颈里。 封咎单手抱住了时瑾的腰,踉跄着站起身来, 然后将自己半碎的、遍布蜘蛛纹路的头盔摘下来,扣在了时瑾的脑袋上。 头盔一摘下来,封咎脸上的鲜血肉眼可见的开始凝固,-70度的超低温使封咎的脚步缓慢,动作僵硬,喘息间, 一口白雾顺着他的呼吸向外喷。 他太高了, 拖拽起时瑾时, 时瑾的脚尖点不到地, 就悬在半空中,他踉跄着走一步,时瑾的脚尖前后晃一晃。 “你要带他去哪儿!”沈随风低喝一声:“我们要先原地等待救援,让时瑾接受治疗。” 沈随风的声音嗡嗡的传递到耳朵里,刺的封咎的头皮一阵钝痛,他并不想理睬沈随风,但下一秒,沈随风的手已经探向了时瑾。 封咎狠狠地甩开了沈随风的手,他的声线低沉,喉咙里带着血腥气,像是身受重伤随时都能拼命反扑的野兽,嘶吼着回:“救援时间需要半小时,时瑾等不了,他现在就要上去,要找医疗舱!” 和强壮的单兵不同,医疗兵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待得太久,会留下难以消除的寒伤。 “你自己又从哪儿走?地下千米,这里没有隧道,时天城昏迷,我们没有地图,也操控不了机甲,你就算抱着他走也走不出这里!我已经求救了,我们身上都有定位,只要等着上面留守的人来救就可以了。” 沈随风不甘示弱的回吼道:“更何况我们有医疗兵!你还不知道吧,时跃已经有了精神体,一只音波蝙蝠。” 沈随风去抓时跃的肩膀,又去抬高时跃的手,拿荧光棒去照,时跃被他抓的站立不稳,手里捧着的蝙蝠被荧光一照,微微瑟缩了一下。 时跃的嘴张了张,想说自己的音波蝙蝠只能治疗精神力,对于身体的伤势没有用处,但转念一想,让他们误会岂不是更好?反正他的精神体作用还没有被检测,时瑾要是被拖成重伤,也省得他暗暗下手。 只是他的念头刚想到这里,就对上了封咎的眼。 那是一双悍戾凶狠的眼,像是一头走投无路,逐渐陷入癫狂的凶兽,在那一刻,时跃的心尖都跟着抖了一下。 他第一次直面这种眼神,明明对方看起来已经身受重伤群穷途末路了,但在他的心底里还是瞬间升腾出一种惊慌感。 在那一瞬间,时跃突然觉得,如果他真的把时瑾给害死了,封咎就会杀了他。 不管封咎有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动的手。 “时跃,快。”沈随风催促似得推动着时跃的肩膀,时跃僵硬着手骨,试图操控他的蝙蝠。 但就在这时,封咎突然挥出了光刃。 光刃被挥动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也没有温度,可以以极快的速度切割过人体,时跃在那一刻以为封咎看穿了他的心思,想要杀死他,他的灵魂在尖叫,身体却根本躲不开。 但下一秒,光刃发出了“啪嗒”一声轻响,直到身后那只沈随风的手把他甩开的时候,时跃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有人在攻击他们。 被甩出去的时候,时跃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他的头盔重重磕在了地面上,受了伤的腿又一次被伤到,四周一片昏暗,荧光棒丢了,单兵都在昏暗中作战,血肉碰撞回荡的声音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尤为骇人。 来人应该是刚才对打的遗迹猎人,见他们现在重伤,就扑上来想要从他们身上啃下血肉来。 毕竟在遗迹猎人的眼里,没有胜负,只有生死,只要他们死了,遗迹猎人就算吃他们的尸体都能活下去。 时跃看不清东西,摔了一跤又疼,吃痛着松开了手,手里的蝙蝠受惊,直接从他的掌心里飞了出来,在受惊状态下,蝙蝠直接开始了音波攻击! 音波蝙蝠的攻击是范围性攻击,它的攻击范围长达三米左右,他连自己的主人都不会避开,自然也不会避开其他人。 而这冰窟里地方本就不大,蝙蝠的攻击范围涵盖了所有人,其中反应最大的是时跃——他第二次被自己的精神体攻击了,头痛欲裂,那种恨不得把头撞碎的痛感又来了。 时跃本能的蜷缩起了身体,被动的忍受着。 其他人的状况也不算好,一般人的精神体受伤,都是在精神体对战里,比如陈山的红马和时二少的蛮牛对踢,彼此能伤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该撤,他们自己心里都有数,也能避开,但是音波蝙蝠的精神体偷袭攻击几乎是百分百必中的,特别是在这种环境下。 攻击范围完全覆盖冰洞,音波如同钢刀一般,直直的刺入每个人的精神力里。 不过他们的状态比时二少的状态要好很多,当时时二少是毫无防备冲进去的,但他们是精神紧绷的在作战,音波蝙蝠攻击的时候,除了时跃以外的人都第一时间凝成了精神力防罩。 精神力防罩,就是专门防范精神力袭击的精神体的,也是军校的第一课,只是沈随风的精神力防罩凝的慢了,一片昏暗里,沈随风闷哼着,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他的视力极好,黑暗中能视物,在他晕倒的前几秒,他看见封咎双目猩红,显然是精神力暴动了。 对,封咎精神体本就受过伤,精神力极容易暴动,稍加刺激就会立刻暴走。 而封咎的对手是受伤最轻的那个——封咎的对手是个高大的男人,手掌上裹着一层黑色的光离子战衣,外面还穿着一层厚厚的大衣。 从他能以一敌二不落下风、被音波蝙蝠攻击时也游刃有余的状态来看,他们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出乎意料的,对方竟然没有继续攻击他们,而是扔出了一颗□□。 □□具有刺激性和遮蔽性,在空地上扔都能炸起一片白雾,更何况是在这里。 沈随风看到封咎提起时瑾就跑。 不好,时瑾受了重伤,封咎暴动,时瑾有危险! 沈随风头脑一热,下意识地跟着封咎追了出去! 谁都没想到,在场唯一一个什么都没参与,但同时也都参与了、并且要面对一个未知敌人的居然是最废的时跃。 时跃倒在地上,隔着光屏,他什么都闻不到,但四周更黑了,连荧光棒的光芒都看不到了,也太安静了,不知道战争结束没有,他倒在地上不敢动。 时跃突然开始无比怀念时天城的怀抱——就在几分钟以前,冰洞坍塌,时天城把他牢牢地护在了身下,他的头盔和作战衣都完好,只是磕到了左腿。 应该也没断吧?总之不太疼了。 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 时跃才想到这里,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来人没掩盖自己的脚步声的意思,直直的奔着时跃的位置走了过来。 时跃在“起来逃跑”和“继续装死”之间艰难的选择了几秒,然后决定继续装死。 他实力太弱,肯定打不过对方,现在就期待于对方不会发现他——呃啊! 脑袋里的盘算还没想完,时跃已经被人提起来了,对方的手下的很重,抓着他肩膀的力道像是要把他整个胳膊扭脱臼一样。 “就是你吧。”对方轻笑着,用力扯下了时跃脖颈上的头盔:“时家最受宠的小四少爷。” 头盔一被扯下来,冰冷的空气直接让时跃打了个哆嗦,而且不止是冰冷,这里的空气含氧量似乎很低,时跃喘不上气来,被迫张大了嘴,一口寒气混着刺激性气体直接吸进肺里,让他痛苦地手掌发颤,低头猛咳。 他的精神体早都收回去了,现在一点精神力都没有了,更何况就算他的精神体没收回去也没什么用,这个遗迹猎人最起码也是SS级。 “你,你想干什么!”时跃不算太蠢,对方一提“时家”,他立刻明白这是针对时家的计谋,毕竟对付他一个A级医疗兵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他下意识地开始盘算:“没错,是我,你们有什么——啊!” 但他并没有说完,对方就直接给他的脖子扎了一针药剂。 时跃被他揪着胳膊拎着,后背被扭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完全没办法反抗,只能任由自己被注射。 “你给我打了什么!”时跃的牙关都在打颤,而对方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只是吹了个口哨,丢下一句“小少爷等着吧,半个月之后会有人联系你”,说完,对方一松手,时跃“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而对方看都没看一眼,转头直接走向了另一头。 时跃在地上痛苦的翻了一圈,拿出了一个荧光棒,借着黯淡的光泽,正好看到对方的两条腿。 腿很粗壮,上面沾满了冰雪,在往上看是一截腰,在往上,是被抱起来的人。 是他的大哥! 时天城头顶上的头盔早都碎裂成几块了,挡不住他的脸,四周雪白的冰洞里,荧光棒照到他的脸上,为他添了几分苍白。 时家的人长得都好,不同于时二少粗狂跋扈,浓眉鹰鼻的俊,时天城的俊美如同雪山高原,苍穹冷月,他的眉锋且长,鼻挺唇薄,是典型的寡情美人的长相,平时他那双丹凤眼冷淡疏离,总会让人下意识地不敢直视,但现在他昏迷着,浑身带伤,任由别人抱在怀里,那只握着光刃的手虚虚的垂在半空中,看上去无力又脆弱。 “你抱着我哥哥做什么!”时跃急了:“放开他!” “现在倒是关心起人来了。”对方似乎是看时跃好笑,尾调轻扬着说:“刚才怎么不管他呢?如果不是我来的及时,你的大哥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好、弟、弟。” 时跃被嘲讽的脸色一白。 他、他当时被沈随风抓着,满脑袋都是要不要杀时瑾,自然顾不上大哥。 而且,他大哥是SS级别的单兵,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你把我大哥还给我!”时跃避开了这个话题,外厉内荏的冲这个遗迹猎人喊道。 “那可不行呀。”对方在笑,声线低沉黏腻,像是暗处的毒蛇,在嘶嘶的吐着蛇芯:“他现在,是我的俘虏了。” —— 时瑾醒来之前,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扛着奔跑。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炸D爆炸的那一刻,昏暗的山洞里,荧光棒在他的手里散发出淡绿色的光芒,他跑了没有几步,就觉得有东西砸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受控的向下扑倒,再然后—— 腰部被人紧紧地勒着,他的脚尖点不到地面,头盔不断地磕碰到宽厚的肩膀,几次摇晃中,时瑾逐渐清醒过来。 四周一片昏暗,头盔似乎坏掉了,身体也被冻僵,但抱着他的人很热,像是一个移动的火炉,结实的臂膀紧紧地拥着他半个身体,时瑾像是一只被冻坏了的猫儿,下意识地在对方的身上蹭了一下。 对方急促的步伐一顿。 粗重的喘息声在耳畔响起,时瑾费力的动了动,从嗓子里溢出了一声轻问:“封咎?” 时瑾的声音响起时,似乎让对方分了一瞬的神,他们本来就奔跑在昏暗的冰洞里,对方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直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一下,是毫无挣扎、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冰面上,时瑾也跟着闷哼着扑下去,又手忙脚乱的爬起来。 他第一时间摁了求救按钮,然后掀开作战衣,翻找贴身腰间里藏的东西。 为了预防意外情况,时瑾除了所有人都背的大背包以外,还藏了一个贴身的两个小包在胸前。 他上辈子死过一次之后,性格谨慎了不少,总觉得备下多少资源都不够。 荧光棒亮起的时候,时瑾观察了一下四周。 是另外一个冰隧了,四周都是被开凿过的痕迹,但是没有人,无尽的淡蓝色冰体散发着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时瑾打了个寒颤,脑袋转了几下,就把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当时炸D爆炸之后,所有人都只顾着逃命,封咎那个时候精神体并没有受伤,那就只能是他昏迷之后,封咎又跟人打起来了,而且进入暴动状态,十分危险,只能先带着他跑路,所有物资装备都被丢下了。 时瑾检查了一下他自己,他受的伤在背部,暂时不影响活动,而且医疗兵可以给自己治伤,他问题不大,而地上的封咎却很危险。 封咎像是昏迷了,但在昏迷之中却还一直在挣扎,更像是梦魇,他额头青筋暴起,汗水还没来得及流出就被冻结,脸上一片青紫,身体在打颤。 封咎没有头盔,身上的作战衣破损百分之八十,时瑾召出小鹿为他治疗,上手一摸就心道不好。 封咎身体上的伤并不算重,关键是他精神力又暴走了。 一连两天,封咎好像一直在暴走的边缘徘徊。 这不太对。 时瑾上下打量着封咎,他这段时间查了不少关于精神力暴动的资料,只要封咎不主动召唤精神体,单纯用身体作战,不应该会暴动。 时瑾一边想,一边飞快拿起自己准备的两个小背包——其实也没太多东西,就是几瓶给他自己准备的营养液,几根给封咎备下的精神力针剂,几块给陈山准备的牛肉干,他挑着能用的给封咎打上,然后把头盔摘下来扣在了封咎的脑袋上。 头盔一摘下来,四周的冷空气没有阻碍的扑到脸上,时瑾被冻的呼吸都觉得鼻腔疼,他给自己打了一针恢复剂,然后拿出温和性的低等级精神力药剂准备给封咎注射。 “等等!”一声急促的吼声从身后传来,时瑾看到了满身狼狈的沈随风。 沈随风居然真的一路追着封咎来了这里。 沈随风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行动颇为迟缓,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声线焦躁的吼:“离他远点,他暴动了,随时都会伤害你。” 时瑾自然知道。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封咎暴动了,早在上辈子的黑森林里,他就见过封咎的暴动,和那时候暴动过后、疯狂斩杀感染者的封咎比起来,现在的封咎就是一只柔顺的小绵羊。 “我知道。”时瑾跪在地上,一边继续拿出针剂一边问:“现在跟地面上联系上了吗,队伍里其他人怎么样,那些遗迹猎人呢?” 时瑾的声音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冷静轻缓的,就算是在此时这个危急情况下也一样,他半跪在那里,脚踝和小腿都屈下去,臀腰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时瑾腰杆劲瘦,跪着的时候脊背挺直,他为了取下胸前的小包,将作战服拉到了胸口处,荧光一照,里面的白色像是软脂温玉一般,泛着柔柔的光。 四周是湛蓝幽深的冰洞,荧光一闪,跪坐在其中的时瑾如同精灵一般出尘幽静。 而时瑾却仿佛完全意识不到,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封咎身上,动作轻柔到像是在对待什么孩子。 这画面莫名的刺眼。 沈随风满心焦躁,顾不上回答时瑾的问题,而是下意识的走近,想要伸手去抓时瑾:“不是告诉你他暴动了吗!你离他远点!” “暴动了又怎么样?”时瑾担心封咎,心里本来就压着火,他正要打针,被沈随风这样一拦,顿时横眉竖眼的拍掉了沈随风的手:“暴动了就要把他丢这不管吗?要活生生看着他发狂而死吗?” 沈随风被时瑾拍开,顿时恼火起来了。 他担心时瑾,一路追出这么远,甚至都顾不上治疗自己,而时瑾呢?根本不注重大局,居然因为一个暴动失控的人而和他争吵。 “你该知道精神力暴动的严重性,在外面还好,在这种地方,他随时能够杀了你!”沈随风的语气冷冽,整个冰隧里都是他的回音:“现在其他的队友正在等着我们营救,你应该把剩余的药剂整合下来,去救更多的人,而不是全都浪费在他一个人的身上,精神力暴动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救的,他是连军部都不会收的残次品!” 时瑾听的心头火起,用力推开沈随风,低头先将药剂扎进封咎的脖颈里,然后才站起身来,一手拉上作战服的拉锁,冷冷的抬起眼来问他:“你当初带着时跃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浪费?时跃受伤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严重?” “你的队友是人,你要拼命的保护照顾,我的队友就是可以随时放弃的残次品吗?说起来残次品,还是时跃更残吧?封咎最起码是为了保护我,是为了战斗而暴动受伤的,时跃呢?从下来到现在不是一直在拖后腿吗?” 提到时跃,沈随风心头一惊。 他刚才为了追出来,居然将时跃给忘到脑后了! 也不知道时跃现在怎么样。 他当即就站不住了,想要回去看看时跃怎么样,但看着时瑾的脸和地上的封咎,他还是下意识的反驳道:“这怎么能一样?时跃他他只是弱,又不能伤害到我们,封咎就不一样了,他可是会发狂!” 巧的很,沈随风才喊出来一声“发狂”,地上的封咎猛地睁开了眼。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总之时跃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明明他没低头看封咎,但他就是知道,封咎“醒”了。 因为那股锐利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的脸上。 脑海中那根名为“危险警报”的雷达哇呜哇呜的响了起来,让时瑾的心脏都跟着狠狠地颤了颤。 “不好,快跑!”沈随风下意识地推了时瑾一把,他力道过重,时瑾被他推得向后踉跄了半步,与此同时,时瑾的手摁向了他胸口处的另一个小包上。 他一共带了两个包,一个包在地上,另一个被他牢牢地拴在胸口前,小包通体黑色,里面包着一个小铁盒子,时瑾犹豫了一瞬,继而飞快取出里面的针剂。 这时,沈随风已经被封咎一脚踹开了。 沈随风该庆幸封咎的光刃已经丢了,如果封咎是用光刃划的话,那沈随风估计会被切成两半,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倒退着飞出去,又砸在了地上。 时瑾正爬起来,右手捏着针剂,左手点开胸前佩戴的胸针光脑,一边跑一边开始试图联系小队里的其他人。 这个胸针光脑自带定位功能和队内交流功能,信号覆盖到百分之五十的星系,并且还有无线电功能,只要他们距离不超过三千米,他们就能互相联系上。 但是时瑾这里“喂喂”了好几声,根本就没人回复他,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就在时瑾快步向前跑,想和封咎拉开距离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声音。 时瑾还没等回头,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熟悉的背后钳制又一次将他压到了地面上,只是这一回的地面不再是包厢里的瓷砖地面,而是冰冷刺骨的冰块,脸一贴上去,顿时被冰的发麻。 与此同时,火热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封咎一只手反扣着时瑾的肩颈,将他摁在地上,滚热的胸膛压在时瑾的肩膀上,他那体重一压下来,时瑾直接就趴下了,背后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身下冰冷刺骨,身上刺热难当,冰火两重天不过如此。 果然,普通的药剂对封咎根本没用。 后腰一痛,时瑾闷哼着被迫昂起了头。 封咎个老王八蛋,掐他的腰! 手掌用力的在他后腰上厮磨,喘息声喷到他的耳后,封咎的身体紧绷的像是一块铁。 时瑾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封咎发狂,稍微有些诧异。 他以前查的资料上面都说,精神力狂暴的人会无法自控自己的行为,做出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情,多数都是具有暴力倾向的,但是封咎怎么不动呢。 时瑾费力的,扭过头,看了封咎一眼。 荧光棒被摔到一边的地面上,浅浅的荧光照耀下,封咎的眼红的吓人,他像是盯住了什么猎物一样盯着时瑾,那双悍戾的眼眸里泛着势在必得的光芒,锐利的刺到了时瑾的脸上。 时瑾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些,他听见了沈随风的吼声。 “时瑾,快跑,他会杀了你!”吼声在隧道里回荡,时瑾却深吸一口气,抓紧了手里的针剂。 时瑾当时太过紧绷,自然也没发现封咎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奇怪。 那眼神像是带着扫描仪,在他的眉眼、唇瓣上细细的描摹,最后那目光又从他的下巴滑到脖颈上——作战服是直接到下巴下面的,包裹了浑身的肌肤,再往下,是精致的锁骨,以及一只手就握的过来的腰线。 封咎的喉头上下一滚,缓缓地向下压去。 等时瑾翻过身来的时候,才发现封咎人都傻了。 刚才还气势十足把他压倒的封咎此时像是个丢了魂儿的傻子一样,甚至都不会抓人了,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的脸看。 时瑾惊了。 精神力失控,变成傻子的案例也有。 完他娘的蛋了,封咎要是真变成傻子可怎么办? 时瑾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他租了一个小房子,封咎在房子里面穿着婴儿才穿的饭兜,哼哼唧唧的拿着勺子满地乱爬,奶声奶气的说“爸爸我饿”,然后挥舞起他的勺子,一拳打漏地板。 可怜,弱小,但十分有劲儿。 就在时瑾震惊的时候,封咎突然低下头来,直直的奔着他的脸砸了过来,时瑾没躲开,和封咎脑袋上的头盔正撞上,撞的“砰”一声响。 时瑾被撞的脑袋后仰了一下,封咎似乎很迷惑他为什么没有碰到时瑾,他一抬手,大手狠狠地掐住了时瑾的下巴,让时瑾不要躲,继而开始继续低头,一遍又一遍的奔着时瑾的脸奔过去。 一时之间,整个冰隧里都是人脸撞上头盔的动静。 什、什么毛病! 封咎发疯了之后,居然会拿自己的脑袋去磕别人的脑袋! 时瑾是没见过这种疯法,躲又躲不开,硬生生被撞的鼻子发酸,从牙缝里囫囵的挤出来一句骂,然后伸手一掀,将封咎脑袋上的头盔摘下来,然后右手猛地一用力,他攥着的碧绿色针剂直接刺进了封咎的脖子里,手指一摁,针剂全都打了进去。 针剂进入的时候,封咎正低下头,他不管什么头盔,也不管什么针剂,他的眼里只有时瑾的脸。 他就那样面对面的砸下来,终于用他的脸,砸上了时瑾的脸,然后呼吸沉重的晕了过去。 时瑾大松了一口气,他将药剂从封咎的脖子上拔下来,借着荧光看着针剂的模样。 这可不是普通的药剂,而是他从军演大会上得到的精神力药剂。 之前他在得到精神力药剂的时候,就想把这个东西给封咎,只是当时他不太清楚这个药剂的作用和含量,以及不知道封咎的精神力具体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他其实是想先等药剂的检查报告出来,然后再小队里开个会,跟队伍里说一下药剂分配,一切都处理好了,再找两个药剂师,在药剂师的监督下使用。 时瑾性子太过谨慎,走一步想三步,所以做起事来难免麻烦了些。 他是自愿把自己那份给封咎的,但这药剂还有陈山一份,他知道陈山不会计较这些,但他必须得先开诚布公的说明白,然后再给封咎。 只是还没等到那天,封咎就开始频繁出问题,时瑾害怕封咎这次在任务中也出事,所以在去集合之前,特意先去了一趟药剂部,把自己寄存过去鉴定的药剂给取出来了,用临时盒子带着,有备无患,用不上最好。 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幸好,他提前做了准备。 时瑾暗叹了一声气,继而抬起手来,温柔的捏了捏封咎的后脖颈。 “不要怕啊,封咎。” “有我在呢。” 我就说嘛,不会再让你疼啦。 等沈随风踉跄着捂着胸口,拖着重伤的身体、喊着“时瑾你怎么样”冲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昏暗的冰洞里,时瑾被压在下面,满身血腥的封咎趴在他的身上,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时瑾全部覆盖住,只露出了时瑾肩膀往上。 封咎的头埋在时瑾的脖颈处,动作亲昵的像是在亲吻,他看不见封咎的脸,只能看见时瑾温柔的垂下眼眸来,一只手像是撸着狗狗的大脑袋一样轻柔的撸着封咎的后脖颈。 明明是危险至极的冰窟,但他们所处的地方却仿佛一片宁静,仿佛连空间都被凝固住,其余所有人皆是观众,谁都插不了手。 沈随风胸口一痛,“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后倒了过去。 在他晕倒的最后一秒,他好像听见了刘队的声音。 “嘿,找着了,这三人儿在这儿呢!” —— 暗无天日的船舱,潮湿腥臭的空气。 隔着一扇木门,隔壁似乎在进行一场审问,鞭子抽打在空气里,人们的惨叫和大笑声从木门缝儿里钻了进来,为房间凭空添了几分冷意。 屋内正在上演一场好戏。 “还不肯说吗?” 鞭子在地上划过,站在面前的人垂着眸,漫不经心的问。 时天城浑身剧痛,才刚刚一动,手踝处就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两条银色的锁链将他吊起,他那双泛着红、波光潋滟的丹凤眼一抬,正对上了他面前人的脸。 那是一张太过削瘦、阴鸷的脸,眉弓突出眼窝深陷,他生了一双细长眼,像是条蛇一样,眼眸一阖眼尾处带着几分冷郁,唇线又薄又长,下颌线尖锐利落,笑起来时显得邪气十足,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东西。 他叫蛇七,是遗迹猎人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是850部门的头号嫌疑犯,是军部和警部联手通缉的要犯,甚至在黑榜悬赏令上都名列前十。 同时,也是时天城的死敌。 他们之间的矛盾起源于以前的一次任务,蛇七是遗迹猎人,但也不是一般的遗迹猎人,大多数遗迹猎人都是去一些偏远星球捞捞偏门财,顶多黑吃黑,而蛇七不是,蛇七是专门的走私贩。 他去挖的东西多是官方明令禁止的,比如能源矿,禁忌药品,甚至是异族人口。 在那一次任务里,时天城恰好撞见了他们捕捉异族的现场,顺手救了一个被贩卖的异族小姑娘,也因此跟蛇七结下了仇。 时天城是不怕这些的,他从进850部门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时时刻刻处在危险中,他早就做好了死在任何人手里的准备,却没想到,蛇七并不杀他,而是将他囚禁起来,用这种方式□□。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从他醒过来开始,蛇七就没停过。 时天城的指尖在发抖,他宁愿自己直接死了。 “何必呢?”蛇七脸上时刻带着笑,像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早点答应我不好吗?我们可以一起赚钱,850部门能给你的东西,我也能给,我是个生意人,你这么好的苗子,死在我手里,我会很痛心的。” 时天城的牙关紧咬,闭上眼不去看他。 而下一秒,蛇七的光脑突然跳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候给他打了讯息,蛇七随手拿过光脑瞥了一眼,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哎呀。”他的语调拖得细长,慢腾腾的传过来:“是你弟弟的消息呢。” 时天城浑身一颤,睁开眼眸去看蛇七。 他的弟弟!时跃现在—— 时天城看过去,望着他低笑起来:“你看看,我就说,生意不就上门了吗?” 光脑拨通过去的时候,时跃正躲在休息室的洗手间里,封闭的环境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在拨通之后,焦躁的等着那边的人的接通。 他等了许久,等到甚至都要自动挂断的时候,光脑终于被接通,那边传来了一阵带着笑的低沉声线:“早上好,时跃弟弟。” 时跃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头皮都麻了。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哥哥被带到了那里去,他只知道,在昨天,这个人在自己的脖子上打了一针针剂。 当时,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这针针剂会让你每个月十五号疼痛难忍,生不如死,只有得到解药才能缓解症状,超过两次不打解药,你就会活活疼死。” “你唯一活下去的方法,就是配合我,把你知道的一切讯息都告诉我,当然,我会给你一笔让你满意的酬金。” “时四少爷,不要认为我是在威胁你,我只是请你和我做一场交易,你也可以选择把这些事情告诉给你的父亲,你的上司,但是代价是你的命。” 时跃拿着光脑的手都在抖。 他不想死,他好不容易觉醒了精神体,他还有无限的未来,他要活下去。 所以,他一定会拨这个光脑。 第25章 他都是为了大哥 “是考虑好了吗?”光脑那头的人还在笑, 像是碰见了什么极开心的事情似得,尾音都跟着微微上扬:“我之前和你说的条件依旧有效,只要你听话,三个月后我会给你送去最终的解药, 并且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是你在通风报信。” “除了这些, 我还会满足你提出来的一个要求, 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弄到, 做生意嘛, 能坐下谈的事,何必伤筋动骨呢?” 时跃捏紧了手指,呼吸都跟着急促。 “这些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在三个月之后, 你要把我的哥哥放回来。” 时跃开口时,声线都跟着发颤。 他不能放弃他的大哥, 他大哥对他那样好,他一定要救大哥。 只要答应了这个人的条件, 他和大哥都可以活下去,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出卖过消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大哥! 光脑那边的人微微惊讶、语调上扬的“哦”了一声,与此同时,时跃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铁链, 又像是有人在打架, 鞭子和皮肉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隐约间还有人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是什么声音? 时跃才想到这里, 就听见了那人声线带笑的问:“你说什么?” “我的条件,我要我大哥!” “可以。”那人却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为了安抚时跃,还颇为谦逊的补了一句:“我是个生意人,你出的价格够高,我就不会拒绝,那么,时四少爷,我们合作愉快。” 时跃张了张口,还想问一句“能不能先让我看看我大哥”,但对面的人没给他机会,直接掐断了他们的通话。 时跃一个人站在洗手间里,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昨天刘队长支援到位之后,把他们每个人都从冰窟窿里挖了出来,唯独缺了一个他的大哥,所有人都在找他的大哥,自然也问过时跃,但时跃不敢说。 他怕他说了,他就会死。 所以,他只能谎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刘队长在冰窟里上下翻了俩小时,中途还回去申请了救援,所有人折腾了一个晚上,就是没找到时天城的人,只找到了时天城的徽章光脑。 他们出任务的时候是不带私人光脑的,只佩戴小队的光脑,小队光脑具有定位功能,而且不被暴力撕扯是不会从身上下来的,所以就算没有时跃的招供,救援队也根据现场痕迹断定时天城是被人掳走的。 他们还想查时跃的徽章光脑,因为当时只有时跃一个人在场,而徽章光脑是有录像功能的,就能具体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时跃的徽章光脑早就被那个人踩碎了。 时跃那时候才知道,那个人对他们小队了解很深,深到完全知道850基地的行事作风,知道时天城什么时候出任务,知道在那里抢走时天城最合适,也知道该如何善后。 “笃笃笃——时跃?” 门外传来了赵柯的声音:“你怎么样,休息好点了吗?刘队他们现在叫你过去呢,说你妈妈过来了。” 时跃捏着光脑的手一颤。 对,大哥失踪了,爸爸在军部抽不开身,妈妈一定会过来的。 时跃深吸一口气,匆匆的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他折腾了一天一夜,面部苍白,额头上还有没处理的伤,冷水一浸,他整个人都跟着打了个哆嗦。 “来了。”时跃拉开洗手间的门,又走到休息室门口,跟在赵柯后面走。 赵柯见时跃的脸色实在不好,还劝了两句:“没关系,肯定能找到的。” 时跃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他们所在的休息室距离刘队的办公室也就几条走廊的距离,赵柯带时跃进去的时候,刘队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刘队的办公室不算小,一个大实木桌子,一排棕色沙发,墙上挂着一些字画,对面的墙柜上装满了各种奖杯和荣誉徽章,办公室的上方飘着一层薄薄的烟雾,沈随风立正站在沙发前汇报:“封咎暴动之后,我受伤陷入了昏迷。” “嗯。”刘队抽了一晚上的烟,嘴里发苦,垂着脑袋,搓了一把脸:“对,然后我就来了。” 刘队找到他们仨的时候,沈随风重伤晕倒,封咎暴动晕倒,只剩下一个时瑾还有理智,再然后刘队找到了毫发无伤在冰隧里乱走的时跃,以及被埋在了冰下昏迷过去的赵柯和陈山。 复盘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找不到时天城。 刘队有些烦躁的咬着烟蒂。 一个普普通通的D级任务,冰虫和冰隧都不算危险,结果他们却全都翻车在那里,时瑾封咎陈山赵柯现在都在药剂部躺着呢,时跃似乎被吓坏了,白着脸一直没说话,唯一一个能站起来回答他的问题的只有沈随风。 任务没完成不说,还丢了一个一队队长。 “那些遗迹猎人,你一张脸都没记住吗?”哪怕问了很多次,刘队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没有。”沈随风的声线压得很低,似乎也有些愧疚:“他们都没有露脸,而且行动迅速。” 刘队眉头蹙的死紧,揉着眉心回了一句:“也不怪你,你是新人。” 沈随风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站着。 时跃这时正拉开办公室的门,缓缓地走到沙发前,他的状态比沈随风还不好,看上去随时要晕倒的模样,声线沙哑的喊了一声:“刘队,现在情况怎么样。” 刘队扫了他一眼,见他状态实在很差,不由得安抚了他几句:“在找了,很快就有消息了。” 刘队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知道希望渺茫。 他们执行的任务里,那些失踪的人从来没回来过,救援队如果当场没有找到,往后也就找不到了。 时跃垂下了眼眸,还没等回话呢,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来人的声音在办公室里炸响:“我大哥呢?他怎么就失踪了!” 冲进来的是时二少。 时二少之前重伤了,从药剂部出来之后一直在宿舍里疗养,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天一夜,一醒过来,去食堂吃饭时,才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自己大哥在出任务的时候失踪了。 虽然心里恨着他大哥偏爱时跃,但是那到底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大哥,时二少心底里还是敬爱时天城的。 “二哥。”时跃一见了时二少顿时红了眼眶,他下意识地向着时二少走了两步——这几天里,他一直在外面折腾,见识到了好多对他不好的人,让他无比怀念当初的时二少。 虽然时二少蛮横无理,还总是闯祸,但是时二少真心疼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挡在他面前,他像是一只乳燕一般,忍不住投向时二少的怀抱。 可在时跃喊出“二哥”,时天城的目光看过来时,却像是淬着冰芒一般,他在看到时跃的那一瞬间,眉头深深蹙起,怒目圆睁,气势汹汹的奔向时跃,伸手就去抓时跃的手臂。 时二少发怒的样子太过吓人,时跃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躲在了沈随风的身后。 “又是你,大哥肯定是被你给害了!”时二少的吼声比刚才更大,整个办公室都是嗡嗡的回音:“你觉醒了精神体又怎么样?从出任务到整理装备你什么都不会!跳个伞还要让大哥背着,要不是带着你,大哥怎么会出事?” 时跃的唇线颤了颤,杏眼里似乎含上了水光,他的手指打着颤,紧紧地抓着沈随风的袖子,躲在沈随风身后,一脸惊恐的望着时二少。 他简直都有些不认识自己的二哥了。 二哥不是最疼爱他的吗?为什么现在会这样说他。 大哥明明是被别人给掳走的,怎么能怪他呢? 就算是当时大哥是为了保护他而手上昏迷,但他也提出了要跟那个人换回大哥啊!他已经很努力的去保护大哥了! “够了,时二!” 沈随风下意识开口喝止时二少。 他被握住的衣袖在轻轻地发抖,时跃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贴在他的身后,看上去像是被吓坏了。 “你怎么能把时队失踪的事情都扔到时跃的头上?时跃这趟下去并没有拖后腿,他很努力地在完成任务,而且当时的状况十分危急,我们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时队的失踪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更何况,时跃只是一个医疗兵,你还指望一个医疗兵去保护一个单兵吗?” 沈随风说着这些的时候,心头都有些许的疼惜。 他们当时找到时跃的时候,时跃状态非常不好,哭着扑进他的怀里,颤抖着说“我好害怕”,又拉着他问“随风哥哥受伤了吗?坏人打跑了吗”,让沈随风愧疚到了极点。 时跃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如果时跃真的出了点什么事的话,那他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不怪他怪谁?如果把时跃换成另一个人,我大哥肯定不会这样豁出性命去保护他,一场任务,我大哥为了保护他失踪了,他有什么资格在这哭哭啼啼的?” 时天城在这一天一夜里,成功的把自己脑袋里的水给倒出去了,他审视了一遍自己过去的人生,惊觉他就是被时跃拿来当挡箭牌,踏脚石的那位,时跃动动嘴皮子说几句话,他就像是个马前卒一样冲过去给时跃铺路挡灾,结果呢? 时跃压根就不把他当成哥哥看! 时天城昨天晚上一晚都没有睡,精神力的刺痛让他辗转反侧,有些疼痛会使人清醒,时天城反反复复的想着过去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琢磨。 他终于想到了精神力药剂。 他不知道大赛的奖励是精神力药剂,时跃从来没和他说过,他第一次知道精神力药剂的时候,还是后来他回去参加时太太生日宴时,听时太太无意间提过两嘴。 时太太说她管时瑾要,时瑾不给,说时瑾就是故意针对时跃,当时这个话题被时跃急匆匆的岔开了,时天城脑子又蠢,所以并没有多想,现在一想起来,他满脑袋都是当时他倒在地上,想去摁腰间的按钮,但时跃抓着他的手的画面。 有些事情不想的时候,这辈子都翻不上来,但他只要稍微揪住了其中一个线头,颇有耐心的抽丝剥茧,他就会发现一个自己从来没触碰过的真相。 这个真相残忍又痛苦,让他不忍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就算是没有证据,但他却莫名的笃定这个念头。 他一直亲手养的好弟弟,根本就不把他当成哥哥看,为了一个药剂,可以不把他的命当命,为了觉醒精神体,伤害了他也无所谓。 时跃对他是这样,对他的大哥,也一定是这样。 时天城的左手开始发抖。 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掌心,双眸泛红的盯着时跃,一字一顿的问:“时跃,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哥,现在又不敢承认?” 沈随风听的莫名其妙,他压根就不知道时二少在发什么疯,当场反驳:“你不要胡说八道,时跃害时队干嘛?那是他哥!” “我还是他哥呢!他不也是一样害的我吗?”时天城额头青筋暴起,面部涨红,嘶吼间隐约有蛮牛哞哞叫的声音:“再说了,他算我哪门子的弟弟!” 人在激动的时候,精神体的某些特征会出现在人的身上,就像是陈山着急的时候会下意识尥蹶子,时天城怒吼的时候,他的声音也和牛叫重叠在了一起,在整个办公室里炸开。 “不过是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的杂种而已,要不是你运气好,当年被错拿进了我们家,你以为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吗?时家为你堆积了这么多资源,把你硬生生的养起来,你呢?你是如何回报我们家的?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祸害我们家的人吗!” 时二少说话向来是不过脑子的,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样一通劈头盖脸的骂下来,不光是时跃,就连开门进来的女人都跟着懵了。 时太太昨天晚上就收到了时天城失踪的消息,立刻收拾了行装来了850部门,她提心吊胆了一路,风尘仆仆的找到了刘队长的门,才一推开门,就看见她的二儿子指着他的小儿子破口大骂,那些锥心一样的话刺得时太太心里一痛,几乎是立刻推开门,踩着高跟鞋“哒哒”的走了上去。 那一刻的空气仿佛都有了片刻的停滞,沈随风和刘队在这家庭氛围里尴尬的杵在原地,时二少眼睁睁的看着他妈妈走过来,扬起手,重重的扇了他一个耳光。 “你在这里说什么胡话!” “时跃是你亲弟弟!” “什么叫杂种?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尖锐女声刺进耳廓里,时二少的脑袋有些嗡嗡的发疼,他从没被时太太打过,所以整个人都茫然的立在原地,倒是一旁的时跃很快反应过来了,他红着眼圈跑过去,拉着时太太的手轻声哽咽:“妈,别打二哥了,二哥心情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时瑾走到刘队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热闹的一幕。 他是来汇报小队人员状况的,所有出任务受伤的人都在药剂部躺着呢,时瑾受伤最轻,一直在旁边守着,就在刚才,所有人的生命值都趋向稳定了,他才过来跟刘队报告。 没想到正看到这热闹的一幕。 就像是上辈子的事儿在他面前重演了一遍一样,只是上辈子的时候,站在那里挨打的人是他时瑾,接受指责的人是时瑾,在一边抱着胳膊看着的是时二少。 “不就是一个机甲吗?给你弟弟又能怎么样!”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弟弟?” 现在这些话依旧是从时太太嘴里说出来的,只不过却刺向了时二少,时瑾站在门口听着,看着时二少气愤至极,却无法对时太太反驳,看着时太太激动怒骂,护着时跃,看着时跃在那儿惺惺作态,嘴上说这“都怪我”,实际上三两下就把罪责撇清,又给时二少泼了一盆脏水,将局势搅和的更乱。 时瑾讥讽的勾了勾唇。 这一台大戏,唱的可是真热闹啊。 “咳,好了,时太太,您也不要太生气,大家都只是着急而已。”刘队长眼看着气氛越发僵硬,赶忙匆匆上来打圆场。 沈随风也上前拉开了时二少,他虽然跟时二少关系一般,而且也很听不惯时二少刚才的话,但这种时候,大家情绪都不对,他会为了大局牺牲一些个人情绪。 但是沈随风没有想到,就在他上前去拉开时二少的时候,时二少突然大力推开了他,然后凶狠的扯掉了自己胸前佩戴的徽章,泄愤似得一把扔在了地上,继而一言不发,转身直接走向门口。 时二少出门的时候,自然跟时瑾对上了视线,时二少满脸涨红,胸口剧烈起伏,在看到时瑾的时候,他步伐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丢脸,避开了时瑾的视线,匆匆的跑出了门。 “你还敢跑——时,时瑾?”时太太正在气头上,见到时二少走了,当即回头就要骂,结果正看见时瑾站直身体,从门口走了进来。 时瑾目不斜视,像是看不见这一大群人一样,走到刘队长面前汇报:“报告,受伤人员已经都情况稳定了,我们的徽章光脑也都被救援队的人检查过、发放回来了。” 等了这么半天,总算是等来了一个好消息,刘队长拍了拍时瑾的肩膀:“好,你先下去休息吧。” 时瑾点头,他也折腾了一天一夜,现在也有些困倦。 恰好这时刘队长接了个光脑信息,他匆匆拿起光脑看了两眼,又对时瑾说:“先别走了,警方那边来人了,我们需要过去对一下消息。” 说话间,刘队长对时太太说:“时太太,不好意思,我们这边还有会议要开,警方那边的人在等我,要不您在我办公室先坐一会儿,我会议开完了,立刻就过来跟您谈。” 时太太在家里蛮横,对贫民嚣张,但是对850部门的这些领导却客气的很,言语间都是贵族风范,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对着刘队长勉强笑了一下:“好,您先去,我在这等着。” 刘队长立刻对着沈随风、时跃、时瑾使了个眼神,带着他们三个往外走,走出去的时候,时跃似乎还跟时太太说了什么,时太太温柔的拂过他的脸,点头。 时瑾收回了视线,快步跟上刘队,在走廊里面问刘队:“是出了什么事吗?” “嗯。”刘队的脸色很不好:“找到时队的消息了,他被人偷渡带到了“海星”上,是警方那边传来的消息,据说把时队拐走的那个人,是蛇七。” —— “蛇七,男,年龄未知,推测大概是二十五岁到三十岁,星际海盗出身,后来海盗灭亡后做了遗迹猎人,偷渡各种非法物品,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蛇七这一次的目标,是海星上的鲛人。” 宽敞明亮的大型办公室里,一拍长桌摆开,刘队带着时瑾、时跃、沈随风,以及后赶过来的赵柯坐成一排,封咎和陈山都没醒,就没来。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三位穿着深蓝色警服的帝国刑警,专门负责走私案的。 “我们跟了蛇七很久了,一直想要抓到他,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一次能找到他的消息也是运气,本来我们局长就有和850部门一起联合行动的意思,毕竟跨星球一直都是850部门的强项,但是还没来得及提,没想到时队长就被蛇七给抓了。” 说话的刑警大概五六十岁的模样,皱纹深刻,两鬓斑白,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点笑容,看起来像是慈祥的邻居大叔,但那一双眼目光如炬,看人的时候像是一眼就要把人看透一样。 “我们推测,蛇七之所以抓了时队,是因为时队对海星很了解,我们听说,时队以前去过海星,还在蛇七的手里救过一个鲛人小姑娘。” “是有这么回事。”刘队又拿起了一根烟,但顾及到对方不太熟,就又放了回去,略显疲惫的叹了口气:“不止是海星,时队是我们850最优秀的猎人,很多地方他都知道,可能,蛇七是对他的情报有兴趣吧。” 蛇七。 坐在一旁的时跃捏着自己的手掌,目光有些涣散。 原来那个人叫蛇七,是个走私贩子,把他哥哥拐走是为了哥哥知道的情报。 那这个人给他打针剂,是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呢? 时跃苦思冥想的时候,刘队已经和对方达成了合作意向,并且准备向双方领导汇报,准备来一次850和警方联合的围剿行动。 850部门跟蛇七的手下一直没少结仇,能有机会打压他们,自然不会放过,更何况时队还在他们手上,警方是纯粹为了抓人破案,蛇七身上人命案太多,据说还牵扯了一个Z界的官员,他们的目标是逮捕蛇七。 能抓活的就抓活的,抓不到活的死的也行。 两边目标一致,然后开始交流情报。 刘队长在交流情报的时候,让手底下这帮小屁孩都出去了,之前让他们过来只是为了让他们回答警方的话,现在到了要谈双方合作的事,这群小屁孩也没什么用。 时瑾心里本来就惦记着还没醒的封咎和陈山,刘队长一放人,他立刻就起身出去了,倒是时跃,犹犹豫豫的磨蹭了一会儿,直到对面的老刑警笑着问他“怎么了”的时候,时跃才受惊似得摇头说“没什么”,然后匆匆的跑了出去。 “嗨,你说那小孩啊,叫时跃。”时跃跑出门、关门的时候,还听见刘队长随口回道:“失踪的时队是他哥,他担心着呢,估摸着想多听点东西,到时候好去找他哥。” “啪嗒”一声,会议室的门被关上,时跃站在门口,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刑警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看透了,他太害怕了。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时跃把他今天知道的消息全都发给了蛇七。 他要证明自己是有用的,这样才能活下去,才能救他大哥出来。 反正蛇七迟早会知道刑警和850部门合作的,他只不过是让蛇七提前一点知道而已。 他做这些都是为了把大哥救出来啊。 第26章 死水区 时瑾冲回药剂部病房的时候, 陈山已经醒过来了。 陈山闲不住,一醒过来就拖着病体满世界转悠,抱着光脑号看沙雕视频,看的直拍大腿, 笑出马叫。 封咎还没醒, 他安静的躺在靠窗的病床上, 半开的窗外是明媚灿烂的阳光, 白色的窗帘被清风卷起, 白色的被子盖到他的胸口处,露出他肩膀以上。 时瑾走到封咎的床边上,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小鹿蹦跶哒的跳下来,窝在了封咎的脖颈处, 通过小鹿的反馈,探查封咎的身体状态。 自从打完那针药剂之后, 封咎就一直在沉睡,从冰窟那边一路睡到天狼星, 倒是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原先狂暴破损的精神力逐渐被安抚, 像是在睡眠中自我修复。 所以时瑾也没有强行叫醒他,确认封咎没事之后就让人继续躺着了——反正他针剂已经打了,现在再去谈什么“药物作用”也太晚了,只能安安心心的等。 “卧槽,时瑾,惊天大消息!”时瑾才刚帮封咎调整好被角, 两个病床之间的隔帘就被陈山一把拉开了, 陈山举着光脑, 一脸震惊的喊:“时二少离家、呸, 离基地出走啦!” 时瑾掖被角的手指一顿。 离家出走? 这把戏听起来有点像是三岁小孩。 确实很符合时二少的没脑子风格。 “我听赵柯说,时二少把他的徽章光脑给砸了,然后还跟他妈妈在食堂门口大吵一架,好多人都看见了,最后时二少直接走人了,谁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时瑾想起了之前在会议室看到的争执场景。 时二少是个点火就炸的脾气,脑子蠢脾气还大,别人一激,他立马就会动手,如果是面对别人,时二少还能还回去,但面对时太太,时二少只能忍着。 他总不能跟自己的亲妈动手。 估计是忍的受不了了,打又打不了,留着看又闹心,所以直接走了。 跟当初的时瑾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觉得这个时家待不下去了。 “我还听他们说,时跃有精神体了。”陈山还在叭叭:“据说是个蝙蝠,飞禽系的,是很少见的精神攻击,不过等级为A,不算很高,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陈山一张马脸拉的老长,一脸的厌烦:“他跟个臭虫一样,特能蹦跶,哪儿都有他,还回回把自己摘得老干净,一出事儿就是别人的问题,也不知道运气怎么就这么好,都多大岁数了,还能激发精神体。” 时瑾的手指正在轻抚封咎的头,封咎的头茬儿又长了一些,不那么硬了,摸着有点毛绒绒的,手指穿过发茬,时瑾漫不经心的回:“应该是时天城为他做了什么吧。” 自从来了850,时瑾才知道原来治疗精神力有那么多种办法,精神力药剂虽然是最有效、最安全的,但却并不是唯一的办法,时天城在850混了那么久,自然也有他的法子。 时瑾压根就没往自己的药剂上想过,精神力药剂根本就没出过他的手心,他做梦都没想到,时跃拿的是“他的药剂”。 时跃也恨不得把这件事捂到天昏地暗,从来都是闭口不言的,唯一一个受害者刘队至今还不知道他的药剂被换过了,还为了失踪的时天城忙的团团转呢。 阴差阳错间,这件事居然就这么被埋下来了。 借着这个清净的时候,时瑾又跟陈山说了一嘴他把奖励药剂给封咎用了的事儿,他大概算了一笔价钱,准备等封咎醒了,到时候让封咎还给陈山。 当然了,这笔钱很高,一时半会儿封咎可能还不完。 时瑾说起这些的时候,记起来了上辈子的封咎。 他那时候不懂封咎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冲进感染者堆儿里,疯了一样去杀感染者,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封咎大概也是想要这个精神力药剂的。 难为他了,从药剂到手到现在,时瑾一直把这个药剂当成小组共有的资产来保存处理,一切都以队长的身份做主,压根没跟他们俩通过气儿,陈山心大,一次都没问过,封咎本身就在意这个药剂,居然也一次都没提。 “哦哦,那有啥的。”陈山当时正看着小姐姐嘿嘿笑呢,随口回:“他需要就给他呗。” 反正都是一个小组的,封咎也救过他,肥水不流外人田。 “陈山。”正当时瑾和陈山在聊天的时候,赵柯在外面敲了敲门,探头探脑的进来喊陈山。 自打之前在冰窟里,赵柯被陈山救过一次之后,他们俩就迅速成了一对勾肩搭背的好兄弟,赵柯一天往这里跑三趟,现在大概是见时瑾在这,所以没有直接说,而是鬼鬼祟祟的冲陈柯挥手。 毕竟赵柯跟时瑾之间的关系稍稍有些尴尬,他们俩认识,知道沈随风和时瑾之间的所有事,他又是沈随风那边的人,所以见了时瑾下意识地就想要避开。 陈山跳下床去找赵柯,受赵柯影响,他的脚步都轻了几分,生怕被时瑾发现他跟沈随风的队友“通敌”。 时瑾没管他,而是在床上找了个小地方,安安静静的坐着,时不时的俯下身,摸一摸封咎的头。 —— 柔软的手指覆盖在头顶上,清浅的呼吸喷洒在耳畔,熟悉的气息在身前浮动,封咎想醒过来,可是却又醒不过来。 他像是躺在一个满是热水的浴缸里,整个人都浸进去,飘起来,浑身暖洋洋的,酸痛的肌肉被泡的发软,骨头懒洋洋的缩着,只要稍微一抻,就能从骨节里爆发出一阵抻展的舒爽感,像是婴儿回归了母体一般。 封咎对外界的动静隐隐约约有一些感知,就像是半睡半醒一样,他甚至对自己暴动时候的画面还记得一些。 有些画面是时瑾被他钳制在冰面上,有些是时瑾被他的头盔磕的额头泛红的画面,再具体的他就记不清了,他只知道在最后,时瑾抱着他的时候,用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头顶。 微凉的指尖,温柔的动作,他听见时瑾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什么,听不清楚,像是天使的呢喃,让他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对方,生怕那一点温存溜走。 封咎只觉得那点温度顺着他的身体游走,将他破碎的精神力修补好,他觉得浑身舒爽,恍惚间想起了他的精神体。 他的精神体是一只白狼,自从去年军演重伤后就召唤不出来了,足足养了一年也不见成效,低级的精神力药剂如同流水一样打,但是只能短暂控制状态,可是在这一刻里,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一般,封咎下意识地催动了精神力。 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的精神力就像是不受控的刀锋,他稍微一碰,就会把自己伤的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而这一次,他顺利的沟通上了自己的精神体。 精神体对于单兵来说,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召唤出来,封咎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皮毛,隐约间听见了一阵小声的呜咽。 他的老朋友回来了。 等封咎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从明媚清晨变成了春日傍晚,漫天彩霞从窗外照进来,将白色的被子照成了艳丽的七彩颜色,封咎微微一动,才察觉自己怀里多了个人。 不止是人,还有两个精神体。 一头小鹿缩在他的脖颈处,一只巨型白狼横趴在他的身上,白狼足有两米长,站起来与人一般高,此时正趴在他身上压着他,睡得很沉,一颗头倒在小鹿旁边,漂亮的白色狼毛都落到了小鹿的身上。 封咎脑海里一片混沌,他一垂眸,正看见时瑾的半个头顶和小半张侧脸。 时瑾像是只猫儿一样窝在封咎的怀里,流淌着的金色覆盖在封咎的颈间,他的侧脸就埋在封咎的肩窝处,他的每次呼吸都能喷洒到封咎的肩膀上,热热的,微微有点刺,落到皮肤上的时候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腾”的一下点燃了一把火,烧的封咎口干舌燥,一时间都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是在梦里吧? 他在那一瞬间绷紧了身体,竟然都不敢动一动,生怕他一动,就将这梦境揉碎了一般。 他的手只要稍微动一下,就可以将这一场美梦揽入怀中。 手指开始不听掌控,发着颤在进行一场冒险,普通的枕褥都因此变得惊险万分,呼吸都在此刻被屏住,身体比一片空白的大脑更诚实,就连头发丝都跟着紧绷起来。 而缩在一边的时瑾毫无知觉,就那样沉溺在温柔的晚风和落日里。 “时瑾!”突然间,一声欢呼从病房的门口炸响,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惊醒了被褥上的彩霞,封咎在那一瞬间竟然被震在了原处,手脚麻木、肌肉紧绷,白狼瞬间消失,小鹿也被惊醒,哒哒哒的跑回到时瑾身边。 封咎新如擂鼓,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就那样眼睁睁看着陈山冲进来,冲到床边,伸出两只手疯了一样抓着时瑾的肩膀摇晃。 时瑾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摇醒。 刚醒过来时他还有些分不清现实,困顿的呢喃了几句,就听见陈山大喇叭一样在他耳边吼:“时瑾,起来了,刘队叫你们俩过去呢。” 时瑾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就是陈山那张大马脸,嗷嗷嗷在他耳边叫唤,他吵嚷的要命,囫囵的应了一声,揉着眼睛往床下爬。 他下床时脚下发软,腰后还被人扶了一把,熟悉的温热气息萦绕在他身边,他一回头就看见封咎站在他身后,虽然还是那副沉默锋锐的模样,只是他的神色状态比原先好了太多,眉宇间少了几分深藏着的狂躁暴戾,多了几分内敛,看人的时候不再满含敌意,让人背后生刺。 像是一把宝刀套上了鞘,沉淀出了几分古朴的厚重感。 “封咎,你醒了?”时瑾随手摸了一把封咎的胸口处,他倒不是占封咎便宜,就是习惯了,上辈子封咎这里有个很严重的伤,这辈子他就一直记着,有点“十年怕井绳”的意思,探查封咎身体状况的时候总爱摸一下才放心:“身体怎么样,精神体能召唤出来了吗?” 封咎被他摸的呼吸急促,硬是没躲,声线嘶哑的回了一句:“还好,能。” 他的理智终于在这时候重归脑海了,前因后果这样一联系上,他自然就知道时瑾当时给自己注射的是什么药剂了。 精神力药剂一直都是他想要的,但当时在军演里,时瑾占领导位置,出力最多,功劳时瑾能占百分之八十,这东西又十分贵重,封咎出于一种奇怪的心理,一直没有跟时瑾开口说过。 好像是他只要一跟时瑾开口说他需要,他就会自动在时瑾面前矮了一截一样,他怕时瑾认为他留在小队里只是为了这个药剂,也怕时瑾不愿意给他,他会让时瑾难做。 封咎生了一副悍戾粗犷的模样,对上别人的时候都是一副凶神恶煞,想要东西就去抢,但轮到了时瑾这里,却显得笨手笨脚,像是被玫瑰吸引的猛虎,却要摸一摸,又生怕弄疼了这朵花,只好蹲在旁边,悄悄的嗅一嗅。 他也没想到时瑾居然会直接给他。 那样重要的东西,单拿出去卖都能拍出天价。 呼吸比刚才更急促了些,封咎的胸口处像是汹涌着岩浆热浪,呼啸着喷涌而出,冲进封咎的血液里,像是要将他整个灵魂都一起烧掉,他说不出那些好听的话,只是恨不得把时瑾揉到怀里,捧着他的脚踝细细的啄吻,却又不敢伸手。 他怕他的掌心老茧擦痛了时瑾,更怕时瑾讨厌他。 时瑾对他虽然很好,但对陈山也是一样的好,他像是飘在云端上一样,不敢往下踩一脚,生怕这一脚踩下去,他就会跌到泥潭里。 没有在美梦中沉睡过的人,自然不怕梦醒,但封咎已经沉睡过太久了,以至于梦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怕了。 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时瑾似乎并不能感受到封咎这么多想法,他打着哈欠收回手,指尖猫儿一样挠过封咎的衣服,带着点尚未睡醒的惺忪,慢腾腾地说:“那一起走吧,去看看刘队找咱们俩什么事儿。” 封咎在原地伫立片刻,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从病房出去的时候,天边又暗了一些,夕阳躲在楼后面,散发出浓烈的橘色光芒,映的半边天都橙亮亮的,而另外半边天已经暗成了湛蓝色,橘红色和湛蓝色在天空中拼绘在一起,期间有星空闪烁,云朵飘扬,就连月亮都在远远地天上露出了一角,窥探着这个鲜活的世界。 时瑾那时走在最前面,安静的走廊里,陈山站在时瑾旁边,叭叭着一些话,封咎跟在时瑾身后,他能看见时瑾侧头时漫天彩霞映在他脸上的模样,也能听见时瑾漫不经心的回应,恰好走到楼道口,时瑾回过头来,一头金发睡得凌乱,他随手抓了抓,喊他:“快点啊封咎。” 封咎险些醉在这宁静又美好的傍晚里。 他们从药剂部走向刘队办公室,期间大概花了十几分钟,走到时刘队办公室的门半开着,走近了些,时瑾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时跃的声音。 “刘队,您带我一起去吧。”时跃像是刚哭过,声音哽咽:“我们家现在这个状况您也看到了,我妈妈心脏病都要犯了,我二哥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爸在军部,这些事儿他插不上手,我是唯一一个能帮上忙的,我知道我没什么用,但我,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大哥。” 走在最前头的陈山本来想直接推门就进去的,结果在门口听到这些话时候稍稍迟疑了一瞬,时跃的大哥,那不就是时瑾的大哥嘛。 但时瑾看起来却并不在乎这些,陈山不动,他就走上去,敲了敲门,打断了里面两个人的谈话。 “进。”刘队长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 时跃正站在刘队长的面前,捂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在擦眼泪,肩膀都跟着颤,刘队长坐在沙发上,满脸无奈。 刘队长的办公室里还有未消散的二手烟烟雾,桌上摆着几个一次性纸杯,烟灰缸里面塞满了烟头,地上还有些许脚印。 刚才在办公室里应该有很多人,聚在刘队这里应该是在开会。 时瑾脑瓜子转了一圈,隐约间猜到了点刘队叫他们来的可能性。 “坐。”见时瑾他们来了,刘队蹙着眉挥了挥手,让他们坐在另外一张沙发上。 见时瑾他们来了,时跃似乎是觉得有些尴尬,抿着唇不再说了。 “时跃,不是我不让你去,是太危险了。”刘队倒是没太在意这些,他咳嗽了两声后,指着时瑾说:“这次我们三队里,除了时瑾和封咎以外,其余的新人我都不打算带,他们俩一个是SSS,一个是SS医疗兵,就这样,我还得提心吊胆呢,你的等级和个人综合实力都不适合这个行动,你还是安心留在队伍里,等我们的消息吧,放心,我们所有人都会努力的。” 刘队可不是时天城,时天城愿意为时跃的安全负责,时时刻刻的保护时跃,他做不到。 小队出事,做队长的一定会被问责,他不可能选一个能力不足的队员。 时跃双眼通红,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又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的袖口被他擦得发湿,他似乎还想跟刘队长说什么,但最后,他也只是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然后转头走了。 时跃离开的时候,正好跟时瑾对上视线。 时瑾正看到时跃暗含不甘的神色。 时跃一走,刘队长就又掐起来一根烟,丢给了时瑾他们一份资料,挥挥手示意他们自己看。 陈山也想凑过来看,被刘队长轰走了,说其他人都不能看,陈山一走,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刘队长吸着烟,语气很平淡的说:“这次联合行动刚批下来,我们队伍出三个人,就咱们仨,二队出三个人,也是队长带队,警方那边出两个小队,我们分批去海星。” “海星地处偏远,而且在122年和帝国签了友好协议,现在海星是保护星,帝国不允许开采的,整个星球就是一片汪洋,里面生活着人鱼一族。” 时瑾知道人鱼,早几年人鱼刚被发现的时候几乎震惊了全星际,但是人鱼这种物种领地意识极强,十分凶悍,战斗力很高,在水里几乎无敌。 如果只是这样那就算了,别人也没心思上去找打,关键是人鱼的浑身的血肉可以制成高等药剂,只要杀一条人鱼,就能获得高昂的回报,所以哪怕帝国明令禁止捕杀买卖人鱼,依旧有无数帝国人铤而走险。 这一次,蛇七接到的任务是到海星去捕捉一条蓝尾人鱼,买家是帝国一位很知名的人鱼爱好者,出的价格很贵,但是蓝尾人鱼只在固定区域出入,而蛇七以前没去过这片区域。 “这片区域叫“死水区”。”刘队长一根烟抽完了,抿了一口浓茶,语气里略显担忧:“死水区任何电子设备都会失灵,我们以前进去的船只,只有时队一个人安全回来了,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死水区具体状况的人。” 怪不得蛇七要抓时天城。 时瑾将文件看完之后递给封咎看,封咎随意扫了两眼,刘队又说:“基地里其他小队的人还没回来,我们一共出六个人,二队是专门的水下队伍,精神体全都是鱼,在这种地方有天然优势,到时候二队打头,咱们只负责掠阵,在上方等待,关键时刻,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其实像是三队这样的小队目前还不够资格出联合活动的任务,他们条件够了,但经验不足,很容易翻车,但眼下基地里没有其他队伍的人可用,刘队只能带着这俩虾兵蟹将顶上。 将所有的情况说的清清楚楚,并且反复叮嘱了几遍之后,刘队就让他们离开,说出发的时间准备好了,就定在明天早上八点,让他们回去之后早点休息。 时瑾跟封咎才站起身来,刘队就接到了个光脑来信。 一看到消息刘队就火了,他“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浑身的气压瞬间压下来,让时瑾动作一顿。 “刘队,怎么了?”他挑眉问。 不知道为什么,时瑾在看到刘队此时的模样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刚才时跃的眼神。 他总觉得时跃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时瑾才问出来之后,刘队就气急败坏的拍了一把沙发靠背:“这时跃到底在想什么?他居然以家属的身份向总部申请了强制跟随,他有毛病吧!真要是死在了海星,连个尸体都找不回来!” 强制跟随的意思是,在队伍内的人失踪的情况下,家属可以在救援的时候跟着一起去,找寻自己失踪的家属,如果遭到拒绝,家属可以直接申请强制跟随,百分百不会被拒绝,强制跟随适用于任何情况之下。 不管是850和警方联合行动,还是850独自行动,只要有人失踪,家属就可以申请强制跟随。 因为强制跟随是符合850的铁律的,而且强制跟随还有一个潜台词就是:我不相信你们850部门的人会努力寻找我失踪的家人,所以我一定要去,你们不带我去,你们就是有猫腻。 而时跃在这个时候申请了强制跟随,就相当于在所有人面前宣布,我不相信刘队长会好好找我哥。 这让刘队长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为了时天城来来回回跑了这么多趟,腿都快跑细了,就换来了这么个待遇! 他也不是什么上级领导,也不需要对时天城的失踪负责人,他只是在尽多年同事的本分,想要拉时天城一把,结果却被时跃背刺了一刀,刺的刘队长心头火起。 时天城死了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吗?他们俩压根就不是一个竞争层面上的! 越想越生气,刘队长就差当场摔杯子了,时瑾和封咎一个比一个不会安慰人,俩人对视了几秒钟,时瑾摸了摸鼻子,干巴巴的挤出了两句“刘队别生气”,然后都默默地出去了。 关门的时候,时瑾还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时跃。 时跃正在走廊门口徘徊,脸上带着点不安和愧疚。 他显然是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给刘队长带来什么麻烦,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一定要去。 现在他在门口徘徊,大概是想进去给刘队长道歉,但是又不敢进去。 时瑾讽刺的勾了勾唇,心想这时天城没白疼这个弟弟,时跃命都不要了也要去海星救他,也怪不得时天城处处维护。 时瑾和时跃擦肩而过的时候,时跃明显避了一下时瑾的视线——自从他偷了时瑾的药剂之后他就不敢再直面时瑾了,不过看时瑾这样子,应该也没发现吧? 等时瑾和封咎走远了,时跃才掏出光脑,动作利落的给一个神秘号码发了消息。 “我已经成功混进去了。” ———— 不大的木船摇曳在碧波之上,此时的海星正是清晨,粼粼的阳光落到水面上,水面像是跳跃着金光,一阵海风吹来,不远处近百条小木船一起浮了起来,期间还有人高声喊着:“七哥,咱们船齐啦。” 那声音传遍了整个海面,但靠在木船船舱上的蛇七没搭理,他像是一条蛇一样懒懒的窝着,时天城被锁在船上,蛇七从他这里没问出来路,干脆把人一起带来,一会儿一起带下水,关键时刻,总能看出来点问题来。 如果实在不配合,大不了就让时天城死在这里,也算是去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他和时天城斗了这么久,清楚的知道时天城不是那种会服输的人,时天城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反扑他。 “一会儿可不要乱跑。”蛇七眯着眼:“马上要进死水区了,很危险,我知道你认得死水区的路,但你被打了药,这四周又都是我的人,如果你跑了,后果会很严重的。” 时天城不说话。 蛇七稍稍有些失落,他向时天城靠过来,轻声问他:“你不想知道你弟弟和我说了什么吗?” 时天城闭上眼。 光脑声就在这时“叮咚”一声冒起来,时天城耳朵一紧,却还是没睁眼。 蛇七拿起光脑扫了一眼,轻笑了一声:“是你的宝贝弟弟。” 时天城蹙着眉,完全不感兴趣似得扭过了脸。 蛇七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起身走向了船舱,撩起船舱的布帘,走到了木船之外。 时天城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动了起来,他缓缓地爬向船舱,在布帘内蹲好,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艘船正停在他们面前,像是有人在和蛇七汇报。 “七哥,潜水装备都准备好了。” 海面上海风湿咸,吹的蛇七不太舒服,他琢磨着他这条蛇应该是条陆地蛇,总之并不是很想下海。 但还是得下,买家出了大价钱呢。 他蛇七可是个守诚信的商人。 随手拿起了潜水装备,蛇七让下面的人去叮嘱外围驻守的暗哨:“850部门的人和警方的人联手了,大概会在明天到,我们争取今晚捞到人鱼,抢在他们前面回航。” 手下浮夸的吹捧:“不愧是老大!这种高度机密都弄得到。” 蛇七嘲讽似得戴上了头盔。 这算是什么高度机密?不过是忽悠个小孩儿过家家罢了。 他蛇七在走私圈里打滚这么多年,别的不会,就是看人准,像是时家四少爷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他一只手就能耍的团团转。 不仅不算笨,还有点小聪明,有些见识和胆量,再加上一点自私,一点懦弱,一点记恨,一点野心,以及一点幼稚的幻想,明面上是时家的四少爷,实际上是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私生子,所以他惶恐不安,迫不及待的想要抓到一点权力在手里,却又没有那个本事,所以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别人,试图通过某些手段,把自己地位奠定。 这些东西都混在一起,就组成了一个完美的棋子。 他甚至都不需要多去做什么,只要搭一个台阶,对方就会顺着他的台阶爬过来。 现在是他去找那个小四少爷合作,等过段日子,就是小四少爷来找他合作了。 第27章 时跃的真面目被拆穿 次日, 清晨。 时瑾五点准时醒来,做了一些热身运动,掐着时间跟陈山封咎吃过早饭后, 又跟封咎俩人一起上了天台。 他们上到天台上时是七点五十分, 但人已经到了的差不多了。 刘队正在跟一个男人聊天, 对方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 穿着一身作战服, 行动间姿态矫捷,气质沉稳,应该就是二队的队长乘风。 昨天时瑾看了一下各队的详细资料,二队队长乘风也是军校出身,精神体是一只鲨鱼,所以选择的任务范围一直都是有水的地方,在海星,他的优势极大。 “二队的其他两卫队员昨晚上连夜就走了。”刘队长随口和他们解释了一下:“警方那边说时间紧急, 匆匆要走了俩, 他们是先发部队,我们后跟上。” 说话间,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时跃匆匆从电梯口里冲出来,他脸上还带着湿意, 黑色的柔软发丝凌乱的堆在脑袋上,显然是刚睡醒。 他是踩点来的, 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时跃稍稍有些尴尬的扒拉了一下自己没穿好的作战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特别是刘队长, 见到了他之后直接撇过了脸,根本不跟他对视,下巴一扬,指着不远处的星舰说:“出发吧。” 其余人立刻抬脚走向星舰,时跃被扔在最后面。 人群背着他离开,时跃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说是和警方联合行动,但实际上所有流程都差不多,只不过这次不再有另一个队长带队,全程都是刘队说了算。 他们的星舰跳跃到海星上方时并没有直接跳跃,而是先跟前一批下去的警方联系上,然后才选定了地点,并且直接跳跃到了死水区上方。 下死水区之前,刘队给每个人都配好了潜水装置,并且告诉他们如果并非万不得已,一定不要下水。 “死水区的水质不适合人类生存,水压过高,一般S级单兵下到三千米以下就不行了,SS单兵可以多撑些,如果精神体是鱼类,那就不能估量了,不过我们特制的潜水装备氧气供给时间只有三个半小时,所以就算是下,也不要下太深。” 刘队长挨个分发给每个人三个指甲盖大小的圆球,让他们含在嘴里,这东西就是氧气供给器,用的时候在嘴里咬破,一个小球可以撑三个半小时。 潜水服是通体黑蓝色的胶质紧身衣,紧紧地裹在身上,连头都包裹住,因为死水区不能用电子仪器,所以他们也没有任何其他装备。 比起来以前装备齐全的任务,这次的装备简单到过分,只有一个护目镜,以及一人手里一把匕首。 星舰跳跃了四个小时,在中午十二点到了海星。 他们下了星舰,一群人坐上了木船,跟前一批人先汇合,前一批人已经潜入到了死水区周边,一部分人已经下水了,原地只剩下了两个警官守着。 两个警官所潜伏的地方是一片礁石,趴在礁石间能远远地看到海面上漂浮的一艘艘小木船,小木船上还有人来回走来走去,显然是在看守。 警官估计也等了许久,见了刘队他们立刻开始分配任务。 “先遣队已经下水超过八小时了,但现在还没上来,我们决定跟下去。” “被绑的时队长就在这些船中间,应该是最中心的那一艘,那是蛇七的船。” 警察是这么跟刘队长说的,刘队长跟二队队长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这么分配:两位警官、刘队长和二队队长负责去强攻,吸引火力,时瑾、封咎、时跃负责去把时天城偷出来,把人偷出来之后,时瑾三人带着时天城马上转移,剩下几个顺势潜入海底,去增援先锋队。 用刘队长的话说,能偷就偷,不能偷就抢,抢不到就跑,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先把人弄到手。 因为要下水,所以他们还要换上特制的胶衣。 穿戴胶质衣服的时候很费力气,这衣服得脱光了,一件衣服都不穿的把自己往里面塞,因为时间紧迫,大家都没去找独立空间,领到了衣服就直接在座位上自己换。 封咎和时瑾本来就是坐在一排的,领到衣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木住了,从后腰到头顶麻了头顶,他没有侧头去看,但是却能听到清晰地声音。 时瑾先脱了上衣,动作利落的一掀,就把两件衣服都给扯了下去,露出劲瘦的腰线,再然后是紧绷的小腿。 他的眼角余光里,尽是一片白。 封咎的脑袋嗡嗡的响,“蹭”的站起身来,背对着时瑾,高大的身影堵在椅子旁边,将时瑾的身体挡的严严实实。 时瑾正在努力往连体胶衣里面蹬腿儿呢,这胶衣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的,时瑾的力气不小,但怎么都穿不进去,挤压的身体十分不舒服,皮肤和胶面之间一触碰,硬是挤得嘎吱嘎吱响,一股胶皮味儿直直的冲到鼻腔里。 他努力了一会儿,实在是套不上去,觉得这可能是个力气活儿,干脆回头喊封咎:“封咎,你好了没有?来帮我一下。” 他这一回头才发现,封咎背对着他僵直的站在座椅旁,别人都开始穿了,但他衣服还没拆开呢。 被他喊了一声,封咎也没反应,他略带疑惑的喊了第二声的时候,封咎才声线沉闷的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眼眸垂的很低,也不看他,抬手硬扯了几下,三两下就把胶衣给时瑾套上了。 胶衣套到脑袋上的时候,呼吸都被瞬间阻隔了,这玩意儿连空气都透不进去,氧气在飞快减少,时瑾小心翼翼的咬破了嘴里含着的一个小球球,才解决氧气危机。 穿着胶衣行走的感觉挺奇怪的,他们脚上还有蹼,走起路来像是鸭子一样□□,时瑾换完了之后,还比比划划的要给封咎换,帮封咎弄,但封咎不知道怎么的,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似得,硬是拿着衣服溜到了个角落里,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时瑾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等所有人都换好了衣服,刘队长干脆就不出声了,全程手势施令,去强攻的小队是二队队长领队,留下的三个人是时瑾领队。 说是时瑾三人去救时天城,但实际上时跃根本去不了,他被留守在了海底星舰上,只有时瑾和封咎去了。 一群人像是游鱼一样分成两队,从水底下潜了过去。 水下一二米深并不算是很暗,海水被阳光照成半透明的状态,碧波荡漾间,潾潾的金光混着气泡在水面上漂浮。 一入了水,四周的吵杂就都被堵在了外面,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手势。 远处人群太多,时瑾为了安全,特意等着二队队长带人偷袭成功,才悄咪咪的潜入了敌营。 二队队长显然是十分熟悉水下作战的,他先是放出了精神体偷袭,因为很多人本身就在水面下游动,所以见了鲨鱼第一反应都是跑,然后被鲨鱼追着咬,立刻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二队队长再带着人从另一侧突然发起攻击,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这群人的注意力都被鲨鱼和二队队长的队伍吸引过去了,时瑾他们在水下悄无声息的接近了时天城的船。 时天城的船四周是有人守着的,人不多,就两个,封契用匕首解决了一个,又扭断了另一个的脖子。 最后翻上船找人的是封咎,时瑾没去。 那船里面到底是不是时天城都不一定,万一是别人,医疗兵八个都不够砍。 任务在身,容不得差错。 封咎在里面也没耗费多长时间,大概花了半分钟,就抱出来了脸色苍白的时天城。 没有多余的潜水装备给时天城,他们只来得及给时天城嘴里塞一个氧气球,然后托着人下去。 下去的时候是时瑾抱着人游过去的,封咎负责戒备,时跃自己游泳都费劲,三个人片刻不敢停的游到了礁石附近。 礁石底下藏着个小型水下星舰,他们到的时候,时跃立刻开了星舰的门。 时瑾费力的把时天城拖上去,随即脱力的坐在了地上,费劲儿的将胶质泳衣扒掉了一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空气。 封咎还没上来,他在负责扫尾,确定他们四周没有尾巴跟着。 而时跃在看到时天城的一瞬间就扑了上去,抱着时天城嚎啕大哭。 时天城闭着眼睛昏睡,目前还没有醒来的意思。 星舰的登入口大概五十来平米,时瑾靠在冰凉的铁壁上喘息,听着时跃的哭嚎声,多少有些佩服时跃的肺活量。 “大哥,大哥?”时跃泪眼婆娑的拍着时天城的手臂,脸上慌乱到了极点,心里却松了一大口气。 他虽然和蛇七短暂的达成了合作,但是现在他已经把大哥从蛇七的手里救出来了,就不用那么受制于蛇七了。 只是,他体内的解药暂时还没有着落。 时跃正为自己提心吊胆呢,突然间看见时瑾起身,湿漉漉的走了过来。 他手里还拿着个医药箱,蹲在地上飞快挑出三根针剂,对着时天城的脖子打了下去,时天城被打针的时候还抖了抖,眉头深蹙,似乎马上要醒来。 时跃看的唇瓣一颤,似乎十分担心时天城,一副很想问问时瑾给时天城注射的是什么药剂的表情,但他不敢问,就又忍回去了。 时跃一向识趣,在这种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能忍。 幸好,时天城很快就低咳着醒来了。 他醒来时眼眸发酸,眼前似乎还有重影,但身体被压制的力量却逐渐恢复,他已经被打了治疗药剂,一只小鹿先登上了他的右手臂,然后又是一只蝙蝠落到了他的左手臂。 两个医疗兵加持,时天城的精力在飞快恢复,他撑着冰凉的地面坐起来,就看见时瑾坐在他的右侧,低着头在数药剂,时跃坐在他的左侧,见他醒了,紧张的抓着他的手腕:“哥哥,你好点了吗?” 身体的痛苦仿佛还停留在刚才,但现在就已经换了一个地方,时天城一张口,先咳了个惊天动地。 时跃匆匆的拍着时天城的后背,时瑾正挑出来最后一支药剂,扔给时天城:“这是一支温和疗养剂,补充体力的,你先用上。” 时天城右手接过药剂,反手握住了时跃的手腕,那力道很紧,像是要把时跃的手给握断一样。 时跃心头一惊,就连呼吸都跟着停了几秒,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担忧。 “时瑾,马上联系850部门,海星死水区发现了极为珍贵的人鱼卵。”时天城一开口,声线嘶哑干涸,像是破风琴一样变调,刺刺的传出来:“你去找一件潜水装置来,他们已经下水了,我需要马上下去。” 就在昨天晚上,时天城被蛇七带下了水,亲眼看见蛇七捕了不少人鱼,现在蛇七在海底发现了人鱼的巢穴以及更为珍贵的人鱼卵,所以一直没上来,在水底运作。 他需要马上下去,只有他知道人鱼卵的所在。 时瑾立刻起身,准备去用星舰里的光脑联系850基地,他们在海星,个人的光脑没信号,只有军舰里的光脑才能用。 时瑾起身离开后,时天城才看向一直缩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时跃。 “时跃,哥哥有话问你。”时天城的眉眼还带着几分疲惫,他身上也是湿淋淋的,黑色的发丝紧贴在他的眉眼上方,他冷冽的目光扫过来,隐约间带着审问的意味:“你跟蛇七说了什么?” 时跃心头一紧。 果然,哥哥开始怀疑他了。 没人比时跃更清楚他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大哥顽强坚韧,并且是个坚定拥护帝国主义的军人,如果帝国需要他死,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去死。 时天城是不允许任何背叛存在的。 同时,时天城也绝对不会低头,如果让时天城知道时跃中了毒,他一定不会救。 他只会摸着时跃的脑袋,笃定的说“850药剂部一定会治好你”,“哥哥一定会保护你”,“不要再去联系蛇七”,以及“把所有事情都和警察说一遍”这些话。 但时跃已经不相信了。 850要是能治好他,他也不用自己去偷,哥哥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怎么来保护他? 如果他真的听从哥哥的话,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到哥哥手里,他做不到。 他想自己去争取。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这些亲人在他这里都丧失了“公信力”,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没有人会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 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的保护好他自己。 他已经努力的把哥哥救出来了,他也不欠哥哥什么了,剩下的,就让他自己去跟蛇七讲吧。 “哥哥,我”时跃咬着下唇,肚子里转着实话,一说出口却都是半真半假的谎言:“我什么都没跟他说,一直在和他打太极,我想知道你的下落,所以,还主动联系了他几次。” 时天城紧蹙的眉头立刻松缓下来。 他是相信时跃的,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他的弟弟是个出卖情报的小人。 “下次这种事不要自己做决定。”果然,时天城低声叮嘱他:“你应该第一时间把所有都告诉给刘队长。” 时跃垂着眸听着,半响,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时瑾已经抱着另外一套潜水装备来了,他知道时天城和时跃刚才一定在聊别的事情,所以识趣的多等了一会儿。 “我已经联系完基地了,基地那边说已经重新调派了增员。”时瑾放下潜水装备,又多补了一句:“基地要求我们自保为主。” 说到底,850基地掺和进来的原因是为了找时天城,警方的任务才是抓捕蛇七。 “嗯。”时天城利落的开始穿上胶衣,一边穿一边说:“我需要下去一趟,刘队他们对底下的情况不了解,没有人带很容易出事。” 时瑾也就没再劝,而是跟着一起将自己身上的潜水胶衣套好,一边套一边说:“我和你一起。” 时瑾并不是冲动的人,他只是相信时天城的判断,一个能当队长的人一定比他的经验更丰富,在这种时候,他愿意当时天城的兵,就像是他愿意摒弃前嫌,在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替沈随风治疗一样。 他是850的人,自然愿意捍卫850基地的权益和尊严。 时天城眼眸里掠过一丝惊讶。 他对时瑾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时瑾不肯给时跃药剂的事情上,他下意识地以为时瑾不会和他一起去。 恰好这时封咎在外巡逻回来,给他们打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四周没人跟过来,刘队长制造的混乱足够大,并且已经趁着混乱下潜到海底了,目前没人发现他们。 时瑾套上胶衣,跟封咎打手势,就在他们俩交流的时候,时跃轻轻地拉了拉时天城的胳膊,忐忑不安的问:“哥,你还要下去吗?太危险了。” 他哥之前在任务里都能被抓走,现在还要去直面蛇七,他怕时天城出危险。 而且,他的命现在还握在蛇七的手里呢,时跃不想让时天城跟蛇七有太多往来,他怕时天城撞破自己跟蛇七之间的秘密。 “要,人鱼卵很重要。”比起来成年人鱼,一枚人鱼卵的价格是十倍翻长的,因为人鱼这东西认母,出生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会被它认作母亲,是一种成长型的杀器,同时也是上流社会的人们的身份象征。 最关键的是,人鱼如果丢失人鱼卵就会陷入狂暴状态,如果丢失大批人鱼卵,保不齐会引发什么动乱。 说话间,时天城掏出三颗氧气珠,一边塞进嘴里,一边揉着时跃的头发回:“跃跃,哥哥下去很快就回来,你不用担心哥哥,你也有任务。” 时跃本来正在盘算要不要跟下去,让他去下到海底他是不敢去的,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好在这里等着了,乍一听到时天城这话还有些惊讶,他从没体会过任务落到身上的感觉,愣愣的“啊”了一声。 “我们要下海去,需要一个人支援我们,对方在海面上人数太多,你驾驶着星舰,远程轰几炮就跑,绕着死水区跑,不要进入死水区,为我们打拉扯,可以吗?” 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难的样子,时跃赶忙点了点头。 能帮上哥哥的忙,当然最好啦。 时瑾那头收拾完毕之后,跟封咎俩人一起,随在时天城的身后下了海。 海面数百米以下是一片纯正的黝黑,到了二百米左右,就能看见各种礁石,因为用电的仪器都不好使,所以他们只拿了荧光棒照明。 礁石上有很多漂亮的珊瑚和海草,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死水区里鱼类众多,有几个大概是没见过人,也不害怕,还往时瑾的身上撞。 水流开始逐渐变冷,这次的潜水胶衣没有防寒装置,时瑾为了保存体力,下半段的路程是封咎背着他游的。 时天城轻车熟路的带着他们找到了一处山洞,山洞不算狭窄,游进去后还有暗流,人顺着暗流往里面走,最后居然从一处水潭里钻了出来。 时天城拉下头顶的胶衣头套,开始四处观察。 这里居然是一处地下岩洞,这里还有氧气,各种钟乳石倒吊在头顶上,有水滴一点一点滴落下来,发出“啪嗒”的响声。 时瑾下来时还惊讶于海底里居然有这种存在,鬼斧神工一般。 “这里是人鱼繁衍的地方。”时天城走在最前面,时瑾在中间,封咎断后,岩洞里回荡着时天城的声音:“蓝尾人鱼不同于一般人鱼,他们不在海面里产卵,而是寻找这种地下岩洞。” “地下岩洞四通八达,我以前来过,所以记得大半的地图,你们跟紧我,人鱼孵卵的时候会陷入沉睡,沉睡时间长达半个月,所以蛇七他们才会如此嚣张的侵入人鱼产卵地。” “他们多少个人?”时瑾走在最中间,一边问一边开始记地形,做暗号。 “十个人。”时天城的语气冷淡:“全都是蛇七的手下心腹,除了心腹,他不可能把这些人直接带到人鱼产卵地里来,留在上面的都是杂兵。” 走私贩比遗迹猎人更可怕,遗迹猎人起码会聚堆,彼此也会产生战友情,走私贩可不会,蛇七的手下心腹都是自愿打了毒药、表明向蛇七效忠的,一个月要从蛇七的手里拿走一份解药,拿不到就会死。 蛇七死了,他们也会死,因为那个毒是蛇七的精神体产生的蛇毒所制,至今没有其他解药,一但中毒,这辈子都是蛇七的奴隶。 就是为了防止背叛。 由此可见,这群人是如何凶残。 也正是因为他们互相不信任,所以时天城才敢插手进来,如果蛇七直接带着上面的几十号人一起下来,那时天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下来的。 那和送死无异。 说话间,时天城带着他们穿过几条分岔的岩洞,进了另一个天地。 他们从某个洞窟里走出来,在某一刻,终于走到了尽头。 岩洞的尽头是一根树杈,大概有十几米长,几米粗,走近的时候都能看到上面细碎的蓝色草叶。 整棵树木都是蓝灰色的,泛着蓝盈盈的光,乍一看足有几百米高,高处不知道顶到那里,看不见边际,树的地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不知道是万丈深渊还是无尽深潭,而当他们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无数个岩洞。 无数个岩洞的最终通向处,都是这颗树。 时瑾曾经听说过很多神迹,像是遥远东方的龙,古老时代的金字塔,只是那些东西都存在于虚拟的表面上,当他真实的看到这样的树木时,连头皮都跟着发麻。 海底下居然有一颗巨树,这是他以往十八年里都未曾学到过的知识,大概只有亲眼见过,才能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这种奇迹吧。 他看了许久,才把目光挪到四周的岩洞上。 在某些个岩洞下面,还有一些绳索、攀爬过的痕迹。 “这颗是蓝尾人鱼的神树,人鱼产卵地就在下面,注意,向下攀爬的时候最好不要碰到神树。”时天城重新戴好胶衣,给时瑾和封咎打了一个“下去”的手势。 时瑾这才明白为什么岩洞上挂着绳索,因为所有人都避开了神树。 他们不知道这棵树有什么神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 他们没滑多久就碰见了沉睡中的人鱼。 这些人鱼就栖息在树干上,每一条人鱼怀里都抱着一颗半透明的蛋,最开始碰见的人鱼鱼尾颜色浅,尾巴也不长,越往下走,人鱼的鱼尾颜色越深,尾摆也越来越大。 人鱼以尾见长,由此可见,越往下的人鱼越尊贵。 时瑾是第一次见到人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些人鱼都好漂亮,鳞片自带光芒,美的像是从镜头里走出来的一样。 越往下气温越低,时瑾的手指都有些酸麻,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骑一下封咎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轻点。”树木深处,蛇七的声音不耐烦的传过来:“剥开树皮,别伤到里面的木头。” 时天城打了一个“他去前锋探路”的手势。 他们所处的地方不是地面,所以要一路攀岩过去。 他们三动作轻巧,愣是没惊动底下的人,隐在一处黑暗里,垂着头往下看。 下面一共有四个人,在石窟与树木之间搭了一个简易的小桥,蛇七站在桥后,在他身后放着三个人鱼的尸体,以及三枚人鱼卵,另外三个人在努力的敲打树木。 很显然,蛇七拿了三条鱼还不够,还对这棵树动了主意。 另外的七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时天城当即决定进攻。 这四个人三个人都是S级别普通单兵,只有蛇七是一个SS,他和封咎两人足够。 他要亲手逮捕这个罪犯。 下去之前,时天城让时瑾藏好,不要冒头。 以前时瑾能游走在战场边缘是因为时瑾有足够好的装备,光刃、捕捉枪之类的,能弥补他的不足,但这些根本都没带下水,为了保证时瑾的安全,他最好从头到尾都不冒头。 时瑾他连小鹿都没放,找了个最昏暗的岩洞里缩着。 岩洞里潮湿冷腻,怪石嶙峋,硌着时瑾的皮肤,时瑾在心里默数,他们是偷袭,讲究的就是速度快动作轻,真的打起来用不着多大的阵势,几秒钟就能解决。 果不其然,他才刚窝好没几秒,下面就已经传来了一阵孔雀高鸣的声音。 那是时天城的精神体,一只战斗力极强的孔雀,高鸣的声音里暗含愤怒,卷着风刃冲向蛇七。 封咎刚好解决完三个手下,回过身来帮时天城,他们俩二打一,很快就控制住了局势。 一条黑蟒窜出来缠上了孔雀,争斗之间被封咎从身后偷袭,巨狼压下,嘶吼间一口咬掉了蛇七的半个胳膊,继而昂起头来,发出了一声狼嚎。 那时时瑾正从上往下趴着看,清晰的看见了那只巨狼身上绸缎般的毛发发出白金般的亮光,锋锐的爪牙嵌进蛇七的肉里,像是个睥睨的王者一般,大型猛禽的凶悍扑面而来。 这是时瑾第一次见到封咎的精神体,果然如同封咎一样,锐不可挡。 封咎就站在那头狼的身后,他的眉眼和那头狼一样冷戾,满身肃杀血气,隔着一层胶皮头套,都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的凌然战意。 时瑾撑着岩壁站起来,看斗争结束了,就想下去治疗。 也不知道封咎有没有伤到哪里。 结果他才刚一走出来,那头巨狼就猛地一个飞扑,直挺挺的扑到了时瑾的身上,时瑾被它压的跌坐在岩洞里,被这头狼摁在地上一顿狂舔。 隔着一层胶衣,嘴里又含着氧气球,时瑾只是模糊的冒出了几个音调,直到封咎匆匆跑来,拎着狼耳朵把狼拽回来,他才扯掉脑袋上的胶衣,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问:“它,它干嘛?” 时瑾那时脸蛋被胶衣裹的通红,金发凌乱,眼底里浸着水雾,倒在地上虚弱无力的看过来,昏暗的石窟里,时瑾那双眼里像是浸着小勾子,一眼就将封咎钉死在了原地。 封咎刚才那身凌然杀气都不知道被看到哪儿去了,整个人僵硬了片刻,才扭过视线,干巴巴的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它,好像,很疼。” 时瑾茫然挠头:“那你放它过来,我给它治疗。” 封咎却收起了巨狼,丢出来一句“不用了”,然后狼狈的转头而逃。 封咎下了石窟的时候,时天城已经将蛇七捆绑起来了,见他过来就开始吩咐:“我们先把蛇七困走,蛇窟里还有其他人,等增援来了再下来找。” 只要带走了蛇七,底下这群人就不成威胁。 蛇七已经被打晕了,又被捆的结结实实,看起来和普通的遗迹猎人没什么区别,时瑾下来打量他的时候,还会从心底里升出来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在看资料的时候就想,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一定很难抓到,谁能想到,短短一天的时间,蛇七就已经趴在了他的面前。 像是眼睁睁看着一座高山塌倒一样,哪怕他们事先做了各种准备,还是让他觉得顺利的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意外和插曲,看起来很强大的人,也会在某个小失误上直接翻车,运气好的元气大伤,还能苟活,运气不好的,直接就变成了别人的阶下囚。 时天城对蛇七下手极狠,他之前就是落到蛇七手上,被迫带到死水区领路的,现在蛇七落到他手上,风水轮流转,他恨不得把蛇七捆成一个粽子。 至于地上的三个人鱼他们也没收拾,现在当务之急是带着蛇七离开,三个人原路返回,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几个零星的蛇七手下,都被收拾掉了。 他们找到星舰的过程还算顺利,时跃先通过雷达扫描发现了他们,一上了星舰,时瑾就瘫成一团,酸软着身子不想动了,时天城把蛇七关到了星舰的地牢里,又去急匆匆联系基地。 在时天城联系上其他人、得到了暂且安全,支援在来的路上的反馈之后,他们一群人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时瑾抻着懒腰起身,一边起身一边拍着封咎的胳膊,把封咎往房间里拉:“走,一起洗个澡,我给你治治伤。” 封咎的脚步迟缓的跟着,被时瑾扯到休息室门口时,又突然丢下一句“我还有事”,扭头跑了。 时瑾回过头时,正看见封咎磕到了墙壁上,撞的“砰”的一声,又头都没回,捂着鼻子继续跑。 时瑾: 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 “时跃,哥哥要去医疗舱休息一下,你先驾驶星舰。”封咎和时瑾离开之后,时天城转头去找时跃,他折腾了一天,太过疲累,急需治疗,干脆把剩下的工作都给了基本什么都没做过的时跃:“别的不重要,记得帮哥哥看好蛇七,支援马上就到了,在支援来之前,要一直要看着他的监控。” 一直在旁边杵着、安静当个隐形人的时跃乖乖点头。 等所有人都走了,时跃才抿着唇,缓缓地走向星舰的地牢里。 星舰的地牢是星尘钢做的,不大,也就十平米,蛇七被捆在里面,胳膊断了一只,浑身都是血,他靠在牢里,一只腿慵懒的撑着,竟然还哼着小曲。 竟然像是郊游来了一样。 看见了时跃,蛇七竟然笑着坐起来了,笑眯眯的和他说:“来啦。” 时跃鼓起勇气,中气十足的说:“现在是你在我的手里,蛇七,想好了,现在可只有我能救你,交出我的解药,否则,你死路一条。” 时瑾洗过澡,收拾好自己,换上了干爽的作战服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时跃从狱牢那边走出来,俩人相看两厌,时瑾还惦记着要给封咎治伤的事儿,本想当看不见直接走过去,却被时跃怯怯的拦住了。 “时瑾,大哥让我看着蛇七,我刚才去看了一眼,发觉他状态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要死了。”时跃说:“我正想去找大哥过去看看呢,你要是有空,你先过去看一眼,我马上就找大哥过去看了。” 时瑾想起了蛇七当时的伤势,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确实很严重,时天城把人丢进去之后也没管死活。 他随口应了一声,时跃立刻低头走掉了。 时瑾在和时跃擦肩而过的瞬间,敏锐的在时跃的身上嗅到了一点奇怪的味道,他侧头去看,好似在时跃的肩膀上看见了一点鳞粉。 —— 从走廊里走出来,时跃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紧张,兴奋,还夹杂着一点微微的期待。 他和蛇七达成了短暂的合作,他解开了蛇七的绳索、打开了牢门,并且引一个人过去,到时候蛇七只要杀了这个人,就可以立刻跑掉,还可以把罪责甩在这个人身上,他负责去把星舰里的监控毁掉,到时候可以直接说是蛇七破坏的,谁都赖不到他头上。 时跃想都没想,就把这个人定在了时瑾的身上。 这不是正合适吗? 只要时瑾死了,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在意他了,他还能得到救自己性命的药剂。 一切都这么顺利! 时跃压着急促的呼吸,走回了监控室,三两下关闭了监控,还毁掉了监控的设备,想了想,时跃手指发颤的开始往大哥的房间走。 他刚才跟时瑾说的是,去叫醒大哥,带着大哥去找蛇七,但是他又害怕时间不够,如果他们找过去的速度太快,时瑾命大死不了呢? 时跃就先回了自己房间一趟,硬是拖了十分钟,才去敲时天城的门。 时天城开门的很快,他身上还沾染着暖暖的水汽,像是刚在洗澡,开门时头发半干,声线有点低沉的喊了一声“跃跃”。 “哥,我刚才看蛇七状态不好,我怕他死了,我们过去看看吧。”时跃站在门口,把在肚子里揣摩过了很多遍的台词说了出来。 他甚至需要攥着拳头,才能压制住声线里的颤抖。 时天城却久久没有回话。 等到时跃昂起头来看时天城的时候,才听见时天城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时跃从来没觉得星舰的路这么长过,他走在时天城的身后,脑子里却在幻想那里面的场景。 时瑾会怎么死掉呢?被蛇七一刀毙命吗?他的尸体也许会躺在地上,也许会死不瞑目,无数个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时跃的指尖都兴奋的发颤。 终于,他们走到了星舰牢狱门口。 时跃压了压唇角,一跟上去,就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时瑾靠站在墙壁边上,身上安然无恙,一点伤势都看不到,封咎站在时瑾旁边,身边还站着一头巨狼,而蛇七不知所踪。 时跃的脑袋都跟着嗡嗡的响。 封咎怎么在这里? 时瑾根本不是一个人来找蛇七的,他还带了一个封咎! “蛇七呢!”时跃脑袋一懵,当即大声指责:“你,你放跑了蛇七?” 时瑾和封咎比他先来,他又在外面停留了那么久,完全可以甩脱掉自己的嫌疑,不管发生了什么,先把锅从自己脑袋上甩掉最要紧。 时跃的尾音很高,隐隐有些慌乱,在落下之后,四周宁静了片刻,时瑾才靠着门,撩起眼皮,神色冷淡的回:“蛇七确实是被人放走的,但真正是谁放了他,你自己心里有数。” 第28章 我也喜欢你 时瑾的声音不高, 只是落下来时带着一股笃定的力量,每一句话落下来,都会让时跃的脸白上一分。 “你肩上有麟粉, 那是在海底巨树上才会有的粉, 可你根本没下过海, 所以你一定近距离接触过蛇七, 如果我没猜错, 现在外面的监控应该也坏掉了。” 时瑾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靠在栏杆上看时跃,牢狱的灯光偏冷色调,光线落到他的脸上,让时瑾艳丽恣意的眉眼多了几分凉意。 在这昏暗的光线里,他像是突然多出来了一个读心的本领,居然将时跃的心理猜的八九不离十。 “你不敢直接放走蛇七,因为这最终会查到你身上, 所以你需要一个背锅的人, 这个时候,打不过蛇七、身为医疗兵的我是最好的那个角色, 你跟蛇七说了什么呢, 让他直接杀了我吗?” 时瑾语调很轻,最后那几个字冒出来的时候, 旁边的巨狼突然呲牙低吼了一声,时跃一颤, 退后了半步, 急匆匆的反驳:“不!我,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有证据吗!” 当然没有, 因为蛇七已经跑了。 “只可惜, 你千算万算,却算错了蛇七,你以为蛇七是个守信用的商人,就用了某种条件和他交换,只是蛇七并不愿意冒这个风险,他在哄骗你开了门之后直接就跑了,你回去费尽心机安排的那些,与他来说早就是身后事,反正他跑了,你也抓不到。” 时瑾没有理睬跳脚的时跃,而是收回视线,目光落到空荡荡的牢狱里:“就在你让我来狱里的时候,我就提前告知了时队和封咎,我们仨一起过来,发现蛇七就已经不见了。” 时跃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来。 他其实做过不少坏事来坑时瑾,只是那时候的坏事都是他在背后撺掇,由别人出面去做的,要不然是他二哥,要不然是他妈妈,亦或者是沈随风,他擅长站在后面搞这些见不得光的小把戏,而不是亲自站出来动手。 所以眼下出了事,他第一反应也是寻求别人的帮助。 时跃立刻回过头去,想去拉时天城的胳膊,想去跟时天城说“时瑾都是瞎说的他冤枉我”之类的话,可是他一回头,就看见了时天城的脸。 时天城比他高出很多来,平时都是高昂着头、脊背挺直,穿着一身挺拔作战服的,而现在的时天城随意裹着一套衣服,领口都没系好,头颅微微垂着,像是背着一座山,也不说话,只是在时跃回过头来的瞬间,略有不堪似得闭上了眼。 他似乎是不忍看时跃,不忍听时跃的辩解,因为事实都摆在眼前,就算没有直接的证据,光靠这些推测,也足够将时跃打进深渊里。 时天城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他出过多少次任务都不曾放弃过,多少次刀头舔血都没退缩过,可是现在,却被他视若亲弟的人泼了一身寒冰,骨头缝里都泛着凉。 他甚至不敢去看时跃的脸,他疼到骨头里的弟弟,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哥哥。”时跃的心瞬间坠落谷底,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太懂时天城的面部表情了,他立刻放弃了辩解,而是含着眼泪认错:“我,我是被他威胁的,我中了他的毒,就是在上一次,哥哥晕倒,其余人都走了,他把哥哥绑走的那一次,他对我下了毒,他说了,只要我放他出去他就肯给我解药,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时天城没说话。 他也犯过错,也曾因为疏忽大意和心软伤害过别人,可是,这些错和时跃的错是不同的。 “时队。”这时候,时瑾略显冷淡的声音打断了时跃的哭泣:“你打算怎么处理时跃?” 放跑了关键人物,时跃肯定是要受处罚的,如果时天城想袒护,时瑾回去后会直接向刘队坦白,由850部门来处理。 时跃的哭声一顿,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连打鸣都被硬生生憋回去了。 “先关起来。”时天城沉默了许久,终于嘶哑着声音说了一句:“就关到这间牢里,到时候我会上交给警方。” 虽然时跃的人是850的,但这场联合行动是警方操控,又和蛇七密切相关,交给警方是最好的办法。 “大哥!”时跃一脸不敢置信的惊叫起来:“把我交给警方我就完了,我会被关起来的,我的档案都会有记录,大哥,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救你,我冒着生命危险来保护你,我把你当成最亲爱的大哥,你怎么能关押我?我只不过犯了那么小的一个错!” 他本以为时天城就算是再生气,也会给他留一线,在场的都是他们自家人,只要他大哥发话,保他一次不就好了吗? “时跃。”时天城闭着眼,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温润,而是冰冷肃杀,像是审判一般,一字一顿的落下:“你遭遇了危险,不是你出卖队友的理由,今天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危险,说不准那一次他们就死在了外面,每一次出任务都有人死掉,但没有一个人会出卖自己的队友。” 这场闹剧最终以时跃被时天城强制关押而结束,时天城把时跃关进去的时候,时跃哭着说要给时太太打电话,时天城也没管。 时瑾从头到尾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在看到时跃哭啼啼的拉着时天城的手臂喊“大哥”的时候,时瑾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四个字。 自食恶果。 人的每一条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有些人最开始靠着这些小手段一帆风顺,但他不可能靠一辈子,等他走到了某个山穷水尽的地方,才会惊觉自己那些小手段毫无用处,甚至会把自己害的死无葬身之地。 从牢狱里出来的时候,时天城整个人都特别颓然,他似乎有话想和时瑾说,但时瑾却一直没搭理他,而是直接走回了休息室里休息。 期间封咎一直隐在黑暗里,他向来是这样的作风,时瑾没有多想,反倒是那匹狼,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样,走着走着就往他的身上拱,稍微站一会儿就人立起来,试图搭在时瑾的肩膀上,时瑾一摸它,它就忍不住过来狂舔时瑾的手臂。 简直不像是一只狼,反而像是一只黏人的大型犬,被时瑾撸下巴的时候还会在喉咙里冒出来“呼噜呼噜”的动静。 “它好黏我啊。”时瑾的手指划过巨狼厚实的皮毛,有些不敢相信,这只在他手下撒娇的巨狼在不久前才撕掉一个人的胳膊,而且他第一次见到一匹狼甩尾巴,啪啪的打在墙上,几乎都要轮出风声了。 兴许是看到自家精神体这么丢脸,所以封咎往暗处藏的更深了一些,隐约间似乎还有些不忍直视,半响过后,才解释了一句:“我收不回去。” 封咎的精神体本身等级就过高,以前封咎就压不住它,它时常会自己窜出来乱跑,这是常有的现象,如果精神体是个性格温顺的小动物还好,如果是个大型猛禽,在主人压不住它的时候,它自己就可以出来。 只是以前这只精神体只是四处打架伤人,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出来就直奔着时瑾缠着。 时瑾没放在心上,任由这匹狼扑在他身上,把他上半身压得后仰,在一片毛茸茸之中笑着回了一句:“它可能喜欢我。” 封咎彻底不动了。 如果时瑾这时候凑到封咎的旁边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封咎从耳垂红到了脖颈里,可他没回头,自然就不知道封咎在那一刻是什么心情。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土壤中蛮横的破土而出,不讲道理的占据了封咎的整颗心房,封咎几乎都听见了自己的心开花的声音。 不光是它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 850部门增援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刘队长和所有人对接完,又见了时天城,忙活完所有之后,才带上时瑾封咎返航。 返航的时候,刘队长累的瘫在驾驶座上喝人造红酒,一边喝一边感叹:“以后再也不揽这种麻烦事儿了,老子累的腰酸背痛,那些走私贩都被警察抓了,也不算老子的功劳,一点积分都不涨。” 二队队长险些都折进去,要不是刘队长关键时刻把自己的保命药剂给他扎了,他估计人都没了。 “就这,那老小子还嫌我药剂不好使呢!”刘队长一口红酒下肚,气的直拍大腿:“胡说八道,那是我在鬼市买的正品!我自个儿都没舍得用,他还说我!” 时瑾早就习惯了刘队长的絮絮叨叨,一边当背景音乐听,一边靠在椅子上休息。 他的光脑上了星舰就有信号了,各种消息全都迸出来,他翻出来各种账号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了一个消息上。 义务孤儿院通知:“时瑾同学您好,您的补助款已收到,现下孤儿院有一批问题儿童到院,希望您能到院回访。” 这是时瑾待了十八年的义务孤儿院。 琢磨了一会儿,时瑾扭头看向一边的封咎。 封咎正在那头跟他的精神体打架呢。 没错,就是打架,这只巨狼无时无刻都想往时瑾的身上趴,封咎大概是忍无可忍了,在上了星舰之后,直接硬生生用胳膊和腿将巨狼锁在了自己怀里,他一米九的个儿,力气又极大,巨狼一时间还真挣脱不了他,一狼一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服谁。 见时瑾看过来,一人一狼同时扭过脑袋过来看时瑾,两双眼里都充斥着一句话:别管他/它,你说。 “我明天想回一趟孤儿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时瑾一笑起来,那双漂亮的眼底像是有星光闪烁,好看的比外面的星云还耀眼。 巨狼又开始甩尾巴,封咎面无表情的用小腿压住了它的尾巴,点头:“好。” —— 从海星跳跃回去,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时瑾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出任务出的黑白颠倒”,他困顿的不行,打着哈欠跟刘队告别后就往星舰外走,他得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但是在他回去之前,却碰见了时太太。 时太太一直等在850的天台上,这里是不允许外人上来的,但时太太到底是时队的母亲,丈夫又是大校,儿子还失踪不明,基地里的人就没有为难她,只是派了个人跟着。 短短的一天时间,时太太整个人都憔悴起来了,从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变成了干巴巴的枯花,行走间都有些晃神,见到星舰回来的时候,时太太一步窜出去,正和下来的时瑾撞上。 他们俩都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撞上对方,时太太的话脱口而出了一半又硬生生卡住:“我儿子他找到了——” 时瑾想起了满身伤疤、依旧顽强完成任务的时天城。 虽然他跟时太太之间已经没有修复的可能,但是时天城的军人品格让他佩服,他冲时太太点了点头,回了一句“人已经安全了”。 封咎跟在后面,一手揪着狼耳朵,正看见时太太拦住了时瑾的去路,细细的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太太此时很惊喜,也很慌乱,平日里的高高在上看不见了,她就是担心失去孩子的普通母亲,因为她太过凄惨,时瑾难得的多说了两句话。 “时天城在清扫剩下的事,暂时还没空回来,我们的活儿不多,就先回了。” “时跃暂且也安全。” “我?我很好。” 兴许是这段时间担忧孩子,让时太太心里的母爱拔高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所以时太太此时竟然看时瑾也没那么不顺眼了,最起码,时瑾到现在还能健健康康的站在她面前和她说话。 时太太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一下时瑾。 她仿佛在此时才感受到血缘的力量,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是她的亲儿子,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就算是性格不好,也是她的孩子。 只是时太太这一下拉了个空。 时瑾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些,然后避如蛇蝎般快步离开了。 走了很远,时瑾回过头时,就看见封咎提着狼耳朵走在他后面,刚才还吵吵闹闹的狼变得很安静,见时瑾回过头来,还讨好的用大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 时瑾垂下眼帘来,随手撸了撸狼脑袋。 人家都说,精神体是世界上最敏锐的,可以轻易地察觉到别人的情绪,看来真是如此。 他也不是不开心,就是不想见到那些人。 封咎不知何时松开了那只狼的耳朵,这一松开,这狼就像是黏在了时瑾身上一样,回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时瑾开门,它也要往时瑾的房间里钻。 封咎终于忍不了了,拽着尾巴硬生生的把这只狼往外拖。 精神体跟他本人的意识是相互勾连的,这只狼每次蹭时瑾,他都能感觉到时瑾的皮肤,如果真让这只狼进门,那可真是折磨。 晚上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入睡。 时瑾倒是极喜欢这只狼,在巨狼被硬拽着拖回去、嗷呜呜嗷叫的时候,还温柔的摸了摸它的耳朵。 巨狼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拖回去了。 临关门之前,时瑾笑着跟封咎说了一声晚安,那时候封咎正在跟狼较劲呢,匆匆一回头,就看见时瑾在门缝里冲他挑眉一笑。 说不清是胳膊使不上力还是他手上打了滑,总之封咎的力道小了一瞬,那只狼趁机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咬的封咎太阳穴都跟着跳。 嘶,这匹色狼! 关上门时,时瑾好像听见了狼嚎。 算了,让他们打吧。 洗漱之后,时瑾扑进大床上,裹着被单,陷入了沉沉的梦境里。 他难得的梦见了上辈子的封咎,那时的封咎满身鲜血,抓着他的手腕不知道在吼什么,他听不清,画面一转,就变成了他们战斗的时候,封咎挡在他面前,留给他的挺拔背影,画面再一转,是第一次出任务,封咎斩杀变异螳螂时,抬起眸看他的那一眼。 时间仿佛被放慢,慢到看得清每一颗血迹的喷溅轨迹,以及封咎的每一个眼神。 封咎的眼里像是藏着无尽的深渊,他从来不会主动表达什么,他的意志与想法都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光刃里,以及他的最心底。 如果时瑾肯把他的心一点点剥开,就会发现,封咎的心里最深处,藏着他的名字。 一场梦做的稀奇古怪,时瑾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陈山给他留了言,说是要开例会。 时瑾赶到一楼大会议室里的时候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他算晚的,而且有很多个他也不认识,不过能看出来来区别。 一共六个队伍,各自顶着胸口的徽章坐着,会议桌极长,主位上坐了一个五十多岁,优雅干练的中年女人。 时瑾瞄了她胸口徽章一眼,她是副部长。 一群人坐下之后,由一队队长,也就是时天城先来总结汇报。 “一队在过去一个月里接了一个C级任务,两个D级别任务,三个E级任务,受伤人员分别为——” 看样子是汇报工作。 然后是二队乘风队长,三队刘队长。 别人队长报告都是说任务,讨论任务完成度,以及自我检讨,轮到刘队长的时候,刘队长大谈特谈,恨不得叭叭上半个小时,逮着他手底下的时瑾和封咎一顿猛夸,夸的时瑾都低下了脑袋,当自己没听见。 太羞耻了。 他已经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打量他了。 住口啊队长! 不就是抓了个蜘蛛人而已嘛,至!于!吗! 封咎比时瑾更惨一些,因为刘队长揪着他胳膊要求他现场把SSS级别巨狼放出来,让大家看看什么叫SSS。 简直就像是新年时被家长揪着脖领子表演唱歌的小孩儿,时瑾敢保证,封咎此时的那张冷脸下面一定是崩溃的内心。 最终,由坐在主位上的副部长打断了刘队长的话头,才使封咎逃过一劫。 封咎再一次坐下来的时候,也是一整个例会都没抬脑袋。 一下例会,刘队长拉着一人胳膊就开始说“我那两个小队友”,一听到这,时瑾和封咎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蹭蹭的往外跑。 时瑾跑到了一半又记起来要跟刘队长请假,他们约好了要去孤儿院的,只不过刘队长正在跟别人吹牛,所以时瑾没进去,而是拉着封咎在门口等。 会议室门口处有不少队长和队员们离开,他们在经过时瑾和封咎的时候,总会意味不明的笑一下,封咎最开始是面对门的,后来侧对门,最后背对门,用行动表示——只要我看不见,就没人能笑话我。 倒是时瑾,一直努力的昂着笑脸。 笑对生活。 他们等待刘队长的时候,时瑾被时天城叫住了。 “时跃那边,已经在走流程了。”短短一天没见到,时天城整个人都沧桑了许多,他站在窗户前,侧对着时瑾,声线很轻,却很坚定,在四周的喧哗声中一点点落下来。 “850部门不会再要他了,他有了处分,以后也不会从军,昨天晚上检验结果出来了,他确实被注入了蛇毒,所以警方那边酌情处分,先把他送回了850药剂部来研究毒,如果研制不出来解药,他会在两个月内死亡,也就不需要坐牢了。” 时天城说这些的时候,眼眸里闪过几丝茫然的光。 他一直觉得,他是最好的哥哥,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弟弟,可是现在看来,他的弟弟却被他害成了这幅模样。 如果不是进了850,时跃现在应该还是个天真纯善的孩子吧? 他以为自己保护的好时跃,才让时跃进来,可是事实上,时跃被他害的中了毒。 蛇七当时就是冲着他来的,只不过是恰好顺手扎了时跃一针而已。 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时跃也不会这样。 他感情用事、非要把一个没有精神体的人带到850来的后果,就是酿造一个又一个的悲剧,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没有一个好结果。 他想起了精神力被废的时二少,想起了见了他就流泪的妈妈,想起了胆子过小,不知深明大义,只知道保护自己的时跃。 如果当初在时跃想要进850的时候,他坚决的拒绝了时跃,现在应该就不是这个下场了吧? 时瑾听着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随口“嗯”了一声,他对时家的所有人都没什么感情,正想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时天城低低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里像是含着千般情绪,那尾音飘在半空中,却好像经久不散,轻飘飘的钻进了时瑾的耳朵里,在时瑾的心里掀起一翻波浪。 时瑾侧目看向时天城。 时瑾清楚的知道,时家这么多人里,时天城才是骨头最硬的那一个,他看过时天城的无数任务案例,知道时天城是个极自傲的人。 他本以为时天城是最棘手、最不能多打交道的人,他只想到时天城不会袒护时跃,会给时跃一个应该有的结局,却没想到时天城居然会和他道歉。 那时候正是清晨,窗外是清晨明媚的阳光和舒爽的微风,时天城侧对着他,平日里高贵冷淡的眉眼里浸着浅浅的哀意,他望着窗外的850,像是突然回望到了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到时瑾时的场景,他苍白的唇线抖了抖,终于缓缓地又补了一句:“可能来的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想说一声,以前的一些事情,是哥哥做错了。” 第29章 每天一颗糖 上午十点半, 帝国义务孤儿院开展了一场大型领养活动。 这几乎可以说是义务孤儿院最热闹的时候了,所有适龄的小朋友们都穿着干净的衣服,努力昂着笑脸, 坐在规定的椅子上, 等待着大人们的到来。 越是身体有残疾的孩子, 坐的位置越靠前,方便被人挑选走。 随着帝国的发展,因为战乱和各种意外被抛弃的孩子越来越多, 有很多孩子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他们哪怕穿着好看的衣服,坐在前面的位置上,也都是局促不安的模样。 期间还混着几个异种——有的身上有鳞片,是混了海洋基因,有的个子很矮,皮肤很黑,手臂粗大, 是混了矮人基因, 也有的身后有尾巴,不知道混了什么动物基因。 这些异种都是家乡遭受到外敌侵略之后,大人们发生了病变后生下来的孩子, 天生就有毛病,被遗弃的概率极高, 被收养的概率极低,因为他们的基因都被污染过, 不会激发出精神体, 在帝国一直被称之为混血种, 比天残的地位还低。 时瑾和封咎到的时候, 各路媒体名人都已经到了,很多记者举着微型摄像机在录像拍摄,时瑾避开吵杂的人群,带着封咎一路溜进去。 义务孤儿院是帝国最正规的孤儿院,占地足足将近上万平米,四处都是高楼,采用的也是军事化管理,这里的小孩从小就知道懂事,听话,因为不听话就会被关到禁闭间里,一关就是三天,要在里面活生生的熬过三天才能出来。 禁闭室很小,很黑,没有光,很冷,没有食物,也不会有人来,不管你是哭泣还是怒吼,就算是用头去撞墙,活生生把自己撞晕,也不会有人来管你。 就这么熬几回,再硬的骨头都会软下来的。 在七岁之前,时瑾最想要的就是有个人能收养他。 他不喜欢孤儿院,当然,没人会喜欢这里,处处都是恐慌不安的孩子和严厉刻薄的“妈妈”。 孤儿院是按岁数分班的,一个班的生活全都由一位女性来管理,也会有小班长和生活委员,这位女性被统称为妈妈。 因为孩子太多,每天都会生出各种摩擦,所以妈妈对所有孩子都很凶,轻则出去罚站不准吃饭,重则直接丢到禁闭室里。 等孩子上完初中,受完九年义务教育,成绩差的直接出去打工,义务孤儿院在外面有一些资产,可以雇佣童工,成绩好的就继续供大学。 孤儿院的孩子都早熟,才几岁的年纪就知道拼命,一个班级里只有一个孩子能读到大学,谁都知道读书一定是最好的出路,所以都拼命读。 时瑾在读书这方面其实算不上是特别厉害,有很多人都比他更优秀,但他七岁的时候觉醒了SS精神体,全靠着精神体,被孤儿院重点培养,一路培养送去了军校。 时瑾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 孩子们在没觉醒精神体的时候可以送出去给别人领养,但是一旦觉醒了很好的精神体,孤儿院就会把孩子留下,自己培养,再和孩子签订协议,要求孩子在有收入之后反哺孤儿院。 所以时瑾一直很羡慕那些被领养走了的孩子,以前还有一些玩伴会在被领养后回来,穿着新衣服,拿着零食分给他们,时瑾以前有个朋友,还会拉着他的手和他说:“时瑾,没关系的,就算是没人能领养你,只要你亲生父母找到你啦,孤儿院还是要放人的。” 时瑾就想,他的亲生父母什么时候能找到他? 他等啊等,没等到父母找到他,反而他先找到了他的父母,只是他这父母不找也罢。 时瑾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孤儿院里的时候,目光散漫的四处乱看,脑袋里却是时天城今天早上和他说的那些话。 他在听见那些话的时候,脑袋里都是自己那天在小木屋里四处求救无援,最后硬生生被耗死的场景。 他不是那种别人一道歉,他就会原谅的好脾气,他死过一次了,就再也没办法坦坦荡荡的将他们当成是自己的血肉亲人,再去触碰的时候总要几次思量,哪怕对方主动靠近,他也会下意识地避开。 大概就是知道疼了。 时天城当时还邀请他去参加家宴,被时瑾拒绝了,他还是那些话,就当时家没他这个人。 受了伤,就算伤口好了,疤痕也还是在的,忍着恶心硬往下咽的事儿,时瑾做不到。 “时瑾哥哥!” 他们刚走过大门,才进到一个小院子里,就有个岁数很小的小孩儿认出来时瑾了,一脸欣喜的高声喊起来。 这么一喊,别的小朋友也跟着喊起来了,满院子都跟着热闹起来。 时瑾笑着和他们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被妈妈听见了,你们都要挨打。” 小朋友们就匆匆捂住了嘴巴。 时瑾回头,把封咎给拉了过来。 在来的路上时瑾特意去商场买了一大堆的零食,零食多的几乎能将封咎给掩埋住,一群孩子们见到封咎两眼都放光,就算是封咎生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他们也敢往上扑。 “你先陪他们待一会儿,我要去找妈妈说话。”时瑾笑眯眯的拍着封咎的胳膊:“好好陪他们玩儿。” 时瑾每次来都是这么个流程,这群孩子们平时的生活枯燥无聊,但凡见到一个哥哥姐姐回来都会缠个没完,以前时瑾都是带着陈山回来的,但每次陈山都被逼的手忙脚乱满头大汗,所以这次就换了封咎。 总不能一直可着一个儿子祸害,要雨露均沾。 说完,时瑾丢下封咎就溜了。 每个班级的孩子们都是住在一起的,妈妈就住在孩子的隔壁,刚才时瑾来的时候闹了那么大动静,妈妈早就知道时瑾来了,现在正在办公室里泡茶。 时瑾敲门进来时,茶香正溢开,不是什么好茶,是孤儿院自己种的,平时拿出去卖,广告词就是“一口茶香,一个孩子”,靠卖情怀救了不少孩子的命。 办公室里也不大,就十几平,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住所,拥挤的摆着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沙发,时瑾坐在沙发上,妈妈就拖着椅子,坐在办公桌旁边,俩人面对面,连个容纳第三人的地方都没有。 “妈妈。”时瑾一坐下,就开始汇报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 时瑾的这位“妈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因为忙碌和巨大的压力,她的神色一直都是严厉的,穿着朴素的衣服,脚上的黑皮鞋很旧,都是褶皱,听时瑾汇报完了之后,难得的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神色。 “你做的不错,前段时间你汇过来的钱款是所有班级里最多的。”妈妈语气算不上是多热络,冷淡里夹杂着些许说不清的意味,听起来竟然像是训斥:“你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自然知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孤儿院培养你不容易,我不期待你将来取得什么辉煌成就,我只希望你不要忘本。” 时瑾垂着眸,安安静静的听着,等妈妈说完了,就跟着点头。 时瑾的态度让妈妈心情好了些,她微微颌首,又说:“这次孤儿院里进来了很多小孩,有几个有先天性病症,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意思是让时瑾去收养一个。 “我暂时,还没有那么多钱负担一个小孩。”时瑾微微摇头,在妈妈蹙眉之前又补了一句:“我想先定点资助两个孩子,以后负担他们的升学学费。” 这也可以。 妈妈挺起来的脊背就又靠回了木椅上,她满意的“嗯”了一声:“我带的这个班的学生你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挑两个顺眼的吧。” 孤儿院给的学习名额是一个班一个,但如果妈妈的班级里有以前出去、又回来的学生定点资助的话,就可以再多出来几个。 读书的学生越多越好,以后才能收到更多的回报。 “是。”时瑾站起身来,恭敬的退了出去。 虽然不喜欢妈妈,但他很敬佩这样的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出路,却一辈子守在这种贫瘠而又吵杂的地方,为了一群小孩子们的未来而操心,不管是混血种、天残还是SS医疗兵都一视同仁。 从办公室离开,准备回到院子里挑选两个小孩的时候,时瑾居然在小院儿里看到了一头巨狼。 那头威风凛凛的巨狼此时正被几个小孩儿围在一起,唧唧喳喳的揉搓着,巨狼似乎有点烦,想要绕开,但又怕爪子踩伤这群小孩,一时之间举爪不定。 时瑾过来的时候,那头巨狼还冲他呜咽,那么大一头狼,叫起来的时候跟一条小狗一样,委委屈屈的,时瑾还没怎么样呢,那群孩子已经“嗷”一声扑上去了。 胆大的已经开始揪狼尾巴了。 可怜了这头巨狼,硬生生被几个小孩折腾的夹着尾巴满院子乱跑,而罪魁祸首封咎正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掀起的嘴角微微有那么一丝“祸水东引老子很爽”的感觉。 很难想象,封咎居然都能跟一头狼斗成这样。 瞧见了时瑾,封咎立刻站起身来,走过去把手里剩下的一颗棒棒糖递给他。 时瑾塞嘴里问他:“没给自己留一个?” 封咎抿唇,摇头。 他不吃这些,给时瑾留是因为当他看见这么多孩子扑过来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时瑾。 那时候的时瑾,也会这样期待一颗糖吗? 一晃神的功夫,他就已经留了一颗糖了。 他不知道现在的时瑾还爱不爱吃,但是他想,他可以每天给时瑾一颗糖。 —— 从孤儿院选定两个小孩后,时瑾就拉着封咎走了。 他不喜欢孤儿院,也不愿意继续在这待着,避开人群之后,他拉着封咎往四处外走。 他本意是想跟封咎出去散散步,找个地方玩一玩,毕竟假期难得。 但是实际上俩人对四周的各种娱乐设施都不熟悉,最终只是找到了一个小天鹅湖,湖上飘着些许仿造木船,湖面宁静,上面种植着满满的莲花,四周还有些小孩儿在欢叫,感觉也还不错。 时瑾租了一艘小船,打算在这里度过最后的两个小时闲暇时光。 小船不大,敞篷的,躺在船上时,太阳能直接晒下来,五月份的太阳暖烘烘的,很舒服,时瑾跟封咎是挤在一起的,他们俩才刚躺下,一头狼就直接自己蹦了出来。 封咎的脸色立刻黑成锅底。 不过狼也不怕他,扭着大尾巴硬生生挤在了他俩之间,还小心的避开了时瑾,顺带把自己大半个身子压到了封咎身上。 时瑾头一次见到这么黏人的、别人家的精神体,被狼舔了两下之后昂着下巴躲开,笑眯眯的把小鹿召唤出来陪狼玩儿。 小鹿跟狼比起来就显得很小了,四只蹄子都踩在了巨狼的身上,它大概也对巨狼很好奇,用小蹄子戳巨狼的毛儿,一戳就是一个小坑。 然后被巨狼舔翻了个跟头。 巨狼缠小鹿比缠时瑾还要紧,摁着小鹿低头就是一阵狂舔,小鹿被舔的“呦呦”直叫,然后拿蹄子去踩巨狼的鼻子。 跟按摩也差不多。 这画面太过奇怪,让封咎都不忍直视,他偏过脸去,假装自己在看水面。 水面很漂亮,上面还飘着淡粉色的荷花,木船上狼开始追逐小鹿,大概是因为船太小的缘故,谁都玩不开,最终,狼把小鹿甩到了脑袋上,然后跳下小船,用大脑袋顶着鹿开始在湖面上游。 小鹿不敢下水,但又被巨狼硬生生带下去,所以趴在狼的脑袋上急得团团转,试探性的用蹄子去踩水花。 这时候远处还有小孩指着巨狼喊;“妈妈,妈妈,大白狗狗,是大白狗狗!顶着小nunu(鹿鹿)!” 封咎略显羞恼的闭上了眼。 那是狼!是SSS级别战斗系白狼!不是狗! 然后他一睁眼,就看见了那只狼狗刨着在湖里游来游去,大舌头吐出来,甩的比狗都快。 封咎面无表情的扭过了头。 只要他不看,这就不是他的狼。 他这一扭头,就看见时瑾已经靠在船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那时候正是正午时分,太阳金灿灿的晒着,漂亮的小少年躺在木船里,身旁是碧波荡漾,孩童欢叫,他从孤儿院走了一趟,像是卸下了往日那层锋锐的遮盖,闭着眼休息的时候,周身都绕着一层人畜无害的柔光。 医疗兵就是会给别人这样的感觉,温和,柔软,像是一捏就会碎的云。 等封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落到了时瑾的发丝尾端,两根手指轻轻地绕着一缕金色的发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动作太轻的缘故,时瑾并没有睁眼。 这时那时小船已经随着碧波荡漾,进了莲花深处。 四周是漫天的碧绿和莲花,粉嫩的花瓣上沾着晶莹的水珠,小船浮在水面上,从植物的根茎中穿过,肥厚的荷花叶擦过了木船,发出了一种厚实又好听的唰唰声,莲花遮挡住了部分阳光,只有部分金光从缝隙中落下来,跳跃着照耀在时瑾的脸上。 正好照亮了时瑾的唇。 那时莲花将时瑾的脸分成了两部分,上半部分隐在阴影下,皮肤像是一块冷玉一般细腻柔顺,下半部分被金光一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红润的唇色像是绽放的花蕊,看的封咎一阵失神。 那时的湖面突然变得寂静无比,封咎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艘小船仿佛一瞬间与世隔绝了,只剩下他和睡着的时瑾。 封咎情不自禁的向时瑾靠近了些。 很难形容那几秒钟的感觉,大脑皮层都兴奋地跳跃,时瑾的一根发丝都对他展现出了致命的吸引力,他像是醉了酒,连自己的手指都不能控制。 直到某一刻,小船的寂静骤然被狼打破。 一头湿漉漉的白狼顶着脑袋上的小鹿“噗通”一声往船上扑,巨大的水花迸溅到船上,以及船上的人的脸上。 时瑾一睁眼,就看见白狼在往船上跳,封咎在把狼往船底下踹,一人一狼打的不相上下,整艘小船都跟着晃悠。 小鹿蹦蹦哒哒的远离战场,趴到了他的怀里,颇为气愤的拿蹄子戳时瑾的胳膊,戳一戳后,再回过头去指一指那头巨狼,然后啾啾啾的叫。 看样子是在跟时瑾告状,应该是在骂狼。 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狼!舔鹿鹿的毛毛,还咬着鹿鹿下水! 时瑾捏着小鹿角问它:“骑狼不好玩么?” 刚才小鹿骑狼的时候可威风着呢,它以前都没骑过狼。 小鹿啾啾的扭过了脑袋,假装自己没听见。 等封咎被狼拉下水的时候,小鹿已经被时瑾送回去了,他远远地看着封咎,冲他喊:“我们要回去了。” 封咎一回头,就看见时瑾坐在莲花深处,冲他挑眉一笑,那天的太阳太晃眼,以至于那头狼窜上来,用大爪子把他摁下去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 等封咎再一次从水面上浮起来的时候,巨狼已经冲到了小船前,推着船往岸边游,就算是在水底,那只尾巴也摇的像是螺旋桨一样。 就因为时瑾刚才说要回岸边,他的精神体就把他摁到了水里,然后去帮时瑾推船。 封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难得的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一时之间都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狼。 嗯,是不是狼也有待考量。 从天鹅湖上上来,他们俩又开始往850基地赶,正好赶上刘队长传呼他们。 “有新的任务来,你们早些回来。” 时瑾他们饭都没吃就去了会议室,到会议室的时候看见了不少熟人。 一队沈随风,赵柯,二队队长乘风,一名二队队员,三队刘队长,陈山,王钊和顾青。 八个人,加上时瑾和封咎,一共十个人。 “有新任务来了。”刘队长靠在椅子上,瘫成一只咸鱼:“最近这几个任务一个接一个,我还带着几个小崽子呢,就不能让我轻松一点吗?” “你还想轻松成什么样?850基地里面只有你一个队专接D级任务,全靠数量蒙混过关。”乘风讥讽他:“怕死进什么850?” 刘队长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个老婆,谁像你啊,孤家寡人一个。” 时瑾跟封咎正好在这时候坐下,他俩一坐下,刘队长就丢过来了一个文件。 “看看,准备一下,两个小时后出发。” 熟悉的句子,熟悉的文件,只不过这次的文件和以往的不同。 以前的都是很低级的任务,这一次的,倒是直接在文件皮上标了一个B。 “能达到这个等级,说明任务具有一定危险性。”刘队长心情不太好似得说:“接了这个任务,我们就能休息几天了。” 他说完之后,自己都不信的冷哼了一声。 之前时瑾他们签合同的时候,说是每完成一个任务就可以休息几天,结果每一次都没有休息,直接就被扔到下一个任务里。 刘队长闷声闷气的在心里发出了社畜的怒吼。 都星历125了!居然还有加班这种事! 850就不能扩招点人吗! 头发对于中年男人来说有多重要你们不知道吗! 时瑾倒是充满了兴趣。 他永远对这种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翻开了文件。 根据文件上的内容显示,这个星球叫绿星,绿星星球人民开始了一场变异。 当然,有的人也会将这种变异称之为“进化”。 变异没有具体范围,只是简单的分成两种,一种是大家想怎么变就怎么变,今天你长了第二颗脑袋,可以进行自我对话,十分适合社恐选手,明天我长出八只触手,可以同时干饭,一顿能干八个人,吃的多消化还快,很健康,后天他长出第三只手,会趁着他不注意而杀掉别人,而他自己本人并不知道。 可以说是进化的十分随意了。 大概因为灵魂和身体都得到了解放,所以第一种进化者对一般的食物也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吃人,极富有攻击性和迷惑性,当然,饿极了也吃同类。 而第二种变异就比较正常了,人类开始拥有各种神奇技能,有的能控火,有的能控水,有的能控制花草树木,总之是个人,而且对食物的渴望还停留在烧火做饭上,比较安全。 而他们这次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得到晶核,据说这两类进化者的脑袋里都有晶核,他们的任务是获得足够多的晶核。 任务时长三十天。 意思是,没有上限,三十天内,能拿到多少晶核,就拿到多少晶核。 听起来,就是很刺激的样子。 时瑾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 刘队长看的暗笑摇头。 这些小年轻人啊,就是一身冲劲儿,也不觉得累,昨天还在拼死拼活呢,休息一上午,又充满了干劲儿。 “行了,回去收拾你们自己的东西,一个半小时后天台集合。” 时瑾和封咎打算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顶楼集合,这一折腾就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又回去收拾了许久的东西,等下午两点,准时踏上了星舰。 只是这一次,时瑾踏上星舰的时候,旁边多了个人。 沈随风脸上有些许苍白,他站在时瑾旁边,目光疼惜的望着时瑾,在时瑾有些诧异的时候,伸出手来探向时瑾的头。 “我都听时队说了,你受委屈了。” 从后面跟上来的封咎:? 干什么? 第30章 恋爱的日常(bushi) 正午时分, 炎炎夏日,太阳将汽车铁皮晒得发烫,远处的植物茎叶微微蜷缩起来, 时瑾和陈山俩人在巡逻, 陈山被太阳晒得发燥,扯着衣衫下摆, 一边晃一边回头喊:“好了没啊你们俩?” 今天是他们征服绿星的第一天,怪物没杀到几个,人快让太阳晒死了。 一辆汽车底下,沈随风和封咎俩人正一脸严肃的研究一辆车。 研究了半天,赵柯试图去驱动车辆, 还是没驱明白。 那辆车的四个轮子就像是长死在了地上一样,一阵风吹来,徒留一阵尴尬。 “我没学过这些, 绿星发展太落后了。”沈随风状似不在意的怂了怂肩膀:“这些都是上世纪的车了, 我从小接触的就是能源车。” 因为这次任务是采集晶核,所以难免会和当地人发生冲突,为了避免外来身份被暴露,他们都是采用融入当地人的身份的办法生活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不能开星舰, 不能穿作战衣, 不能拿光刃, 不能召唤精神体,他们就连身上的衣服都特意换了一遍,又制造了个假身份, 才开始在绿星行走。 还是兵分两路的行走, 沈随风赵柯、陈山时瑾封咎一队, 剩下的人另一队, 时瑾这个队伍负责杀感染者,掏怪物的晶核,刘队那一队负责人类的晶核。 大概是担忧掏人类晶核会让这群涉世不深的毛头小子们产生抵触心理,所以刘队跟他们分的很远,彼此都撞不上,只有到了日子,才会集合。 没到日子之前,所有人都满世界乱晃,并且开始试图在绿星里汲取物资。 这确实有点难度,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不会开车。 更不会修车,就连看见一些植物都认不出来。 小队里唯一一个手持武器的是时瑾,武器是一把钢刀,陈山在地上捡的,他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断,觉得没多大用,就给了时瑾。 他们降落的城镇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北方城镇的街面上,街上停着很多车。 这里正是夏季,热的人口干舌燥,街面上看不到任何一个人,有的店铺的门直接敞开着,风一吹,店铺的门就跟着嘎吱嘎吱的响,部分地面上残存着黑色的血迹,上面有苍蝇嗡嗡的飞过。 期间有一间店铺里传来了隐隐的哭声。 陈山有些跃跃欲试的看向时瑾。 他们到了绿星以后,还没跟感染者打过呢,刘队说这里的感染者目前最高等级不过是A,在三个月后可能会融合出现S等级,但是和他们现在比起来也是小菜一碟。 这个任务之所以凶险,是因为他们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三十天,有可能受到一定程度的污染,就算是提前打了疫苗也不一定有用,并且他们还要融入当地人,比平常干完就走的任务要求多的多,这些怪物本身的威胁力反倒不是很高。 时瑾点头,让封咎和沈随风继续收拾车,他跟在陈山后头,随着陈山一起走进了那家店。 那家店是个女服装店,门口摆着俩模特,两边都是衣服架子,哭声从柜台后面传过来。 进门时陈山搜寻了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时瑾站在门口,陈山往柜台后面走,一边走还一边刻意弄出来点动静,吸引柜台后面的“人”的注意。 对方的哭声顿了顿,随即颤颤巍巍的站出来了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吊带裙子,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满是眼泪,从陈山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她纤细的腰肢。 她的下半身都藏在柜台后面。 “这位,小哥哥。”女人伸手撩起头发,眼角含泪,一抬头楚楚可怜:“我好害怕,你能来扶一下我吗?” 陈山长了一张憨憨的马脸,手里没有武器,穿着一身脏脏的衣服,个头虽然高,但是看人的时候一双小眼睛格外朴实,看起来就是很好骗的样子,女人一开口,他果然伸手就去扶。 陈山很高,有一副壮硕的身体,这女人个头也就到他的胸口处,俩人隔着一个柜台,陈山牵上了个软软的东西。 触感有点黏腻,很软,还会动,牵上的时候好像还有吸盘一样的东西,在陈山的手心蠕动了一下,然后就是一阵轻微的刺痛。 大概是皮肤被刺破,有毒素进入到了陈山的手臂里。 这感觉有点新奇,陈山好奇的捏了捏。 对面的女人都没来得及笑一下,就发现这事情走向好像他妈的有点不对。 这傻大个怎么还不倒? “时瑾!”陈山攥着那东西,高高举起来问:“这是啥啊?” 女人这才发现在陈山后头居然还站了个人,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的小男生,顶着一头漂亮的金发,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稍稍有些嫌弃的蹙着眉头:“这是一种章鱼的触角,海洋变异类感染者,应该有毒,你不要乱摸,快点杀了。” 陈山嘟囔了一句“咱们不是打了疫苗吗”,然后就拽着触角把人往外扯。 这一扯,女人整个人都硬生生被扯了出来,她从柜台上砸到了地上,真实模样就暴露在了两人眼前。 她上半身是女人模样,下半身是触手模样,触手足足有八根,每一根都有手腕粗细,在半空中翻腾,随着女人的尖叫,那些触手都开始向陈山飞过去,这一回时瑾看清楚了,那些触手上面都有一个个圆点样子的吸盘,此时吸盘正微微张起,做出攻击的姿势。 这大概是她唯一的攻击方式。 时瑾蹙着眉看着陈山暴力撕扯着这个感染者的触角——因为没有武器,所以只能硬撕,这个过程不太愉快,这位感染者歇斯底里的尖叫,时瑾看不下去,上前一刀剁掉了她的脑袋。 —— 怪物尖叫起来的时候,沈随风丢下车就往商铺那边跑,他跑了两步,却发现封咎还在研究车。 “你不去看看时瑾吗?”沈随风压着心里的担忧,但说出口的话还带着几分暴躁:“他可能出了意外。” 封咎大概正研究到关键时刻,正半跪着弄轮子,闻言头都没抬的回了一句:“他自己能搞定。” 如果搞不定,时瑾就不会跟陈山一起进去。 “他能搞定什么?”沈随风越发恼火了:“时瑾不过是一个体弱纤细的医疗兵,如果有什么意外,你难道不会后悔?” 他真是想不通,时瑾为什么为了封咎这种人而远离他。 从之前在天狼星跳跃、上星舰开始,他主动跟时瑾示好,时瑾却一直对他退避三舍,像是一只滑不留手的泥鳅,他想尽办法也摸不到一点,反倒是对封咎格外好。 沈随风想不通。 论出身,封咎是贫民星出身,从来军校报到到毕业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没有亲戚朋友,论财力,封咎吃穿用度都是军校提供的,论长相,也是他更出色。 在这种关键时刻,他都知道去关心时瑾,封咎却一直在这修那辆破车。 修好了又能怎么样呢?一辆连能源核都用不上,只能靠汽油发动的破车又能走出去多远,怎么能跟时瑾的安全比? 时瑾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转瞬间,沈随风就已经快步走向了商铺。 他走进商铺的时候,正看见体弱纤细的时瑾蹲在地上,用带着手套的手在一颗女人头里翻找,那颗头里流出来的血是恶臭的粘稠浓绿色,里面还混着乳白色的脑浆,那种画面颜色和气味的冲击几乎瞬间让沈随风不适应的后退了半步。 他能上战场砍感染者,身受重伤也不闷哼一声,但却做不来这种在脑浆子里翻晶核的事儿。 在他的印象里,柔弱的医疗兵更应该远离这些。 而这时,时瑾正好低呼一声“找到了”,然后手指举着个晶核站了起来。 这是他们队伍里获得的第一颗晶核,这颗晶核晶莹剔透,整体偏粉红色,大概有小拇指指甲盖的大小,看上去随时都能丢掉的样子,得小心的用手指头夹住。 时瑾心满意足的把晶核收进了归纳箱里,顺便让陈山记录了地上这个八爪人的一些资料。 对应的晶核要对上物种,寻找其中的规律,这是刘队长走时候跟时瑾说的。 刘队长走时,是把队长的身份给时瑾的,虽然时瑾只是个医疗兵,但在队伍之中有很强的凝聚力,除了时瑾以外,这个队伍选任何一个其他人来当队长都会产生些许矛盾。 “陈山。”时瑾才刚把晶核收起来,沈随风就蹙着眉头走了过来,他刻意避开了地上尸体迸溅过的血迹,语气略有些不满的和一旁的陈山说:“解决感染者向来都是单兵的事,记录是医疗兵要做的事。” 陈山被沈随风指责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憨憨的回了一句:“时瑾让我做的。” 队伍里面虽然有“单兵战斗医疗兵记录”这个规定,但是时瑾向来不遵守这些,单兵的很多脏活儿时瑾都亲自干,比起来枯燥无味的记录,时瑾更喜欢这些。 更何况,时瑾是队长嘛,他说的话当然要听。 沈随风的眉头蹙的更紧:“他说了你就让他做?他是医疗兵,如果这个感染者还没死全,又跳起来给他一击怎么办?医疗兵不具备判断危险的能力,你应该——” “陈山。”时瑾正站起身来,脱掉手套,垂着眉眼打断了沈随风的话:“你去外面商铺转一圈,看看还有没有感染者。” 陈山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高声应了一声,立马就往店铺外走。 他就是这样听话,时瑾说的话他从来都不会思考,执行就是了。 陈山一出去,商铺里就只剩下时瑾和沈随风两个人了,明明地上还躺着一具恶臭的尸体,但沈随风莫名的觉得这个空间让他舒服,他低咳了一声,一些劝告的话才刚冒到喉咙口,就听见时瑾问他:“沈随风,你以为我是时跃吗?” 那时候时瑾正把他戴的手套随意扔在地上,手套是在这个绿星里捡的,功效一般,用过一次之后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尸臭味儿,他嫌弃,就随手扔到了地上。 手套湿淋淋的被丢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黏腻的响声,瞬间惊醒了沈随风。 沈随风的脸色有些诧异,没想到时瑾会主动提起来时跃,他才安静了一瞬,就看见时瑾抬起了头。 那双极富攻击性的红色瞳眸直直的望着他,声线冷淡的说:“我是SS级医疗兵,但同时体能也达到A级标准,我完全可以按照A级单兵的标准进军校,虽然不如你,但也不是需要别人照顾的残废。” “我不喜欢别人把我当成需要照顾的人来看待,我站在这里,是来战斗的。” “我更不喜欢,别人越过我,去质问我的队友,所有决策都是我这个当队长下达的,你有异议,应该直接来问我。” 那时候正是盛夏闷热的时候,整个小商铺内没有一丝风,时瑾的话就如同一个个兜头而下的耳光,打的沈随风脑袋都跟着嗡嗡的响。 时瑾怎么能这样说? 他是在关心时瑾,换成另外一个人,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管。 沈随风向来不掩盖自己的情绪,他立刻沉下了脸,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商铺里。 时瑾在他走出去之后,又蹲下身来,拿着手里的大砍刀把这个八爪人的八个爪子都给剁了一遍。 他想看看这些感染者是什么构造的,其实他早就好奇了,只是以前那两次任务出的十分匆忙,队伍里都是卡死了时间,不给队员任何一点时间放松,并且随时监控着的,现在他才真正有时间来研究这些感染者。 剖开章鱼爪子,里面居然跟真的章鱼的构造差不多,时瑾蹲在地上研究了一会儿,后脊梁后知后觉的冒起来一股凉气。 绿星的变异据说是因为某天起了一场大雾,下了一场大雨,大雨结束后百分之五十的人类就都被感染了,另外百分之五十的还是普通人,但是到了现在,普通人估计都死绝了。 就冲刚才这个女人捕猎陈山的姿态,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 也不知道如果他碰到这一场大雨,基地给他打的疫苗会不会有效。 他不太能接受自己变成八爪鱼。 时瑾从地上站起身来,随手扯了两件衣服给地上这位姑娘盖上,算是为这个异星的女孩送最后一程,然后转身离开了商铺。 商铺外面,沈随风站到了不远处的树下阴影里,不知道在和赵柯说着什么,赵柯昂着头听着,听着听着,就一个劲儿猛点头。 封咎还在修车,他刚坐上驾驶座,按照自己猜测的那样轰了一脚油门,汽车就跟着嗡嗡的行驶起来,沿着小路往前走了几米,又被封咎操控着停下了车。 封咎对这辆车似乎起了很大的兴趣,来回翻翻看看,见时瑾下来了,还招呼时瑾上去。 时瑾立刻窜了过去。 在绿星里,能有一个代步工具他们会省很多事,他兴致勃勃的坐上副驾驶,看着封咎给他演示怎么操控车。 开车比开机甲简单多了,甚至都不需要链接精神力,随意动动手指头就能将车子驱动起来,时瑾坐在副驾驶上看的眼热,把封咎赶下去,自己坐在驾驶座上过瘾。 车子才窜出去两下,陈山远远地就回来了,他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拎着个人,那人脚步踉跄的跟着,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等走近了才发现,这人长了俩脑袋,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两个脑袋长得一模一样,还在一起说话。 “你别杀我啊,我就多长了个脑袋而已。”左边那个懦弱求饶。 “我多长了个脑袋怎么啦!那条法律规定人不准长两个脑袋啦?赶紧给我放开,不然大爷咬碎了你!”右边那个嚣张骂人。 两个脑袋,两种态度,人格分裂的十分清晰。 “时瑾,你看我发现了啥。”陈山拖着俩脑袋的人走过来,拉着在时瑾面前转了一圈,一脸炫耀的说:“他躲在最里面,被我给发现啦,没什么攻击力,也没毒,小胳膊小腿的,也不知道感染到哪儿了。” 陈山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废的感染者,和普通人比起来就多了个脑袋而已。 多出来的那个还只会骂人。 但是比起来那些会吃人的感染者来说,这个感染者就显得十分不像是个感染者。 陈山在他躲藏的地方转了一圈,发现这家伙还是吃方便面、喝水活下来的,家里甚至还有一只猫,他居然都没有吃掉那只猫。 而且他在见到陈山的时候完全没有要攻击的意思,第一反应是躲起来,并且迅速拿起一件衣服把自己的另一颗头给包上,试图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从这么多行为来看,这家伙好像也不是那种凶残的感染者,陈山琢磨了一下,就把人给时瑾拎过来了。 要不要杀了挖晶核还是要听时瑾的。 时瑾对这个双头人也挺感兴趣,他跟对方聊了几句话,不动声色的开始套取信息,对方这俩脑袋也有趣,一个问什么说什么,一副“求求你了只要你不杀我我干什么都行”的模样,另一个问什么都骂,恨不得跳起来咬掉时瑾的脑袋。 一时之间车子外面热闹非凡,沈随风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正看到这么一幕。 时瑾靠在车上,纤细的身体和车门形成了强烈对比,不知道听见了什么,他眉眼一弯,红润的唇线一勾,比头顶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沈随风的心里纵然恼怒,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时瑾的身影走。 他以前竟然没有发觉到时瑾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沈队,当时时瑾确实是提到了时跃对吧?” 旁边的赵柯还在低头碎碎念:“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样,时瑾不喜欢时跃,所以也不喜欢你拿对待时跃的态度对待他,这也能算得上是一种吃醋的表现,据我所知,所有恋爱中的人都不喜欢爱人跟前任纠缠不清——啊,时跃虽然不是你前任,但是时瑾也可能吃醋嘛。” 赵·没谈过什么恋爱但分析起来头头是道·柯摩擦着下巴,一本正经的说道:“综上所述,时瑾就是吃醋,哥你看过追妻火葬场没有?我喜欢的女生以前特别爱看这种书,说恋人之间就是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的,眼下你就放心舔,肯定能把时瑾舔回来!” 沈随风听前半部分听的心花怒放,听后半部分听的游移不定:“真是这样吗?” 第31章 抓到你啦 五人加上一位感染者休整了半个小时后, 由时瑾发起了一场民主投票,投票内容是要不要去这位感染者家里做客。 明面上说是做客,实际上是找一个落脚点, 他们需要有一个地方居住,毕竟还要待三十天。 最终票数五比一, 同意的是小队五人, 不同意的是感染者本人。 “五比一, 少数服从多数。”时瑾一本正经的摁下了感染者的另一只手:“虽然你有两个脑袋, 但也不能竖两只手,还是五比一,当然, 就算是五比二,也是我们赢。” 感染者的两个脑袋对此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 一个垂着脑袋目光游离,一个昂着脑袋“呜呜”抗议。 因为右边这个脑袋太会骂人, 时瑾把陈山的臭袜子塞进了它的嘴巴里,成功的获得了安静。 于是,感染者的家就成了时瑾他们在绿星的第一个落脚点。 引狼入室的时候, 感染者的四只眼睛都在流眼泪。 他大概是全绿星混的最惨的感染者了吧。 这位双头感染者的胆量确实很小, 小到不仅不反抗, 还主动帮他们准备食物,一副任劳任怨只要你不杀我干什么都行的态度,只是秉承着“感染者都很危险”的态度,最终这顿饭还是陈山动的手。 陈山做了一手好菜, 只是以前在帝国联星的时候天然蔬菜水果都太贵, 吃不起, 到了绿星他放心大胆的拿绿星的菜来做, 开车之类的他学不会,摆弄灶台一上手就明白了。 时瑾负责在一边洗菜,顺便把这些菜的感染值检测了一下,毕竟是吃到嘴里的东西,他们俩折腾这些的时候,封咎绕着满院子乱走,赵柯和沈随风反倒无事可做。 他们俩并不太适应时瑾带队的节奏,大概也没有在感染者家里做饭的经历,所以没办法理所应当的坐好,从到地方为止一直在屋子里乱转,赵柯还好,只是看看,沈随风碰见不懂的就会直接上手去摸。 俩脑袋的感染者迫不得已一直盯着他们俩看,幸好他长了俩脑袋,不然还真看不过来。 沈随风正好摸到一个柜子前,柜子里面摆着些玩偶,他随意拿起来一个,就看到右边的脑袋开始疯狂摇晃起来了。 看来这东西蛮重要。 “这是什么?”沈随风问。 他不懂这里的文化,猜测可能是什么价值千金的收藏品。 左边的脑袋红着脸,犹犹豫豫的哼唧出了一声:“那是我老婆。” 沈随风:? 这里的人类都是怎么繁衍的? 这东西能生孩子吗? 难不成是什么我不知道的高等生物? 封咎正好在下面巡逻后回来,身上带着点血迹,他进门不走门,直接从厨房窗户翻进来,然后交给了时瑾三颗晶核。 蓝的白的红的都有,大小都差不多,都是手指甲大小,看起来封咎这一会儿出去的功夫收获不小。 “都是一些不足为惧的小杂鱼。” 不大的厨房里,陈山在做饭,时瑾洗干净了晶核,开始整理封咎带回来的晶核记录,封咎在一旁补充,说着说着,封咎突然顿了顿:“但是,我遇到了一队遗迹猎人小队。” “遗迹猎人小队?”时瑾愣了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了。 就像是上次去冰洞里挖冰虫、碰见的那群遗迹猎人一样,在这个星球里,遗迹猎人也是为了东西而来的。 而这个东西,大概就是他手中的晶核。 和他们比起来,遗迹猎人就显得嚣张多了,在封咎的描述下看,这群遗迹猎人从落地开始就一直在大杀特杀,不止是感染者,碰见人也会杀,毕竟只要变异了,就有晶核。 “他们不止会杀。”封咎向来冷戾的神色越发冷了,说话时声音里都透着森森的寒意:“还拖走了几个女人。” 时瑾没说话,一时间厨房里只有陈山炒菜的声音。 遗迹猎人欺压当地人的事情屡见不鲜,对于他们来说,绿星的人是另一个星球的人,同时也是无法反抗的弱者,850部门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军人,纪律严明,有着自己的底线,但遗迹猎人没有,对于遗迹猎人来说,这满星球的人都是待宰的羔羊。 他们从帝国联星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侵占这里还未开发出来的资源,只不过帝国联星要的资源是各种能源,希望通过开发出资源来使帝国联星的经济和实力更上一筹,所以所有的探寻都有规划,而遗迹猎人无拘无束,抢了就跑杀了就走,这是他们的区别。 当然,对于绿星的人来说,850部门和遗迹猎人做的事没什么区别,都是抢他们的东西,抢的不同罢了。 就算粉饰无数遍,本质上还是掠夺,时瑾在某些时候看的特别清楚,他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帝国联星根本不把别的星球的人当成人来看,就像是他们的军演,帝国联星里明明有治疗这个星球的药剂,就是不拿出来,等人都死绝了,再来着手调查安排,最后把一队学生吹成救世主。 一个星球的生命都被帝国联星当成一场试炼给即将毕业的学生们来闯,他们又怎么会在意绿星的人呢? 不过是弱者必死罢了,死法千奇百怪,但最终殊途同归,都是被扒掉了一身皮,吃光了肉喝光了血,骨头都拿出去熬汤的死法,一滴油都被榨干,连一点灰都留不下来。 这种事情,他们以后只会接触更多。 “嗯。”时瑾收起了记录,头都没抬的跟封咎说:“晚上我们巡逻一圈吧,如果碰上了,就清扫一下。” 他没那个能力去改变大环境下的倾向,但是想尽自己所能,做一些让自己不后悔的事情。 说话间,陈山已经把今天晚上要吃的菜给炒出来了。 绿油油的小青菜,两碗红烧肉,一盘青椒炒肉,再加上一叠酱瓜,陈山还颇有闲心的洗了一叠水果。 不过这些水果有点蔫儿了,不那么新鲜,像是放了很久的,用双头人的话讲,他喜欢囤东西,很久不出门,自己一个人在家呆着,所以家里的物资足够多。 赵柯问他:“那你不觉得无聊吗?” “无聊啊。”双头人委委屈屈的回:“所以我长出来两个脑袋跟我自己说话嘛。” 赵柯: 这进化方向挺人性化啊。 赵柯又问:“那你不想吃人吗?你都被感染了,应该对普通食物没兴趣了吧。” 双头人更委屈了,哽咽间都快落下眼泪来了:“我都不敢跟人说话,哪儿敢吃人呢?我又谁都打不过,真出去了不知道是谁吃谁呢。” 赵柯: 还挺有自知之明。 晚饭的时候,一群人坐下吃东西,六个人围着客厅的小茶几吃饭,双头人还放了一个动漫,投屏到电视上,一边看一边叹息:“快没电了,以后估计就看不了了。” 他们这儿的供电一直都没被破坏,大概是运气好吧,但随着时间推移,迟早都是要坏的。 吃过饭后,时瑾跟封咎、陈山出去巡逻,让沈随风和赵柯留守,沈随风不太愿意让封咎跟着时瑾,但是又怕自己一开口让时瑾不高兴,所以提出自己也想出去转转。 时瑾就让陈山留下,他带着封咎和沈随风出去。 沈随风说想出去的时候,封咎站在时瑾身后,抬眸扫了沈随风一眼。 沈随风和他对上视线,一秒钟后俩人默契的挪开视线。 空气中好像突然多了一丝不可言说的味道。 陈山无所谓,出去转也行,跟赵柯在落脚点窝着也行,时瑾开口了,他就找了个舒服的沙发窝着,然后拿双头人的漫画开始看。 他们帝国光脑上也有类似的、差不多的东西,不过纸质的比较少见,这些玩意儿还挺有意思,看的陈山傻呵呵直笑,也看的双头人敢怒不敢言。 倒是赵柯,目光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沈随风和封咎的背影看。 在赵柯眼里,这俩人的每一根头发丝上仿佛都写着“针锋相对”四个大字,每一个动作产生的细微的气流都在互相排斥对方的气息,而走在前面的时瑾无知无觉,任凭身后的两个人气氛僵硬成铁,他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赵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以前就觉得沈队心里头是喜欢时瑾的,只是沈队被人追惯了,向来不把别人的真心当回事儿,如果是那种性子绵软,好欺负,好掌控,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还好,但如果是时瑾这样性子的迟早要崩。 追妻火葬场的这把火儿啊,终于烧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把他们沈队烧成灰,还是把封咎烧成渣。 其实赵柯心里觉得他们沈队还是有机会的,只要沈队不再天天发出那种“暴力至上医疗兵都娇弱”的单兵言论,时瑾应该也不会如何讨厌他。 赵柯还记得时瑾以前有多喜欢沈随风,只要他们沈队再努力一把,重新追回时瑾应该不是问题吧? 而此时,时瑾已经带着俩人出去了。 他以居住点为圆心开始转,大概转了几百米,就撞见了封咎所说的那一伙人。 人数不算少,足足有十来个人,浑身的血腥气,完全没有掩盖自己身份的意思,手里拿着各种光刃武器,个个儿像是饿极了的鬣狗,目露精光四处环视。 根据他们的实力估算,应该都是S级别的单兵,医疗兵一个没有。 在遗迹猎人里,医疗兵算得上是稀缺的存在,毕竟大部分医疗兵战斗力都很一般,需要别人保护,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别人——特别是在这种充满了危险的其他星球上。 就连刘队长在队伍里有医疗兵的情况下都会购买药剂,更何况这些没有医疗兵的遗迹猎人。 所以遗迹猎人通常都会携带大量的药剂,避免自己因为医治不及时死在陌生星球上。 时瑾看人数太多,先给身后俩人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眼下这个状况来看,他们没办法清理掉这一支遗迹猎人,还很有可能被这些遗迹猎人攻击,还是先避开较好。 他们仨同时后退几步,各自找了掩体。 幸好,这些遗迹猎人并没有察觉他们,而是一边聊着天,一边从他们躲藏的地方离开。 “七爷这回翻车翻的太厉害了,据说一直蹲着850,要给他们个教训呢。” “谁说不是呢,据说精神体都让人砍翻了。” “咱们先找个地方扎营,七爷过几天就来了,咱们要是还收不齐东西,铁定要挨罚。” 时瑾维持着蹲着的姿势,等到人都走了,才慢慢的站起身来。 七爷?该不会有这么巧吧? 时瑾站起身来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身后略过一丝风,他下意识地滚开,正好滚到沈随风所在的角落,沈随风一把接住他,时瑾再回过头,就看见一只八哥拍着翅膀飞在半空中。 “阿呀,抓到你啦。”八哥说。 是精神体,那些遗迹猎人的精神体! 时瑾头皮一麻,从嗓子里吼出一个字:“跑!” 第32章 山山喜当爹 时瑾前脚刚从原地蹦开, 后脚那块地方就被一片光刃划过。 水泥地被光刃掀翻,破碎的石块迸溅着飞了起来,几乎打到了时瑾的后脑勺上。 时瑾刚开始还是自己跑, 跑了没几步就被沈随风提起了胳膊拖着跑,巨鹰鹰唳而上, 盘旋在半空引路,封咎在身后断后, 落后他们大概五六米左右,短暂击退对方之后又匆匆跟上他们。 时瑾从没跑这么快过。 胸腔里像是扑进了干燥的砂石, 火烧火燎的刮着他的喉咙,两条腿都跑麻了, 酸热胀痛,他们跑了足足有四十分钟, 身后的遗迹猎人还穷追不舍,但已经不是最开始的十个人了, 而是四个人。 封咎已经不见了, 他是最强战力, 在这种时候需要隐匿起来, 去偷袭、拆散对方的队伍, 沈随风负责保护时瑾。 虽然没经过任何探讨, 但这是所有人的下意识选择——沈随风有巨鹰探路,往天上一盘, 就知道该往那边跑。 这是一场消耗战,比的就是谁更耐得住,当对方的人数被封咎拆到了四人以下的时候, 猎人和猎物的地位就翻转了。 封咎和沈随风堵到了对方的三个单兵, 在一场小巷里开始了恶战, 时瑾站在后方,小鹿攀在沈随风的肩膀上,啾啾啾的挥舞着蹄子冲进了战场。 对方三人重伤,最后放出□□逃了,□□散开的时候,小巷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时瑾被呛的直流眼泪。 遗迹猎人的保命东西太多了,一样接着一样,看起来不显眼,但一不留神就会被绊住手脚,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走。 时瑾靠着墙低咳着说:“得快点回去,转移地方,通知刘队他们。” “嗯。”沈随风的巨鹰正盘旋落下,站到了沈随风的肩头,沈随风顺手摸了摸肩膀上的小鹿的头。 精神体与人的感官相连,亲昵别人的精神体是一种很亲热的示好行为,只有关系很近的人才会去这样触摸,小鹿被摸得啾啾了两声,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沈随风若有若无的扫了封咎一眼。 封咎没看他,而是带着他那头狼缓步的走向时瑾,在沈随风略有些惊诧的目光中,露出了胳膊上的一道伤。 “疼。”肌肉强健曲线流畅、充满爆发力的手臂被递了过来,上面泛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封咎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竟然有几分虚弱的味道,时瑾的注意力瞬间被封咎扯了过去,急匆匆的拉过封咎的胳膊。 “你还有哪里受伤了?别怕,我给你治疗。” 时瑾这边一召唤,小鹿立马蹦跶着从沈随风的身上蹦下来,一路蹦到了封咎的身上,淡绿色的荧光从手臂的伤口上亮起,封咎没看沈随风,但是封咎那头巨狼人立起来,大脑袋趴在时瑾的肩膀上,歪着头看过来,冲沈随风吐了吐舌头,咧嘴一笑。 莫名其妙的,那只巨狼笑起来的模样居然透着一股子老奸巨猾的味道。 沈随风从没见过这样的争宠模式,一时间竟然怔愣在原地完全招架不住,满脑袋里都是不敢置信。 就、就那么巴掌长的一点小伤口,过几分钟自己就愈合了,你疼个屁啊疼! 你一个SSS单兵你说你怕疼? 对着一个医疗兵撒娇你不觉得丢人吗? 这种手法也太下作了点吧! 沈随风在愤怒了短短三秒钟后,就开始寻找自己身上的伤口。 既然打不过,那我就加入! 他好不容易在脚腕上找到了一块青紫,但因为找到的时间太晚,还没来得及凑上去展示就已经自己愈合了! 沈随风侧过头,面无表情的示意他的鹰在自己胳膊上抓一道。 鹰:? 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大受震撼。 巨鹰收回翅膀,然后伸出爪子,默默地在他的胳膊上抓了一道。 沈随风就顶着这一条抓伤,硬生生蹭到了封咎旁边,把胳膊递过去:“我也疼。” 时瑾正在检查封咎的胸口,封咎刚才说自己被踢了一脚胸口很闷,他还没检查完呢,就看见沈随风胳膊上的鹰爪痕。 “这不是你自己的鹰抓出来的伤痕吗?”时瑾一脸诧异:“它还会抓你?它不受控了吗?” 沈随风话头一滞,伸出去的手下意识就缩回来了,然后顶着封咎一双眼,冷着脸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只鹰。 鹰:? 瞪我干嘛,关鹰何事? 从小巷撤出来,三个人仔细掩盖了踪迹,确定没人跟踪,才回到了双头人那里去。 而那些遗迹猎人的身影也消失了,他们真的想藏匿起来的话,时瑾也是找不到的,但他们都知道,在这一片区域里面,有这么一群人。 他们回到双头人那里的时候,双头人那正热闹着,陈山赵柯和双头人在一起打一种纸质牌,据说叫斗地主,大概因为长了两个脑袋的缘故,所以双头人斗这个格外厉害,陈山输的脸红脖子粗,拍着桌子说“再来”。 时瑾风尘仆仆的进门来,第一件事就是先用三队徽章联系刘队,把今天遇见遗迹猎人的事情报告了一下。 如果这个星球都是本地人,那他们还可以继续隐藏身份,但是既然已经有了外来的遗迹猎人,他们就很难继续隐藏下去。 “我知道了。”光脑那边,刘队的语气也不算好:“我们这边也遇到了不少麻烦,遗迹猎人开始组队清扫这里,绿星本地的人都快被杀的差不多了。” “而且我们还发现了一部分资源,经过检测,绿星的星球等级目前为C,未来甚至可以到达B,并且绿星人的进化方向和我们完全不同,我打算申请军部支援了,这段时间你别乱走,以保护自己为先,等部队来了再集合。” “军部支援?”时瑾懂,如果申请军部,那就是大军压境,封锁绿星,不允许任何遗迹猎人离开和进入,并且大范围侵占绿星,在绿星没发展起来之前,将绿星牢牢控制在手里。 在没有战争的时候,军部的作用就是镇压其他星球,如果说850是一支探路先锋,检查星球是否值得开采,那军队就是后续的采矿办,碰上值得开采的,会把所有都啃得干干净净。 “绿星人的等级这么高吗。”时瑾喃喃的问。 他们帝国联星的B等级星球也就两个而已。 他在历史书上学过,他们帝国联星在一百年前,也就是星历25年时觉醒的精神力和精神体,对于当时的人来说,这也是一场灾难,因为很多精神体在刚觉醒的时候没有被驯服,都会攻击主人,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在觉醒精神体之后都会立刻想办法杀掉精神体。 直到他们在杀掉精神体后自己也身受重伤,才明白这东西是自身的一部分,开始想办法驯化。 而绿星现在的状况和当初的他们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进化方向不同,他们进化出了强大的精神体,而绿星人进化出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能力。 如果给绿星人一个发展的机会,他们不见得会比帝国联星的人差。 但如果帝国联星的人来了,会直接抢占这里,用铁血手腕掌控,本土势力再也没有起头的可能,在未来,绿星的所有资源都会变成帝国的,所有变异人也会由帝国所安排,但是这里的危险也会大大降低。 时瑾的念头转过了几次,最终只是“嗯”的点了点头。 反正他也左右不了那么多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如实汇报了就好。 等他汇报完了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客厅里的气氛诡异。 封咎跟沈随风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见他过来后立刻转头看过来,另外一边是气压越来越低,动静越来越小的打牌三人组,时瑾一来,那三个人起身就溜了。 双头人还没忘记从沙发上抱起他的牌。 他们仨一走,沈随风就开了口:“时瑾,你对那些遗迹猎人怎么看?” 没等时瑾开口,沈随风又说:“封咎刚才提出想要去绞杀那群遗迹猎人。” 噢,时瑾明白了。 是这俩人观念不同产生矛盾了。 显然,沈随风不赞同封咎的意思,其余的三个人又不敢在这时候冒头,只有时瑾这个当队长的来处理才行。 “部队马上来了,刘队长已经向军区申请了。”时瑾随意用脚勾过来一只椅子,坐下,回道:“我刚问出来的消息,大概用不了多久,军区的人就会将这里的所有遗迹猎人都给清扫掉。” 沈随风张了张口,一肚子的盘算都被顶回去了,封咎蹙了蹙眉,也没再说话。 军区如果来接管,遗迹猎人确实一个都别想跑。 军区会直接把遗迹猎人单独关押,然后由专门的部门来处理。 矛盾短暂的被冷处理了一下,然后被搁置到了一边,沈随风和封咎之间看起来好像隔着一个巨大的鸿沟,他们俩都不需要说话,只要往这里一坐,别人就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不和。 时瑾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气场不和吧。 —— 当晚,时瑾安排了一下巡逻,陈山封咎巡上半夜,陈山沈随风巡下半夜,第二天凌晨到上午封咎和沈随风去巡逻。 没办法,队伍里就三位单兵,就算他们俩再气场不和,也得被凑到一起巡逻。 不过时瑾没想到,这俩人压根就没等到第二天凌晨巡逻的时候闹别扭,而是在当晚选择住处的时候就闹起来了。 因为地方不够多,所以大家都是挤在一起睡的,时瑾本来想跟封咎一个屋子,但沈随风突然进来说也看上了这个屋子,非要住在这里,封咎寸步不让,最后,时瑾身为队长,主动退出了房屋里。 “既然都喜欢这里,那你们俩睡一屋吧。”时瑾抱着被子跟枕头,随意指了指客厅:“我睡客厅沙发。” 封咎薄唇紧抿,沈随风咬了咬牙。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时瑾抱被子离开,在想抬脚跟上去时又同时死死的盯住了对方,满脸都写着八个大字:别想趁机去找时瑾。 于是,两位单兵先生内部消化了,时瑾出去跟陈山睡了客厅。 陈山:并没有感到高兴并且满脑袋都是今天输的那几把。 客厅有个大落地窗,沙发正对着窗外,薄薄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为一切都镀上一层静谧的银灰色。 客厅摆件也就一个沙发,一个地铺,时瑾睡沙发,陈山睡地铺,还没到巡逻的时候呢,陈山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时瑾以为他心里有什么挂念,问了一句,就听陈山说:“我当时咋就没敢炸他呢?那俩脑袋就剩个对三了啊。” 时瑾: 算了。 跟傻儿子没什么好说的。 等时瑾闭上眼,终于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察觉一阵毛茸茸的东西压到了身上,他迷糊着睁开了眼,发现是一颗狼头。 狡猾的巨狼悄咪咪的接近了时瑾,因为沙发装不下它,所以它选择把脑袋压在时瑾身上,然后把身子趴在地上,反正它有毛,不冷。 时瑾顺手撸了一把狼头。 而此时,躺在卧室里休息的封咎突然伸手摁住了自己的头皮。 很痒,像是被几根手指轻轻地揉过,发茬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热的气息。 封咎紧紧地抿着唇,半响,瞥了沈随风一眼后,又缓缓地闭上了眼。 呵,你看得住我又有什么用? 暗度陈仓这四个字,巨狼都已经玩出花来了。 —— 时瑾接下来的日子过的还算顺心,队伍里唯一的感染者大概是看他们个个能力超群,所以老实的两个脑袋都不再骂人,那伙遗迹猎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再也没出现过,时瑾时常会带队出去四处乱逛。 他们偶尔会撞见一些本地人,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还碰见了一颗变异树。 之前变异的都是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变异的树。 最开始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颗变异树,这树大概三米多高,长了一副很平凡的样子,就是绿色的枝桠,棕色的树干,上面结着淡绿色的、人形婴孩模样,拇指大小的果实。 陈山见了这果子立刻就激动起来了,手舞足蹈的比划:“这玩意儿叫人参果,就是孙悟空在那个道士那里推倒的那颗树上结的那种果子,吃了能多活好几百年!” 当时他们正在四处搜寻感染者的痕迹,时瑾看他犯傻,还扫了一眼赵柯。 “啊,这个,就是那个双头人给我们讲的神话故事,说是他们本土上的一种果子,可能就是根据果子衍生出来的故事吧。” 赵柯也稍微觉得有点尴尬,时瑾一直跟他们俩说不要把感染者当成伙伴,但他们俩跟双头人相处久了,总觉得他挺好的,此时只能顶着时瑾责备的目光解释。 陈山这时候已经开始上手拽了,他拽那些果子的时候,时瑾都没来得及拿出检测器,就眼睁睁看着陈山拽了一大把下来。 幸好,那棵树没什么动静,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树。 “我们可以带回去吃。”陈山是这么说的。 时瑾拿着检测器查过了污染量,等级和他们以前吃的蔬菜水果差不多,他才让陈山带回去。 只是陈山喜滋滋的摘走了一大堆带走的时候,那棵树的枝桠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如果有人转到了这棵树的另外一边,就会发现,这棵树的树干竟然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女人模样,粗糙的树皮下是精致的五官,甚至能看到这个女人隆起的腹部。 但他们谁都没转过去,就连时瑾都只是随便瞥了一眼。 接下来他们横扫了几个感染者,就回了落脚点,双头人眼巴巴的趴在窗户上看他们,等着他们回来。 不得不说,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时瑾的队伍给了他很多安全感,他再也不怕被别人啃掉自己的脑袋了,而且陈山还很会做饭,赵柯时常会给他讲一些故事,还会把狗狗拿出来给他撸。 不会嫌弃他笨,也不会觉得他废物没用,像是朋友一样。 虽然明知道这群人都和他不一样,而且随时会敲爆他的脑袋来挖他的晶核,但他还是很喜欢这些人。 才短短几天里,双头人就已经全身心的倒戈了。 他们回来的晚上就是美好的晚饭时刻,时瑾在客厅里忙活联系刘队长,陈山去做饭,赵柯和双头人去打下手,沈随风和封咎俩人一人占据沙发的一边,封咎在擦他新找的武器,沈随风在给巨鹰喂食,看起来都是一副很忙活的样子。 但是对方只要稍稍往时瑾的方向挪一下,另一个的目光就会沉甸甸的望过去。 封咎的武器还好,擦个百八十遍也无所谓,那只武器又不会跳起来问封咎是不是有毛病,但鹰会啊! 半个小时了,喂食半个小时了!还喂的是在这个绿星里随便捡的果子,又酸又涩,一点肉都没有,巨鹰吃的很烦躁,又不得不张开喙去吃。 什么毛病啊谁家鹰吃果子啊烦死鹰了。 “联系完了。”时瑾正好收起了徽章,拍了拍手说:“咱们今天晚上吃完晚饭后就向刘队长的方向集合,军区的先遣部队也已经到了,正在收拾地方做营地。” 封咎没抬头,只是听着,沈随风倒是“嗯”了一声,一脸“我也这么想”的表情说:“确实该换个地方了,这里的感染者快被我们清扫完了。” 封咎捏了捏骨节。 每当他插不上话的时候,他就有点想放狼。 虽然狼缠着时瑾也很烦,但最起码沈随风会比他更烦。 “吃饭啦。”双头人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沈随风说“感染者清扫完了”,身为感染者中的一员,双头人小小的打了个哆嗦。 “来了。”时瑾起身,快步走向了厨房。 厨房里早都摆满了菜色,陈山跟赵柯先坐下了,双头人跟在时瑾身后进来,一群人把厨房坐的满满当当。 因为惦记着晚上去找刘队长,吃的不算多,吃完就在看路线,然后吩咐所有人准备收拾离开。 他们要走的时候,双头人还特别恋恋不舍得一直围着赵柯和陈山打转,一副很想跟他们走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们队伍不杀他都是看在这段时间相处的还算融洽的份上,他要去军区肯定要挨上一梭子。 赵柯心软,偷偷把人拉开,跟双头人细细叮嘱:“你别乱跟着,我们是要去找军队的,很危险,你自己在家守着,拿着吃的,哪儿都别去,碰见军区躲得远远的,别上去。” “躲哪儿去啊?”双头人懵懵懂懂:“他们会杀了我吗?” 赵柯张了张嘴,又重复了一遍“躲得远远的”,然后拿起包裹跟人走了。 时瑾早就看好了路线,一路带着人群往既定的方向走,赵柯最开始还回头和双头人摆手,到最后就看不见人了,便一直闷头跟随时瑾。 他们大概匀速前进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赶到了刘队的定位地点。 刘队定位在一个荒废的大楼附近,这里之前似乎是个办公楼,刘队早早的等在门口,在他身后,不少穿着军装的人手持光枪在巡逻,也有人在搬运东西。 看来这里就是军区未来落脚点。 时瑾快步走过来,跟刘队讲话,刘队摆了摆手,先带他们进了大楼,进了一间足足摆十张上下床、很大的宿舍,然后坐在宿舍的桌子前坐下,才让时瑾开始汇报。 这个宿舍显然就是给他们住的。 所有人都开始找自己的地方,放下包袱后,坐到座位上听汇报。 时瑾把这段时间得到的晶核和记录都递给刘队,并且着重讲了一下那些遗迹猎人。 刘队随意翻看了一下数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陈山突然捂着肚子趴在了桌上,嗓子眼儿里冒出了一点儿细碎的动静。 时瑾的报告声音顿了顿,给陈山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有问题自己出去找洗手间,结果陈山才一站起来,就噗通的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开始满地打滚。 时瑾这才意识到严重性,他摁住陈山,抓起来衣服撩起来一看,就看到陈山的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鼓起来一大块,皮肤都被撑得鼓起来,时瑾低头去看的时候,肚子里的东西正好探出手来,一个小小的手掌印从皮肤下方凸了出来。 时瑾呼吸一滞。 倒是一旁的赵柯大呼小叫起来:“陈山,你怀孕了?你肚子里有个娃娃!” 陈山大惊失色:“是谁,谁干的!时瑾,是不是你?只有你晚上跟我睡过!” 时瑾狠狠地拉下了衣服,忍无可忍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闭嘴,你是被感染了!” 第33章 单亲爸爸 因为陈山出现感染症状, 所以一切报告都暂停,封咎沈随风赵柯立刻去调查那棵树,刘队带着时瑾, 急匆匆的把陈山带到了医疗部里。 军区里也有医疗部,跟过来的是军区的药剂师,他们到药剂部的时候,几个士兵正在搬运仪器,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药剂师和他们迎面走过, 被刘队拉住,急匆匆的把陈山送到了药剂师面前。 药剂师拿着手术刀比划着陈山的肚皮,听时瑾说完过程之后,不太意外的“噢”了一声:“是吃得太多了, 感染值到达了临界点,之前打的疫苗没用了, 所以被这种东西寄生感染了,切除了之后再补一针就行。” 他们身处绿星,难免被绿星的环境所影响, 其余人都算是谨慎, 吃东西之前都会先测量一下,陈山是有什么吃什么,恨不得一口气吃到吐, 绿星进化的方向千奇百怪各有不同,陈山这个算好的, 剖开来切下来就行,万一多长一双眼, 多生出来一张嘴, 那才叫不好收拾呢。 显然, 这个病症在药剂师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甚至都没有要时瑾出去的意思,而是直接用药剂杀菌之后,拿着手术刀就开始动手。 陈山的肚皮被麻醉了,躺在床上紧紧地抓着时瑾的胳膊,用一种紧张到发颤的声音问:“我,我是不是要剖腹产了?” 时瑾站在一旁,拿出自己老父亲的耐心,深吸一口气,拍着陈山的头说:“没事,马上就好了。” 药剂师的手很快,只用了半分钟就完成了切割,然后开始用精神体治疗——能当药剂师的,基本都是医疗兵出身,这样才能在手术之后最快的治疗病人。 倒是被药剂师随手甩在一边铁盘上、血呼呼的一小团东西吸引了时瑾的注意力。 这一小团东西大概也就俩拳头大小,一个婴儿模样,看不出是男是女,四肢健全,还长了一口獠牙,紧闭着眼睛,被扔出来之后一直瑟瑟发抖。 “我以前也碰见过这样的案例。”药剂师兴许是来了兴致,还随口和他们解释一下:“见过“蛇胎”吗?有一种蛇会捕获人类回巢穴,把卵产在人身上,然后在人的后背上孵化,孵化出来的时候会啃光这个人,跟这个胎儿有点相似,这个胎儿是寄生在胃里,然后直接在胃里长大,生长的很快,几个小时就可以从胃里钻出来。”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他们正好赶到了基地,那今天晚上,陈山就有可能被这东西在肚子上钻出来一个大洞。 时瑾一想到这画面就觉得头皮发麻。 顿了顿,药剂师还问:“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制作成标本?这种经历可不多见。” 时瑾不忍直视的避开视线:“算了,丢了吧。” “好,那我去拿疫苗,正好你们小队全都打一下,省的到时候被感染。”药剂师说话间拿着铁盘就要往外走。 “等等,先别扔。”陈山刚被治好,连忙爬起来:“让我看看它。” 药剂师放下铁盘,直接离开了,时瑾错开半个身位,就看到陈山一脸感动的看着那个血糊糊的一团:“这就是我的孩子吗?” 时瑾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孩子个屁,这是感染物,它寄生在你身上吃你的血肉的!” 说话间,时瑾抬手就要去扔,陈山可怜巴巴的去抓,俩人撕扯两下,外边进来了人。 赵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框跟里面的人说:“军区的人跟我们一起去了,把树给挖回来了,沈随风去问了双头人,双头人说他们“猪八戒吃人参果”是神话,他们那儿没有那种果子,那果子应该是变异后长出来的,还有,他说他认识那棵树,那棵树是一个孕妇变异出来的,大概,那树上结的,都是她的孩子吧。” 药剂师正好提着疫苗回来,要给陈山打针,时瑾见陈山非要揪着那东西不放,只好往后退了几步,无可奈何地丢下一句“那你自己看着办吧”,然后跟赵柯一起出去看树了。 那棵树还是那一副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样子,都被人从地里面挖出来了,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污染值检测也很低,看上去毫无威胁。 最后,药剂师提出把这颗植物孕妇先栽种到他的培养室里,他觉得这棵树证明了绿星进化的方向和个人意志有极强的关系,想要仔细研究一下。 用药剂师的话来说,人的意志比什么都重要,当人迫切的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这样东西就会被人吸引而来,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特别是在人类物种面临变异或灭绝的时候,求生的希望总能迸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人类的意志。 因为这棵树,他们每个人还都写了一份检讨书。 陈山最后还是把那个东西给留下来了,还取名叫“陈树”,但实际上那东西毫无理智,从被挖出来开始就一直吃吃吃,还只肯吃肉、喝血,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危险、一旦长大就会啃人的家伙,刘队还特意吩咐他,如果想把这个东西带回到帝国联星,是要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的,通不过检查就会被就地销毁,通过检查之后还要上缴足够的积分才能带走。 陈山当时正抱着孩子喂肉呢,闻言十分有父亲责任的点头:“我们家树树一定行。” 时瑾看的脸色发青,他总觉得这小东西回头就能咬陈山一口。 “有不少人在别的星球看到了好玩的,都爱带回去,活物更不少见,要不然鬼市上拍卖的那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呢。” 刘队见时瑾脸色不对,当时是这么安慰时瑾的:“没事,这小东西攻击力不高,陈山爱养,就让他当个玩意儿养吧,以前队伍里还有人跟星球上的异种相爱了呢,现在每个月都会被固定带走去查一趟感染值,陈山就养个小崽子,算好的了。” 时瑾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该庆幸陈山至今都没想起“孩子他娘在哪儿”这回事儿吗? 万一陈山非要搬那颗树回去,给孩子一个完美的幸福家庭,那才叫崩溃呢。 就这么诡异的安慰了自己一通,时瑾顿时觉得那只小东西顺眼多了。 因为陈山带了个儿子,所以接下来的任务他一直就缩在基地里面没出去,二队队长乘风和军队一起去“封星”了,四处逮捕遗迹猎人,当晚就没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刘队长就趁着这个时候,带着沈随风、时瑾封咎和赵柯一起去外面捡漏。 被军区清扫过的地方一时半会儿来不及整理物资,就会落下来很多好东西,经验丰富的刘队长领着他们跟在军队后面,碰见什么东西就上去目测一下,然后吩咐他们收起来。 “噢,这东西很硬,能当武器。” “这个看起来是能药用的,收起来,回头鉴定。” “这东西看不明白,嘿,不用白不用,收起来。” 时瑾背起来一大包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拾荒人,灰头土脸的跟在刘队后面,见到什么都是一个劲儿的塞。 期间他们还撞上了交火的军队,军队在围剿一部分遗迹猎人,在发出警告后直接鸣枪开火,打老远时瑾就闻到了一股激光烤在皮肉上的糊味儿。 刘队带他们绕过了这一块,又捡了一大堆东西,最后人都背不动了,精神体也跟着上阵,赵柯的小柯基背上都背了个包,累的直吐舌头。 他们回到临时基地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一群人放下东西,时瑾拿起了盆,随口问还沉迷带娃的陈山:“要不要去洗澡?” 陈山手心里的孩子已经被他洗的干干净净了,除去了血液,剩下的是绛紫色、泛着蓝的皮肤,这东西没睁开眼,但是已经可以四处乱爬了,陈山怕它跑丢了,还在脖子上给他栓了个绳子,然后抱在怀里,心肝宝贝一样呵护着,头都不抬的回:“不了,你自己去吧,你们出去的时候我洗过了。” 临时基地后面有刚建造出来的浴室,不过条件有限,是所有人混用的大浴室,没有隔间,要洗只能一起去洗。 时瑾起身时想喊封咎,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喊,封咎已经拿起了盆站在了他的旁边,他还没来得及走,沈随风也跟了上来。 赵柯满身汗,躺在床上跟他的狗一起吐舌头,本想说一句“一起”,又惊觉这好像是个百年难遇的修罗场,立刻把吐出来的舌头收回去了,安安静静的躺着,不出声了。 “那走吧。”时瑾拎起来条毛巾,往自己头上一搭,带着两个人去了浴室。 大浴室间足足有一百多平米,两排莲蓬头安静的伫立着,从门外进去是个更衣间,时瑾随意脱下外衣,裹上浴袍去浴室的时候,发现封咎和沈随风谁都没动。 这俩人安静的坐着,看着对方,在更衣室里坐成了两尊雕塑。 等时瑾要进去、抬眸诧异的问了一句的时候,两个人沉默片刻,同时回了他。 “你先去,我马上。” “我有点事,等会进去。” 时瑾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漩涡,把封咎和沈随风俩人都卷起来了,让别人一步都插不进去。 时瑾向来搞不懂封咎和沈随风之间这种奇奇怪怪的氛围,幸好他也不是那种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他们俩不动,他自己进去就是了。 浴室里空荡荡的,地上还有些许水渍,人的脚步声踩下去的时候水波会跟着荡漾一圈,时瑾站在莲蓬头底下,水很凉,但他也没停。 大概是没烧上热水,临时基地,不挑这些,凭他的体质也不是问题。 时瑾一边洗,一边想着过段时间回帝国联星之后的安排,他打算买个小房子,不用多大,五六十平米就行,就在850基地附近买,这边房价便宜,他还个几十年贷款就行。 房子要有阳台,阳台上种满树,摆一张小摇椅,他跟他的鹿一起趴着晒太阳。 上辈子活的浑浑噩噩,才十八人就没了,很多好东西都没享受到,这辈子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些旋涡,他只想找个地方,晒晒太阳,好好走完自己的下半辈子。 兴许是幻想中的场景太过美好,以至于水温似乎都没那么凉了,水流打在后背上,传来一种隐隐的酥麻感,很舒服。 时瑾洗够了,想伸手去关掉水龙头,但是手指一动,麻了。 时瑾这才意识到不对,他试图去动一下腿脚,也麻了。 骨头和肌肉都失去了方向,他凭感觉努力向前迈了一步,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踩到了哪儿,他只知道身体在向下飞速的倒去。 他看见了越来越近的瓷砖地面。 时瑾在倒地的一瞬间,终于看清楚了罪魁祸首。 在涓涓的水流里,一颗颗肉眼很难分辨出来的白色细卵顺着水流行走,眼睁睁的在时瑾的面前涌进了地漏里。 一股寒气从后脊梁窜到了头皮上,时瑾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当场厥过去。 没人知道,他就害怕这种虫卵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每一个卵都是一个虫子,它们会很快孵化,然后奔向四面八方,在你看不见的角落里迅速扎根,变成一个个虫子,然后趁着夜色,爬到床边,爬到枕头边,爬到耳朵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想象的画面太过于具体,时瑾突然觉得他的浑身都跟着痒了起来,特别是他的耳洞,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孵化,让他想要伸出手对着自己的耳洞狠狠地捣两下,疼也好,流血也好,不要痒。 但是他动不了。 身体只剩下了眼睛和耳朵还能正常运转,剩下的部分都变成了僵硬的木头,他以为这么大的动静足够让门外的俩人进来了,但是外面的人竟然足足过了半分钟才进来。 进来的还不是人,是一头狼和一匹鹰,因为是在室内,鹰飞不起来,所以滑稽的用爪子奔跑,狼嘴里还叼着个大浴巾,往时瑾身上一盖,然后叼着时瑾的胳膊把人往外拖。 鹰才刚进门,人已经被拖出来了,鹰只好费劲的掉头,锋锐的爪子磕打在瓷砖上,发出清脆到有点刺耳的“啪嗒”声。 时瑾被拖出浴室之后,沈随风和封咎都慌了几秒钟,然后又急匆匆的把人绑好,放在狼背上一路送到了药剂部。 时瑾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 他脑袋冲下,肚子垫在狼背上,狼一跑,他就跟着上下的颠,封咎和沈随风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背他就算了,居然都不肯上来扶他一把,他都快要被颠下去了,居然是那只鹰过来压在了他身上,硬生生把他压在了狼背上。 背上压着,肚子颠着,时瑾此时难受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但凡有点力气,都要吼出来一句:“你们搞什么!背我一下很难吗?” 所以当药剂师从药剂部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一头巨狼狂奔而来,狼背上踩着一只鹰,这俩精神体之间趴着个浑身嫩白的小男生,胳膊细的小腿嫩,十根小脚趾头在太阳底下像是泛着粉嫩的光,腰间盖着一个浴巾,堪堪盖到大腿,后背像是温玉,劲瘦清俊,能清晰的看到骨头的走向。 再一看,嘿,还是熟人,昨儿刚来一次,今儿又来了。 因为基地药剂部人少,所以检查这种事儿都是药剂师亲自来,他把时瑾摆到床上,想去问问封咎和沈随风是怎么回事,奈何这俩人门都不进,沈随风在门外回了一句“洗澡洗晕了”。 药剂师就自己查,他放出精神体,查来查去觉得不对,连着给时瑾打了两针药剂,时瑾才能动动手指头。 “水——?”药剂师看着时瑾写出来的字,在原地站了几秒钟,转身出去叫了兵。 —— 药剂师出去没多久,基地里就乱起来了。 先是有人在巡逻的时候晕倒,后是有人潜伏进了基地,潜伏的人来势汹汹,对上了几次手之后就知道是遗迹猎人。 这是一场偷袭。 封星之后,遗迹猎人无处可去,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军区收押或者当场击毙,于是这群遗迹猎人开始了反击。 他们在军区的水源里投了一种虫子的卵,这种虫子是绿星本地的虫子,生命力十分顽强,居然撑过了过滤器,成功进入了活水系统。 而且孵化期只有十几分钟,一旦进入人体,就会顺着人体孵化,然后将人体做巢,挖空吃干,他们投放的时间,时瑾正在洗澡,以及很多士兵正在喝水。 本来今天就有一半的兵出去捕杀遗迹猎人了,剩下的一半又被偷袭,一时之间基地里乱的不行。 时瑾被打了两针药剂就能爬起来了,虽然手软脚软,但也算是站得起来了,他身上也没衣服,干脆裹着浴巾、扶着床走到了门口,一走到门口,就闻到了走廊上一股血腥气。 他听见外面有人在打斗,动静不小,隐约有白狼嚎叫。 时瑾在“走出去”和“躲起来”之间犹豫了两秒,刚准备躲起来,他面前的门就被推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多岁模样、身穿军装,手持光刃的中年男人。 他的光刃上还带着血,审视的目光扫过时瑾,最后冷声说道:“回去。” 时瑾看到了他肩上的星星,立刻退后一步,伸手打了个军礼:“是。” 从他肩上的星星看,这是一位大校。 大校大概只是来确定一下屋子里的人是谁的,时瑾退后了,他立刻就退出去继续杀敌,很快,外面一片寂静。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封咎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来,他刚才大概是被人引走了,现在急匆匆的返回来,他一回过头来,就看见时瑾站在门口看着他。 门口还堆着几具遗迹猎人的尸体,时瑾解释:“刚才有军区的人路过,杀了这几个入侵者。” 封咎心里一松,一阵后怕涌上了头皮,他跟时瑾对上视线后,被那肩上的白烫了一下,竟然下意识地撇开了,过了两秒,才又看过来,语气干巴巴的说:“有、外敌入侵。” 时瑾依靠着门框,费力的“嗯”了一声。 药剂师那么着急的跑出去的时候,他就觉得有危险了,但是他也起不来,只能硬等了一会儿,幸好,有一位大校路过。 说话间,军区外面炸响了求救信号,看到信号,外面的士兵会马上返回,那些遗迹猎人也该撤退了。 时瑾腿软,实在是站不住,靠着墙往下滑,封咎过来扶他,又不肯碰腰,最后是抓着时瑾的胳膊,硬把人拖到床边的。 “你先联系一下陈山他们。”时瑾身体发虚,心里却一阵焦灼,他总觉得外面现在血流成河,封咎却为了保护他,只能留在这里。 SSS级别的单兵,在战场上比任何人都有用。 “沈随风已经去了。”封咎还沾着血的手拎起一个薄被,似乎是为了不让血迹沾上,所以他掐了一个兰花指出来,垂着眸给时瑾盖上:“很快就会结束,军区经历过很多次。” 时瑾这才放下了心。 果然如封咎所料,没多久药剂师就回来了,只是他身上的白大褂沾了血迹,跑进来急匆匆的找时瑾问:“你是医疗兵吧?SS级的?现在外面很多战士受伤,需要医疗兵。” 时瑾的身体好受多了,也早就僵着手臂穿好了衣服,闻言立刻爬起来,跟在药剂师的身后一起去了药剂部。 药剂部大堂堆满了各种受伤的单兵,时瑾一个一个看过去,大概治到第十三个就没力气了,他本就手脚虚软,现在更是疲累,精神力使用过度,大脑也跟着发胀发热,血腥气冲的他鼻子疼,他干脆撤出了大堂,在一个角落里蹲着休息了会儿。 他坐下的时候,隐隐听见了一阵军靴的声音,直到那军靴在他面前停下,他昂起头来,就看见之前救过他一次的中年大校蹲下身来,目光直直的看向他:“SS级别医疗兵,时家的那小子吗?” 时瑾当时大概是针剂后遗症上来了,口干舌燥,眼前发昏,一句话说不出,就愣愣的眨了眨眼。 “嗯。”大校点了点头:“你没见过我,不认识很正常,我姓沈,随风是我儿子,我听随风和我提起过你。” 顿了顿,对方有说:“百闻不如一见,确实是很优秀的孩子。” 第34章 情敌对情敌 时瑾恍惚间记起来了, 这颗绿星方向靠北,按方向划分, 这次来的是奥地利军区的人。 奥地利军区,就是沈随风父亲沈大校掌管的。 他想站起来为刚才救了他的事道一声谢,但头晕目眩到竟然站不起身,直到沈大校察觉到他不对,伸手拎着他的肩膀摁了两下。 时瑾肩膀瘦弱,这一摁人都要被摁倒了,俨然是一副强弩之末的模样,沈大校刚才见到时瑾救人,知道时瑾是脱力了, 所以叫了两个士兵来把时瑾送回去。 时瑾才刚被扶起来,沈随风就从远处过来了。 他早就知道这次来的军区是奥地利,也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父亲也会来——平时像是这种活动一般都是派上校或者中校来处理,他父亲这一次来,隐隐带着一点探望他的意思。 当时他选择来850,而不是去奥地利时, 父亲虽然没反对,但是很惊讶, 仔细的询问过他为什么。 身为沈随风的父亲,沈大校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这个儿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四十岁之前当上少将,这就要求他必须进军区,并且在三十五岁之前立下汗马功劳, 可是沈随风却在毕业在即的时候, 选择了去850部门。 不是说850部门不好, 只是这个部门和沈随风的梦想背道而驰, 他要白白浪费一年的时光在这里。 当时在和他光脑视频的投影里,沈随风站得笔直,少年人棱角分明,已长成的身骨里暗藏锋芒,在听到他的问话时,沈随风罕见的沉默了许久。 “我想去试试。”他听见自己儿子说:“希望以后不要后悔。” 沈大校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丝光,隐约间知道了他这儿子是为什么而来。 他并不反对,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他早年当兵,妻子去的又早,所以沈随风从小就长在他父亲膝下,学了一身古板的毛病,从来不主动表达自己的喜好,习惯性的把“欲W”这两个字压到最底下,年纪轻轻就板着一张禁欲的脸,自己给自己设了一个个条条框框,看的他这个当爹的都觉得累。 谁家十八岁的男生不谈恋爱啊?他十八岁为了追未来老婆都爬墙,大半夜被老丈人儿拎着光刃追出二里地,再看看他儿子,竟然长了一张“我四十岁谈恋爱八十岁再结婚”的脸,愁得他直掉头发。 “沈大校。”沈随风走过来时,时瑾已经被人拉走了,他眉眼间藏着点自己都看不出来的焦急,又在看到自己父亲的时候强行忍住,立刻挺直胸膛敬了个军礼。 在军区这种地方,沈随风从来都是喊“沈大校”的,只有回了家,沈大校才能听见沈随风喊一声“爸爸”。 “嗯。”沈大校挥了挥手:“不用报告了,850三队的队长一会儿跟我有详细的报告,你现在要没事,过去看看那个医疗兵。” 沈随风到了嘴边的话顿了顿,继而说了一声“是”,转头面不改色的走了。 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军步走的同手同脚,僵的连拐弯都费力。 等沈随风赶到药剂部病房的时候,时瑾已经重新倒到了病床上,像是累极了,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在床的另一边还趴了一只巨狼,大脑袋窝在时瑾的胳膊上,封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水果,正在削皮。 那时候快到傍晚了,绿星的天空上铺满了艳丽的彩霞,病房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时瑾浅浅的呼吸声和匕首划过水果时,发出的沙沙声。 这场面却让沈随风觉得尤为刺目。 他抿着唇进来,却不想吵到时瑾,最终也拉开了另一个椅子,坐在了另一边,不甘示弱的拿起了另一个水果来削皮。 时瑾其实一直就没睡着,他只是太累了,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意识朦胧间,像是听见了陈山来找他们,说什么队长叫他们过去。 时瑾想睁眼看看,又睁不开。 他只听见沈随风说了一句:“之前是我去的,这次你去。” 然后四周就渐渐安静下来了,封咎大概是走了,狼倒是死皮赖脸继续赖着,也不管沈随风,就趴在时瑾身上摇尾巴。 封咎走了,病房里没了别人,沈随风心里顿时痛快多了,他靠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削着水果皮。 果味儿的清香从他手中的匕首上散发出来,沈随风以前竟没觉得有这么好闻,他把自己切好了的水果放在床头上,然后把封咎切好的水果给吃了。 没有人看到,沈随风吃封咎切好的水果的时候,那张清冷淡漠的脸还是如往日一般板着,但是眼角眉梢竟然荡着一丝笑,藏在眉眼间,像是偷吃了主人食物的巨鹰一样,爪子尖儿都愉悦的勾在一起。 少年心性只有在没人知道的时候才悄悄冒出来一点儿头来,悄咪咪的探一探,风一吹就立马缩回去,假装自己没冒出来过。 那时候沈随风还不知道,他现在所争得风吃的醋,是他这一生里唯一见过的与少年时有关的风景,等他离这一小片岁月足够远的时候,回头一望,在慢慢的人生路里看到那一丛艳丽玫瑰的花团时,才知道那时的酸甜苦辣都是独有的,错过了,就再也尝不着了。 等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刘队长就来病房里亲自来看时瑾了,他可不管时瑾是不是睡着的,上来就拉着时瑾的胳膊一顿晃,愣是把人带狼一起给晃醒了。 巨狼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时瑾倒是坐起身来了,揉着眼睛跟刘队长说话。 刘队长受了重伤,外表看不出来,但最近不能动用精神体了,他跟天狼星的基地里沟通了一下,基地决定让二队队长带一个队员提前留守,一队和三队的人提前回来。 反正军区的人已经接手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们也没什么好插手的,受了伤就抓紧回来休息。 但在刘队长眼里,几乎可以把最后一句翻译成这样:受了伤就赶紧回来休息,这儿还有一堆不用出任务的文职活儿等着你呢。 时瑾坐着,听见刘队长说话就点头,他像是累坏了,刘队长说话时他还打了个哈欠,漂亮的脸蛋上带着困顿,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从沈随风的角度,能看见他一头蓬蓬的软发,微微有些肉嘟嘟的侧脸,以及玫瑰色的唇瓣。 刘队长慷慨激昂的说了什么,兴许是听的口干,时瑾舔了舔唇瓣,然后乖乖的点头。 沈随风的心尖一跳。 他看着时瑾现在的样子就挪不开眼,又白又软一小团,头发乱蓬蓬的堆着,抱着被子“嗯嗯嗯”的听着,一点儿都看不到平日里的锋锐尖刺,乖的像是谁家跑出来的白面团子,让人想伸手揉一揉,捏一捏。 沈随风也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时瑾也有乖软顺从,昂着脸和人笑,软绵绵的应声的时候。 只是这些时候他都没见过,他就以为时瑾没有。 沈随风的愣神只是几个瞬间的事情,刘队长说完了明天要起程回基地的事后转身就走了,倒是时瑾,抻着腰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和他说:“今天的事,谢谢了。” 时瑾指的是沈随风和封咎救了他,然后把他送到药剂部,后来还看护他的事儿。 如果在这的人换成封咎和陈山,时瑾当然不会道谢,但他跟沈随风之间隔着一层,所以会向沈随风道谢。 掀开这一层礼貌的面纱,底下藏着的都是疏离。 沈随风心有不甘,他想跟时瑾再亲近亲近,多待一会儿也好,时瑾刚才抱着被子乖乖坐着的画面一直映在他脑袋里下不去,他以前不觉得谈恋爱有什么好,两个人待在一起跟一个人待在一起有什么区别吗?但他只要一想到刚才那个画面,又觉得挺好的。 他喜欢的人受了伤,倒在床上休息,他切一切水果,然后走过去,把时瑾揽在怀里说一会儿话,时瑾和他撒撒娇,扑到他怀里,用膝盖来蹭他的腿。 这是他前半辈子,都没想过的人生。 但时瑾似乎意识不到这些,他随手摸着那只狼的脑袋,带着狼往外走,那只狼十分讨人厌,缠着时瑾不放,他从没见过别人的精神体会这样缠着主人以外的人。 “不算什么。”沈随风跟在他后面,还绷着原先的调调,声线清冽的说:“守了你一会儿而已,你下次量力而行,就算你是SS,也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时瑾身边的狼已经被人拎着耳朵硬拖出去了,那只手下手极重,把狼拽的“嗷嗷呜呜”的乱喊,回头还要咬,又没咬到。 是封咎来了。 沈随风的话就这么一停,剩下的话便又吞了回去。 时瑾还没意识到他们俩之间的暗潮,而是抬脚往外走,那只狼挣脱开封咎的手,狂奔着跑到了时瑾旁边跟着走,身上的毛发都跟着飘,漂亮的大尾巴一阵狂甩。 封咎没动,他先扫了沈随风一眼,正准备走,突然听见沈随风喊了一声:“封咎。” 封咎脚步一顿,侧眸看向沈随风。 那时天色已经足够晚了,天空都变成了暗色调的模样,乌金坠落在遥远的西边,最后一层金光镶嵌在湛蓝色的天边上,沈随风背对着暮沉沉的太阳,和他对视了几秒钟后,才慢腾腾的开口。 “我和时瑾之前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些吧?”他说:“如果不是时瑾跟我闹别扭,你是不该在这的。” 第35章 内鬼 时瑾扒拉着狼脑袋走到宿舍时, 脚下的鞋已经连着踩了狼爪子好几下了。 这只狼格外缠人,四只爪子走起路来恨不得全都贴到时瑾身上,时瑾冷不丁就会踩到它, 它被踩了之后就晃着大脑袋跟时瑾撒娇, 但下一次不长记性, 那爪子还是往时瑾脚底下送。 它要是只有巴掌大的话,估计都得把自己塞进时瑾的衣服里, 天天当成时瑾的挂件。 时瑾下楼的时候只顾着跟狼折腾了,把沈随风他们都丢到了脑后,等出了药剂部, 才意识到俩人没跟上。 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就站在原地等, 被狼缠急了, 他就放出了小鹿, 让小鹿去陪狼玩。 祸狼东引,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等封咎从药剂部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幕。 时瑾靠在墙上懒散的站着,狼追着鹿玩,大脑袋垂下来狂拱小鹿,小鹿跑的四个蹄子乱飞,还是时不时被狼拱的翻倒在地上,时瑾的目光追着狼和鹿走, 看着看着,目光又转到了他的身上。 那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星星月亮高高挂起来, 太阳西垂到几乎看不见了, 最后一丝橙色光亮不甘心的映在墙上, 时瑾一动,那缕光就从他的头顶落到了他的眉眼间,光影浮动,那双眼里像是藏着天地间最后一缕亮色,挑眉一笑,就连漫天星月都要退避三分。 封咎就又觉得不自在起来了。 他向来无法招架时瑾的笑,不管什么时候,时瑾一冲他笑,他就觉得浑身不听话,步子都不会迈了。 他走近的时候,时瑾还随口问他:“沈随风呢?” “走了。”封咎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药剂部此时已经掩在了沉沉暗色之下,只能看见一个个明亮的窗户,窗户之内偶尔有走过的人影,不知道那个是沈随风。 封咎想起了他当时在走廊里和沈随风说的话。 “你们之间如何,我并不清楚,但如果你真的对追求时瑾胜券在握,你就不会来找我。” 在战场上最先虚张声势的那个,都是知道自己要输的。 真正有底气的人,只需要拔出光刃,宣战即可。 时瑾果然没放在心上,反正他等的也不是沈随风,见封咎来了,就弯下腰把躺在地上被拱的生无可恋的小鹿抱起来,封咎上前扯着狼耳朵拽走,俩人肩并着肩,一路往外走。 谁都没有回头看过,像是并不在意那个从未出现过的人。 回了宿舍之后,时瑾跟封咎收拾收拾就准备休息,宿舍里人多,灯也关了,全靠着月色照亮,赵柯早睡着了,陈山还在摆弄他那个儿子——那小家伙好像长大了一点。 见时瑾看过来,陈山还和他炫耀:“我刚取回来的,已经通过测试了,明儿个就能直接带回去了。” 顿了顿,陈山又举起来那蓝紫色的孩子送到时瑾面前,说:“树树,叫叔叔。” 时瑾: 妙龄少年未婚当爹,这到底是道德的扭曲还是人性的沦丧? 洗漱过后,时瑾靠在床上,随意搭着被睡觉,但又睡不太着,一直昂着头看窗外。 不知不觉,来这个星球也有十几天了,虽然至今都没有喜欢上这里,但是提起来离开,却又从心底里弥漫出来了几分不舍。 大概是因为这里有他前半辈子从来没见过的风景吧。 当天晚上沈随风并没有回来,是第二天一大早,时瑾洗漱过后,一群人到军舰下等着集合的时候,沈随风才姗姗来迟。 他还是原先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夹杂着几分焦躁,到了军舰之下后特意没去看时瑾,但是一群人挨个儿上军舰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时瑾的后背。 时瑾早都登上星舰了。 这次的星舰不止只有他们一群850基地的人,还有军部的人,以及被押送的遗迹猎人。 他们的军舰牢狱被塞得满满当当,军部的人一直站在牢狱门口,寸步都不挪。 刘队长还给他们科普其中的潜规则:“这些遗迹猎人都是钱,他们被抓之后会放出风声去,如果有人来赎,军部就放人,没人来赎,就直接丢到矿星去,叫他们一直挖矿,挖上个十年二十年再放出去,这些遗迹猎人受不了的就会跑,跑了就抓回来,有的抓不回来,直接就给打死了。” 顿了顿,刘队长又说:“这就导致遗迹猎人跟军区的关系很紧张。” 时瑾隐约间明白过来了,这大概就是之前遗迹猎人会偷袭军区的原因。 帝国对待遗迹猎人的态度简直像是对待偷了他们宝贵资源的小偷,完全不留任何余地,所以遗迹猎人对他们下手也很重。 两者完全不死不休。 时瑾的念头才转到这,星舰已经跳跃到了某个星球附近,还没等继续跳跃呢,星舰上突然从总部传来了紧急呼叫。 刘队长立刻起身去接。 现在军舰上的人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军区的人,一直守在牢狱前寸步不离,一部分是850的人,坐在座位上等着跳跃。 他们虽然是一道回去的,但都只是顺路,这群军人搭的是他们850的便车,所以也不抢夺操控权,刘队长自然算的上是一把手。 接通紧急呼叫的时候,刘队长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屏蔽——如果基地里有什么要事需要单独说的话,还需要避开那群军人。 但是他才接通,光屏上就出现了时天城狼狈的身影。 一见到时天城,850基地的所有人都围到了光屏前。 时天城的背后是850基地的会议室,显然他是在会议室里打来的紧急呼叫,光屏上,时天城胸口被划了一道重伤,正往外渗透着血液,他脸上也带着伤,手里抓着光刃,看向光屏这边的人的时候,呼吸都跟跟着急促的喷下来。 隔着一个光屏,仿佛都闻到了血腥味儿。 “时队长,这是怎么了?”刘队长看的一惊:“基地里出了什么变故?” 他们基地里那么多人,居然还会让时天城伤成这样! 时天城薄唇紧抿,目光在看到光屏这边的时瑾的时候微微顿了顿,随即蹙了蹙眉,眼底里似乎闪过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但只是一瞬,下一瞬间,时天城深吸一口气,和刘队长说道:“刘队长,蛇七率领三百人左右,在半小时之前偷袭了基地,抢走了大量资料以及矿石储备,并且向绿星前进,他们的目标是绿星。” 刘队长顿时头皮都麻了,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悬了半秒,下意识地反驳:“怎、怎么可能?基地铜墙铁壁,蛇七多大的本事能——” “内部出了内鬼。”时天城眼睑微垂,看上去像是不太想谈,但是又强压着这份屈辱,一字一顿的说道:“时跃,他为了逃出药剂部,让,他的母亲给他开了门。” 他的母亲,自然就是时太太,之前时太太心疼时跃,一直留在850部门陪伴时跃,其余的人碍着时天城、时大校,并没有多说什么,没想到就遭了这样一趟灾。 时跃,时太太,蛇七。 时瑾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这次闹大了。 这已经不是他们时家的小打小闹呢,搞不好是要吃军事官司的,时大校也一定会被连累,就连时天城都没办法在850部门继续待下去。 按照这个受损程度,时天城引咎辞职是必须的,搞不好还要被调查,甚至往后都没办法再进入官方部门了。 “先不提这些。”时天城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说道:“他们现在的目标是抢占绿星,在绿星为大本营,你们在绿星上一定要小心——” “我们已经开始返航了!”刘队长急匆匆的喊了一句:“正在跳跃回天狼星的路上。” 这一回,不仅是时天城,就连刘队长的脸都跟着绿了。 因为绿星是刚开发出来的星球,所以来往的星道就这么一条,这就说明,他们马上会撞上那伙遗迹猎人的星舰,双方必定会开火。 这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刘队长立刻转头去叫了军区的人来,他们这群人在探索星球上有点本事,但是论起来跟遗迹猎人打交道这种事儿,还是得让军区的人来。 在刘队长和军区的人交接的时候,时瑾和时天城隔着一个光屏互相对望着,彼此都有些无言。 在短短的一个月前,他们还将彼此互相视为仇敌,谁料到短短的一个月后,他们就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时瑾看着那头狼狈不堪的时天城,心底里泛起了几丝冷意。 他早就说过,时家的人迟早都会被时跃给害死,他躲远了,这群人却没躲过去,一个一个,全被时跃拖下了水。 而时跃本人的日子也肯定不会好过到哪儿去,他先是出卖了官方的情报,然后又骗时太太开了门,最后还将蛇七引狼入室,坑了850一把,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把所有对他好的人全都给坑了一遍,然后一头奔向了蛇七。 可惜啊,蛇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谁都能卖,自然也能卖时跃。 跟蛇七一起,也不知道能不能苟活下去。 他们俩静默无言的时候,倒是一旁的沈随风有些接受不了,蹙眉追问了几句关于时跃和蛇七的事情,但他的话才刚问到一半,军舰就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摇晃,与此同时,光屏闪烁了两下,随着一阵电流声兹兹的响起,光屏没了。 时瑾站立不稳,被封咎扶了一把才立住,军部的人马上接过操控权,打开星图和防护罩:“碰见了,蛇七的星舰。” 时瑾透过星图看过去,看到了在遥远星海的那一边,一个和他们的星舰体型相当的星舰。 蛇七显然也没想到会在半路上撞上他们,一场大战立刻被拉开。 星舰和星舰之间的斗争没什么花哨,他们身处在太空之中,身上有多少本事都使不出来,只能依靠着钢铁军舰来互相攻击,双方疯狂发射炮弹,并且将防护罩开到最大,谁的军舰先撑不住了谁就死。 这一次,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850,是850的军舰先撑不住了。 军舰的羽翼已经开始被炮轰的破碎了。 再打下去,军舰就会被击成碎片,他们所有人都会在宇宙中被冻成一具冰雕,然后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头撞碎,变成一个个自己都认不出来的碎屑。 “我们需要紧急降落。”正在开星舰的军人立刻开始搜寻附近的星球。 再打下去他们都会死。 降落之前,军人向军部发了求救信号,但是不一定保证会被接收到。 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军队挑了最近的一颗黑色星球,直接开始降落,但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蛇七的星舰也跟着降落了下来。 他们先后落到了同一个星球上。 军舰到了一定高度后,每个人都驾驶战斗机逃命,因为战斗机有限,所以四个人一个战斗机,时瑾跟封咎陈山沈随风挤到了一起,时瑾操控战斗机飞出了星舰,开始找寻地方降落。 他飞出星舰时,远远地看见蛇七的星舰里也飞出了很多战斗机。 看样子蛇七也是强弩之末,被迫降落的。 时瑾的心更沉了几分,他们跟蛇七降落到一个地方的话,谁都别想善了。 但他这个念头才刚刚划过头脑,就发觉他要降落的地面很不对劲。 从高空上往下看,下面没有郁郁葱葱的树林,也没有林立的高楼,也看不到水和山,一眼望去,只有黑漆漆的、皲裂的大地。 看上去像是个不祥之地一样。 时瑾操控着战斗机准备落地,越往下看越心惊,一份在以前看过的资料逐渐从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A级探索任务——死亡星球。 这颗星球在某一天起发生了大地震,从地底下钻出了很多漆黑的、人形的生物,开始四处吞吃人类,吃光了人类就吃花草树木,吃光了树木就开始吃矿产,吃高楼,把所有东西都吃光了,就开始吃土。 直到整个星球都被吃穿了为止。 这颗星球最后被定义成了废星,因为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任何研究价值,为了避免被这些鬼东西“看”上吃掉,当时探索这颗星球的四队队长立刻决定返航,并且将这颗星球的情况如实汇报。 最后,这颗星球就再也没人来探过,一直到现在。 他们怎么好死不死的就降落到了这颗星球上了!没有物资,有的只有天敌,如果救援不及时,他们很可能直接耗死在这里。 但是抱怨已经来不及了,时瑾急匆匆的找了个高点降落,他前脚刚降落下来,后脚就看到对面一辆战斗机在距离他二十米左右的地方降落,蛇七一手抓着时跃的胳膊,“噗通”一下跳到了黑色的皲裂地面上。 第36章 干一把大的 时瑾都有些认不出来时跃了。 时跃以往虽然没有精神力, 但一直被时家人灌在蜜罐里养着,养出了一身的矜贵气派,叫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不说多出类拔萃, 但站在人群里也算得上是惹眼。 而现在,被蛇七拎着的那个穿着一身破旧的囚衣, 脚下连鞋都没有,手臂上带血, 也没人给他处理, 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头发凌乱, 面黄肌瘦, 看上去像是饿了半个月的逃荒难民,眼角眉梢里都带着惊慌愁苦。 在乍一看到沈随风的时候,时跃的眼珠子迸出了几分光亮,他想跑过来, 但又被蛇七给反手抓了一把。 他像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处境一样, 怯怯的垂下了脖颈, 只是一双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还是可怜巴巴的望着沈随风,隔着老远,沈随风都看见他的唇瓣动了一下。 虽然听不见声音, 但沈随风知道他念的是“随风哥哥”。 沈随风心里一疼。 他从小把时跃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来疼爱,时跃做错了什么, 他都会习惯性的为时跃开脱。 时跃还小, 时跃是个脆弱的医疗兵, 时跃没有精神体, 时跃很努力了, 只是在此时,这些借口都显得格外苍白。 时天城是时跃的亲哥哥,绝对没有污蔑时跃的道理,所以从时天城嘴里说出来的话绝不会掺杂半点水分。 正是知道如此,沈随风才越发心痛。 他记忆里的时跃,一直都是十年前的模样,跟在他身后跑,摇摇晃晃的喊“随风哥哥等等我”,被他甩下了就蹲在地上哭,喊“随风哥哥不等我了”,他就跑不动了,走回去,把时跃拉起来,时跃哭唧唧的拉着他的衣角,怕再被他抛下。 然后他们就这样一个拉着一个,一路回了家。 他一直以为时跃会永远这样,笨笨的跟在他后面走,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时跃却已经从他身后走散了,他想伸手去抓也抓不到,不知不觉中,时跃已经变成了一副他不认得的模样。 而这时,时瑾刚带着众人在这颗星球上落了地。 因为早就对这颗星球有点猜测,所以时瑾挑的地方是皲裂缝隙最少、看上去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就算是他刻意挑过,他们现在的落脚点下也有足足半米左右的裂缝。 裂缝之下一片黑暗,偶尔有腥风扑上来,脚下的土地里找不到一点绿色,落地的时候,时瑾生怕从这些缝隙里窜出来什么怪物。 而眼下,他还顾不上那些没出现的怪物,因为对面的危机已经先来了。 蛇七的身后是一架架战斗机,一个个凶悍的遗迹猎人站出来,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时瑾他们的物资看。 他们跳星舰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背了药剂和营养剂,这是850必备的东西,每一个包裹可以保证一个人能在陌生星球上生存一个月,而这群遗迹猎人什么都没有。 他们只有光刃和獠牙,以及一颗蠢蠢欲动的贪婪野心。 随着时瑾降落后,刘队也带着军区的人降落到了时瑾身后,军区的人不足百人,加上850的人也不过只有一百来个,比蛇七的人少了三分之二,真要是打起来,他们吃亏。 但食水就这么多,他们一点不能让,让了,就是要把活路让给别人。 刘队长是落在后面的,但是他是队长,在这种时候自然是他来撑场面,只是他才走上前一步,就看到蛇七先把时跃给拎出来了。 他个高,手长,拎着人的时候像是拎着个小鸡崽子似得,露出来的手腕上满是狰狞的刺青,偏偏人脸上是带着笑的,虽然那笑显得阴毒又森寒,但语调一昂起来,竟然十分和气。 “时三少爷,别来无恙。”他没看地位更高的刘队长,也不管用光枪对着他的军部的兵,只是看着时瑾,像是老朋友许久似得开口。 当然,他也不需要怕,现在是他占优势。 时瑾的脸色本来就不大好看,现在更不好看了,他讨厌这个称呼,特别是在现在,时跃在他手上,他明晃晃的这么喊着,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时跃是他的亲弟弟。 恰好此时北风一刮,从地上刮起些许黑沙,不知是不是这风太冽,远处竟好似传起了一阵阵呜咽声,凭空多出了几分鬼魅之感。 见时瑾冷着脸不回话,蛇七又笑了。 “时三少爷不用这么紧张。”蛇七一笑,从眼角眉梢都荡开了一股刺人的恶意来:“我是来跟您谈生意的。” 时瑾捏着光刃的手紧了又紧。 除了时跃这样表里不一的小白莲花以外,他还讨厌蛇七这类人。 已经到了拔剑相向的地步了,却还能这样摆出来一张笑嘻嘻的脸来说话,像是顶着一层羊皮的狼,和声细语之下,藏着的是血腥的獠牙。 这样的人,谁信谁死。 “你看,我们现在一同降到了这个地方,你们的星舰坠毁了,我们的星舰也伤了,你们有物资,我们没有,而这个地方显然也不是那么安全,我们互相针对只会加剧内耗,不如这样,我们资源整合一下,做些交换,然后互相分开。” “我们的星舰会在三天内修好,而你们的救援也会在三天内赶到,所以我们只要三天的物资,到时候咱们各走各的。” 说话间,蛇七直接将他手里的时跃丢到了自己面前一米的位置,时跃“砰”的一下被砸在了地面上,他顾不上痛呼,手脚并用的想爬起来,却被蛇七一脚踩住了脑袋,又“砰”的一下踩了回去。 这一回,他的侧脸正对着时瑾的方向。 “我的诚意呢,就是他啦,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他里应外合我,偷袭850基地的事儿了,这么一个重要人物,对你们来说一定很有用吧?我要的也不多,你们一半的物资,以及你们星舰里剩下的燃油,然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说到这儿,蛇七还冲时瑾笑了一下:“我是个生意人,以和为贵嘛,三少爷,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忽略他此时踩着时跃的脑袋的动作的话,这个笑容竟然都可以称得上是和善。 而被踩在地上的时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一瞬。 他早就意识到了蛇七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没想到,蛇七前手把他捞出来,一转头就能又把他卖掉,他在有价值的时候,蛇七对他威逼利诱,种种许诺,但是他在没价值的时候,蛇七就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他。 他刚从850里以“叛徒”的身份被捞出来,850里的人心里肯定都对他恨之入骨,想抓他回去,这个时候,蛇七如果不护着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可以被任何人抓到手里,但唯独不能被时瑾抓到! 他厌恶时瑾,恨不得时瑾死了,就如同时瑾恨不得他死掉一样,如果让他到时瑾手里,那他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但时跃却无力挣扎,他根本起不来。 恐慌如同暗处冬潮一般密密麻麻的翻涌而上,时跃遍体生寒。 他这一整天都在恐慌之中度过,先是蛇七给他传讯,说要救他走,但要他配合,后是他哄骗母亲给自己开了门,他本来只想悄悄溜走,却没想到蛇七居然会直接顺着他跑出去的路杀进来,将基地里所有人都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么多人,那么多血,有人奋起反抗,有人见了他,高声喊他是叛徒,天地间都变成了一片红色,还有他的母亲,惊得花容失色,连跑都跑不掉,就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望着他,喊他“跃跃”。 再然后,是蛇七带着血的刀从面前划过,蛇七大概是认得他母亲,所以并没有杀,只是笑盈盈的说了一句“您可真是一个好母亲”,然后拎着他就走。 他那时已经被漫天的血腥给吓傻了,被蛇七拎起来带上了星舰,离开的时候,他看见850基地很多地方都被丢了ZD引爆了,一片火光之中,时跃恐慌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是的啊,他并不想这样,他只是想活下去啊。 他中了毒,又被关押,爸爸和哥哥都不理他,只有妈妈肯来看他,他很害怕,他只是想活着。 都是蛇七骗了他! 而他的痛苦挣扎不管多大力,都挣不开蛇七的鞋底,他只能被迫看着对面的人,看着他的昔日战友们的冷冽眼神。 蛇七话音落下的时候,时瑾面无表情,他摩擦着手里的光刃,在蛇七的注视下,冷冷的回了一句:“这些事,由我们队长做主。” 没能从时瑾的脸上看到期待的神情,蛇七颇有些遗憾的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了被他忽略了很久的刘队。 他不喜欢刘队,这人太稳重圆滑,不骄不躁不恼不莽,有见识没野心,全身心听从上面的安排,这种人最不好骗。 刘队跟蛇七算得上是旧相识了,俩人打过几次交道,但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亦或者是暗地里的一些布置,眼下这种环境下还真是头一次交锋。 “蛇先生说的没错,人,我们确实需要,但是我们这里,也有你们的人,满牢狱的遗迹猎人,都是你们派去绿星的。” 刘队一开口,就发出了可以“合作”的信号,只是话语间隐隐带着刺探的意味:“你不会连自己的人的死活都不管吧?” “我的人,我以后可以赎,时跃可就这一个。”蛇七笑了笑:“谁轻谁重,刘队长自己心里有数。” 然后就是两方掰扯,别看刘队人长得粗狂,真讲起来那张嘴皮子也十分利索,最后,以三分之一的口粮以及五分之一的燃油、二十个遗迹猎人为代价,换来了两边人相安无事,以及一个时跃。 谈好价格后,刘队甚至都不去看地上的时跃,而是让一旁的军区去领人,他这一举动是明明白白的当着众人的面儿划分开了他们850和时跃的关系,时跃被几个军人扭拉起来的时候,狼狈的像是个可怜虫。 时瑾看了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 蛇七还算是守信,拿了东西之后立刻撤走,片刻没停。 只留下了一个时跃。 时跃是被几个军人压着的,直接压到了后方的,被专门的锁链给锁起来了。 黑色的锁链狠狠地扣在了手臂上,带着千钧般的重量,时跃被压的手臂都向下垂下去,本来就挺不直的脊梁也跟着一起被坠下去。 太沉了。 而且只要一禁锢上,他的精神力立刻就动用不了了,这是被专门打造出来的枷锁,用来针对单兵或者医疗兵的。 套上这个,召唤不出来精神体,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 当然,时跃本身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但给他缠锁链的军人还是下了重重的力道。 在很多时候,比强悍的战斗力更让人忌惮的,说是诡谲险恶的人心。 时跃被扯的一个踉跄,却又不敢出声,垂着头任凭别人扯着,只是在被扯走的时候,飞快抬头往沈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随风哥哥正在听刘队长讲话。 刘队长吩咐所有人准备转移阵地,挑了个地方后开始扎营。 之前星舰坠落之前,军区的人传出过消息,时天城也知道消息,他们很快就能等到救援,不需要出去拼搏厮杀寻找物资,只需要原地等待救援就行。 等救援到了,能去抓蛇七就去抓,但多数也是抓不到的。 蛇七肯定会想办法比他们先走,不然也不会急着要燃油。 刘队长脑海中转过几次,最终挑了个地方,所有人立刻安营扎寨。 军区的人都是带了简易帐篷的,三人一间正好,物资也被集中管控,军区和刘队长分了帐篷和驻地,又安排了巡夜,商讨了半个小时。 他们在商量的时候,时瑾就在摆弄帐篷。 他动手能力向来强,三两下就捣鼓出了一个帐篷的雏形来。 他们驻扎的地方还算得上是“安全”,最起码地上没有裂缝,几架战斗机停在不远处,有几个士兵在四处巡逻,大概是想排查四周安全。 时瑾刚把帐篷收拾好,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沈随风往关押时跃的地方去了。 时瑾看的暗暗蹙眉。 他就知道。 不过这是沈随风的私事,他不好掺和,只是随意拉过赵柯,叮嘱了他几句。 这种关键时刻,沈随风可别犯傻。 赵柯点了点头,跟在沈随风后面去了,时瑾这才放心下来,准备去找刘队问一问他对这个星球了解多少。 他总觉得蛇七不是那么会罢休的人。 蛇七就像是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一样,和他交手永远不能掉以轻心,你以为你们俩是一条船上的,他转头就卖了你,你以为你们是对手,但他却能笑着和你谈合作。 总之,是个多变、毫无底线,但又十分狡猾的人。 他跟时跃有点相似,都是只想着自己、不在乎别人生死的人,但是时跃太笨,太傻,被他玩的团团转,而蛇七本人,在偷袭850基地成功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并且在陌生星球逼着他们让步。 时瑾越想越觉得危险,蛇七一定不会老老实实地度过这三天,就算是他真的老实了三天,但在他临走之前,也一定会给他们一份大礼。 时瑾抬脚就往帐篷后面走,刘队长还在那里跟军区的人谈话,他走近的时候,听见刘队长说:“是,谁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你放心,我们850会全权承担此次责任。” 时瑾脚步一顿,但刘队长还是听见了他的动静,刘队长回过头来,冲时瑾挥了挥手,示意时瑾过去。 时瑾跑过去时,军区的人已经走了,刘队长伸手搓了一把胡子,低声说:“今天晚上,咱们得去干一把大的。” 第37章 第二次啦 时瑾听过了刘队长的计划, 听的一阵头皮发紧。 刘队长的计划很简单,夜袭蛇七,将蛇七的部队搅了, 然后直接把蛇七给抓了。 到时候提溜着蛇七和时跃一起回去。 “都是进攻了我850的人, 没道理抓一个时跃,放一个蛇七。” “我们军舰毁了,没有束缚,反而可以藏到各种地方去隐匿身形,我们在暗,他们在明, 我们有优势。” 刘队长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分别, 只是平日里那双带着笑的眼此刻冷的如同腊月寒冬, 眼角眉梢都带着肃杀。 “更何况,蛇七杀进了850里, 不知道屠了多少人,他与850早就是不死不休。” “今晚就去吗?只有我们, 还是军区的人也去?”他的手下意识摸到腰间的光刃上, 表情没什么变化, 但声线里却已经夹杂了些许兴奋,指尖也已经稳稳地捏住了手柄, 蓄势待发。 他向来是敢拼敢搏的人, 骨头里都藏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劲儿, 刘队长给他一点火儿, 他自己就敢去烧人家院子, 刘队长只是这么一提, 他就已经有了不少想法。 “军区调出六十个人跟我们去, 二十个人留守,二十个人接应,我们带头,他们带着特制的星舰燃料,这些东西不能暴露在外面太远,必须马上回去冷存,所以急需回到星舰上,回了星舰上,他们就走不远。” 刘队长显然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甚至早在给蛇七燃料的时候就有了夜袭的想法。 时瑾在心里暗暗佩服,能在850当队长的人,没有一个是孬种,扒开了那层和善话唠的外皮,底下藏着的也是杀伐果决本质。 在半个小时后,陈山封咎都到了,军区的人也点出了人马,这个时候了,偏偏沈随风和赵柯还没回来。 刘队长点了人头数量,对不上,问了才知道沈随风是去看时跃了,气的刘队长直翻白眼。 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不好好琢磨琢磨自己接下来怎么走,一门心思往时跃身上使什么劲儿? 更何况叛徒这俩字都已经打到了时跃的脑壳上了,刘队长想不通沈随风还去干什么。 时天城是时跃的哥哥,把时跃当成心肝宝贝宠,带到850手把手教,那还算是情有可原,人家自己愿意拿自己的前途和命去填,沈随风又算是哪门子的人? 刘队长想不通,但沈随风又不是他手底下的队员,他也不好当场翻脸骂什么,只能示意了时瑾一眼,没好气儿的说:“去,把人叫回来。” 时瑾点头,立马往时跃被关着的地方走。 时跃的身份是“犯人”,所以必须时时刻刻被人关押着,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下,他是没进帐篷的,就直接被人用锁链栓到了一处帐篷旁边,蹲在敞篷旁蹲着。 沈随风找到时跃的时候,都有些不敢认时跃。 缩在帐篷旁边、满脸泥泞,浑身伤痕,犹如乞丐一般的人,真的是他疼爱了那么久的时跃弟弟么? “随风哥哥!”而时跃却在沈随风过来的那一瞬间就站起身来了,他那双眼里迸发出惊人的亮光来,像是在黑暗里看见了一捧火把,忍不住想要靠近。 沈随风却没过来,他远远地站在三米以外,抬眸看着时跃。 时跃这才记起他此时的模样。 狼狈不堪,满身泥泞。 随风哥哥向来是最爱干净的,他现在的模样,随风哥哥一定不喜欢。 沈随风也不过去,他就站在那,远远地望着时跃,看了半分钟后,突然转身往回去的路走。 时跃慌了,他尖叫着想去喊随风哥哥回来,可沈随风的步伐都没停。 那一天的陌生星球里,远处的天和近处的地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沈随风的背影透着心寒的滋味儿,让时跃心慌,他的声音越发凄厉,顺着风飘,吹乱了沈随风的头发。 直到时瑾站到他面前来,沈随风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 “刘队长叫咱们呢。”天地昏沉间,时瑾肩背挺直的站在那,姿容瑰丽,神态自若,隐约间带着几分冷淡:“说是今晚要夜袭。” 沈随风愣了几秒,似乎才回过神来,时瑾也懒得和他多说,转头带着人就走。 他现在满心都扑在去夜袭上,一想到时跃干的蠢事儿和蛇七在850杀的人,时瑾就觉得一股火从胸口烧到四肢百骸,烧的他浑身都涨热,恨不得现在就能把蛇七一起抓回来,打断两条腿跟时跃关到一起,让他们俩互相看看对方是个什么下场。 到时候沈随风想怎么看怎么看,看出花儿来都没人管。 他领着沈随风回去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准备出发了,时瑾一个医疗兵,自然坠在最强战力的后面,小鹿蹦跶哒的踩在封咎的肩膀上,白狼也知道情况危急,所以没缠着时瑾,而是老老实实地跟封咎走在最前头。 一行人趁着夜色,换上黑色的作战服,摸去了蛇七的星舰。 蛇七的星舰在晚上时候也灯火通明,里面满是吵闹声,外面也没人巡逻,只是三三两两的有人坐着喝酒抽烟,还有人在打牌。 时瑾远远看着,心道:这群人连吃食燃料都不带足,烟酒和牌倒是一样不少。 前头刘队已经带人先潜过去了,后头的军区的人也渐渐散开,时瑾和封咎趴在一起,他们的脸贴在地上,在半米远的地方,还能看见一道小缝隙。 从他们来到这个星球到现在已经足足有四个多小时了,但是都没见到什么活物,这里的天地间好像都是一片混沌黑暗,地上永远遍布裂痕,如果不是手上的光脑的时间提醒,说不准他们会不知道自己来了多久。 时瑾的目光盯着那一道小缝隙看了许久,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他总觉得心脏跳得突突的,头皮一阵阵发热发紧,不□□心。 但他转念一想,都来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到这星球上有什么袭击人的异种,应当也没这么倒霉,偏偏在他们要偷袭的时候生事。 时瑾这念头一晃而过,前头已经有人打了信号,他的注意力立刻挪到了前面的战场上去。 因为是偷袭,对方人又多,所以一切从快,而这群人看起来防范不高,喝酒打牌两不误,但在封咎接近他们的时候还是暴露了。 毕竟是刀头舔血的遗迹猎人,反应甚至不比最精锐的士兵差多少,真打起来的时候,时瑾都得躲到最后面去,免得被殃及无辜。 要不是他手脚快,说不准还得吃上几刀才能下来。 这场偷袭最后的结果并不算好,蛇七是躲在军舰里的,他们没能抓着,惊动了对方之后,又被对方的人反追,一群人在平坦到根本无处藏人的星球上你追我赶,谁都没讨到好处。 不,倒也不算没讨到好处,刘队长下手快,一把火烧了人家刚换回去的燃料,烧的蛇七当场跳脚,扑过来要跟刘队长拼命。 打从烧了燃料开始,这才是真的不死不休。 总之是一阵厮杀,时瑾后来腿脚受伤,被封咎背着跑,封咎向来是习惯性断后的那个,所以趴在他背上一回头,就能看见追在最前面的人,他的头发许久不剪,被风一吹竟然挡了眼,金发飘动之间,时瑾嗅到了杀气腾腾的血腥味儿。 他们被追了将近有几个小时,刘队长带着他们且战且退,双方各有伤亡,但他们运气好,蛇七受了伤。 蛇七被伤在胸口处,根本撵不上他,而遗迹猎人明面上都以蛇七为主,暗地里却都各有各的小算盘,忠诚度并不高,蛇七一停,剩下的人也就都停了。 总之,他们运气好,这群人没撵上来。 最后,刘队长带着他们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一群人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时瑾本来就是被封咎背着的,现在一躺下来,他自然就倒在了封咎旁边。 封咎本来累极了,他身上受了不少伤,倒在地上一时间都起不来,正闭着眼休息呢,旁边突然滚过来个人。 时瑾大概是懒得起来走了,干脆躺在地上滚过来,这一滚,正好滚进他的怀里,看上去竟然好似窝在他的颈窝里似得。 和单兵身上不同,时瑾身上没有那种混着汗臭和血腥的硝烟味儿,有的只是一股清冽的皂角味儿,应该是基地里面统一使用的洗发水,闻起来的时候像是某种毛发柔软的小动物。 而此时,这个小动物正窝在他的脖颈处,像是十分快意似得笑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着星辰日月,就这样一笑,把封咎的魂儿都给勾没了一半儿。 兴许是因为刚才打得太凶,现在还有些上头,浑身血脉翻涌,所以他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一个他一直想做,但一直没敢做的。 他直勾勾的盯着时瑾那张艳丽漂亮的脸,伸出手去用指腹擦过时瑾脸上沾染的血点,如同受了蛊惑一般,垂下头来靠近他。 像是虔诚的教徒在触碰神明,封咎的灵魂都在颤抖,而靠在他怀里的那个人至今好似都沉浸在刚才那场战争里,他兴奋地发颤,完全没察觉到封咎的靠近。 在某一刻,时瑾似乎是想要抬起头来跟封咎说什么话,只是他抬起头的时候,封咎正好低下头来,时瑾这样一抬头,他们俩的鼻梁就这样轻轻地碰了一下。 时瑾被碰的一愣,似乎觉得这画面有点熟悉,而封咎却猛地清醒过来了,“蹭”的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 时瑾正好回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他摸着鼻梁,笑着和封咎说:“第二次啦,你又撞我鼻子。” 第38章 唇 时瑾后头其实还带了一句“你怎么总是撞别人鼻子啊”,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封咎已经跳起身来了。 他动作利落的像是身后有人在撵他,跳起来冲出去的时候竟然带起了一股风, 那股风卷到时瑾的脸上时,让时瑾眯了下眼。 封咎就在这半秒钟里跑远了, 因为受伤, 动作不算利索,那架势竟然带着点连滚带爬的意思。 “整队。”刘队长没给时瑾疑惑封咎这是在干嘛的时间,封咎前脚刚跑开, 他后脚就站起身来, 要马上带着所有人回营地。 “我们必须连夜拆营。”烧毁了蛇七的燃料,刘队长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味道:“他们现在没了燃料, 只能来找我们,接下来,我们需要一直打游击战。” 时瑾也跟着爬起来,他刚才腿上的伤深可见骨,被自己医治了到现在已经结了血痂, 虽然行走间还有刺痛,但并不影响速度。 但他才刚站起来, 封咎又走过来了。 他的眉眼低垂着,时瑾看不见他的眼眸, 只能看见他紧抿的唇, 和绷着的手臂弧线。 然后, 他微微屈膝, 向时瑾伸出手。 是要背时瑾的意思。 期间他还一直避开时瑾的视线, 某一秒种他跟时瑾恰好对视上, 竟然下意识地抬手, 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时瑾看的好笑,撞个鼻子而已,怎么搞的像是被人亲了一口似得,以前也没发现封咎对他自己的鼻子这么宝贝。 他一时来了兴致,竟然站在封咎面前,趁封咎不注意,跳起来去撞封咎的鼻子。 那时候四周都是精神紧绷的人群,封咎惦记着时瑾的伤,脑子里又时时刻刻回放着刚才他低头和时瑾鼻梁磕上的那一幕,胸口又涨又热,舌根却有些发麻,身体处在一种极度兴奋之中,大脑却异常迟缓。 所以时瑾撞上来的时候,他竟然没能完全躲开,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时瑾撞上来。 腿上有伤,时瑾蹦的不算太高,撞上来的时候力道有偏,本来是想用鼻梁去撞鼻梁的,结果跳上去的时候,他的鼻尖竟然撞上了封咎的唇。 封咎的唇很薄,唇瓣干燥,隐隐有点发热,他的鼻梁撞上去的时候,隐约间能够感觉到那唇被他的鼻梁压得向下了几分。 竟然很软。 有点像是以前吃过的棉花糖,嚼一口就弹回来,但是用舌头裹一裹就会化,甜滋滋的。 时瑾自然不会裹,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只是在他落地之后,就发现封咎不会动了。 身穿黑色作战衣、提着光刃,满身血腥,乍一看凶神恶煞的疯狗此时正傻呆呆的立着,时瑾都退后了,他还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好像连呼吸都停住了。 时瑾诧异的伸出手指头戳了他胸口一下:“封咎,你怎么了?” 这一戳像是一下子把封咎戳醒了一样,时瑾眼睁睁的看着封咎的瞳孔骤缩了一瞬,胸口剧烈起伏,随后猛地退后半步,然后又僵直在了原地,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唇瓣,愣愣的看着时瑾。 然后,时瑾就看到封咎的脸一点点涨红,从耳朵到脖颈,一处都没有放过,整个人像是个被蒸熟了的大虾一样,看上去外面的壳儿好像是硬的,但实际上里面已经熟了,好像只要张嘴一咬,就能从封咎身上咬下来一块美味的肉来。 就算是时瑾再心大,眼下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他又向前了半步,这回封咎倒是不会躲了,整个人僵的跟个雕塑一样。 恰好这时,刘队长又发话了:“全速前进。” 时瑾的注意力被拉扯回来,刚想抬脚跟刘队长一起走,胳膊上却是一紧。 封咎抓着他的胳膊,直接蹲下身,将他整个人扛到了背上,也不管时瑾是不是趴稳了,他一把抓住了时瑾的手臂,抬脚就开始跑。 时瑾被迫趴在封咎的后背上,等封咎跑起来的时候,他也跟着一下又一下的被颠起来,封咎在跨越缝隙的时候要跳过去,时瑾趴在他的肩膀上,封咎一跳,他就飘起来,封咎落地,他就落下来,下巴有规律的砸在封咎的肩膀上,清浅的呼吸全都喷到封咎的耳边上。 偶尔封咎的落地点歪一些,或者落地的时候稍微重一些,被他背着的时瑾的呼吸也会歪一些,有时候那呼吸会喷洒到封咎的脖颈上,有时候砸下来的不是下巴,而是时瑾的小半张脸。 有时候是挺翘的鼻尖,有时候是光滑的额头,有时候是柔软的脸蛋,有时候是 是唇。 封咎跑的越发快了,他的眼睛在看脚下的路,脑袋里却全都是时瑾的脸,直到他跑到某一处,撞上了身前人的后背,他才后知后觉的停下脚步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 时瑾拍了拍封咎的后背,拍到第三下的时候,封咎的手才松开。 时瑾从他背上滑落到地上,又从他身边转过来,抬头去看营地。 营地里一片狼藉,留守的二十个军区里的人已经不见了,帐篷全都被拔出撕碎,地上有血迹和战斗过的痕迹,空气中好像还漂浮着光刃割在身体上时散发的糊味儿,但是除此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刘队长和军区的人对视了两眼,双方打了手势,然后开始缓慢的走进驻扎营地里。 一个人都没有。 从头走到尾,军区留守的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倒是赵柯找到了点东西。 “你们看这里!”赵柯的精神体是一只小柯基,狗鼻子很灵,追着气味儿跑到了营地不远处地上的一个缝隙前,赵柯回头喊人的时候,小柯基就夹着尾巴躲在赵柯的两腿之间,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 人群跑到裂缝前的时候,就在裂缝上找到了一片破碎的衣服。 大家沉默了许久,最后是刘队长先开的口:“我们扎营的时候,这附近没有缝隙吧?” 因为看这些缝隙觉得危险,所以他们这群人都是找了缝隙最少、最细的地方扎营的,而眼前这道缝隙足足有一米多宽,深不见底,刘队长丢了一个荧光棒下去,那荧光棒向下落去,不知道落了多久,才撞上了峭壁,然后不见了。 竟然不知道有多深。 好像这条裂缝将这个星球给分成了两半,一头通着这边,一头通着星球的另外一边,下去的人永远都上不来了一样。 时瑾心里一紧。 他之前还以为营地是收到了蛇七的攻击,才会这样,但是现在一想,攻击营地的可不只有蛇七这一个选项。 还有这星球里的怪物。 虽然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这些怪物出现,但是不代表这些怪物不存在,也可能是这些怪物之前看他们人数众多,没出现,等他们分散开来后,就挑了只有二十个的软柿子队伍来捏。 越想越不安,时瑾刚想去拉一下刘队长,就看到刘队长抬起手来,示意所有人先整队。 “先整理剩下的物资,我想一下接下来的部署。”刘队长背对着他们,声线低沉。 时瑾就跟着封咎去收拾物资。 幸好的是,这群怪物并没有拿走物资,兴许他们的目标只是活人,所以剩下的物资和燃料都还在,时瑾细细的点完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有这些东西在,好歹还能撑到支援过来。 他才刚点完东西,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时瑾出去之后,发现是几个失踪的士兵回来了。 他们身上多少都带了些伤,有的轻有的重,见了他们军区的一级军士长后就开始报告。 “我们晚上时被一伙怪物袭击,这群怪物从地底下钻上来,浑身漆黑,爪子锋锐,攻击力很高,能和S级别战士对打,大概三十个左右,因为事发突然,且对方来势汹汹,我们先避让了些。” “有些人没有避开,直接被它们抓着拖进了缝隙里,我们跑得快,避开了,等到现在才敢回来。” 时瑾听到他们汇报的时候,心想果然如此。 他之前在徽章里看到的资料是正确的,这个地方果然十分危险,如果继续停留下去的话,他们剩下的这群人恐怕也要出事。 只是他的念头才刚扫到这里,就看见不远处一道身影怔怔的背对着他站在一顶帐篷之前。 时瑾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顶帐篷是做什么的,只是好奇沈随风往哪儿一站在发什么呆,等他脑袋转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沈随风站的那个帐篷前应该栓这个人的。 时跃。 可是现在时跃不见了。 时瑾走过去时,发现那锁链已经断成了两截,地上还有一滩血迹,显然是时跃受到了怪物攻击,然后直接被怪物硬扯着带到了缝隙里。 说来也奇怪,这群怪物吃人完全可以在上面吃,不知道为什么会固执的把人带到下面去。 听到脚步声,沈随风回过头来,和时瑾对视了一眼,时瑾毫不意外的从沈随风的脸上看到了几丝悲伤。 时瑾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他上辈子死的时候,好像没人为他掉眼泪。 这样一想,时瑾就又下意识去找封咎,那个时候的封咎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时瑾找到封咎时,封咎正躲在人群里看他呢,别人又没他高,根本挡不住他,他偏偏要杵到别人后面,时瑾看过来的时候,封咎竟然缩了下脖子,想让别人挡住他,一副只要他不看时瑾,时瑾就不知道是他在看的模样。 时瑾心里一松,心说封咎每次对他都奇奇怪怪等等。 时瑾迈过去的脚步就这么一顿。 封咎,每次,对他都,奇奇怪怪? 第39章 敲鼻梁 时瑾有那么一瞬间, 不知道该如何落脚。 前辈子在小木屋里相处过的短暂日子浮上了心头。 封咎那时候还不会见了他就脸红,兴许是因为他也动不了,只能重伤躺平, 所以多数时候封咎见了他都是直接掐着他的下巴给他喂汁水喝,偶尔累极了,会挤在床上和他一起睡一会儿。 那时候时瑾是睡不着的, 他太疼了, 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碾碎了一样,愈合的速度极慢, 每天都在饱受折磨, 旁边一点动静都能惊醒他,封咎不在的时候, 他很怕推开门的是感染者。 所以当封咎靠过来, 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的时候, 他就会觉得分外安心。 封咎身上一直都是滚热的, 兴许是受了伤的缘故, 他的呼吸很粗重,一道又一道的喷在时瑾的侧脸上, 最开始不太习惯, 但到了后来就也就习惯了。 但封咎是睡不了多久的,他把自己的休息时间压缩到了一个严苛的时间,每每醒来时都是浑身紧绷的, 他像是连做梦都在战斗一样。 他醒了就会走, 出去杀感染者,那时候封咎简直算得上是个战斗机器,永远不会情绪化。 这就显得现在这个躲躲藏藏、试图掩耳盗铃的封咎越发让人惊讶了。 时瑾捏着手指头,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又有点不大敢信。 他可一直把封咎当二儿子看啊! 比陈山也就差了那么一丁点。 时瑾隐约间像是琢磨出来了沈随风和封咎为什么总是凑在一起互相给对方找麻烦了。 他才想到这,突然间觉得手边一热,他一低头,发现是那只巨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过来了。 封咎向来管不住他那匹狼,他躲,那匹狼可不会躲,他臊的不敢见人,狼已经站起来了,巨狼人立起来比时瑾都高,垂着头去舔时瑾的脸,才舔了两下,时瑾都没来得及躲,就被封咎忍无可忍的拖着耳朵拽走了。 巨狼不太甘心,被拖一下又往回跑两步,然后被更坚决的拖走。 时瑾盯着封咎拖着狼离去的背影,半响才缓缓地挑了挑眉。 不离十了。 没想到封咎在这辈子居然能喜欢他。 时瑾倒没有手足无措,只是略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封咎是直的,毕竟封咎平时一直把光刃当老婆,把战斗当情趣,平时也不看什么男人女人,看起来就是一副无性恋的样子。 时瑾从小就生在孤儿院,孤儿院虽说算不上多乱,但肯定是鱼龙混杂,平时一群小孩撒欢了满星球野,谈恋爱那些事也是打小就知道。 从发育期开始时瑾就知道自己喜欢男孩,只是一直都没碰到心动的,到了大学才对沈随风有了几分感觉,后来又无疾而终,现在又蹦出来个封咎,叫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 对封咎不讨厌,但他这么长时间以来还真没往那方面想。 “集合。” 才这么几秒钟功夫,时瑾的念头才刚飘到外面,就听见刘队在那头喊:“整队。” 时瑾匆匆回过神来,站过去排队,听刘队指挥。 “我们决定下去。”刘队长站在缝隙旁边,沉沉的目光望着缝隙底下,他知道这下面是怪物和未知的世界,但他必须下去:“我们的队友没有死。” 他说这些的时候,神态十分严肃:“根据我的经验和推测来看,这里的怪物有一定的智商,并不会一口气直接将所有人吃掉,所以我们援救及时的话,还能救出大概一半的人数。” 这就是遗迹猎人和官方850的区别了,850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队友,只要有机会,不管多危险他们都会下去。 “时瑾。”刘队长点了他的名:“这次我带你和封咎下去,其余人要留守。” 时瑾在听到刘队长的声音的时候下意识地挺胸抬头,掷地有声的回了一个“是”,少年人虽然身上带伤,但一身凌然胆气,不畏不惧,眼眸里都是一股敢拼敢打的劲儿。 谁能不喜欢这样的队员呢。 刘队长心下满意,一时间竟觉得后继有人,他拍了拍时瑾的肩膀,剩下的人飞快开始准备吊绳。 在吊绳的时候,刘队长还看见了沈随风。 沈随风似乎很想下去,但是刘队长没叫他,他只能在一旁站着。 其实在这种地下作战里,沈随风的巨鹰有能够飞出缝隙的优势,如果是以前,刘队长肯定想带上他,但是自从看见沈随风为了个时跃失魂落魄之后,刘队长就不想带上他了。 万一沈随风在缝隙底下,为了时跃闹出来点什么幺蛾子,导致他们队伍里出了意外,那刘队长会恨得给自己两巴掌的。 所以刘队长当自己看不见沈随风,继续摆弄腰间的吊绳。 以前的吊绳都是由机器吊着的,万幸这些机器还算好,每个下去的人身上都要系上钢丝绳,这种绳子光刃都很难切断,而且下面的人一摁按钮,人就会被绳子拴着自动往上飞。 这样下缝隙会有些许保障。 最后选出来的顺序是刘队长打头,时瑾跟封咎夹在中间,军区出了三个人断后,一共就六个人。 倒不是他们不想多下几个,而是装置只有六个,没有第七个人的份额了。 下缝隙的时候,刘队长没用荧光棒。 用刘队长的话说,这下面全都是黑的,一点光都不会有,荧光棒的光亮起不到多少照明作用,反而会吸引一些东西的注意力,所以从下来之后,刘队长就要求他们用肉眼来分辨。 最开始下到下面的时候,还是能透过光来看到一点东西的,但是等到了很黑很黑的地方就看不见了,连自己的手掌都看不见。 他们得慢慢适应。 整个身体全靠着腰上一根绳子缀着,绳子一顿,他整个人就在半空中顿一下,脚底还没探到实处,人已经陷进了一片昏暗里。 地底有风,显然底下是通的,这风又腥又冷,吹上来的时候让人骨头发寒,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保持安静,只有腰间的钢丝绳被放下来时发出“唰唰”的细微声音。 适应黑暗的时间比时瑾想象中的要慢很多,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他才能勉强在黑暗中视物。 大概三分钟后,脚下终于踩到了底,是凹凸不平的石头地面,伸手一摸还带着点潮湿的感觉,时瑾特意在地上找了一圈,最终在地面上找到了一点苔藓。 看到了苔藓,时瑾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按照这个高度来看,他们大概是到了一百多米以下的地方,还不算是太深,有苔藓,那就一定有水,有水,那就有活路,这个星球的环境虽然已经恶劣到了一定程度,但是也没到那种“活活熬死”的地步。 到了地方之后,刘队长开始探路,他经验丰富,偶尔碰到什么东西还会停下来,指给时瑾和封咎,教他们怎么辨别。 “这个,是作战靴擦过岩石留下的痕迹,我们的作战靴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擦过硬物时会留下独特的粉末,很好辨认。” “这应该是那些怪物的粪便,他们在此排泄,说明这里是经常经过的地方,你们注意,他们的排泄物和人类看起来没什么区别,这说明他们消化系统比较趋向于人类,一般这种怪物都有可能是人类变异而来的,多数会有智商。” 刘队长走在前面絮絮叨叨的念叨,在某一刻突然安静下来,贴着凹凸不平的岩石壁站好。 时瑾跟封咎也贴壁站好,后面的三个兵从最开始就没有脚步声,如果不是他们偶尔会小声报告一下人数,时瑾会以为这下面只有他们三个人。 贴墙站好后,时瑾听见了一阵动静。 像是脚蹼踩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些许“嘶嘶”的动静,从远到近,但是在走到距离他们三五米左右的距离时就停下了,反而一直在嗅。 时瑾心里一沉,这怪物该不会嗅觉超凡,能隔着老远儿闻到他们的味道吧? 果不其然,时瑾才刚想到这里,前面就传来一阵尖啸声,那叫声又锐又利,在狭长黑暗的缝隙里回荡,刺得时瑾的头皮都跟着一麻。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尖啸声,以及由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它们的脚步声和人类的脚步声不一样,人类的脚步声是鞋子踩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偶尔会有踩空,或者踩歪,而它们没有,它们是厚厚的蹼,那些蹼打在湿黏的青苔上,会发出清脆的“啪啪”声,由远至近,期间还夹杂着兴奋地尖啸声。 这群怪物是在汇合,它们嗅到了人类的味道。 那些怪物的喘息声里都带着对血肉的渴望,在昏暗的地下世界里让人头皮发麻。 刘队长当机立断,掏出一颗□□,甩出去的同时大吼:“升上去!” 所有人下意识的磕了一下腰间。 他们的急救按钮都会放到腰间,只要一磕,背后的绳索立刻“嗖嗖”的把他们往上带,但是他们怎么说也在一百米以下,升上去的速度再快,也需要十秒钟的时间。 在他们的双脚离地的时候,刘队长甩出去的□□炸开了。 刺眼的光芒在黑暗的缝隙里爆开,时瑾虽然提前眯了眼睛,但还是被晃了一下,眼底里立刻冒出了眼泪,他不敢闭眼,怕有怪物扑上来抓他,钢筋撑不住两个人的体重,如果真有怪物扑上来,把他的绳索抓断,那他就要被抓下去了。 所以他就亲眼看见了这么一幕。 □□将久不见光的底下照的通明透亮,他们都觉得刺眼,那些久不见光的怪物更是尖啸着避开,但也让时瑾看见了它们的脸。 它们浑身上下都是黑的皮,手脚皆为蹼,身上湿漉漉的,没有鼻子,只有两个孔洞,以及一张极大的嘴,嘴里面满是利齿,一口下去能咬断人的胳膊,舌头又尖又细,像是蛇一样,一双眼竟然是复眼。 大概在他们升起来的时候,大概三十多只怪物在聚集过来,最近的居然已经扑到了刘队的面前,那怪物站起来了大概有两米多高,但它们的姿势都是蹲姿,以扑杀的姿态跳起来扑人。 三十多只通体黝黑、爪牙锋锐的怪物被□□照的如潮水一般避开,他们终于顺利的升到了半空中,踩着岩壁开始往上跑,时瑾腿短,跑的最慢,封咎习惯性的抓了他一把,带着他往上升。 身后的怪物没有追上来,它们大概是被□□给吓到了,慢了那么几秒。 时瑾他们被拽上来的时候,封咎的一只手还牢牢地抓着时瑾的胳膊,力道重的像是要把时瑾的胳膊捏断一样,直到上来之后,时瑾抬头看他,他才受了惊似得甩开了时瑾的胳膊。 时瑾本来满脑袋都是地下的那群怪物和被抓走的人,突然被封咎这么一甩,注意力就都挪到了封咎的身上。 越看越觉得不一样了。 上辈子封咎满身杀气腾腾,从来不肯听他的话,和他的短暂相处就像是两个搭伙的陌生人,虽然有点情谊在,但是更多的是机缘巧合,而这辈子的封咎看见他时虽然还是那份冷脸,但是会偷偷给他塞一颗糖,偶尔还会和他笑。 那头巨狼缠着他的时候,封咎还会红耳朵。 像是剥开了最外面的那一层皮,时瑾发现了封咎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秘密,看见了封咎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时瑾突然从心底里升腾出了一点趣味来,他的手指轻轻颤了两下,然后伸出来,指尖一点,敲了敲封咎挺拔的鼻梁。 第40章 害臊的小姑娘 封咎被他的指尖敲了一下, 就像是被火星烫了一瞬一般,猛地扭过了头看向时瑾。 时瑾的手指头还没缩回来呢, 他敲上去的时候没多想,被发现了也不往回缩,甚至还挑着眉跟封咎笑了一下。 封咎被他笑的头重脚轻,解开吊绳的时候手指头扣了三次都没扣开,扣开了之后转头就走,生怕时瑾跟上来又敲他一下。 时瑾看的直笑,他以前搞不懂,现在才知道封咎这是害臊了,跟个小姑娘似得。 时瑾在这方面可比封咎老练多了,他当时用到沈随风身上的小手段不少, 就是都没用,他一直以为是这套不好使,现在拿到封咎身上, 一试百灵,才知道不是这套不好使, 是他使的人不对。 “全体扎营,换个地方, 换一批人下去。”刘队长解下钢筋时,就看到时瑾傻站在那儿笑, 他顺手拍了时瑾后背一记:“发什么呆,去休息。” 时瑾被抽的回过神来, 匆匆解下吊绳, 去休息区的帐篷处坐了一会儿。 他们下到缝隙下面的时候,上面的人临时搭建了一个基地,用于休息。 因为帐篷不够用, 所以时瑾是跟陈山一个帐篷的,他回帐篷的时候,陈山正抱着他的宝贝儿子喂奶呢。 说起来也是运气,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艰难险阻,陈山这个宝贝儿子硬是苟下来了,而且还很活泼,在陈山身上乱爬乱跑,嘴里咿咿呀呀的喊叫,它瞳孔全黑,但能看见人,见时瑾进来了,还冲时瑾“嗤嗤”的喊。 它还认得时瑾,兴许是有点记仇,毕竟当时时瑾要把它丢到垃圾桶里。 “吃点。”陈山见他来了,掏出了珍藏的牛肉干分给他:“别想太多,休息会儿。” 他知道时瑾心思重,一有空闲就爱琢磨事儿,琢磨上头了就不记得吃饭,以前物资充足的时候还好,最起码不缺吃的,但眼下的物资全都被集中管控,陈山怕时瑾又饿的头晕眼花,只好忍痛掏出了自己的私藏。 “轮休多久?”时瑾塞了一个牛肉干问他。 牛肉干也不多,就七八块,小小一包,被一块布包着,布上还沾着孜然和油脂,一入口满嘴咸香,时瑾吃了一个就不再吃了,重新包好,起身要往外走。 “轮休五个小时,勉强睡一觉,哎你去哪儿?”陈山刚要给时瑾挪出来个地方让时瑾躺下,就看见时瑾站起身来往外面走:“还不睡啊你。” “我去找封咎。”时瑾晃了晃手里剩下的牛肉干:“给他尝尝。” 陈山心疼的直皱眉,五官都拧到了一起去:“我就最后一包了。” 时瑾回了他一个冷笑。 陈山的零食包就像是薛定谔的零食包,他嘴上说着“没了没了真没了”,但是过几天,他又会变着花样从身上掏出来下一包。 堪称行走的零食库。 从帐篷里出来,时瑾看到了准备换个地方下缝隙的人群。 这一次的全身而退给了他们很多信心,刘队长带回来的消息反馈也在无形中鼓励了他们。 下面没有尸体和骨头,这说明人还活着,只要他们手脚足够快,就能把他们的队友全都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下去的人还是三个兵,三个850的人,但这回下去的变成了刘队长、沈随风和赵柯。 刘队长依旧不想带沈随风,但是没有别的人了,陈山之前在偷袭蛇七的时候受了伤,身上血腥味儿太重,下去容易误事。 时瑾走过来的时候,沈随风正在往身上系吊绳,见时瑾来了,似乎是想和时瑾说话,但时瑾也没理他,只是问了刘队长一句:“还下去吗?” 从到这个星球这么久,他们一群人就没休息过,刘队长首当其中,现在又要下去,时瑾怕他撑不住。 “地形我最熟悉,经验我最丰富。”刘队长正在踩着缝隙边缘往下走,闻言叹了口气:“哎,回去我就要申请加绩效,这一天天房贷还不完,孩子要报兴趣班,一个月就能陪老婆三天——” 最后那几句碎碎念跟着刘队长一起下了缝隙里,时瑾在上面看着,等刘队长的身形淹没进了黑暗中,随后是赵柯,沈随风在第三位。 沈随风下去的时候,时瑾正往外退,俩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时瑾看到了沈随风额头上的伤。 他之前在被蛇七的人追的时候就受了些伤,赵柯大概给他治疗过,伤口堪堪结出了一层血痂,他的神色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不同,都是清冷的模样,只是周身绕着一层沉沉的暮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在心头上,沉甸甸的模样。 沈随风也看到了时瑾。 时瑾这几天奔波劳苦,脸上沾着灰尘和残存的血迹,血迹长长一道,像是被擦过,但没擦干净,只是这些东西难损时瑾的美貌,他站在那里,一切就都是陪衬。 沈随风捏着吊绳的手紧了紧,但下一秒,时瑾的目光已经从他的身上划过,他的手指也跟着松开,整个人坠到了缝隙之下。 沈随风下去的时候,时瑾恰好看见了封咎。 封咎刚才不知道跑哪儿冷静去了,现在又跑回来了,就在不远处,站在人堆儿里远远地看着他,一和他对视上,封咎就往回缩。 时瑾看的好笑,远远地冲他招了招手。 封咎没过来,他旁边那匹狼屁颠屁颠往这边跑,又被封咎一脚蹬开,折腾了一会儿,封咎终于慢吞吞的走到了时瑾旁边。 时瑾不说话,封咎也不说话,时瑾一看他,封咎那双眼就偏到一边去,直勾勾的盯着地面上的一条缝隙看。 稀奇了,这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是红的,脖子上也是一片红,时瑾看的有趣,简直想伸手再摸一摸,看看封咎脸上烫不烫。 但他怕再摸一下把封咎摸跑了,所以他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心思,把陈山的牛肉干塞给封咎。 “吃点这个。”他压低了声音:“别叫人发现了。” 纸包被塞到了手里,封咎的眼睛终于飞快的扫了时瑾一眼,时瑾那双漂亮的红瞳里映着他的脸,见他看过来,时瑾的手指头在半空中动了一下,封咎的脑袋猛地后仰了半寸,才发现时瑾是吓唬他,那只手压根就没过来的意思。 见他一躲,时瑾就像是干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儿似得,冲他“咯咯”一笑。 明明是在险境之中,明明四周还有别人看着,但封咎竟然觉得这时候的画面宁静又美好。 但下一秒,这种美好就被打破了。 远处有军舰袭来,半空中有战斗机落下,军区“奥地利”三个字被印在战斗机上,除去奥地利的战斗机以外,还有850的战斗机。 时瑾的注意力瞬间被拉扯过去。 只有封咎还沉浸在刚才那几秒钟的失神里,见时瑾的注意力分散了,他的手指头忍不住往脸上摸,下一点就要摸到鼻尖上了,又被战斗机接近的动静惊醒,他猛地捏紧了手里的布包,偏过了脸不再说话。 其余人的注意力也被战斗机吸引过去,一部分人守着缝隙,一部分人去接应战斗机,时瑾远远看着,估摸着是奥地利军区和850军区的人一起来了。 没想到这么快。 但转念一想,从出事到现在也该有个24小时了,军区的最晚救援时间是三天,但大多数救援都会在24小时以内到达。 时瑾才想到这里,就看到战斗机上下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时天城。 时天城换了一身军区的作战服,手里拿着光刃,落地的时候脸上十分平静,但他的脖子上却挂着一个猩红的、带着倒计时的脖锁。 随着战斗机降落,风吹起了时天城额前的碎发,红色的光芒闪烁着照耀在他苍白的脸上,他身上还带着伤,但站在那里时身上却沉甸甸的压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他察觉到时瑾在这里,目光一动,远远地就和时瑾对上了视线。 时瑾的目光穿过人群和战斗机,落在了时天城脖子上那个猩红的数字上。 数字还会动,剩余时间89小时,精准到分秒,每一秒过后,那数字就会动一下。 这是850专门用来关押犯人的脖锁,现在却被拴在骄傲的孔雀身上,虽说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但却无形的向所有人昭告他此时的状态。 时瑾看的心里一紧,他猜测到了些许可能。 而时天城却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缓缓向他们走来,一字一顿的问:“时跃,在哪?” w ,请牢记:, 第41章 精灵 时瑾下意识瞥了一眼缝隙, 然后将他们下来之后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现在我们推测时跃是在缝隙下面。”时瑾指着地缝旁的装置,比划了一个“四个小时”的手势:“但他们失踪太久了,不确定人是不是还活着, 也不确定刘队他们能不能探索到。” 时天城站在地缝前, 垂眸看着地面上的缝隙。 这颗星球像是被一把刀胡乱切割过, 所有土地都被割裂开来, 缝隙窄的只有几厘米,连根手指都塞不进去,但宽的长达几十米, 乍一看犹如断崖一般。 眼下摆在他们面前的缝隙不宽,不过两米左右, 纵横交错, 在上面都分不清有多少裂痕,只能根据机器上的钢丝定位确定位置, 时不时还要根据底下的人的位置调整吊绳机器的位置, 更别提在下面走的人了。 这个星球的资料他曾经扫过几眼,并没有看太多, 但他对这种底下生物有些了解, 这些地底生物有“囤积粮食”的习惯。 意思是, 它们抓到人不会先吃掉,而是会找个地方囤积起来,慢慢吃。 这时候军区的人正好走过来, 带队的是一个少尉, 见了时天城就说:“时队,我们这边需要点时间, 奥地利军区的人被抓了, 我们准备下去先营救。” 时天城垂着眸望着深不见底的地缝, 苍白的脸上不带有一丝表情,过了几秒,他才闭上眼,冷声说道:“850要逮捕的犯人也在下面,我们一起下去。” 这一回可就不是小打小闹的派几个人下去了,军区的人直接拿起了专用探照灯,往缝隙底下一照,每隔十米放一个,将底下照的灯火通明,而且军区的军人人数众多,手上的装备也齐全,还有一种探路的仪器,根本都不需要人带队。 向来以“探索异星球”为长的850众人毫无用武之地,一直跟在后面,时天城为首,然后是时瑾,陈山,封咎。 期间时瑾还看见军区的人派出去了五百个人去找蛇七,这群人走的时候杀气腾腾,估摸活捉不了就能当场射杀。 “蛇七的人在绿星袭击奥地利的基地。”他们下地缝的时候,时天城语气淡淡的说:“奥地利的人向来护短,有机会报仇,绝不会错过。” 时瑾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时天城是在给他解释为什么军区的人一落地就这么急匆匆的去抓人。 彼时他们正在向下降落,这次降落和上次可不一样,上次他们孤立无援,没有装备,人手不足,探索也探的小心翼翼,这次他们四周都是人,前前后后都是明晃晃的灯,就连落地时候的地面岩石纹路都看的清清楚楚。 时天城说这些话的时候,时瑾就盯着他的脖子看,时天城生了一个好看的天鹅颈,脖子上有淡淡的青筋纹路,这就更显得他脖子上的那个脖锁刺眼。 虽说跟时天城没什么感情,但是时瑾总觉得时天城不该被拖累至此。 “这东西很快就会拆掉。”时天城没回头,他走在前面领路,但是却好像察觉到了时瑾的注视一样,他声线嘶哑,但语调还算平静:“抓回时跃之后,我会先去850的法堂走一圈,受罚过后,就是自由身了。” 听起来竟然好像有一点安慰的意思。 明明现在倒霉的那个是他,他居然在安慰时瑾。 自从之前跟时瑾道过歉之后,时天城对时瑾的态度就变成了“哥哥对弟弟”的态度,就算是时瑾一直冷淡不回应,且一直躲避他,他也没什么变化。 时瑾觉得有些不大习惯,他向来直来直去,把所有的隐秘小心思给压在最底下,不擅长应付这种互相安慰的场面,所以只是抿紧了唇,没说话。 整支队伍陷入了诡异的宁静里,所有人都在快速向前移动。 他们很快就遇到了第一批怪物。 这群怪物们被探照灯的光芒逼的节节败退,它们久居地下,并不习惯直视灯光,但却有微弱的视力,以至于灯光一打过来,它们就嘶鸣着退开,但军区的人动作很快,他们带着捕□□和光枪,远距离先打光枪,把怪物打的不动了,就用捕□□抓起来,从头至尾压根不打近身战,全靠火力压制。 怪物黑色的粘稠血液迸溅到墙上,又被捕猎网网住,然后军区的人会把它们送上去,期间怪物嘶鸣,军区的人也不管,一副完全不怕引来更多怪物的样子。 时瑾隐隐有点担忧,他总觉得在陌生的地方还是稳妥些好,但军区的人显然不管这个,就是一阵远程乱打,抓了就送上去,活的死的都要。 他们还碰见了先下去的刘队长六人,刘队长身上还带着伤,沈随风不见了,赵柯昏迷,三个军人丢了一个,两个重伤。 一碰见军区的人,刘队长顾不得解释太多,把伤患丢给了时瑾,让时瑾治疗,然后他带着军区的人和时天城、封咎一起冲到了前头,说是找到了老巢。 队伍全速前进,陈山负责留下来背着赵柯,时瑾要先治疗赵柯和重伤的军人,速度就慢下了很多,期间还被吊绳拉上去了一次,把伤患丢到了上面,然后又一次下来。 第二次下来的时候,时瑾跟陈山跟了另外一个队伍,前面那个队伍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时瑾心里暗暗着急,有点担忧队友,但只能坠在后面跟着。 他们又走了十来分钟,才终于找到了老巢。 因为太过深入,所以他们腰上的吊绳都解开了,探照灯不够用,就换了荧光棒,还在地上留下荧光粉,怕到时候探照灯暗下去,他们找不到回去的路。 总之,一群人高举着荧光棒,按照前人留下的痕迹,在地痕裂缝里穿行,最终翻到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地下岩洞里。 这里自成一个地下世界。 岩洞高达五米左右,人可以直接在里面行走,走着走着还瞧见了一条很大的暗河,还没走近,水汽和波涛声就全都扑进了耳朵里,河岸两边都拴着绳子,可以直接趴在绳子上过河。 时瑾在到达老巢之前,想象过很多次这里面该是什么样的,但是等到了之后,还是被这里的场面所震撼。 地下世界没有房屋,只有一个个交错的岩洞,每一个岩洞里都住着地底怪物,它们攀在岩洞上,而军区的人站在下面,高举着光枪往上打。 地下高昂着头的士兵,岩壁上攀岩的怪物,流弹和□□炸出的光芒,以及野兽的嘶吼混在一起,声势浩大的撞在岩壁上,又通通撞回来,一时间震耳欲聋。 时瑾一眼望过去却宽心了很多,这群东西的数量不多,也就一千来只,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少了很多。 身后的军区的人加入了战局,时瑾拉着陈山去找刘队和封咎。 刘队重伤,封咎又是个打起来死也不退的人,就算是知道他们跟着大部队,时瑾也不能放心。 时瑾穿过重重人群和流弹,终于找到了一个大岩洞前。 别的岩洞里面都只有怪物,但这个岩洞里却有一股“人味儿”,是那种人们在阴潮之地待了太久,空气不流通,夹杂着粪便和汗臭、血液凝固后独有的一种阴沉沉的腥臊味儿。 时瑾往里走,陈山就在后头跟着,他们走了没十米路,就远远地听见了动静。 是人群攒动的动静,荧光棒堪堪照亮四周,不太够用,时瑾就掏出了他的手电筒,一眼看过去,望见了让他心胆俱寒的一幕。 全都是白花花的人,像是畜生一样挤在一起,一张张惊恐的脸望向门口的时瑾,而在人群之中空出来一大块,时天城就坐在那里,背影里透着一股萧索沧桑的气息。 在时天城面前趴着个人。 时瑾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的两只脚,没穿鞋,脏兮兮的。 手电筒的光亮将整个地下岩洞里照亮了一小半,陈山惊讶于这满岩洞里的人,那时候岩洞外面还打的热火朝天,回声砰砰震得耳朵疼,可那声音好远好远,像是钻不进这一片岩洞里,岩洞里空旷又宁静,陈山甚至都能听到这里的人向后缩的时候,皮肤和皮肤摩擦着发出的动静。 直到某一刻,时瑾开始走向时天城。 时天城不动,直到时瑾蹲下来,他也没动。 那张清冷淡漠的脸上一片死寂。 时瑾垂眸,就看见时跃晕倒在地的模样,呼吸还有,人没死。 “外面打起来了,这里并不安全。”时瑾环顾四周后,低声说:“不管什么情况,先带人出去。” 他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惊醒时天城。 时天城僵硬的眼眸逐渐看过来,盯着时瑾看了许久,才轻声说:“他刚才试图攻击我,然后跑掉。” 显然没成功。 “但他的精神体不受控,反而攻击了他自己。”时天城的声音很轻,飘在半空中,像是云一样飞:“我就看着他,倒下去,七窍流血,精神体受损,然后趴在这里,昂着头求我,让我放他一条生路。” 但是不行啊。 他放了时跃一条路,谁来放850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一条路呢? 所以时天城就在这里看着,看着他当成亲弟一样疼爱的时跃一点点倒下去,看着时跃眼底的光芒消散。 他时至今日,也不明白时跃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嗯。”时瑾看了半响,丢下了一句“也算咎由自取”,然后站起身来,示意时天城带着时跃出去。 “外面快打完了。”时瑾看这画面看的心梗,总会想起自己上辈子死了的事儿,所以也懒得去管,拉着陈山就往外走:“我要去找刘队和封咎了。” 时天城的注意力回来了些,良久,沉默的拉起了地上的时跃。 他还要带时跃回去伏法认罪。 时瑾从岩洞里出来的时候,外面果然打成一团,他还看见了封咎,封咎的身上出了不少伤痕,刘队长比封咎还惨,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起不来,时瑾匆匆绕过战场,冲到刘队长面前,蹲下身给他治疗。 结果他才刚蹲下来,就被刘队长一把抓住了胳膊。 “发了啊!”刘队长满眼兴奋,脸涨得通红:“时瑾,咱们发了!” 时瑾下意识检查刘队长是不是中了什么有致幻能力的毒,毕竟刘队长这一副中了一个亿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对劲儿,但他才还没来得及检查,就听见刘队长说:“这群怪物居然圈养了一群精灵,我的天啊,就在后面的岩洞里!这要是上报上去咱们就发了!” 第42章 社畜的力量 “精灵?”时瑾以往听说过一些这类种族的传言, 在他们星际有很多幻想种,人鱼,人马, 虫族, 龙族之类的,精灵是其中最出名的一种古老种族。 只是这些幻想种都有自己的驻地, 从不来他们帝国联星的星球上, 如果有人进犯了它们的星球还会遭到驱逐,时至今日为止,时瑾只在出任务的时候见过睡着的人鱼,剩下的全都是通过全息照片看见的。 唯独没见过精灵。 传说中的精灵是一群只有巴掌大小的小人儿, 人后有翅膀, 耳朵尖尖的,不会说话, 只会“咿呀咿呀”的叫,以前一直有“精灵液,万物生”的说法,说的就是精灵可以种植万物, 不管是多么珍惜、难以生存的植物, 在精灵的手里都可以被大批量的种植出来。 但是因为精灵太过稀少, 所以只存在于口述里。 如果把精灵带回帝国, 不仅能填补历史上的空白, 还能研究精灵是如何种植的, 单是想想就知道是多大的贡献了。 “对,精灵, 就在前面的岩洞里!”刘队长的脸涨得通红:“绩效, 奖金, 升官!发了,我们发了!老婆,我老婆呢?我要给我老婆打光脑!” 时瑾堪堪摁住了刘队长的肩膀,忍无可忍的喊他:“刘队,先治伤。” 彼时战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军区士兵开始呼叫支援,地下怪物开始反扑,一片流弹光影之中,刘队长流下了马上要升官发财的兴奋泪水。 战争以他们的入侵开始,又以这群怪物不敌、尖啸着撤退而结束。 这群物种是有智商的,它们并不会盲目送死,眼看着打不过就跑了。 它们一跑,军区的人就开始四处翻找失踪的军人,刘队长冲在战争第一线,身手矫健的像是没受伤一样,准备抢在军区的人前面带走一部分精灵。 精灵就摆在那儿,瞒不了军区的人,他们肯定要一起分这一杯羹,虽然他们850擅长寻找这些,但是毕竟军区的人更多,所以他们肯定不能全部带走。 幸好850这次也开了星舰来,他们有足够的装备——并不是打架用的装备,而是850专门用来采集的装备,可以运送活物。 军区虽然有很多杀伤力武器,但是论起来采集、保护珍稀物种这方面的只是并不如850丰富,所以哪怕850的人少,刘队长也敢跟军区去争。 本来刘队以为他们这次的行动就是赔本买卖,一个都捞不着好,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还赚了个盆满钵满。 本来这些事应该是刘队跟时天城两个队长一起商讨,然后再跟军区的少尉讨价还价,但是时天城现在精神状态不行,抓了时跃之后就回了星舰上了,就算是知道有精灵,也没有多抬一下眼皮。 显然是没那个精力管了。 沈随风也是,他主动留下来照顾时天城,没有跟刘队长一起下去。 刘队长失落扼腕。 绩效啊!那都是绩效啊! 倒是军区的少尉对此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少尉跟刘队长谈判过后,最后以六比四的比例瓜分了这群小精灵。 军区六,850四,而且850还要提供运输小精灵的工具,并且让出两个人跟他们走,一路照顾小精灵,保证小精灵不会在中途死亡。 刘队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军区人多,如果没有军区的武力压制,他们也找不到精灵。 采取精灵的时候,刘队只带了850的人,用刘队的话说,这叫“秘技不外传”。 精灵所在的岩洞是最深、最大的那一条,刘队带他们进去的时候时时刻刻提醒他们轻手轻脚,时瑾紧跟在刘队后面,一进岩洞里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很稀奇,地下岩洞里居然有花。 刘队长带他们逐渐往里走,等转过了一个弯,时瑾就被一片荧光晃得眯了下眼。 这岩洞里有看不到头的花海,这些花并不高,根茎半米左右,花瓣拳头大小,花瓣是白色的,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在花海之上,有很多手掌大小的身影飞来飞去,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它们翅膀煽动时的嗡嗡声音。 小精灵果然如同传说中的一样,手掌大小,纤细精巧,而且居然不怕人,蠢兮兮的,有一个小精灵飞到了陈山面前,跟陈山的脸撞在了一起,然后盯着陈山看了一会儿,又飞走了。 全程没把陈山当回事儿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群精灵是怎么被圈养到这儿的,但很显然,它们在这生活了很久,还活的挺好。 大概对于小精灵们来说,有花就行。 刘队示意他们蹲下,带他们匍匐在地上,碰见花就剪断花茎,然后在花蕊上抹上一种特制的蜜水,举着花往半空一送,那些小精灵就落下来,把自己放到花里面。 这种蜜水是刘队长专门调配的,也是诱捕小精灵的关键,小精灵会尝着蜜水陷入沉睡,时间长达二十四小时,然后他们就可以举着花束带着小精灵走。 之前时瑾还问他为什么会调配这个,刘队长当时的表情十分自豪:“因为我从进850开始的那一天就做好了诱捕小精灵拿出去换绩效的准备!” 这准备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时瑾:我真是大为震撼。 社畜的力量果然不能小觑。 小精灵蜷缩着睡着之后,刘队长从外面用一截小皮筋把花给包起来,然后放进了背包里。 一个小精灵就这么诱捕到手了。 时瑾看的眼热,也跟着举着蜜水诱捕,他手快,动作轻细,做起来了反而比刘队长更快,封咎陈山块头太大,在花丛里面显得笨手笨脚,俩人加起来不如时瑾一个,赵柯重伤刚好,手也慢,坠在后面走的慢吞吞的。 一大片花海,他们一群人足足收割了十个小时,谁都没休息,最后每个人都是满载而归。 他们回去的时候,军区的人已经把蛇七的人给抓到了大部分了,一百来个遗迹猎人被塞到了同一个笼子里,关畜生一样关着,全都丧失了行动能力,个个儿身上都有伤,还被拴着精神锁链。 但是没抓到蛇七。 少尉当时是这么说的:“人跑了,很机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们时间不够多,就没抓。” 本来他们是打算不死不休的,直接将蛇七打死最好,但是现在出了小精灵,少尉怕耽误了小精灵,就把蛇七给扔到了一边。 和蛇七这个没什么价值的鬣狗比起来,当然是小精灵价值最高。 除了这些小精灵以外,还有地底下的人类也都被抓上来了,这群人类浑浑噩噩的,看起来没什么理智,军区的人并不想插手管,就全都丢给了850。 刘队长直接照单全收。 他们850有个内部潜规则,叫“拯救原住民”,如果他们到了一个无法挽救的星球里,而这个星球里有残存不多的人类的时候,他们可以选择拯救原住民,把人带回到850里,由850来安排去处。 很多帝国联星里的混血种就是这么来的,帝国也一直在宣传这种“拯救异星球”的行为。 等上星舰的时候,刘队长决定让沈随风去跟奥地利的星舰走,方便照顾小精灵,毕竟奥地利是沈随风的老家,他们一群人熟悉一点。 赵柯就跟沈随风一起去了奥地利的星舰,刘队带着时瑾、陈山和封咎登上了850的星舰。 850的星舰里有专门的培育仓,刘队长围着培育仓开始转圈圈,扭着肥硕的腰把每朵小精灵都放进去,然后去打开专门的汇报渠道,提前跟850基地的副部长视频沟通。 找到小精灵的事情很快就会爆出来,虽然他和军区的人分开时谁都没有提“下回什么时候过来”,但彼此都知道,他们都会想办法马上抢占这个星球。 谁知道在这个星球的其他角落里会不会还存在着价值连城的小精灵呢? 这个时候谁最快,谁就能占到最多的便宜。 刘队长在汇报的时候,时瑾在给陈山的大儿子治疗。 陈山的大儿子,也就是陈树,之前在底下缝隙的时候跟一个地底怪物打起来了,还真别说,这小婴儿看起来也就跟团小狗差不多大,打起来还挺凶,越打不过越要冲,最后被人家咬掉了半个肚子,一路上一直在尖叫。 陈山看的心疼极了,医疗舱对它治疗的太慢,兴许也是因为这家伙伤得太重的缘故,陈山只好求着时瑾来给它治疗。 时瑾当时正在公共休息区瘫着,见陈山抱着孩子过来求他,不由得闭了闭眼。 他拿陈山这个傻大儿没办法,只好一遍一遍催眠自己“这是我孙子这是我孙子”,然后把小鹿召唤出来,死马来当活马医。 没想到还真有用,他治疗了一会儿,陈树的肚子就长回来了一半。 时瑾医治它的时候才发现陈树还真的有一套完整的人类器官,也有理智,被他治好了之后就不冲他呲牙了,甚至还讨好的伸出手指头抓他的手。 他暗想,这小家伙养大了,未必不能养出来个人样。 就是这“只爱吃血肉”的毛病不太好治。 他把孩子还给陈山的时候,陈山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抱着他的宝贝树树,一米八的壮汉哼唧的像是个小姑娘,时瑾看的头皮发麻,转头出了公共区域,准备去找封咎。 封咎现在还躲着他呢,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时瑾平时冷静聪明,但骨头里还藏着一点顽劣,封咎越是躲他,他越是爱上去招惹,看封咎脸红格外有意思。 只是他才走到封咎的住处前一个走廊里,就听见那头传来了时天城的声音。 “之前我不知道你的事情,现在刚知道,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第43章 复制人 “我对“复制人”并不排斥, 只是你该知道,这项技术在帝国是违法的,所有复制人在未成年前都会被销毁, 就算有复制人侥幸活到了成年, 帝国也不会允许他们进入任何公职部门工作,反而会驱逐他们。” “虽然你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你隐瞒的理由, 我不知道你是——” 时天城的声音里难掩冷冽,在星舰的走廊上层层荡开,时瑾的步伐一顿,作战靴在走廊里磕出来一道细小的声音。 时天城的声音就停住了。 时瑾顿了顿脚步。 他就听见了个“我不知道你是”这六个字儿, 顶多就是个话尾, 但现在这一出声,搞得他好像偷听了许久似得, 就算是他知道自己没听过,但是跟人家见面也难免尴尬。 时瑾暗道一声“早知道晚点来了”,随即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这种时候缩回去的话反而会更尴尬,只能硬着头皮上。 时瑾走过拐角的时候, 才看见站在哪儿的是时天城和封咎, 两个人刚才不知道说了什么, 时天城的后背挺得笔直, 冷冽威肃的望过来时自带一股压力, 依稀间让人觉得他还是850一队里强势缜密的队长。 封咎侧对着走廊, 时瑾只能看到他小半张脸,那半张脸轮廓冷硬神色淡漠, 不像是那个被敲一下鼻梁就红着脸跑掉的小姑娘了, 反而有点像是上辈子初见时的模样。 满身裹着冷冽和防备, 让人看他一眼就不想靠近,生怕被他刺伤。 见到出来的人是时瑾,时天城身上的压力一收,迎着时瑾走了过来,封咎却偏过了头,刻意没看时瑾。 “你休息的怎么样。”时天城不大会关怀人,和时瑾之间的交流硬邦邦的,反而像是上司在问下属。 时瑾回了一句“还好”,俩人沉默片刻,时天城先走了。 他一走,时瑾就走向封咎,封咎的神色还是和原先一样冷漠悍戾,乍一看好像极难接近,但只要时瑾一抬手指头,封咎的耳尖就发红。 封咎的脸皮似乎越来越薄了,原先只是撞鼻子脸红,现在变成了看到时瑾的手指就脸红,甚至有时候时瑾看他一眼,跟他目光对上一下,他都会莫名其妙脸红。 时瑾有时候会恶趣味的想,像是封咎这样的,真要是到了要上床的那一步,会不会每隔几分钟就要把自己埋到被子底下冷静一会儿,冷静完了再继续? “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一看到封咎脸红,时瑾脑子就卡壳了,脱口就问了一句压在心底里的话,但是问出来之后就有点后悔了。 看刚才时天城的样子,应该是在说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时瑾向来不是爱打听别人隐私的人,更何况,他问了,封咎如果不想回答的话,可能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会让封咎为难。 这念头在脑袋里闪过了一瞬,时瑾刚想说一句话岔开话题,就听见封咎略显嘶哑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是我家里的一些事。” 封咎只提到了这里,时瑾也就没有再问。 他自己出身孤儿院,后来又经历了这些,对家人亲情看的很淡,平时也不谈这些,封咎看起来也是如此。 他不想戳封咎的伤疤。 “去吃点东西吧。”他随口扯了个话题:“让陈山给咱们俩做好吃的。” 星舰上条件不错,有专用的厨房,时瑾把陈山拽起来,让他简单做个打卤面。 陈山那傻儿子自从被时瑾救过之后就对时瑾格外亲热,青紫色的手掌一个劲儿的往时瑾的身上拍,看时瑾不撵它,它就凑过去要时瑾抱抱。 厨房外面就是公共休息区,时瑾和封咎坐在一个小桌子面前,因为桌子小,他们俩挨得很近,彼此的膝盖偶尔都能碰到,封咎的腿岔开,时瑾的小腿如果伸直,就全都伸到了封咎的凳子下面。 偶尔时瑾晃一晃小腿,膝盖都会磕碰到封咎的腿。 封咎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说话的,他像是一把厚重沉默的刀,所有锋锐都藏在刀鞘里,他不太习惯明亮的灯光,所以选择了较暗的那一边。 身体一侧,他就藏进了昏暗里。 时瑾当时无意间磕碰了他一下,然后封咎下意识的把腿收回去了几分,但是等过了几秒,时瑾就发现封咎又若无其事的把腿放回到了远处,等着时瑾来磕他。 时瑾看的好笑,故意不去碰他,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封咎自己调整了一下坐姿,假装不经意似得,用侧膝盖蹭了一下时瑾的膝盖。 时瑾看的好笑,当即用了点力道回撞回去,封咎被他的笑声吸引,抬头一看就看到那一头流淌的金色,和那双满含调侃的淡红色眼眸。 时瑾那双眼里就四个字:发、现、你、啦! 封咎那张悍戾冷酷、面无表情的脸,就这么一点一点被蒸成大红色。 那时候陈山在一头热火朝天的剁肉卤,一边剁一边吹嘘他这一手肉酱面,能鲜的把人舌头吞下来,锅里煮着面,水蒸气慢腾腾的往外爬,整个厨房都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封咎靠缩在椅子上,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的地方产生依恋感。 如果时间可以走慢一点,那该有多好。 “炸酱面来啦!”陈山弄好面条之后转头往桌上一端,“啪啪”两声,时瑾和封咎面前各放了一盘面,陈山顺带还切了一盘黄瓜丝儿给他们俩,热气腾腾的肉卤散发着咸香的气息,晶亮韧弹的面散发着独有的面香,时瑾本来不饿,硬是被勾出了几分馋虫来。 他吃东西飞快,一碗吞完之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最后见还剩下不少面和肉卤,就盛好了,去给刘队长送过去。 刘队长忙活了一天,估计连口营养液都没喝上。 时瑾端着面去找刘队长的时候,刘队长正点着光脑上的计算器喜滋滋的算房贷,又给孩子加了俩兴趣班,顺便给老婆预订了几个包,算的最后满面红光,甚至还大方的给自己一个月加上两包烟钱。 时瑾端着面来的时候,刘队长还刻意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板了三秒,没板住,又笑出了两排大板牙。 “已经跟基地汇报过啦。”刘队长比划了一个手势:“下个月奖金起码这个数。” 这还不算他升级后的待遇,而是单指下个月的将近。 时瑾正把面放下,脑袋里过了一下这个数字,沉思片刻之后缓缓点头:“可以,够刘队还三十年房贷了,这样的话,刘队干到一百五十岁就能还完了。” 刘队:笑容逐渐消失。 星际人民的寿命普遍在二百到二百五十岁左右,但是因为人口老龄化严重,所以退休的都很晚,房价早都卷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了,更何况刘队还有俩孩子要养。 刘队:笑容彻底消失了,甚至手里这碗面也跟着索然无味。 “赶紧滚回去睡觉!”刘队火了,呼噜噜吞了几口面,又想起来,补了一句:“对了,一会儿看到时队了叫他来找我,基地里有指示,我有话跟他说。” 提起来时队,时瑾记起来了,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他脖子上那个,还能摘了吗?” 刘队吃饭的动作慢了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以前和时天城的战友情,脸上闪过几分不忍,继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回:“能摘,那脖锁就是个带定位的□□,是为了确定人不会乱跑的,时队估计是以带罪之身向850基地申请要出来亲手抓时跃回去,基地里才会给他戴这个,等他回去了就摘了。 “不过,那玩意儿摘是能摘,但以后都进不了公家了,会被彻底除名。” “时队在850待了这么久,彻底被除名也算是伤筋动骨,如果他不愿意的退出这行的话,可以出去开个正规的“遗迹猎人公会”,虽说操心事儿多,但起码也算是能留下来。” “按照他以往的功绩,850基地不会把他怎么样的,真正难办的是他爸。”刘队随口提了一句:“时天城有退路,他爸当了一辈子的大校,自家人里出了污点,他爸难辞其咎,军事法庭走一遭都是小事儿,要是位置被撸下来了,那就有的看了。” 提起来这点,刘队撇了撇嘴,用力夹了一大坨面,一口吞下:“我之前就看不上他那弟弟,现在,嘿,通敌,死刑起步。” 时瑾听了片刻,点头出去了。 他回去厨房的时候还碰见了时天城。 陈山和封咎都出去了,厨房里只有时天城一个,时天城背对着他,拿了两个盘子在捞面,捞好了之后浇上肉卤,继而转身往厨房外走。 时瑾隐约间猜到了第二碗面是给谁的,这也算得上是端头面了。 他见了时瑾步伐顿了顿,时瑾说了一句“刘队找你”,继而也打算走,但他才一转身,就听时天城说:“时瑾,我有件事要问你。” 时瑾回头,就看见时天城的略显担忧的看着他,因为脸色苍白的缘故,他眉宇间竟然好像凝着几分愁郁,时瑾一看过来,他反倒沉默了一会儿。 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但也就是几秒钟,随即时天城像是想通了什么似得,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封咎是个复制人,他马上要到二十岁了,二十岁之后他就会被帝国驱逐,他身份不明,来头也不明,不知道是谁给他掩盖的身份,但是现在奥地利那边已经发现了,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第44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乍一听到复制人的时候, 时瑾还有点陌生。 这段历史距离他太过遥远,要算起来还应该是帝国初建时候的事,那时候帝国刚建, 虫族入侵, 战争打的太激烈,帝国伤亡惨重,能上战场的人越来越少。 帝国只好暗地里培养出了一批“复制人”。 复制人,顾名思义,就是“复制”下来,再“粘贴”出来。 帝国采取了优质基因,用培养皿培养起来,短短一个月就能将一个细胞催生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植入芯片控制, 改成“半改造人”, 然后投放到战场上, 用于前线消耗。 这一举措成功扭转了战局,大批的复制人就跟不要钱一样往战场上冲,反正不是帝国悉心培养出来的, 而是一个简单的复制体, 那段时间里, 帝国甚至有打算大批量培养复制体, 然后用于其它用途的想法。 毕竟复制人在帝国的眼里是不算人的,地位比机器人也就高那么一点罢了,但却比机器人好用的多。 但是后来跟虫族的战争结束之后,复制人联合反了。 复制人的基因都是取自最好的战士, 他们像是一把双刃剑, 可以替帝国扫荡虫族, 但也可以回过头来,给帝国狠狠一击。 这一记“回手掏”把帝国联星掏的是措手不及,谁都没想到复制人会反,他们打完虫族,又要费力的去压制这群变异人。 总之折腾的元气大伤,才把复制人都消灭掉,但是明面上的复制人被消灭掉了,背地里这种技术却一直都有流传。 以前时瑾还听过几次,但都是悲惨结局。 说是一对老夫妻中年丧子,被打击的快活不下去了,弄了个复制人回来当儿子,但是这个复制人儿子却和以前的儿子完全不一样,甚至最后亲手杀了这对老夫妻。 媒体当时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特意标注出了一句话:复制人不是人,他们拥有人类的记忆和智慧,却不能理解人类和人类之间的感情。 帝国的媒体宣扬的都是“复制人有罪论”,至于复制人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为什么有罪,却一直避而不谈。 时瑾有时候觉得帝国很矛盾,帝国贪婪,所以打着援助的幌子去各个星球上搜罗,一旦碰上宝贝会立刻收割,但同时帝国也会有很多人性化的举动,比如拯救一些混血种,带回到帝国抚养。 但这并不妨碍时瑾热爱帝国、为帝国效力。 时瑾一直觉得,他的国家在进步,在未来的时间里,一定能走出更好的路来。 “复制人,我听说过,但封咎不是。”时瑾的目光扫过四周,确定封咎不在后,最终又落到了沈随风的身上:“封咎有完整的生活轨迹,他有自己独立的人格。” 被他敲一下鼻梁就脸红的人,不可能不理解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时天城的唇线越抿越紧,过了半响,他才轻叹一口气:“不是我不告诉你具体的事情,只是这些涉及到了我不能跟你说的机密,你也知道,我马上要退出850了,这次回850之后我就会进法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出来,等我出来的时候,估计事情都尘埃落定了。” “到时候没有人跟你说,我怕你被牵连进去。” 时瑾也就没有追问的意思了,他不回时天城的话,只是让开半步,示意时天城先走。 显然,他并不把时天城说的话当回事。 时天城也看出了时瑾的态度,但是时天城无可奈何。 时瑾不是那种会被别人一两句话而影响决定的人,他有自己的判断和标准,这也是为什么时天城会提前跟时瑾透露口风。 他不希望真的到了那天,时瑾却依旧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 等时天城走了,时瑾本来是想回到自己的宿舍里洗漱休息一下的,他虽然心里还惦记“复制人”的事,但是这些机密他都没渠道去探查,有这个功夫不如去洗个澡。 但他刚出了厨房拐角,就看见封咎站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 厨房拐角处是有一处昏暗的,但封咎个头太高,只能往里面藏住一半儿,剩下一半宽厚的肩膀落到外面,他整个人被光芒分成两半,他知道时瑾来了,也知道时瑾看到他了,但他就是不动,也不看时瑾,整个人缩在墙角里,一双眼垂下来,一直盯着他自己的脚尖看。 时瑾走过去时,他也故意不去看时瑾。 活像是一只闹了别扭不肯服软但又不肯走的大狗勾。 时瑾看的好笑,踮起脚尖来伸手撸了一把封咎的头茬儿,封咎的头发已经长得比较长了,最近一直都没有剪,不像是原先那样扎手,摸起来居然有一点绸缎的感觉,用手指头一捋就翘起来。 时瑾撸他的时候他也不说话,还是垂着头盯着地面,只是眼眸缓缓地动,从时瑾的腰间看到时瑾的手。 就是不肯跟时瑾对视。 “都听到了?”时瑾收回手问他。 当然都听到了,要不然他在这儿杵着装什么委屈呢? 看不出来,封咎居然还会跟人闹这种小别扭,我知道他跟你告我的状了,但是我不说,我就站在这里生闷气。 “嗯。”封咎的头终于抬起来了,他看了时瑾一眼后,偏过脸去,垂着眼睑说:“我不是。”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皮飞快的眨了两下,眼角上的疤都跟着轻轻地颤。 明明是张凶神恶煞的脸,可是此时这怎么看都是盛满了委屈的小姑娘。 时瑾总感觉他此时只要一伸手,封咎就能蹭着他的手掌心哭出声来。 他说“不是”的意思时瑾明白,时瑾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是”,顿了顿,时瑾又重复了一遍:“他们说你是都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 时瑾默默的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就算你是也没关系,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特例。 封咎又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又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儿。 他这回倒是没像是前两次一样脸一红就跑,只是时瑾不管说什么他都不出声了。 时瑾隐约间知道该怎么对付封咎嘴硬的毛病了,他伸手捏了捏封咎的耳朵,像是撸狗一样,手指滑下来,又捏了捏封咎的脖子,才捏两下,封咎那双眼就又望过来,亮晶晶的看着他。 跟那只巨狼一样,看上去凶巴巴的,但只要一撸,尾巴都能摇到天上去。 “封咎。”鬼使神差般的,时瑾望着那双眼,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45章 丢人狼 当时他们正站在走廊拐角里, 头顶上是清冷的灯光,脚下是坚硬的金属底板,地板上影影绰绰的映着他们的影子, 时瑾的声音落下来, 在走廊里一层层的盘旋。 那么轻的声音,却好像自带扩音器,嗡嗡的将封咎的脑子都震的发麻。 封咎看起来冷戾凶悍,但内里却比谁都纯情,平时暗地里勾勾搭搭蹭蹭已经用光了他的勇气了,现在时瑾一记直球打过来,直接把他大脑都打宕机了。 封咎同学又一次呆滞起来,从动不动就脸红,升级成了动不动就犯傻。 大狗勾在面前发呆, 时瑾看的手痒, 忍不住伸出手去, 用手指尖点了一下封咎的鼻梁,用力不大,但足够将封咎惊醒。 “是这个意思吧?”他问的没头没脑, 但封咎明白时瑾说的是什么。 “那两次, 都是这个意思。”时瑾眨巴眨巴眼, 问他:“想不想试试?” 封咎这回看起来整个人都木了。 时瑾试探性的向上踮起脚尖。 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想去亲封咎一下, 还是逗封咎玩儿的意思居多,他现在就像是发现了宝藏的小孩儿,心里面痒痒,总忍不住过去一探究竟。 但他没想到, 他这一下把封咎吓到了, SSS的体质不是开玩笑的, 封咎几乎是猛地向后贴了一下,沿着墙壁,脚底生风的跑了,跑到拐角时还跟陈山撞了一下,把陈山肩上的陈树撞的吱哇乱叫。 陈山也被撞的退后了两步,他才刚喊了一句“干嘛呢”,就看见封咎风一样卷出去了。 嘿,压根没搭理他! 再一回头,陈山又看见时瑾站在原地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满满的狡黠,笑起来像是一只小狐狸。 “干嘛呢?”陈山又问时瑾。 然后,他就看到时瑾收回视线,压根不看他一眼,转过身,慢悠悠地走了。 陈山:??? 干嘛呢! 理我一下啊! 我这么个大活人看不见吗! 好家伙,又他妈开始不把我当人看啦! 时瑾回到卧室洗漱过后,终于睡了这段时间第一个安稳觉。 他本来以为自己没那么累,但是一倒在床上立刻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这一觉愣是一直睡到了别人来敲门。 从那颗死星跳跃到850部门需要一天的时间,他们再有半个小时就能落地了,给他敲门的最开始是陈山,大嗓门儿在门外嚷嚷了许久,时瑾迷迷糊糊地应了两声,从床上爬起来,冲了个澡,然后裹着浴巾洗漱。 他才刚叼上牙刷,外面就又有人敲门。 时瑾以为是陈山那个急性子又来了,也没穿衣服,叼着牙刷就过去了,结果一打开门,看见的不是陈山,而是一只巨狼。 白狼今天显然被精心捯饬过,一身皮毛被洗的油光发亮,大尾巴蓬松的在身后晃,最惹眼的是它嘴上竟然叼了一朵花儿。 狼嘴巨大,牙齿锋锐,更衬得上面那朵花儿娇柔珍贵,花儿上竟然还沾着雨露,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从地底星球里带出来的花,也不知道封咎是怎么从刘队长哪儿挖出来一朵儿的。 见时瑾叼着牙刷不接花儿,巨狼还不耐烦的晃了晃自己的大脑袋,它一晃,那朵花儿就跟着来回的晃,水珠迸到时瑾的手背上,带来一丝凉意。 时瑾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桥段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送花小童”吧? 看不出来啊,封咎居然还有这个心思,他一直以为封咎是个钢铁直男,能抱着一把光刃当老婆的那种。 而某只大尾巴狼此时已经在门口晃得不耐烦了,扭着尾巴自己挤进了门,拱着大脑袋把手里的花儿塞到了时瑾的手上。 时瑾捏着花茎,勉强把狼甩到身后,去洗手间匆匆洗漱了一下,然后找了个喝饮料的玻璃水瓶,把饮料倒出去,又装上冷水,最后把花儿浸泡在里面,把盖子密封好。 期间巨狼一直缠着他,时瑾顺手撸了两下狼,匆匆换好衣服出了门。 他们果然已经快跳跃结束了,时瑾到的时候人都到了,就连时天城都拎着时跃坐到了角落里。 封咎这一次没有坐到最后面,反而坐到了最前面,是一眼就能看见的位置,巨狼跑过来时他还不动声色的拎住了狼耳朵。 巨狼被他拎的甩了甩头,没甩开,也就不甩了,蹲在地上等时瑾过来,时瑾一坐下,它就美滋滋的把大脑袋放到了时瑾的大腿上。 时瑾坐下撸狼。 狼夹在时瑾和封咎的位置之间,一颗脑袋享受两人共撸的待遇,被撸舒服了还会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呼噜呼噜的声音。 时瑾不用看都知道,封咎的脸肯定红成了个大闸蟹。 飞船落到850基地楼顶上的时候,多了几道工序。 原先他们是落地之后由各队队长带着回去、所有人随意休息的,但是这次下去之后,所有人先被带着隔离检查。 时瑾眼角余光里看到时天城和时跃被专门的人带走了,带走他们的人甚至配了专用的光枪。 时瑾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做了各项检查之后,又被挨个叫去问话。 问他们话的是850基地的副部长,以及一些看起来就很严肃的公职人员,让他们把所有事情都仔细的说了一遍,特别是发现小精灵的过程。 他们的重点在于“小精灵”。 时瑾完整的说了一遍之后,副部长才带着他们回去休息,并且叫他们去写一份任务报告。 时瑾这是第一次听说“任务报告”这四个字儿,还特意去找刘队问了问。 他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封咎就在外面等他,两个人结伴去办公室找刘队的路上,时瑾还解锁了自己的光脑,结果才一解锁,铺天盖地的消息就全都传了过来。 时瑾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之前那群人那么严肃的审问他们了。 原来精灵的事情已经被传出去了,整个星海各个种族的生物都震惊了,直接炸了850官方的星海号。 850官方这些年一直都以“救助异星球”为标语,还经常发布一些其他星球的消息,或者发布出他们发现的一些珍奇物种,本身就比较出名,有一波固定的粉丝,现在小精灵的事儿一出来,更是闹的门庭若市。 虽然每个850职员的信息都是不公开处理,但是职员和职员之间私下里都是有联系的,彼此又都有光脑,850也不限制职员在网上说一些关于850的生活,所以他们很自然的先扒到了刘队。 刘队的星海号叫“房贷何时能还完”,每天的日常就是吐槽850不给他加绩效,经常吐槽自己老婆买包,偶尔吐槽孩子太笨,而根据刘队不上线的日子,就能推断出刘队带队出任务的时间。 以及挖到了时瑾他们的星海号。 目前还没有人确切的知道小精灵是他们找到的,但是大家都在猜测,而且当代网友果然神通广大,猜着猜着就能猜出来个八九不离十,那准确度看的时瑾都觉得内部出了奸细。 不过这群新来的人们在观看时瑾星海号三秒钟后,又成功的被时瑾的颜值忽悠的忘却了小精灵,在时瑾的星海号底下疯狂舔颜,叫“老婆”的比叫“老公”的都多,期间还掺杂着喊“儿子”和“宝宝”的。 一张美脸,百样人生。 星海上的新闻和评论底下的骚话都还没看完,时瑾已经走到了刘队长的办公室口,里面传来了刘队长愤愤不平的声音:“写写写,天天写,什么任务报告写个没完,绩效也不给加,位置也不给提,娘的,早知道我就该——” 时瑾在外敲门,才敲了两下,刘队长就喊了一声“进”,他进去的时候刘队长正在写任务报告,见他来了,随手甩开了笔,没好气儿的问:“干嘛?” “任务报告。”时瑾靠在门边随口问:“有没有什么格式之类的,以前的借我一份,我回去也写。” 刘队抿了一口浓茶,从桌上翻出来一份,示意他自己进来拿,一边递给他一边还跟时瑾说:“对了,明天晚上有个表彰大会,今天晚上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准备参加,表彰大会是关于小精灵的,咱们得一起去参加,估摸着能给咱们记个功吧。” 时瑾点头,问:“加绩效吗?” 刘队眼睛一瞪:“我都不加绩效,你能加个屁啊!年轻人不要总想着钱,要想着奉献,你要努力学东西,辛勤奋斗,不要那么物质!” 时瑾明白了,一本正经的点头:“刘队也一样,做人不要太物质,要多奉献,房不房贷无所谓的,做人嘛,最重要就是开心啦。” 刘队抬手就去拿文档拍时瑾的脑壳,时瑾笑着躲了一下,又接过文档,就听刘队长说:“表彰大会后面还有个晚宴,算是咱们850的私宴,你们小年轻人乐意玩儿可以多玩玩,对了,隔壁五队里的人你还没见过吧?都是一群小姑娘,啥类型的都有,活泼的可爱的泼辣的高冷的成熟的,多认识认识,省得以后打光棍。” 时瑾瞥了封咎一眼。 封咎也在看他,两个人目光对视上,封咎立刻收回视线,假装自己在看文档。 他一时没忍住,嘴角向上一挑,故意不去看封咎,笑眯眯的说:“私宴我就不去了,家里养了一只大公狼,会咬我的。” 封咎面无表情的将文档放到了背包里,只是一双眼已经转到了一边去,死活不肯看时瑾一眼。 只要我不看你,你说的那头丢人狼就不是我。 第46章 酒后失德 当天晚上的表彰大会, 刘队带着的人都得了一个三等功。 三等功如果换成绩效的话,应该能买一套房——刘队长捧着三等功奖章如是说道。 当然了,也没人跟他换。 表彰大会的氛围十分严肃, 坐在下面的副部长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眼底里一片疲怠。 虽然发现小精灵是个喜事, 但是基地前段时间的风波还没过去,罪魁祸首抓了一个, 蛇七却还在外面逍遥。 850闹出这种丑事,虽然媒体都被压住,没人往外面传,但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呢,所以每个人都是强打起精神来撑场, 不让外界看他们笑话。 表彰大会结束之后就是私宴,850的私宴果然如同刘队长所说的一样,十分热闹。 一个大办公室被摆满了桌子,每一桌都是一个队伍, 还有专门的拼酒桌,最中心还有个大舞台,灯光闪烁,想跳你就来,动感的音乐在屋子里盘旋,一群小年轻人一个喝得比一个凶, 上头了之后干什么的都有,气氛一下子就热起来了。 中层管理者们喝了几杯之后也松开了领带, 窝在一个小角落里追忆当年, 本来放不开的一些人也就跟着放开了, 还有人把精神体放出来,领着去舞池瞎蹦。 小型精神体还好,猫猫狗狗,大型的精神体一放出来,顿时就撒了欢儿的野。 人一喝醉,满屋子精神体就跟着乱跑,就连时瑾的小鹿都偷偷舔了时瑾的酒杯,被辣的吐舌头,嘤嘤嘤的拿蹄子去踹沙发,封咎的巨狼跳出来,十分人性化的用两只大爪子捧住了啤酒瓶,一昂脑袋,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 好家伙,狼中酒鬼,喝的那叫一个飒爽。 时瑾当时只抿了两口,这酒太冲,不符合他的口味,他还是喜欢喝那种清淡微甜的鸡尾酒,但他的孙子很喜欢,千里迢迢从陈山的身上爬过来,趴在他的大腿上跟他讨酒喝。 树树似乎比之前大了一点,皮肤也不像是之前那么紫了,有点泛白的意思,陈山还给他穿上了衣服,乍一看还真像是个孩子。 只不过树树才刚爬到时瑾的腿上,就被巨狼一爪子拍开了,巨狼喝的有点醉,吐着薄薄的大舌头趴在了时瑾的腿上,把自己当成个小狗勾,一个劲儿往时瑾怀里拱。 时瑾顺手挠它的下巴,把巨狼挠的翻肚皮,时瑾的手才刚摸到巨狼的肚皮上,一只大手就伸过来,一把抓住了时瑾的手腕。 时瑾当时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巨狼枕在他的腿间,他昂起头来向后看,发现封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因为封咎背对着光,所以他看不清封咎的表情,他只能看见封咎紧绷的下颌线和抿在一起的暗粉色的唇瓣。 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时瑾的头微微有些发晕,他向后靠着沙发椅背,脑袋压在沙发上,眉眼倒过来时,像是一条倒立过来的星河,他一笑,整条星河都跟着流淌过来了。 “封咎?”他的声音有点细软,比平时柔很多:“怎么了。” “别摸它。”封咎的喉结上下滑动了片刻,才轻声说:“它不乖。” 时瑾这才记起来,精神体和主人之前感官共享,他摸这头狼,封咎就会觉得他在摸自己。 “你也不乖呀。”时瑾的手骨温凉,封咎的手掌火热,被攥住的时候连骨头都开始沾上封咎的温度,时瑾没挣扎,任由他抓着,昂着头咯咯的笑:“我昨天问你的话,你现在都没有回答我。” 封咎的手指捏着那一截软脂温玉,一时间有些发晕,他还没喝酒呢,却连话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半响,封咎才轻轻地从唇瓣里挤出来一句:“你喝醉了,我——” 封咎才一松手,时瑾反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封咎手骨很粗,时瑾的手指纤细,搭上去的时候甚至没办法将封咎的手骨全都捏住,只是虚虚一搭,但也够了。 封咎是从不会挣开他的手的。 “你害怕。”时瑾还是昂着头,懒散的靠在沙发上的模样,只是那双眼里闪烁着认真的光,他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声线很轻,一字一顿的说:“封咎,你害怕。” 时瑾跟封咎在一起合作这么久,早就将封咎的性格摸得清清楚楚,封咎就像是汪洋大海,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但是底下不知道藏着多少汹涌的情绪。 只是他从来不说,也不表现出来,只能让时瑾一点点去感受。 时瑾也是在昨天才察觉到这一点,封咎每次和他的接触都点到为止,从不肯主动示好,就算是想要跟时瑾贴近,也是偷偷摸摸、迂回着来的。 踩在一条线上反复横跳,不是时瑾不让他过来,是他自己有顾虑。 封咎对他的喜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来的,但是时瑾能够察觉到其中的浓度。 像是一瓶高浓度的雪山冰泉,第一口喝下去的时候不觉得辣,但是过个几秒,就要将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但是在时瑾挑明了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 时瑾仔细想过,封咎和他日常相处中从不是个扭捏的人,只是他每次离封咎太近了的时候,封咎都会避开他。 “你在害怕什么呢?”时瑾慢腾腾的站起来了,他一只手抓着封咎,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杯清亮的液体,顺口全灌进去,这酒太辣,瞬间将时瑾的眼眶辣的发红。 时瑾本来就生了一双红眸,此时就连眼尾都渲了一层淡淡的艳,那时候满办公室的鬼哭狼嚎全都被挡在了外面,封咎只听见时瑾问他:“你在害怕什么?” 在怕什么呢? 封咎喉头发紧,他眼睁睁看着时瑾像是醉倒一样又躺回去,看着巨狼没皮没脸的蹭上去,看着陈山的那个小儿子去舔时瑾酒杯里剩下的液体,想,他在怕什么?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时瑾会亲手来敲他的鼻梁,他习惯性将所有想法都压在最下面,只是喜欢和爱是藏不住的,他明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却又阻止不了。 时天城那天说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如果他的身份没人发现还好,但现在已经到了暴露的边缘,他很有可能没办法继续待下去,850那边已经有了风声,他们没处理,是因为暂时没有腾出手来,等到850腾出手来的时候,就是处理他的时候。 他怕他摘下这朵艳丽的玫瑰,却又保护不了。 如果玫瑰将会在他手里枯萎,那他从一开始,不如不摘。 —— 时瑾当晚睡了很久,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自己宿舍里的床上,在他的身边还躺着个人。 刚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时瑾浑身酸软,他在床上滚了两圈,胳膊肘碰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时瑾一惊,撑着床手忙脚乱的撑起身来。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他难道酒后失德直接把封咎睡了吗! 这不讲武德! 他不是这种人啊! 时瑾颤抖着手指,轻轻地拉开了旁边的人脑袋上盖着的被子,白色的羽绒被被拉下来,对方那张纯黑色的马脸也露了出来。 陈山睡得呼呼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同样睡得呼呼的胖大小子,父子俩人完全不顾及身旁时瑾的心理活动,跟睡在自家床上一样。 时瑾呆愣了半天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行吧,贞操保住了。 但并没有很高兴,隐隐间还有点失望。 第47章 禽兽不如 时瑾的心理活动顿时从“我怎么是这种禽兽”变成了“我还不如是个禽兽”, 然后一脚将陈山蹬下了床。 陈山一百八十斤的体重“砰”的一下砸到了地板砖上,后知后觉的蹦起来,裹着被子狂吼:“谁, 谁敢踢我,不要命了!” 他肩膀上的树树也跟着呲牙咧嘴, 呲到一半被一个枕头砸的“嗷呜”一声喊,就听见时瑾在床上说:“出去。” 说话间, 时瑾爬起来准备去洗漱,浑身的酒味儿他闻着难受,再加上他有轻微洁癖,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 一会儿还得大扫除换床单。 陈山看到时瑾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慌了,像是才意识到他这是跟时瑾睡了一晚上一样, 急匆匆的低头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 时瑾当时正起身去洗手间,被他的反应气的直翻白眼:“不是我让你怀的孕!你有子宫吗你!我说了多少次你那是被污染了,出去!” 陈山揉着肚子嘟嘟囔囔的走了,期间时瑾还听见了什么“人造子宫他追他逃”之类的话, 也不知道具体在说什么,没等时瑾再问,他已经跑出去了。 时瑾深吸一口气,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脸。 他迟早有一天得被傻儿子气死! 简单洗漱、收拾过屋内卫生之后,时瑾踩着发软的脚步出了宿舍屋子,打算先去食堂吃点东西, 在经过封咎的门前的时候,时瑾犹豫了一下, 没敲门。 他记得昨晚上的对话和掌心内火热的温度, 之前借着点酒气说出来的话, 现在想想也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像是拈酸吃醋等着逼宫上位似得。 这个比喻让时瑾一时有些失笑。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喜欢什么就伸手去抓,只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也开始怕起来了。 他怕自己抓的太快,惊动了封咎。 算了,来日方长。 时瑾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又慢腾腾的往前走,自己去了食堂。 平时食堂里的人来来往往热热闹闹的,今天却格外冷清,时瑾自己坐下吃东西,偶尔听隔壁的人说上几句话,才知道基地里最近又出了一些任务。 他们帝国联星里有个星球上出现了大规模走私,走私物泄露,导致整个星球都收了污染,850部门调出去不少人,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一个大新闻。 “你们听说没有,最近“527博士”又出来了,二队的人昨天就赶着去抓人了。” 邻桌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提起来这些的时候语气神神秘秘的:“这次的落脚点也是个荒芜星,估摸着又是个刚建起来没多久的临时基地,就是不知道二队这回能不能把人给捞回来。” 提起来二队,时瑾就想起来在人鱼星球时候碰见的二队队长乘风,他下意识多关注了一点。 “527”博士,他完全没听说过。 “估摸着是抓不着吧,这博士都贼的成精了,狡兔三十窟,一天换一个地方。” “听说博士跟挺多地下势力都有勾连,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抓到。” “希望抓到吧,如果真的抓到了,说不准就要关到地下三层去。” 时瑾当时正听得来劲儿,对面突然坐下来个人,餐盘和餐桌磕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时瑾一惊,抬眸看过去发现是刘队。 刘队长昨天在舞池里引领了一场老年Dis,堪称引爆全场,一晚上都没从舞池上下来,现在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劳累过度的疲态,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这么早就起来啦。” “嗯,刘队,527博士是什么?”时瑾搅和着碗里的粥问。 小米粥软糯香甜,勺子一搅就散发出阵阵香味儿,时瑾往嘴里塞了一口,昂着头等刘队回应。 刘队习惯性念叨了几句“今天这粥太甜”“包子凉了”“食堂是不是又克扣经费”,然后才回他:“这个是有等级的,你是队员,还不够等级查看,得是队长才能看,都在徽章里。” 顿了顿,刘队又说:“不过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儿,早些年也传的是很开,850基地里的老人都知道,说起来也算是一桩家丑,知道药剂部吧?” 时瑾捧着包子点头。 “药剂部原先有个博士,很厉害的,研究出了不少东西,在药剂部地位很高,大家都喊他博士,后来吧,博士沾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刘队长说着说着又开始摆起了长辈的范儿,教育了时瑾一通“做人要脚踏实地”之后,才继续扯回到博士的话题上:“博士啊,也是被金钱迷晕了眼,外面有人花钱买通他偷偷扣下药剂部的一些原料,你知道的,因为异星的东西不安全的原因,所以药剂部和鉴定科向来不分你我,博士扣下了很多,卖了大价钱。” “后来东窗事发是527,所以大家就叫这件事为527博士,当时事发的原因也是因为博士扣下的东西有问题,他扣了一滩从异星带回来的烂肉,也就拇指大小,他以为那东西死了,实际上那东西还活着,在转移的过程中跑了,在850基地里吃了两个保洁,然后壮大起来,害死了些人。” 刘队长说到这儿,还比划了一下自己:“当时我也刚进850,正赶上这么一回事儿,我远远的就瞧见了一团红色的糊糊跳起来,糊到人的身上,然后那些人就连人带衣服全都不见了,被那团红色的烂肉吃掉了。” “因为事情闹得太大,肯定要清扫基地,博士害怕被发现,连夜就跑了,等850查到他的时候,才发现博士的勾当,而且除去这些以外,还发现了个大事儿。” 刘队长三两口吞掉一颗鸡蛋,压低了声音,举着一根手指头,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才说:“博士暗地里培养了一批复制人,洗了他们的记忆,自己亲手养大,养到七八岁,卖给一些特殊组织,给那些组织当炮灰,或者卖给一些特殊的人,从小就给人当杀S培养。” 时瑾在听到“复制人”的时候,心尖儿狠狠地拧了一下。 “复制人是什么行情?”他装作很感兴趣似得说:“刘队知道好多哦。” 刘队这人爱吹,被时瑾一捧,立马把肚子里的存货都掏出来了:“复制人嘛,帝国明面上一直禁止,但是这项技术其实并不难,很多从高等医学院毕业的学生都研究过这方面的课题,只要有机器,很容易做。” “但帝国一直禁止复制人,没成年的复制人一旦被发现会立刻被销毁,如果成年了,帝国有专门的法案来审,考虑要不要将人驱逐出帝国。” 说到这里,刘队撇了撇嘴:“也正是因为犯了这么大的事儿,博士才会第一时间跑路,850找他很久了,一直天南地北的在抓,他毕竟是从850里出去的,老领导们心里头都窝着一股火儿呢。” 其实850这些年来有不少职员出走、去当遗迹猎人,有的是因为被规章制度限制住了手脚,有的是在规则流程下受了委屈,认为单干更自在,但是大部分人都能称得上是“好合好散”。 像是527博士这种当内鬼的几乎没有几个,但是每出现一个,都会给850带来重大的打击。 时瑾听了许久,沉默着放下了勺子,等刘队长说完了,他才端着餐盘起来准备走,临走之前刘队还喊了他一声:“等会儿去训练室里训练,这几天咱们没活儿,我打算给你们做个集训。” 时瑾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把餐盘放到指定地点,然后晃晃悠悠的往宿舍楼层里走。 他这回走到封咎门前停下了,伸手敲了敲,但是敲完之后又后悔了,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封咎。 他知道了一部分关于封咎的秘密,从心底里想要来安慰封咎,却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关怀,他在门口踌躇了半分钟,才意识到里面根本没人开门。 时瑾又敲了敲。 还是没人开。 封咎不在。 时瑾蹙着眉又去敲了陈山的门,确定也不在陈山的屋子里后,转头就开始在基地里找人。 困得睁不开眼一脸茫然来开门的陈山发出了灵魂的怒吼:“干嘛啊?” 最后怎么找都找不到,时瑾去给刘队发了消息问。 刘队那头回的很快:“二队队长把他借走了,说是人手不足,需要个SSS支援,估计过几天就能回来了吧。” 时瑾猛地记起了之前在食堂里听到的那些话,以及时天城当时和他说的话。 二队队长不就是去处理527博士的事儿的吗? 基地里早就知道了关于封咎的身份,只是一直没腾出手来处理,眼下却把封咎给直接借走了,期间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封咎走的时候居然一个字都没跟他说过!甚至他都不知道封咎走了! 知道一点前因后果,但眼睁睁看着事态失控的感觉太糟了,时瑾只觉得一股恼火从肚子里一口气烧到了头皮,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僵着手指打字:“去哪了,带我一个。” 刘队噼里啪啦的打过来一句:“带你个屁,人家一大早就走了,现在估计都到地方了,任务目的地保密,不上飞船谁都不知道,你老实儿过来下来跟我训练来,别一天天想东想西,好好干活,搞绩效!” 时瑾怒踢了一脚墙面。 这还搞个屁啊! 他气冲冲的打开光脑,噼里啪啦的给封咎发过去了一串夺命连环扣。 接到夺命连环扣的时候,封咎刚下星舰,跟二队队员找到了一座小城落脚。 第48章 年轻人这么快的吗 荒芜星, 顾名思义,就是没什么资源、一片荒芜的星球。 一般这种星球都是被开采过度导致的荒芜,当然, 也有大战过后、核辐射核污染导致的荒芜,总之,星球上物资并不富饶。 但不代表这里没有人。 荒芜星本身就有原住居民, 他们大多数人这辈子都离不开荒芜星,在贫瘠的土地上费力的刨食,每天干着重复又繁重的活儿, 拿到的却只有一点点微薄的报酬。 因为位置偏僻,并且不在帝国的保护之下,所以算的上是个绝佳的落脚点, 常年会有各种星际海盗、通缉犯人在星球上落脚,所以虽然这个地方发展很落后, 但人流量却不小。 当然, 治安也很差, 在这里, 时常会冒出来各种奇奇怪怪的人,也许过不了两天就会变成尸体躺在路边, 再由清洁工打着哈欠收走, 扔到星球的垃圾场里去。 除却这些外来的人以外,在荒芜星的内部, 十个男孩里只有六个能活到成年,而这六个男孩五个会走上星际海盗、遗迹猎人的路,他们并不是经过培训后自由选择的, 而是被迫拿起枪, 去跟随别人漂泊, 只有最后一个能勉强活出个正常人的模样。 女孩的成活率倒是比男孩高,因为养不下去的女孩可以卖给专门的人□□,不仅能让女孩活下去,还能换来一笔口粮,但下场多数都比男孩凄惨。 总之,是个表面混乱,但暗地里秩序分明,各方势力交杂的地方。 527博士会选择在这里做研究,也是因为这个地方没有法律的限制,可以无穷无尽的做任何想做的实验。 比起来那些实验,复制人都算不了什么,只是他们暂时不能冲进去,他们需要先摸清楚博士的实验室所在地、有多少武装力量,才能冲进去抓人。 落到了荒芜星之后,二队队长乘风带着他们换过了衣裳,伪装成当地人的模样,找了个小酒馆坐下喝酒,一喝就是一下午,然后醉醺醺的领着他们去了风情馆。 风情馆,通俗来讲就是妓院,开的明目张胆,里面男人女人都有,算不上是多好看,但都很开放泼辣。 乘风是为了进来探听消息,多了解一下荒芜星内部势力划分,风情馆什么人都有,只要进去坐坐,就能听见很多资料上找不来的消息,除此以外,他还约了线人在这见面。 这就要求队伍里的小青年们也跟着进来。 封咎被拉进去的时候骨头都是僵的,他被两个姑娘一个男生缠着,兴许是因为乘风给的钱多,外加封咎的模样非常符合他们的审美,所以这三个人十分卖力,恨不得直接把封咎摁下,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然后把封咎连钱带人一起掏干净。 封咎向来不习惯被人靠的太近,虽然知道是在任务中,但他实在没忍住,干脆把人打晕了从屋子里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连呼吸都是屏住的。 他出来的时候正撞见乘风跟本地的850内部线人接头,乘风刚谈听完消息,脑袋里正琢磨着呢,一转头就看见封咎满头大汗衣衫凌乱的站在他身后。 乘风缓缓挑眉:“这么快?” 顿了顿,乘风叹息:“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啊。” 封咎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光刃。 等剩下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之后,乘风带着他们从风情馆里出来,期间彼此互相交流了一下他们探听到的消息。 “527博士是在三个月之前来的,在本地雇佣了一批人,专门买一些7-10岁的幼童,买过去的男生女生都有,因为给的价格高,所以现在成交量已经有二十几个了。” “他的地下实验室应该在东郊部分,只是安保力量不知道怎么样。” “博士似乎跟一些星际海盗还有联系,我听风情馆里的人说,他伺候过博士和一位星际海盗。” 所有人把彼此的消息汇拢,总结了一遍之后,有人问封咎:“封咎,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封咎薄唇紧抿,没出声。 倒是旁边的乘风队长哈哈笑了两声:“小豆芽菜,进了这里还顾得上打听消息吗?” 四周的队员就跟着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一群人才笑上几句,乘风又说:“我这边的线人给我个消息,说是博士明天跟人有一笔交易,交易过后会直接离开这座荒芜星,所以我想咱们速战速决,今晚过去探探底,如果吃得下,明天就直接一网打尽,如果吃不下,今晚就带博士走。”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抓星际海盗,那些是星际刑警的事儿,他们要的从头到尾都是850的背叛者而已。 简单规划了任务之后,乘风带着他们趁夜潜入了东郊的实验室基地。 博士的实验室基地甚至都没有藏起来,就那么大咧咧的建立在东郊上,外面绕着一圈单兵,墙上有监控。 这种防范在这座荒芜星上已经算的上是最高级配置了,但是拿到他们的眼前来还不是很看得过去。 大概是因为荒芜星太过落后的原因,根本没有什么激光防护,甚至就连楼层都是最原始的楼层建造,在850众人眼里,这里十分好入侵。 乘风带着他们从排水管道钻进去,又攀上了通风管道,一群人轻而易举的潜入了实验室内部。 通风管道在房间的上部分,队长让每个人都散开寻找博士,他们身上都带着定位器和徽章,随时可以沟通,全程录像。 在分开之前,乘风拍了拍封咎的肩膀。 “不用有压力。”那时候的二队队长脸上已经没了嬉笑和调侃,而是带着长辈独有的宽厚和严肃:“组织上把你调过来,只是想让你配合行动,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出身,到了850,我们都是一家人。” 封咎垂着眸,半响,点了点头。 二队五个人就此分开,所有人按照原计划开始从通风口管道潜入,管道并不算很大,封咎这样的体型需要缩着肩膀,压下脊背爬过去。 他从管道爬出去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实验室,在通过实验室的时候,封咎看到了底下的一幕。 一个漂亮的男孩躺在病床上,被天蓝色的半透明手术罩笼罩着,在他的头顶移植了两只兔耳朵,两名药剂师在旁边查看数据,等着数据到达了临界点,其中一个飞快的打开手术罩,给这个男孩注射了一道药剂。 封咎看的心中一凛。 这是人体改造,将人和动物的基因融合,改造成异种,能大幅度提高人类的体能,改变人类的生活习惯。 “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成功。”重新扣上手术罩的时候,旁边的药剂师语气很不耐烦:“这是第四个了,如果这个还不成功,这单生意就废了。 第49章 中年男人的骄傲 “这单子要黄了, 博士会很生气的。”另一个药剂师叼着笔,飞快把记录单折好:“没办法,兔子的基因和人类的基因混到一起太难融合了, 对了,另一个生殖腔植入了吗?” “植入了,没有排异反应, 他的身体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适应,说不准今天这个就行了。” 他们的语气轻松又平淡,摆在他们面前的好像是一只真正的兔子, 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隔着一个实验室、封咎调整好手里的摄像头,正对着下面的病床的脸,因为姿势原因,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那个男孩的脸。 很漂亮, 小圆脸, 肉肉的, 像是个小天使, 虽然才七八岁,但也能猜测到长开后会有惊艳。 摄像头采取到这个男孩的脸的时候, 封咎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他之所以说自己不是复制人, 是因为他有完整的过去和记忆,虽然他生长的地方不算好, 但确实不是那种直接被营养液催生、灌输记忆出来的复制人。 他们从小被集中培养,因为是复制人,所以和他一批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是SSS, SS都算得上是失败品, 他们的童年也都是枯燥的重复, 千篇一律的训练,吃饭,睡觉,接触的都是机器人保姆。 然后到了某一个时间,一些孩子们就会被挑走。 封咎算是幸运的,挑选走他的不是什么需要培养杀手的势力,也不是喜好孩童的变态,而是一个中年丧子的老兵。 老兵来到这儿本来是想制定一个自己孩子的复制品,结果中途撞见了逃跑被抓回来的封咎,大概是那时候封咎的倔强模样太像是他的儿子,老兵就改了主意,买走了封咎,并且给他起名。 在那天之前,封咎的编号是85241,在那天之后,封咎就成了封咎。 往后,封咎就成了他的半个孩子,半个徒弟,跟他一起在荒芜星里生活,后来老兵死了,给他一封推荐信和足够他生活一辈子的钱,让他出去读书。 他就被这封信送到了天狼星帝国军校。 没有高考,没有流程,接待他的人什么都没问过,却帮他安排好了一切,封咎偶尔也想去查查他那位养父是个什么身份,但转念一想,又算了。 养父不想说的,一定是不想记起来的历史,他当不知道就行。 只是和博士有关的事情,他不能当不知道。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在没有从泥潭里出来的时候,自己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也知道有很多人也在面临这样的生活和迫害——就像是现在这个小男孩一样。 确定摄像头调整好、录下视频后,封咎继续向前爬去。 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任务是找到527博士。 其实他对博士也没什么印象,因为他只是博士众多的试验品中的一个,平时和他接触的多是助手和机器人,博士他也只是远远地撇见过一眼。 是个外貌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着一身驼色的大衣,带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那时候对方已经从850部门中逃出来了,不再拘泥于850的规章制度,而是沉浸在了血腥的实验里,他们这批复制人里如果有表现不好的、基因有缺陷的、试图逃跑的,就都会抓过去,被博士带走当成原料。 封咎沉默的继续爬。 只有抓到博士,才能将盖在他头上的污名洗刷掉。 他在意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谁都别想从他的手上,把这些夺走。 —— 晚上八点半,训练室内。 时瑾、陈山、王钊和顾青四个人躺在地板上喘气,个个儿身上都是汗,训练服都被浸透了。 他们刚进行完一场训练,刘队长笑眯眯的拉着一位教官和他们对打,不召唤出精神体,单纯二打四,把他们打得满地找头。 时瑾还好,他是医疗兵,真打起来都对他手下留情,顶多让他疼,但不会下重手,另外三个单兵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一个个被打断了骨头,又被时瑾治疗好,然后休息十分钟,等着下一轮挨揍。 用刘队长的话说,他是个务实的人,不搞什么高精尖训练,他只要一步一个脚印。 单兵只要挨揍的足够多,就一定能学会怎么打人,医疗兵只要挨得揍足够多,就一定能学会怎么躲避。 四个年轻人被摧残的无力反驳,只能躺平挨揍。 在宝贵的十分钟休息时间里,时瑾掏出了光脑,扫了一眼消息。 干干净净,完全没回复。 时瑾心里面有些焦躁。 他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脾气顺和、办事有条理的人,实际上性子却极霸道,他要真看上什么东西,就得一直把这东西攥在手心里,掌控欲浓烈到令人发指,只是平时没表现出来罢了。 以前围着他团团转的人现在突然就不见了,抓不着摸不着,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儿生闷气,让时瑾心里十分难受。 一种久违的不安绕在他的心头上,时刻提醒着时瑾,他想要的和他现在能得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把光脑塞回去了,在心里头默默记了这一次。 说来说去,还是他位置不够高,他要是能升到队长的地位,肯定不会对这些一无所知。 等他们最后挨打完一通之后,刘队才神清气爽的放他们出去。 陈山早就累的不行了,虽然有医疗兵能治疗他们的身体,但他们的灵魂却无法治愈,任谁被这样暴揍一下午,都会对这种地方产生恐惧心理。 王钊和顾青也互相搀扶着出去了,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时瑾就站起身来,擦着额头上的汗走到刘队长面前问:“队长,今天你要去鬼市吗?” 刘队长贼眉鼠眼的扫了一眼已经出去了的教官,然后才说:“不打算去,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最近850部门风声鹤唳,咱们最好还是收敛一些。” 时瑾随口回:“我想去看看,上次去看都没玩儿尽兴。” 刘队长立马答应下来了,他这人也爱去鬼市淘东西,时瑾一提,他当场就带着时瑾出了门,坐上了他自己的悬浮车。 “这次的鬼市地点换地方啦。”刘队长在自动导航地图上找来找去,又切换成手动,找到了一个小地方,悬浮车七拐八拐,刘队带着时瑾到了一个废弃的家属楼。 “这一片原先被虫族袭击过,大概十多年前吧。当初打仗的时候,咱们天狼星距离虫族很近,是最前战线,有一些虫族在我们的星球上睡眠了,就在这一片家属楼睡得,后来十几年前,虫族的卵复生了之后,寄生了不少人,闹得挺大,所以这里一直被封存。” “后来就有人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固定的交易场所,时常会有人在这里聚,你以后要来也可以自己来,但是记得保护好隐私。” “像是这种地方,经常发生杀人夺宝的事情,你前脚刚买完东西,后脚就可能被人盯上,你一个医疗兵,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刘队长念叨了许久,找了个地方停下悬浮车,把车收起来,然后跟时瑾一起变装,最后带着时瑾进了鬼市。 第二次踏入鬼市,时瑾开始拼命记住这里的东西和人。 他之前就想好了,既然想要快速升迁,那就要提升实力,他一个医疗兵,再提升也打不过单兵,所以他打算另辟蹊径。 多认识几个人,多开几条路,为他自己做筹备,就算是以后有朝一日封咎真的在850待不下去了,他也能靠自己让封咎安稳的生活。 大多数人都被时瑾无害公允、理智平静的外表给蒙蔽了,没几个人能见到他胸膛里藏着的滚滚热浪和深深野心。 期间走在前面的刘队长已经给自己买了不少东西了,他那点小金库都快被掏干了,买的都是一些紧急备用的药物,具有强烈刺激性的,850部门基本没有。 他正挑的开心呢,突然听时瑾在旁边问:“刘哥,哪儿是做什么的?” 刘队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搭建起来的帐篷,外面盖了一层白色的布,白色的布上沾了几滴红色的血,冷风一吹,颇为吓人。 刘队长下意识地蹙了蹙眉,低声说:“离这儿远点。” 顿了顿,他又说:“这里是鬼市的“鬼婆屋”,你可以理解为鬼市的“药剂部”,有很多遗迹猎人受了伤,没有地方治,就会跑到鬼市来,搭建个这样的帐篷,等着人上门来治,有些缺钱的药剂师就会来治疗,价格当场开,治好了就拿走,治不好就下一个。” 刘队长的语气不算好:“这些遗迹猎人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他们受的伤都不是小伤,耗费力气就算了,真要是把人给治死了,当场就能跟你拼命,这些东西咱们不沾为好。” 结果刘队长一扭头,就看到时瑾眼眸泛着光,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帐篷。 刘队长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听时瑾说:“刘哥,我想进去试试,救了他们的话,应该能换回来很多药剂吧?” 听到药剂,刘队长心里一动,他强忍着心里头的想法,刚想说一句“你别打这个主意,太危险了”,又看到时瑾昂起头来,一脸崇拜的看着他:“虽然遗迹猎人有点危险,但是刘哥在这呢,刘哥这么厉害,一定不会出问题的吧?” 刘队长那张嘴唇颤抖了三下,中年男人的骄傲让他昂起了下巴,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那当然,走,哥带你进去。” 第50章 风情馆 帐篷里面跟时瑾想象的差不多, 大概四五平米,血腥味混着低级药剂的味道,一张简易木床,床上躺着个人, 十七八岁, 少年人, 闭着眼, 生死不知。 床头摆了一个矮凳, 凳上坐了个胡子拉碴, 一身烟土味的男人,见有人来就急匆匆站起来, 藏在帽檐下的双眼满是期待和试探,隐隐带着不安。 他是个B级别遗迹猎人,他的儿子是个A级单兵, 为了给儿子凑学费, 他接了一个比较危险的任务,儿子不放心,非要跟着去。 结果到地方就出了意外,儿子被一种感染物寄生, 任务没完成不说,儿子的病还没法治。 帝国的公立医院不治这种明显是异星球沾染的病, 私人医院价格昂贵, 他连学费都掏不出来,自然也去不起, 只能带儿子来鬼市碰运气。 幸好, 他碰到了一个。 男人站起身来, 搓着手问:“你们谁是鬼医?” 走在前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壮汉, 就算戴着面罩也能看出是个单兵,身后跟着的反倒像是医疗兵。 “你是给货还是给钱?”刘队长进来后环顾一周,又看向床上的少年。 十七八岁的年纪,脊背上带着少年人成长期独有的单薄,上半身赤着,从胸口处到肚皮上长满了拳头大的卵,卵是半透明的,里面有浑浊的液体,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有东西在爬动。 就是个低级别污染物,顶多算是F级别,在刘队眼里都不够看。 但也确实能逼死很多人。 “给货。”遗迹猎人殷勤的摆出了自己所有的货。 下等水晶,一颗半,低级药剂,打了一半,还剩一半,一把暗淡无光的珍珠,以及一条半死不活的鱼。 时瑾在一旁看着,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多少有点寒碜。 刘队长看的也是一阵撇嘴,但是鬼市就这样,有点能耐的人也不会跑到鬼市里来摆帐篷等鬼医,他看这俩人也不是什么有威胁的主,干脆退后半步,让时瑾自己挑。 时瑾最后用手指头在那堆小珍珠里面点出来两颗白珍珠,单独扒拉出来了,放到了一边。 意思是如果他把人治好了,他就要这点报酬。 遗迹猎人点了点头,退后了几步。 时瑾就去看床上的病人。 病人状态还算可以,这种污染物很常见,几乎每个星球都会有这种类似的生物,它们在短时间内要不了人的命,就是沾在人身上,以人身体为温床的低等传染物。 唯一的麻烦就是很难根除,没有药剂师或者医疗兵用精神力祛除的话,单兵只能用物理手段——那就是用刀挖。 挖了又长,长了又挖。 时瑾指尖迸出淡淡的荧光。 这种程度的病变他在教科书上看过很多次,实践也并不成问题,荧光掠过的地方,肉瘤迅速枯萎,里面的怪物再不甘心,也被医疗兵强悍的清除能力所驱逐。 才短短几秒的功夫,床上躺着的病人就有了知觉。 他颤颤巍巍的睁开眼,只看到了一片朦胧的绿光。 在这片绿光里,一只漂亮的不像话的手正悬在他的面前,见他醒了,对方收回手,戴着面罩,看不见脸,但他却觉得对方长得很一定很漂亮。 他想伸出手去触碰一下对方的手,却看见对方退后一步,从桌子上捡起来两颗珍珠:“报酬,我拿走了。” 就连声音都是清冽的少年音,好听。 他听见爸爸语无伦次的在感谢,也猜到是对方救了他,他想站起来说一声“谢谢”,却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看着对方离开。 从帐篷里出来,时瑾捏着那两颗小珍珠,脚步都有点发飘。 比他想象之中的容易多了。 刘队长倒是没什么好气儿,横了他一眼,教训他:“这么点东西,十星币都卖不上。” 时瑾要是拿出去可是一等一的医疗兵。 时瑾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反正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多认识几个人,就算是不能多认识几个人,能多救几个人也行。 他刚才救了的那个小弟弟看起来比他还要小很多呢。 出了鬼市之后,刘队带他上了悬浮车,他们前脚刚上悬浮车,后脚刘队的“中老年保健群”就“滴滴滴”的响起来。 刘队在开悬浮车,干脆就直接开了车载权限,时瑾也能看见刘队的屏幕。 “我们刚办完任务准备回来啦。”说话的是二队乘风:“博士人没抓到,但是抓到了一批改造人和下面的一点小喽啰,已经开始联系有关部门了。” 刘队扫了一眼,没什么反应,他们群里这群人有时间就开始插浑打屁,说什么的都有,他开悬浮车呢,顶多就是多扫两眼,没空打字。 倒是时瑾,看到二队队长的时候就想到了封咎,他捏了捏自己手腕上的光脑,心说二队队长都有空说话,封咎居然不联系他。 这个念头才刚窜起来,他就看见二队队长在那头发来了一阵“哈哈哈哈哈哈”的狂笑,以及一句:“你们队里的那个SSS,笑死我了。” “今天我们一起去风情馆探听消息,他一个人跟俩姑娘一男生在一房间里,待了十分钟不到就出来啦,哈哈哈,出来的时候面红耳赤的,年轻人啊,啧,一点都不注重保养,老了是会被老婆踹下床的。” 时瑾的目光在光脑上缓缓扫过,慢腾腾的捏了捏手腕上的光脑。 这几个字分开我都认识,连一起怎么就读不明白了呢? 风、情、馆?三个人,十分钟? 第51章 不要讨厌我 荒芜星, 研究所外。 正在盘点改造人人数的封咎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封咎,你这边多少人?”队友恰好走过来,拔高声量问:“数仔细了,总部那边要呢。” 850部门只负责接受异星球人类, 像是之前和小精灵一起带回来的被圈养的人类都被850接收了, 有专门的人负责安排, 但这种改造人是要交给相关部门的, 所以移交之前并不能出错。 封咎扫过他面前的人, 一共四个, 一个是最开始的兔子少年,他活下来了, 一个是背生羽翼、瘦瘦小小的一个姑娘,也是改造人,混了鸟的基因, 另外两个是一对双胞胎, 据说还没开始改造,只是在服用改造的药剂,算是运气好的。 “就这四个。”封咎又点了一遍人,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 他们现在就站在研究所的外面, 封咎和另一位队员负责看管研究所里的人,封咎管着被改造的改造者, 队员管着几个助纣为虐、在博士手底下干活的药剂师。 封咎这边还好, 这几个孩子格外听话,大概是知道自己被救了, 队友那边却闹腾的不行, 几个药剂师一直想逃跑, 然后被队友一脚一个, 踹的鬼哭狼嚎,又挨个儿把人捆上。 “没找到博士。”乘风捏着光脑,在里面转了一圈后回来,神色不太耐烦的骂了一声:“老狐狸,他本人压根就不在这。” 留在研究所处理问题的都是副手,博士远程操控,就没露过脸,他们前脚掀了这里,后脚博士就把这给放弃了,就连那个预订好的单子都不办了。 怪不得这里的防护根本不严,原来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小据点。 任务失败,乘风心情也不算好,带着手下把研究所扫荡了,所有的仪器都搬走,活像是星际海盗进村了,连瓷砖都要撬开来看看底下是不是藏了东西。 总之,回去的时候可以称得上是满载而归。 封咎也是上了星舰之后才有时间给时瑾发消息的,之前一直在出任务,他就没动光脑,等有空闲了一看,时瑾给他发了好几条。 “去哪了?” “出任务怎么不告诉我?” “什么时候回来。” 短短三条消息,封咎却愣是读出了点甜滋滋的滋味儿,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这几行字他看不够,他反反复复读了几遍,才敲开了对话栏,准备回复。 却又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几个字显得太简短,写多一点怕啰嗦,封咎的手指头戳着屏幕,半响,回了一句:“还有三个半小时就到了。” 他还看了一眼时间。 天狼星现在应该是午夜十一点多,他落地的时候应该是将近三点左右,那个时候,时瑾应该已经休息了吧? 封咎盯着光脑看了许久,最终也没拨过去。 —— 回到基地的时候是凌晨十一点多,时瑾跟刘队的房间距离的很远,他自己一个人踩在走廊的瓷砖上,慢腾腾的往自己住处的方向走,在经过玻璃时,还瞟了一眼窗外的景色。 850基地没有夜晚,随时都会有出任务的队员和忙完的药剂师在走动,所以850的夜灯火通明,天上是繁星点点,地上是万家灯火,清辉和橘芒映照在一起,夜色都有了温柔的味道。 连带着某个人发来的消息也都沾上了些许谴惓的气息。 时瑾没直接进房间里,而是直接靠着窗户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夜色逐渐浓郁,他才回自己的房间里。 他进宿舍之后洗洗涮涮,本想直接睡觉,但是才刚换好睡衣倒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把自己裹起来,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门外的人似乎很犹豫,敲了两下,又停了几秒钟,然后继续敲。 时瑾又爬起来,他也没穿鞋,就慢腾腾的挪到门口,靠在墙上默念了几秒钟之后,假装自己刚睡醒,顺便还把头发揉乱了,才“睡眼惺忪”的打开门。 俨然就是一副“完全不关心你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的样子嘛。 结果时瑾一打开门,就是一股风尘仆仆的血腥味儿,他还以为封咎受伤了,没想到一抬头,却看见了沈随风站在门口。 沈随风还穿着一身作战服,只是肩膀上带着血,手臂微微举着,维持着敲门的动作,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像是一只被狂风暴雨打过的巨鹰,桀骜的脑袋垂下来,一身锐利的羽毛都湿淋淋的黏在身上,垂着眼眸的时候,看起来竟然有点落寞和可怜。 时瑾这几天都把沈随风给忘了,他最近精力都放到了封咎身上去了,他们不来他眼前晃,他就完全记不起来。 “是你啊。”木门一被打开,沈随风就看见里面的人站直了身体,眼底的惺忪迅速消散,昂着头看他,毫不留情的直接问他:“这么晚了,敲我的门做什么?” 沈随风的目光艰难的从时瑾的身上离开,过了几秒才说道:“我刚从我父亲那边回来,想看看你睡没睡。” 时瑾缓缓挑眉:“怎么了吗?” 以前沈随风可不是这么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性子。 “时跃的事,已经审的差不多了,他大概会被关押在850的监狱里,时队时天城被除名了,但人没什么大事,只是以后不能进政审了,时叔叔被连累,现在正在军部里,大概过一段时间你们才会见面。” “时跃认了很多罪,我也是才知道这些事情,他变了很多,我觉得很,很愧疚,我以前因为他,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并没有想明白。” 沈随风扯了半天其余的话头,才敢说出一直压在心底里的那句话:“我从很久之前开始,才觉得以前我自己做的不对,那时候我太目空一切,把你的付出当成是理所当然,我现在才明白自己的错。” 他以前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四处享受追捧,不把别人的真心放在眼里,等他从军校出来,脱掉那层光环,跟所有人一样在生活里拼搏,在危险中穿梭,在种种事情之后,他才看清楚很多人的嘴脸。 特别是时跃,简直让他大为不安。 原来他一直把这样一个人当弟弟看,原来他一直为了这样一个人去伤害时瑾。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时瑾曾经捧给他的东西有多珍贵。 可是现在,时瑾不捧给他了。 “时瑾。”沈随风的肩膀都向下瑟缩着,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躲进时瑾这屋子里取暖一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时瑾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神色还是淡淡的,只是心里却想起了上辈子的事。 他记得上辈子临去军演之前,沈随风找到他说的那些话,不是所有的仇恨都能用时间来抹平的,就算是沈随风现在知道错了,时瑾也不想再看他一眼。 “何必呢。”时瑾捏着门把,细声细气的和他说:“你知道我忘不掉的。” 他要是忘得掉,他就不是时瑾了。 沈随风的脸色由白转青,久久没有说话。 时瑾以为他要走了,毕竟沈随风是个极骄傲的性子,被他这么说过之后应该离开的,但是沈随风没走,不仅没走,他还在几秒钟的沉默过后,轻轻地问了一句:“既然以前是我伤害你,现在换我来补偿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要讨厌我,好吗?” 那时候夜色正浓,走廊里一片幽静,沈随风站在他的门口,向来冷峻的眉眼湿软的垂下来,话尾在半空中飘着,然后缓缓散开。 时瑾微微怔愣了几秒钟。 他倒是从没见过沈随风这样,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但他才怔愣了这么几秒钟,远处突然蹦出来一只狼来。 从拐角那头加速冲过来,嗷嗷嗷的撞上了沈随风的腰,沈随风向后躲了一瞬,狼毛擦过他的腰腹,巨狼停在门口,凶神恶煞的冲沈随风呲牙,作势欲扑。 时瑾一看到狼就知道了,封咎肯定是来了,说不定还在某些地方偷听了许久呢,时瑾顺手拎住了巨狼的后脖颈,扯着它的皮不让它去扑人。 “太晚了。”时瑾一只手捏着巨狼的后脖颈,一只手揉着巨狼的脑袋,然后抬头跟沈随风说:“先回去休息吧。” 沈随风还是不甘心的,他的薄唇紧紧地抿着,但是为了避免时瑾讨厌他,他再不甘心也只能退后几步,扔下一句“你先休息,明天早上我叫你去吃饭”,然后转头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走廊那头的人也许久都不出来,就像是不存在一样,时瑾靠着门等了一会儿,随即轻笑道:“再不出来我就要关门睡觉了。” 走廊那头才终于转出来个人来,还是那样冷戾的神色,一路从走廊那头走出来,最后在时瑾面前站定,然后一只手抓上巨狼耳朵,抓的巨狼“嗷嗷”乱叫,巨狼一叫,封咎就抓的更狠了,看的时瑾直笑。 这是拿巨狼出气呢。 “跟一头狼生什么气?”时瑾从封咎手里抢回来狼耳朵,笑眯眯的问他:“刚才怎么不出来?” 封咎一张脸憋得通红,答不出,半响,才莫名其妙的挤出来一句:“他很好。” 时瑾挑眉:“嗯?” 封咎过了几秒,才继续说:“家里很好,人也很好,还很喜欢你。” 时瑾这下明白了,他挑着眉揉着狼耳朵,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是很好,那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呢?这么好的人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封咎的脸由红转青,过了半天,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他也不怎么样。” 时瑾一脸惊讶的问:“哦?哪儿不怎么样啊?” 第52章 这不道德啊 “哪里不怎么样?”时瑾一脸“困惑”:“刚才不还说人家身世好, 还喜欢我吗。” 封咎一张脸由红转青,最终扯着巨狼耳朵一言不发的回去了,巨狼气鼓鼓的要往时瑾的方向跑又被封咎硬生生拽回去, 封咎的背影里都写着四个大字:我好生气! 时瑾看的直笑, 原本因为封咎出任务不提前告诉他的憋闷顿时散了一半, 关了门后, 滚到床上抱着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 时瑾洗漱过后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三个人。 封咎和沈随风一左一右, 陈山被夹在最中间, 见时瑾出来了, 左右两人都没动, 陈山倒是直愣愣的喊了一句:“吃饭去啊。” 以前陈山跟时瑾在军校时就一起去吃饭, 至于另外两个陈山也莫名其妙, 他一大早就看见这两人等在门口, 说要等时瑾一起吃饭,但这俩人谁都不敲门,空气里好像都弥漫着奇怪的压抑气息, 竟然让陈山也有点不敢敲门。 就连树树都抱紧了陈山的脖子,一声不吭, 老实的要命。 早餐三人组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见时瑾出来了, 沈随风抢在所有人前面开口:“食堂新开了一家粥铺, 我们一起去尝尝吧。” 封咎紧跟着补了一句:“包子吧, 吃肉包子, 我带你去。” 两个截然不同的邀请摆在眼前, 他们俩说完之后也不看对方,就直勾勾看着时瑾,像是要等着时瑾从他们俩之间选一个,另一个就彻底被淘汰了一样。 在那一刻,陈山仿佛从这幽闭的走廊里嗅出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纵然他没长脑子,但身为SS的警惕性还是让他闭上了嘴。 总感觉这个时候说话好像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陈山聪明的退后了半步,表示自己不会逼逼,只是那一双眼却忍不住四处乱看,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然后再看向时瑾。 时瑾会跟谁去呢。 总感觉这一场平平无奇的邀约之下涌动着一种不得了的气息呢。 然后,陈山就看到时瑾状似无意似得“哦”了一声,继续说道:“既然都要去吃,那就一起吧。” 陈山:!!! 好家伙,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我全都要! 最终,他们四个人一起去吃了豆浆油条,一种流传了很多年的营养早餐,时瑾还特意要了个鸡蛋给树树吃。 可以说是十分有爷爷风范了。 树树现在已经能像是个人类小孩一样,坐在椅子上磕鸡蛋壳了,嫌鸡蛋壳难扒,就直接把鸡蛋带壳一起吞了,时瑾观察了一会儿,见树树是荤的素的都肯吃,才放下了心。 树树这段时间在850基地的食堂里喂的油光水滑,陈山还专门找上了850的药剂师,花了不少积分给树树定制了药剂,现在每天扎一针,树树肉眼可见的开始往人类小孩的方向发展。 最开始是皮肤开始变成白色,现在是眼眸比较灵动,听的懂话了,甚至还能“阿巴阿巴”的发出声音,把陈山给感动坏了。 树树这种转变太过惊奇,之前850的药剂师还想拿树树去做个研究,被陈山严厉拒绝了,用他的话说,他的宝贝儿子不能受到任何心理创伤,必须活泼健康的成长,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陈山甚至想带树树回去见一见他那个人参果树妈妈。 幸好条件不允许,不然时瑾都害怕陈山把那颗树绑回来。 一顿饭吃的分外安静,陈山本来是个话多的人,但被这两位气场诡异的单兵一左一右的一夹,一早上愣是一句话没说。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他们进训练室。 昨天刘队就和他们定下了今天的训练项目,是在训练室内负重攀岩,单兵需要背一百斤的铅块,医疗兵背五十斤,然后在训练室内过障碍,记分是记全组的分,有一个人拖后腿都不行。 本来今天这场训练就是给三队内部人员的小训练,是由刘队自己安排的,没有沈随风的份儿,但是沈随风眼巴巴的跟在时瑾的屁股后面来了,刘队也就没拒绝他,分给了他一套负重铅块。 反正都是850的人,一起练就一起练,又不是什么珍贵药剂,犯不着藏私。 沈随风往身上套负重铅块的时候,刘队还在一边跟他唠嗑,闲来无事似得问他:“时天城不回来,一队打算怎么办?” 一队里跟着时天城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被时天城培养了许久的强将,跟时瑾封咎陈山这种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可不一样,每个都能单拎出去出任务,刘队眼馋许久了。 他内心里暗戳戳的希望一队就此解散,把一队里面的人分给他几个,他压力就不用那么大了,但是下一秒沈随风就说:“据说今天晚上的例会会选择出新的一队队长。” 那就是不分人了。 没占到便宜的刘队长愤愤不平的喊了一声:“集合,准备训练!” 人群急匆匆的排队站好,时瑾个头最矮,所以站在最前头,他面前的是训练室模拟准备的训练器材,各种各样的都有,先是一万米竞速跑,然后爬地网,然后爬墙,最后还要游泥潭。 总之,看上去就很累。 刘队一声令下,一群人全冲出去,时瑾很快落到最后面。 刚开始跑过一万米赛道的时候还好,时瑾只是满头大汗喘不上来气、跑到后来,时瑾就有点跑不动了。 他的急速奔跑时间本来就不长,身上还有负重,额头上的汗哗哗的往下掉,将领口都浸的湿湿的。 刘队就在后面晃悠着,看了一会儿之后吹着口哨喊:“注意,不要丢下你们的医疗兵,如果医疗兵不能成功到达,你们的成绩也作废。” 他前脚刚说完这句话,后脚就看到两道人影冲过来,一个人一伸手,直接把时瑾架起来了! 架起来了! 刘队长叼着口哨,目瞪口呆的看着封咎和沈随风带着时瑾狂奔出老远后,才怒骂着吼出来了一句:“我是让你们帮助医疗兵,不是让你们带着医疗兵跑!还有,你们俩扯什么!时瑾快让你们俩扯两半了!妈的,别他妈抢了!松手!” 在那一天的训练室里,刘队长体会到了代沟。 搞不懂这些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 一场比赛下来,对时瑾伤害最终的不是跑步,不是□□,而是两个随时随地会因为他而抢起来的单兵。 以至于后半场时瑾实在跑不动的时候,就会找到陈山,直接往陈山背上一跳,将所有纷争掐死在摇篮里。 陈山: 啊,你,你们俩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呢? 这关山何事啊? 比赛结束之后,他们六个人瘫软在地上都起不来,时瑾本来是跟陈山躺一起的,但他躺着躺着,封咎硬是钻到了他旁边。 他一侧头,就看见封咎汗津津的短寸,封咎呼吸不算重,只是一双眼比平时的情绪多些,大概是真的被气到了,看向时瑾的时候罕见的没有回避,而是大胆地和时瑾对视了几秒钟。 时瑾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转过身来,一边在心里头默念“小样胆子大了”,一边伸手去敲封咎的鼻梁。 封咎果然向后躲了一瞬,他抿着唇,很快意识到时瑾只是吓他,他的眉眼中闪过几丝懊恼,继而又抬眸看向时瑾。 时瑾恶作剧得逞,咧着嘴坐起身来,顺带拿靴子踢了踢封咎的靴子:“下一次,不准不告诉我了。” 他说的没那么清楚,但封咎和他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时瑾不喜欢这种被人“抛下”的感觉,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希望自己是站在旁边、跟封咎一起勇敢面对的那个。 哪怕是结果不好也无所谓,他本来就一穷二白自己走过来的,他不怕输,但他怕他没有全力以赴,被人蒙在鼓里,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才知道结局。 那才是他不能接受的失败。 封咎沉默了一会儿,继而一言不发的坐起身来,在时瑾抬着眼眸看他的时候,突然一低头,身体猛地扑过来,动作凶狠的撞了时瑾一下,撞完立刻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训练室。 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封咎的动作中带着几分慌乱和急匆匆的味道,时瑾的鼻梁被撞的一酸,当场“唔”的一声被封咎撞翻,轻吸一口气,捂着鼻子自己慢腾腾坐起来了。 没轻没重,撞个鼻子而已,跟要他半条命一样。 而就在时瑾低着头捂鼻子的时候,沈随风从外面回来了。 他刚才去外面买了五瓶冰水,回训练室的时候还跟出训练室的封咎擦肩而过,两人目光之中仿佛有火花迸溅,下一秒,沈随风进了训练室内,把手里的冰水先递给了陈山。 “去外面随手买的。”沈随风还给其他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然后故作不经意的最后递给了时瑾:“喝一点。” 沈随风递给时瑾冰水的时候,已经把冰水喝了大半瓶的陈山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儿。 让那双充满了智慧的大眼睛左看看又看看,前看看后看看,终于明白了。 从刚才封咎撞时瑾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了,那气场那氛围,实在不像是正常兄弟,再看看沈随风现在垂眸看着时瑾的眼神,陈山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各种自己曾经看过的小说。 沈随风和封咎该不会是 他追他也追,俩人一起追,他逃他又逃,他插四个翅也难逃,然后晋升成三个人爱恨纠缠最后时瑾大手一挥“既然你们都爱我那就一起来快乐吧”的快乐文学吧? 不行啊我的兄弟!我的瑾哥,这不道德啊! 第53章 暧昧日常 “不用了。”时瑾没接那瓶水, 他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拍拍手起身走了。 沈随风的手腕僵在原处,冰水的表面凝出了一颗颗细小的水珠, 将他的手指浸的湿冷, 几秒钟后, 沈随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水瓶, 然后就对上了陈山一双悲愤欲绝的眼睛。 沈随风给了他一个狐疑的眼神。 陈山哀叹着“没想到沈随风也是这种人”,然后抱着他的大儿子飞快离开了这个罪恶的训练室。 王钊和顾青俩人跟沈随风都不熟,也踩着虚软的步伐慢腾腾的爬起来了, 他们上午的训练到此为止,下午还有一场机甲日常训练。 帝国对机甲管控很严, 850的机甲多是功能性机甲, 全是为了配合探查的, 一部分是用来潜水的, 一部分是用来飞的, 一部分是用来挖土的。 潜水的是个鱼形机甲, 外表参考大白鲨, 飞的是一只鸟型机甲,外表参考火烈鸟,挖土的是个老鼠形状, 外表参考仓鼠。 他们六个人,分两组学习, 时瑾照例在修罗场里挑了陈山, 王钊和顾青自动组队, 封咎和沈随风俩人面无表情的被迫选择了彼此。 时瑾跟陈山选的是鸟形机甲, 先上去的是时瑾, 一顿操作之后离地了半米远, 然后斜着撞上了墙,鸟头被撞掉了漆,被刘队踹下了机甲。 第二个是陈山,比时瑾还不如,机甲根本飞不起来,被刘队拎起来去一边背机甲操控步骤了,剩下两队也都差不多,训练进程看的刘队直冒火,恨不得把他们的脑袋劈成两半看看里面究竟有多少脑瓜仁。 训练进行到一半,时瑾屁股都快被刘队踹肿了,走路时候一瘸一拐,自己默默地蹲在墙角处给自己治疗。 谁能想到呢,他的屁股第一次肿,居然不是在床上。 一下午的实操课,刘队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不是在教这个就是在骂那个,骂到最后,刘队盯着陈山,发出了一声叹息:“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队。” 陈山捏着操作步骤手册不敢说话。 恰好在此时,刘队胸口处别着的徽章震动了一下,刘队放过了可怜巴巴的陈山,去一边捏着徽章光脑操控去了。 陈山这之后终于有机会凑到时瑾身边了,他委屈的几乎要掉下眼泪来,蹲在一边把屁股对准时瑾,可怜巴巴的喊:“时瑾,替我也治一下。” 刘队踹他的时候力道大的要死,恨不得直接把他踹飞了,他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被踹烂了。 时瑾瞥了一眼陈山,继而放出了小鹿,小鹿啾啾的蹦过去,努力的人立起来,把蹄子放在陈山的身上。 陈山这头才刚觉得舒服点,突然觉得身边多了两个人。 封咎和沈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放下了争抢的机甲,围在了时瑾旁边,他们俩是干不出来让时瑾给他们治疗屁股的事儿的,但又不甘心让陈山独享时瑾的照顾,所以干脆都伸出来胳膊,也要时瑾治疗。 时瑾漂亮的红色眼尾扫过两个人,问他们:“很累吗?” 封咎和沈随风默契的同时点头。 “那就都休息一会儿吧。”时瑾拍拍手站起来:“我试试你们的机甲。” 然后,时瑾就这样大跨步的走向了封咎和沈随风的机甲,丢下了两个别别扭扭争宠的单兵。 封咎和沈随风对视了两眼,同时将目光落到了正在被小鹿治疗的陈山身上,快要在陈山身上盯出来个洞来。 特别是小鹿在陈山怀里啾啾啾的时候。 陈山努力的缩起了肩膀,愤愤不平的撸了一把小鹿脑袋。 说过多少遍了,关山何事! —— 封咎和沈随风的机甲是钻地鼠,之前时天城在冰洞里用过,时瑾对这个挺感兴趣,他上手试了两下,觉得比鸟简单多了,他动作很快的打出了一个一米多深的洞,正打算扩大洞穴呢,就听见刘队在外面吹口哨。 “崽子们,都出来,新任务来了。”刘队长双手叉腰站在一旁,发出了“想要绩效”的声音:“大任务,联合行动,麻溜的出来。” 时瑾匆匆从钻地鼠里跳出来,就见刘队长冲沈随风一挥手:“我们三队跟二队联合任务,你们一队暂时用不上,等我们回来你再跟着训练吧。” 沈随风抿着唇扫了一眼时瑾。 他在原地站了三秒,才退后了两步,点过头之后离开了。 沈随风离开之后,刘队长让他们每个人回去收拾一下自己,半个小时之后天台集合。 不过等半个小时之后,他们赶到的时候,沈随风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他就站在刘队长身后,封咎见到他的时候顿了两秒,还是陈山先问出来的:“沈随风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刘队长笑的见牙不见眼,拍着大腿说:“是啊,沈随风跟上头申请调动到我们小队啦,以后就是咱们一个队的了。” 时瑾正好从后面赶上来,闻言瞥了一眼沈随风。 沈随风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在时瑾看过来的时候,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一只大尾巴狼就从封咎身上蹦出来,晃晃悠悠的跑到了时瑾旁边,纠缠着时瑾往里面走,路过沈随风的时候还呲了一下牙。 刘队顺势抽了封咎一记:“怎么还管不好自己的精神体?” 单兵管不好精神体是大忌,放到哪儿都是要挨抽的。 时瑾走在前面,揉着狼耳朵,听见刘队这么说的时候微微勾了勾唇。 封咎最开始是管不住,现在怕是不想管了,他不好意思凑过来,就把狼塞过来。 想起来之前封咎突然冲过来撞他的那一下,时瑾现在都有点想笑。 别人调情柔情蜜意,封咎调情要你狗命,再多来两次,他鼻梁都要断了。 从星舰外进来落座,二队队长已经到了,二队一共来了四个人,加上三队七个人一共十一个。 刘队让他们自己查看徽章看任务,时瑾点开徽章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有些清俊的斯文脸,带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有点像是学者,在这张人脸的旁边,标注着一行红色的字:527博士。 时瑾手指一顿。 “这是刚到的最新消息和最新任务,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辅助警方逮捕博士。” “527博士打了基因针剂,现在光看外表大概也就二十来岁。”刘队长捏着徽章,语气随意的说了一句:“你们应该知道他对于850是个什么存在,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次咱们的任务不是抓捕博士,而是探路。” 灌了口冰啤酒,刘队长又说:“这一次也是联合行动,我们和警方一起,警方要抓他是因为他做改造人和复制人,据说最近帝国里出现了一大批改造人,并且发生了改造人袭击人类的现象,警方盯他很久了,之前二队出去出任务,并且把改造人提交给警方后,警方才找到蛛丝马迹。” “因为博士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还没开发出来的异星球,并且我们对博士本人有很多了解,所以才会有这一次联合行动。” 简单来说,他们只负责做探路、殿后,确定方位之类的事情,冲锋陷阵跟博士厮杀的事儿全都是帝国刑警的。 时瑾捏了捏指尖。 他这几天偷偷在背地里搜罗了很多关于博士的消息,他明面上虽然不说,但心底里却很为封咎担忧。 复制人在帝国里是没有人权的,他怕封咎再过两年真的被驱逐出帝国,那封咎最大的可能就是找一个资源匮乏的荒芜星生活,再差一点的话,甚至可能去到异星球生活。 像是以前被虫族攻陷的蓝星、一场大雨开始变异的绿星那样。 时瑾那聪明脑瓜子来回转了几圈,又觉得还有操作空间,850既然能连续两次都把封咎带出来,那一定就是为封咎考虑过的,如果这次的联合行动中封咎做出来点成绩,说不定就能改变上头的想法。 时瑾想来想去,突然觉得手心上一热。 一只狼脑袋凑过来,在他的手背上蹭蹭舔舔,倒刺舔的他手指头有点发痒,时瑾一回头,就看见封咎在那边正襟危坐,一副“我什么都没干是狼舔的与我无关”的表情。 时瑾若无其事的开始挠狼头。 挠第一下,狼伸长了脖颈,封咎不自在的动了下脖子。 挠第二下,狼跳上椅子,上半身扭着压到了时瑾的身上,拼命对时瑾翻肚皮,封咎的脊背突然绷紧。 挠第三下,狼舒服的开始哼哼,封咎紧紧地靠在座椅上,一点一点红了耳尖。 第54章 任务第一天 星舰落地的时候, 在这颗异星球的时候按热度算应该是八月夏季,按这个星球的时间算,是早上八点。 这颗异星球并没有被记录过, 属于帝国之外的行星,不隶属帝国管辖, 帝国刑警比他们早来了一天的时间,已经把这里摸索清楚了。 “没有原住民,还处于未开化阶段, 目前也没有看见星际海盗在这落脚, 倒是碰见了几个人猿。” 接他们的帝国刑警叹了口气:“是偏远到不能再偏远的小星球, 要不是逼问那几个嫌疑犯药剂师逼出来点线索,我们根本找不到这。” “有什么危险吗?”乘风和刘队并排走在刑警旁边, 后面缀着队员们, 时瑾跟在最后头, 目光从一片片绿草地上扫过。 这个星球没有人类,只有各种动物, 所以也没什么路,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草里, 路上偶尔会遇到毒虫和蛇,但攻击力都不怎么高。 “星球内部基本没什么危险。”前头的刑警这么说:“但不包括暗地里躲藏的星际海盗,虽然我们目前没发现任何痕迹, 但是根据我们的推测, 527博士跟星际海盗联系十分密切,博士不可能真的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他一定会和某种势力勾连, 只是我们暂时没发现。” 他们来的还是太仓促了些。 “你们多少人手?”刘队担忧的捏起了下巴, 他们850可不能冲锋陷阵, 他这些小崽子们都是青瓜蛋子,肯定上一个死一个,再说了,时瑾他们来的晚,基地里今年伤残险还没安排上呢。 “放心,人手充足,整个部门都来了,还特意请了帝国武警,加起来八十三个人。”领路的刑警随口回复道:“这次叫你们来,是为了探一段路,我们一直探不进去。” “那段路十分诡异,一进去,我们的一些机械就开始失灵,也不能探路了,并且我们已经失踪了两个人,怎么都找不回来。” 说话间,一群人已经走到了刑警们所处的基地。 基地十分隐蔽,就建在一个茂盛的树林旁边,一片片绿帐篷堆积着,四周还有很多穿着迷彩色作战服的武警和穿着蓝色作战衣的刑警,他们和穿着黑色作战衣的850基地队员一打照面,彼此立刻就知道对方来自什么部门。 然后就是一阵工作安排,两位队长去开会,剩下的队员可以在临时驻扎地附近随便逛逛,只要不走太远就行,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再回来安排他们。 二队队员互相都合作了很久,一帮老油条一得到队长的命令转头就溜得没影子了,不知道钻到那里去野了,反正他们多次探索各种星球,各有各的路子,乘风敢放他们出去,就不怕他们回不来。 至于时瑾他们倒是没人乱走,三队一群刚毕业的军校生们在驻扎地附近找了一片草地,时瑾挑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好位置躺下,慢悠悠的享受这战争前最后的祥和。 草地不高,也就到人脚踝的位置,一躺下,半个身子埋在草里,太阳暖洋洋的晒下来,鼻尖前方都荡漾着一圈青草味儿。 陈山的精神体是马,以前经常爱在操场偷偷放出来跑,眼下一见到这么一大片草场,顿时眼睛都绿了,放出马来抱着树树一顿骑马狂奔,跟他儿子一起红尘作伴骑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异界繁华,一转头就跑出去老远,见不到人了。 王钊和顾青滚到了一边去,时瑾躺下的时候,身边又一左一右夹了两个。 这俩人一刻都不肯停。 封咎的巨狼窜出来的时候,沈随风的巨鹰也窜出来,这回用不着封咎去拉巨狼了,这两只精神体大概互相也都看不上眼,你挠我一爪子,我给你一翅膀,直接就在草地上打起来了。 时瑾就在这环境下,悠哉悠哉的闭上了眼。 他喜欢这种“偷来浮生半日闲”的感觉,一闭上眼,像是能直接睡过去一样。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陈山跑马回来了,痛快的翻身下马,期间二队的队员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时瑾也就不再躺了,带着两个寸步不离的醋瓶子,晃荡回了驻扎营地门口。 乘风和刘队很快就出来了,和进去的时候的轻松模样完全不同,出来之后的二队队长脸色阴沉,刘队更是怒气绕在脸上,让人根本忽略不了。 等看见了850众人,乘风和刘队又带他们直接席地而坐,简单开了个小会。 每次开会的时候都是刘队长出来主持大局,刘队长天生适合这些工作,只见他捏着几张照片,尽量压着脾气说:“这趟活儿来的不好,你们看看这些。” 时瑾就坐在刘队的下一位,他第一个接过了照片,照片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一片黑色的植物,他看了几眼,就递给下一个。 照片并不多,还有几张是拍的一些人脸,只是时瑾认不出来,他不认识这些人,三队的人几乎都不认识,二队的人拿到了照片,才传出来点淡淡的喧哗声。 “这不是白狮星际海盗团的人吗?”二队里有人问:“这植物是什么?” “是一种新型毒P的原料。”刘队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这一次又是出师不利:“他们警方也是刚得到的消息,这群白狮星际海盗的人一直在这个星球上种植这种植物,然后在运输回帝国联星,加工出去卖。” “大部分星际海盗手里都有很多大型星舰,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在任何港口登陆,帝国联星虽然一直在查这些,但是毒P的利润太高,根本查不住。”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队长讥讽的扯了扯嘴角:“我说最近白狮星际海盗团的人怎么越来越富,我还以为他们在那个异星球上面挖到什么珍奇矿产了呢,谁他妈能想到,他们是直接跑来抢毒F的活儿了。” 毒P这种东西一直都是屡见不鲜的,自从开发出了精神力之后,有很多人对精神力就抱有一种狂热的念头,很多人一直想要将精神力开发到极致,而在自身的训练对精神力毫无用处、或者自身精神力等级过低的情况下,有些人就专门发明了针对精神力的一些药剂。 例如之前刘队买的那些药剂,那些刺激性的狂躁药剂还算好的,只是短时间内提高精神力的等级,但是有些精神力药剂,完全是为了让人类从这种药剂之中获得快感,让人们舍不得这种药剂。 久而久之,这种药剂就会伤害人们的精神力,所以帝国一直禁止,但是根本禁不住,每年都有大批量的毒F被枪决,但依旧阻挡不了人们奔向毒F之路的步伐。 还真别说,当毒贩比当遗迹猎人、星际海盗要轻松多了,前者只是跟帝国联星里面的人斗智斗勇,后者可是要跟各种感染物拼命的。 “他们也在这个星球。”时瑾垂着眸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才说:“他们跟527博士勾搭到一起去了。”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刘队捏着鼻梁,愁苦的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不好办呢,咱们恐怕也要搅和进去了,现在人到了这个地方,就没办法躲着不上了。” 刘队的性子有点优柔寡断,一方面嫌他们这群孩子历练的不够,一方面又舍不得真的把他们往火坑里推,一碰到什么难事儿就开始犯愁,硬生生愁掉了一把头发。 “放轻松。”时瑾低声安抚刘队:“咱们要是办好了,绩效会涨的。” 刘队一抬头,就看见时瑾满眼都泛着光,说话的语气虽然压得很低,但是就连拳头都攥紧了。 这小年轻人,倒是敢闯敢想。 刘队从他手里接过照片,又扫了一眼二队队长。 乘风这个时候接过了刘队的话茬,继续说道:“总之大家心里有个数,关键时刻还是以保护自己为准,我们只是来探路的,主任务并不是逮捕博士。” 队伍里的人员通通点头之后,乘风才和刘队一起站起身来。 所有人在短暂的休憩后,由乘风为行动主指挥,刘队为副指挥,带队进了之前刑警所说的那一段路,路不算长,远远地通向了一片森林。 森林的树是一片漆黑的树,树木很高,足足有十几米高,枝繁叶茂,只是枝桠和叶子也都是纯黑色的,太阳光一照,那树叶仿佛都泛着黑光,阳光根本照不到树叶下面,明明是大白天,但是这一片树林还是一片黑压压的纯黑色。 一阵风吹来,时瑾闻到了一股腐朽的味道,从那森林里面传出来,这森林给人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时瑾的错觉,在他们刚走到这个森林之前,封咎的身体就开始越来越紧绷。 封咎就像是一根绷得越来越紧的弦,就连眉眼中也浮现出了几分肃杀的气息,看的时瑾有些惊讶。 封咎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这种表情了。 他慢腾腾的伸出一只手指头,戳了戳封咎的袖子,用眼神询问封咎怎么了,但是封咎在和他对视几秒钟后,缓慢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方便说。 乘风队长倒是直接下了命令,他们一行人直接进了树林。 这次探路是为了找出一个方向来,所以武警那边并不进去,而是由他们850带队,用那位刑警的话说,527博士所在的地方就在这片森林的后面,但是他们一直没办法通过这片森林。 乘风队长走南闯北,见过那么多异星球,自然不会被几颗树给难倒,他拿出了一种喷洒的试剂,一路喷到树上,形成鲜艳的红色,然后走在前面,负责给所有人带路。 刚进树林十几米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走了一百米,他们附近的所有光源就都没有了,这种树的树叶将所有阳光都密密麻麻的遮盖在下面,他们拿出了各种发亮的东西来试,但是森林里面的树叶却好像能吸收光芒一样,让四周还是一片黑。 虽然还不至于黑到看不清路的程度,但是确实是影响了他们的判断。 乘风走在最前头,捏着光刃,经过一棵树还要划一下,试图看看这些树有什么玄机,但是他划来划去,这些树还是那样。 队伍逐渐向前走过去,每个人都沉默且警惕,时瑾发现封咎的状态越来越不对——他很紧张,紧张到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声。 封咎以往是最安静的那个,永远都是藏在昏暗里,脚步声轻的像是猫儿一样,几乎都听不见,而现在,在一片昏暗里,时瑾能够清晰地听到封咎的脚步声。 沉重,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一样。 时瑾想了片刻,回过头,一只手轻轻地勾上了封咎的手掌。 封咎的手本来是摁在光刃上的,被时瑾一握,顿时整个人都是一僵。 在一片昏暗里,封咎只能看清楚时瑾的小半张脸,他隐约看到时瑾做了一个“别害怕”的口型给他。 掌心一片温凉柔软,抓着他的人力道很轻,像是怕吓到他一样,心底里涌上来的可怕回忆逐渐被压下去,理智重新占领脑海,封咎跟着时瑾向前走了两步,最后突然出声:“乘队。” 走在前面的乘风动作一顿,下意识举起手来,全队停止前进。 “怎么了?”乘风回头看他:“有什么发现吗?” “有。”封咎说完之后顿了顿。 时瑾觉得封咎握紧了他的手,像是要从他这里汲取力量一样,过了几秒才继续说道:“我认识这里的路,让我来带吧。” 第55章 我陪着你 封咎的提议来得有些突兀, 队伍里的一些队员都诧异的扫视了封咎两眼。 倒是乘风队长眼眸里闪过几丝了然,然后退后半步,示意封咎走到队伍前面来。 封咎走过去的时候, 时瑾用力攥了一下他的手指才松开他。 接下来的路程由封咎带路,他居然真的认识路, 不需要借助光芒,甚至都不需要多辨别几次,就能找出前进的路。 之前没人带路的时候还没察觉出不同, 但是现在一有人带路, 他们的速度就变得飞快, 期间队伍里的各种探路设备、甚至光刃也都失灵了,只有原始的冷兵器可以用。 这个地方跟鲛人星球的海底下那一片有点相似, 但是比海底下好多了, 最起码还能平稳呼吸, 目光也不受限,因为之前刑警提前提醒过的原因, 所有人手里都准备了冷兵器。 医疗兵拿的是一把灵巧锐利的匕首, 其余的单兵都拿的大型兵器, 像是封咎,手里就提了一个多功能兵工铲,看起来很轻巧, 但重量足有三十多斤, 真让他全力挥起来能直接砸爆人的脑袋。 刘队在探路设备失灵之后,就提醒所有人提前召唤出精神体来, 在某些情况下, 精神体比本人要敏锐的多, 它们能飞能跳能闻, 在这种森林里更具备优势,有个精神体跟着,免得在打起来的时候反应不过来。 时瑾召唤出小鹿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封咎的巨狼跳起来,在前面领路。 那头狼不撒娇卖萌扭屁股的时候像是换了一头狼一样,在黑暗的树林里悄无声息地游走,一身蓬松的白毛在昏暗里泛着一层银光,它锐利的爪子落到黑色的土块上,突然停下脚步,飞快的低头扒拉了两下。 封咎跟在它后面,随手用工兵铲铲了几下地面,也没有铲多深,就带出来一片猩红湿润的土,期间还混着一股腥臭味儿,直接顶上人的鼻梁,时瑾闻这个味道闻的有点熟悉了,他吸了两下鼻子,凑到了前面去看。 因为所有探照设备也都失灵了,所以只能用肉眼看,再加上地面上还有土块覆盖,所以时瑾第一眼没看明白是什么东西,等刘队用武器把地上的东西扒拉了个方向之后,时瑾才看清楚。 居然是一个七八岁的改造人,缩着身子,不知道死了多久。 这位改造人是向着兔子改造的,他的脑袋上顶着两个兔耳朵,屁股后面还有一个兔尾巴,因为被埋在土里,所以封咎几铲子下去的时候把他的尸身铲破了,他的血流出来,浸润了一片土地。 封咎又铲了一下其余的地方,也铲出来不少东西,他捏着工兵铲,半响没有说话。 四周的人也都有些沉默,时瑾的目光几次扫过地上的尸首,想算算究竟有多少人,但是才看了几眼,就有些不适的转过了头。 他小时候还在孤儿院生活的时候,常有老师吓唬他们,说会有一些人贩子把不听话、晚上不睡觉的小孩子拐走,做成改造人然后拿出去卖高价。 那时候,时瑾还想过改造人会是什么样子。 “这应该是527博士做失败了的改造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就掩埋了。”封咎将掀开的土层又压回去,随手做了一个记号,他做这些的时候都没抬头,时瑾只能看到他短短的发茬,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如果这次逮捕博士顺利的话,我想把他们火化带走。”封咎当时一边铲着土,一边说道,他声音不算重,甚至还有点轻飘飘的,像是自言自语,抓不到边际,但和他的声音相反的是他铲土的力道,一下又一下,将土块都带的飞起来,像是要把这个星球铲出一个洞来似得。 时瑾敏锐的察觉到封咎此时的状态不太对。 就像是沉浸在某种回忆里,把这些死去的人的状态带入到了自己身上,这种焦躁的情绪甚至间接影响到了巨狼,时瑾看到巨狼都开始烦躁的用爪子挠树。 当时封咎被所有队友围在最中间,前面还有队长在说什么,时瑾没有凑过去,而是一步一步退后,退到巨狼身边,伸出一只手,轻柔的捏着巨狼的耳朵。 他的小鹿从他的肩膀上跳下来,蹦跶到了巨狼的脑袋上蹲着,用泛着荧光的小蹄子敲着巨狼的脑袋,时瑾的手从巨狼的耳朵撸到巨狼的下巴,指尖带着安抚性的力道,轻轻地挠着巨狼的柔顺皮毛。 巨狼歪过头,用半湿的鼻尖拱了拱时瑾的手。 正在挖坑的封咎动作一顿。 他的眼前都是一些记忆的琐碎片段,他七岁的时候和同伴一起相约逃离,同伴的精神体是一只金钱豹,豹子很小的时候,会黏在他的腿边“嗷嗷嗷”的撒娇,同伴胆子很大,拉着他的胳膊带着他一起趁着夜色往外跑。 他们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是复制体了,也知道他们马上就会被一些坏人挑走,所以那天晚上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他跟着同伴一起跑,跑到了一片黑色的树林里面,同伴领着路,告诉他已经踩过点了,跟他说他们跑出去之后要做什么,要吃棉花糖,要买新衣服,还可以看动画片。 但他们才跑了没多久就被发现了,一群人出来抓他们,那些人是大人,比两个七岁的孩子跑的快多了,同伴推开他,让他先跑,封咎不肯,抓着他的胳膊一起跑。 但他们两个的争执时间也就那么两秒,他们根本都跑不掉,被那些坏人拎着胳膊扯回去,两位药剂师就给他们判了死刑。 “两个逃跑的复制体啊。”说话的那个药剂师脸上还带着笑:“正好,把人给我们吧,我们现在正缺人呢。” 然后,封咎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改造成了改造人。 这个过程并不慢,封咎从最开始的挣扎,尖叫,反抗,到最后连叫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同伴因为排异而死去,变成一具尸体。 再然后,那两位药剂师中场休息,正好那个时候他的养父过来收养小孩,一眼就看中了笼子里的封咎。 封咎常想,大概是他的养父心存最后一丝善念,知道如果放任不管,封咎一定会死。 所以养父放弃了复制自己儿子的机会,买走了封咎。 封咎之前甚至都没意识到这个星球就是自己被买走的星球,因为他们从没跑出过研究所,直到他看到这一片熟悉的黑树林,他才将所有的事情给串联起来。 在多年以前,他就在这里,失去过一个同伴,后来又在这里被养父买走,他走的时候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记忆里只有这一片黑树林。 过去的记忆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消散,反而会一步一步加深,再一次回想起来的时候,封咎的手还在发抖,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过去的那一幕幕,正在他肌肉发紧、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一阵轻柔的力量从耳尖上传来,又缓缓地从耳尖上挪到了他的下巴上。 封咎发木的眼眸动了动,抬起头来,目光从人群的头顶和肩膀之中穿过,落到了最后面的时瑾身上。 时瑾正在抱着那头狼,他的手指拂过狼头,小鹿的脸颊蹭过狼耳,封咎看过来的时候,时瑾正抬起头来,冲他勾了勾唇。 “别怕。”封咎看见时瑾在和他做口型,他听不见声音,但是却能感觉到时瑾手上传来的热度,温和又坚定:“我陪着你。” 第56章 保护 尸坑被重新填上, 队伍又开始了沉默的前进。 时瑾无声无息的跟着巨狼走到了前头,距离封咎也就两三米,封咎没回头, 但时瑾知道,封咎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陪封咎走完这一段路。 封咎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直到走到了某个地方, 封咎的脚步顿住了。 “到防线了。”他声音很轻的提醒了一句,时瑾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连着向后退了五步, 站在了单兵堆儿里。 封咎这意思是, 他们现在已经踏进了研究所的防线, 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或者被攻击。 二队这一队也是只有一个医疗兵, 还是个A级的, 战斗力不足, 但跑得很快, 几次调整队形的时候都拉着不太熟悉团队作战的时瑾,避免时瑾踏出保护圈。 带路的还是封咎, 他们很快就遇上了第一波危机。 最开始意识到危机的并不是单兵,居然是时瑾旁边的医疗兵, 这位医疗兵的精神体是一只小鸟, 蹦跶起来很活泼,但也很听话, 从刚才到现在为止一直没出声,直到某一刻,那只小鸟突然开始用翅膀猛抽医疗兵的脸。 这鸟抽的角度还很刁钻,从下往上抽, 轻轻的发出了“啪”一声响。 那位医疗兵被抽的小声“卧槽”了一声,然后猛地抬头向上看去。 时瑾就在他旁边,他下意识跟着这个医疗兵一起往上看。 这四周都太暗了,树木又太高,所以看东西都很模糊,幸好这些树叶不往下面长,他们行走间不会被磕绊,也不会被树叶挡住视线,只是抬头往上看的时候,上方是一片茂盛的黑色树叶,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遮天蔽日,只有一丝丝光线可以漏下来。 就在这一丝丝光线里,时瑾隐约间见到了什么东西爬过去。 危机感迅速窜上心头,时瑾捏紧了手里的匕首,他还没来得及提醒“在头上”,其余的单兵已经开始动手了。 第一个动手的是陈山,他拿到的兵器是一把大刀,舞起来虎虎生威,他跳起来,砍向了一处昏暗。 时瑾当时并没有发现那里有什么东西,但是陈山一刀下去,那一处却迸出了一声震荡似得尖叫,还有墨绿色的血液迸溅出来,落到地上,时瑾听见了腐蚀的兹兹声。 这时候,刘队长眼疾手快的丢出来了两颗□□。 他们虽然没有戴头盔,但是都带了护目镜,腰上还都缀了防毒面具,是为了避免被偷袭到眼睛,所以□□落下来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没眨眼。 时瑾也看清楚了陈山砍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居然是一个半米多宽、四米多长的蜈蚣,这蜈蚣绕在树上,高高人立着上半身,被陈山砍了一刀,小半米长的步足掉下来半个,砸在地上,乌黑发亮。 看上去只要沾一下就能剐掉皮肉。 更可怕的是,这蜈蚣抬起上半身的时候,时瑾在这蜈蚣的腰腹上看见了一张人脸。 是属于一个七八岁幼童的人脸,白白嫩嫩的,甚至那双眼睛还能动,只是没什么神采,在看人的时候只有本能的杀戮。 时瑾后背冒出了一层虚汗,他捏紧了手里的匕首,听见身后的医疗兵又“卧槽”了一声,低声说道:“这他娘的,好像是改造人失败之后的物种。” 改造人的失败分为三种,一种是改造失败,打进去的基因没有干过人类的基因,手术白做了,人还是原先的人,一种是直接死了,基因融合不全,变成一具尸体,另一种是失去了人类的理智,变成了类似于感染者的存在,猎食的本能占据了人类的理智上风,会转而攻击人类。 不过这种案例很少,时瑾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见还是第一次见。 除了这个蜈蚣以外,这个林子里又无声无息的多了很多东西,树叶刷拉拉的响,不知道多少东西正在向着这个方向飞奔而来——到了近处之后才停下。 它们不知道在这里看了这群人类多久,总之,这群人类直到现在才发现它们的存在。 缠绕在树枝上的半人半蛇,没有下半身、但是上半身有三只手的人类,甚至是顶着一个狗脑袋的小婴儿,以及各种猎奇到挑战人类底线,一看就让人生理反胃的物种。 只要一想到这些东西曾经都是人,时瑾就觉得手指发麻。 他好像隐约间明白封咎为什么这样排斥这里了。 封咎以前,也差一点变成这样的东西吗? □□的光芒只能持续几秒钟,这里面的物种有的畏光,有的压根就没眼睛,不怕这个,总之,在短暂的□□的光芒之后,这群东西开始蠢蠢欲动的往上扑。 接下来就是一场生死逃亡。 因为攻击过来的失败改造人实在是太多,所以队伍放弃了在原地绞杀抵抗,而是让所有人赶紧逃命,逃命的时候,时瑾骑上了陈山的精神体,也就是那匹红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山当时跳起来给了那只蜈蚣一刀的原因,那只蜈蚣彻底记恨上了陈山,不管陈山跑到哪里去,那只蜈蚣都跟在后面,无数只脚在树木上踩过,发出让人牙酸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时瑾又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他很怕这种长脚的虫子,总觉得这种虫子会钻进自己的耳朵里。 怪不得那群进来的武警根本就出不去,这么一群东西,谁见了都要伤筋动骨,这也就是他们准备充足,不然说不准他们现在也都死在地上了。 封咎冲在最前面找路,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能分辨出是往哪儿走,到后来谁都顾不上谁了,精神体能骑的都骑着跑路,骑不上的就去全靠自己跑,二队的队员多是水下的精神体,格外吃亏,时瑾就把那个二队的医疗兵拉过来,放到马上,让陈山下去自己跑。 比起来这个A级的医疗兵,陈山的生存能力显然更高。 陈山下去跑的时候,树树还被陈山交给了时瑾抱——树树可一点不害怕这些东西,甚至还兴致勃勃的想跳下去跟这群失败的改造人来一场大战,被时瑾牢牢地摁住了。 树树这么点儿小个儿,真要是放下去了一口就会被吃掉,到时候陈山痛失爱子,说不定都不认他这个爹了。 幸好,封咎在最前面带的路很对,他一步都没有踏错过,再加上乘风和刘队经验丰富,一群人走到最后竟然都只是轻伤。 等走到一个缓坡附近的时候,封咎停下了脚步,他一停下来,那群改造失败者居然也就停下来了,封咎站在缓坡上足足站了三秒,才回过头来看向那群改造失败者,半响,才声线沉重的说道:“他们过不来,他们接受了基因改造,在这个坡之后,埋了针对它们的音波调试器。” 改造人有很多缺点,比如会和改造基因融合的太好,从而丧失一些人类的习惯,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人被改造成了一个兔子改造人,他一天可以多次发情,而且还会假孕,如果经过药物调理,他甚至可以常年处于发情状态,并且可以同时拥有两个生殖腔,同时怀上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孩子。 因为兔子改造人的攻击性不高,并且兔子改造人具有独特的“赏玩性”,所以时常会有人高价购买兔子改造人。 但改造人是由人类改造而来的,在改造他们的过程中会针对他们的电波,所以他们都会惧怕一种独特的音波。 这是封咎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所有不合格的孩子都会被做成改造人,有的人活下来了,可以被卖掉,有的人活不下来,就会被埋藏起来,或者,直接丢到树林里面。 想要被埋藏起来的话,还得碰见一个有良心的药剂师,如果药剂师犯懒,会直接把尸体丢出去,就当给这些失败的改造人加餐了。 这些树木也不是普通的树木,它们可以最大程度的屏蔽信号,并且可以扰乱磁场,吸收光线,现在外面的时间应该是正午十二点,但是在这个森林里,一直都是永恒的黑夜。 这些改造人,就这样停在了坡下面,有的人还有眼睛,可以直勾勾的看着封咎,有的已经没有了,只能在原地焦躁的盘旋。 它们想吃,它们很饿。 “算了,走吧。”刘队走上前,拍了拍封咎的肩膀,语气故作轻松:“等我们抓了博士,再向总部申请,这一批改造人都会被处理掉的。” 封咎抿唇点头,转身带着人继续走。 时瑾跟在封咎身后,他才刚抬脚,就觉得胳膊被人扯了一下,他一回头,就看见沈随风蹙着眉看着他,问他:“封咎和这里是什么关系?他对这里太熟悉了。” 时瑾扫了他一眼。 从沈随风的反应上看,大概也是不知道封咎以前是什么人。 毕竟这件事情只是给850队长级别的人才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也正常,只是时瑾不想把这些话往外说,他摇了摇头,低声说:“任务完成后,你可以去问问封咎,或者等850的消息。” 沈随风不满的抿起了唇线。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那些丑陋的东西,最后又将目光落到了封咎的身上,悄无声息地在封咎的身上扣下了四个大字:危险人物。 封咎对这里这样熟悉,一定出身于这里,这样的人,居然也敢来追求时瑾。 沈随风踢了一脚地面,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无论如何,他一定会保护时瑾不受到任何伤害的。 第57章 营救 上了土坡, 他们就走出了黑色森林里,出了森林,外面天光大亮,前进的路线就变得比较明显了。 森林的另一头是一片大天坑, 上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植被, 他们站在土坡上往下看的时候, 时瑾觉得这天坑像是一个镶嵌在地面上的绿色宝石。 “就到这吧。”刘队踩着脚下的土坑边缘, 估摸了一下下方的地势,继而回头跟乘队商量:“通知他们吧,接下来的路应该就直通研究所了, 我们不能再往下走了。” 因为所有仪器设备都失灵了的缘故, 最终承队带着三个单兵队员原路返回,去通知刑警和武警。 刘队带着剩下的一群崽子们在原地休息,这一来一回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需要五到六个小时左右, 这五六个小时里,刘队把人分成两组,一组去四周探查有没有人, 一组在原地准备伙食。 最终, 沈随风、王钊、顾青、陈山、刘队五个人出去探查, 封咎和时瑾留下来准备伙食。 时瑾心里暗想,可能是刘队发觉到封咎的状态不对劲,所以让他跟封咎留下。 别看刘队平时粗枝大叶的,但关键时刻粗中有细, 他手底下的每一个队员都被他保护的很好。 等刘队他们走了, 时瑾跟封咎就开始做饭。 说是做饭都抬举他们了, 其实就是在四周寻找一些没毒的果子, 然后把压缩肉干和压缩饼干掏出来, 最后再摆上一排营养液,这些活儿轻松的过分。 刘队显然是不想让封咎再出去跑,才把这些活儿分给他们的。 准备这些食材的时候,多是时瑾动手,封咎就在一旁守着,他偶尔会出去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果子。 “我小时候,常吃这些。” 封咎把果子用湿毛巾擦干净,归拢好,放到盘子里,挨个儿给时瑾点过去,告诉时瑾:“这个是酸的,这个是甜的,这个是苦的。” “那时候我们被看管的很严,但是这个研究所就是建立在这里的,我们总能在一些奇奇怪怪的犄角旮旯里面找到各种东西来吃,有时候吃中毒了,也不敢去告诉研究员,都是想办法自己催吐。” “后来,我跟我的朋友去挖东西吃的时候,听见了他们谈生意的话。” “他们也没有很隐蔽,就是随便找了个树林说话,大概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们是小孩子,一只手指头就能碾死,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 “我听见他们说,还要一批孩子,又说,我们已经成熟了,可以拿出去卖了,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我马上就要被清除记忆了。” “他们把每一个孩子卖出去的时候,都会清除他们脑海之中的记忆,有的人也会给他们植入芯片,这些技术其实并不算是成熟,经常有一些孩子在被清除记忆之后还会记起来一点什么,但是有时候记得不算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知道那么一点。” “所以他们需要芯片来控制我们。” 封咎说到这的时候,手指里拿着一颗红色的果子,果子的颜色很艳丽,看起来很好吃,但封咎捏着它看了许久,随手把它扔了:“那颗果子有毒。” 话题到这里就中止了,封咎不再说了,不知道是接下来的话不想让时瑾知道,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跟时瑾说。 时瑾只是默默地听了一会儿,然后递给他一个水瓶。 “我们马上就要毁了这里了。”时瑾说这些的时候,他们正蹲在那大天坑之上,时瑾一垂眸,就能看见下面蔓延的绿色。 这些绿色不知道遮盖了多少罪恶和丑陋,帝国的光辉面具之下,也藏着老鼠和蛆虫,只是这些暗处的东西需要一点点来,一点点扫,才能彻底清除干净。 他不怕这些东西,他只是怕太慢了。 这样慢,这样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封咎的仇恨一点一点还回去呢? 时瑾捏着手里头的石块,久久没说话。 等沈随风他们在四周巡逻一圈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副场景,时瑾和封咎俩人坐在天坑边缘,远远地眺望那一片绿海,有风将时瑾漂亮的金发吹得随风飘扬,时瑾一抬手,随意将发丝捋到了耳后。 头发太长了些。 时瑾随口回头跟封咎说:“下次可以去剪剪,剪成你那么短。” 封咎回过头来,不知道和时瑾说了什么,时瑾挑眉一笑,那双红色的瞳孔里像是有什么情绪在浅浅的荡漾。 沈随风的心里掠过一丝不舒服的感觉,他快步走过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们回来了,四周没有危险。” 时瑾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来,他起身,走到食物前,一群人开始凑在一起吃东西。 陈山平时最不爱吃营养液,但是在外面,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灌了一瓶,然后把肉分给了树树一大块,树树吃的满嘴流油,又抓着陈山的头发扯,示意自己还要吃。 陈山从牙缝里抠出来一块给它,脸上流淌着贫穷父亲的艰辛眼泪,时瑾看他可怜,把自己的压缩肉也分给了树树一块。 他们吃东西的时候,刘队在上面分析这附近的危险。 “我们没有在附近看到任何关于白狮星际海盗团的影子,就连人活动的痕迹都很少,据推测应该都是半个月之前的了,难道这半个月之内就没有人来到这里吗?” 刘队说话的时候多是自言自语,时瑾搭茬补了一句:“也许是人都在下面?” “就算是人都在下面,也总该有人上来才对。”刘队长捏着手里的营养液管子,蹙着眉说:“应该是这里还有别的路。” 毕竟527博士在这个星期已经待了这么久了,他们肯定会把这个星球摸得很透彻,刘队长问封咎“知不知道别的路”,封咎摇了摇头,态度平静的回:“我以前在这里的时候,这里没有天坑。”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这片树林之后就是研究院,所以封咎才能跑到树林这里,如果在当时,研究院就直接建立在天坑以内的话,封咎没那个本事从天坑里爬出来。 一群人吃完东西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散漫的等待,期间封咎跟刘队说了一会儿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时瑾也不知道。 时瑾当时跟陈山坐在一起,他闲坐着无聊,从兜里掏出来那两颗小珍珠捏着玩儿。 这两颗小珍珠就是当时他救了那个孩子,从孩子的父亲手里面换过来的报酬,虽然不值钱,但光泽还不错,圆圆的,捏起来怪可爱的,他像是盘核桃一样在手指尖里盘了两圈,突然突发奇想,决定把这两个小珍珠装进一对戒指里。 应该会比较好看吧? 时瑾的念头才刚想到这里,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影,沈随风坐在了时瑾的旁边,手里拿着一罐营养液,一边吞下去,一边随口说道:“我看到刘队带着封咎顺着天坑那边下去了。” 时瑾耳尖一动,“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当然知道封咎跟刘队走了,他也能猜到封咎有些话要跟刘队说,但是封咎没有告诉他的意思,所以他也就没有追问。 他虽然很想当那个和封咎之间全无秘密的人,但是他不想去戳封咎的伤疤。 “他有事情瞒着你。”沈随风见时瑾没反应,干脆说的更清楚:“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这里,他却连这些事情都不和你说,你不怕他欺骗你吗?” 时瑾不耐烦的蹙起了眉头,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沈随风这么能叨叨?但他还没来得及怼沈随风,就看到刘队从下面跑上来,神色十分紧张的和他们喊:“全体人员,快,准备下去营救封咎。” 第58章 失踪 就在刚才, 封咎把刘队带到了一处洞口旁边。 这个洞口在天坑的一百米距离左右,掩藏在树木之间,大概半米宽半米高,是个圆形的洞, 里面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封咎觉得这里面有可能有通向研究所的路。 “研究所里一直有一种猴子一样的动物出入。”封咎当时站在洞口旁边, 用手指捻着洞口新鲜的挖痕, 给刘队讲:“这种猴子不仅能攀岩,还很擅长打洞,它们喜欢模仿人类, 经常会出现在研究所的内部, 那些研究员们怎么都找不到猴子是怎么进来的。” “后来,他们在研究所内部的地面上发现了坑洞,才知道这些猴子会打洞。” “他们曾经试图捕杀那些猴子, 但是因为这些猴子太聪明、数量太多而作罢,毕竟那些猴子并不会攻击人,它们做的最让人讨厌的事, 就是去偷点人类的东西吃。” “久而久之, 他们就开始驯化那些猴子, 让那些猴子去做一些简单的事情,然后给它们食物吃。” “我走的时候,研究所里还有猴子,它们打得洞就是这个样子的。”封咎说到最后, 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个洞穴的宽度。 宽度足够让一个成年人钻进去, 封咎这个体型的会稍微有些麻烦, 但是如果让时瑾这个体型的来就十分顺利了。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通过这里过去?”刘队盯着那个洞口, 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意动。 这一个大天坑里不知道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呢,而且距离也不低,再加上研究所外部肯定有很多防范,这一路会很艰辛。 如果能从洞口里爬过去,肯定会避免很多危险,但是地洞里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万一跟那些猴子狭路相逢,也说不定是谁胜。 总之,风险对半,但是这条路明显是个捷径。 见刘队长意动,封咎就准备去探探路。 “我进去看看,十分钟后回来。”封咎当时是这么跟刘队长说的,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刘队长还让他腰间栓了一条绳,这绳子也就二百米的距离,封咎爬到了头就会回来。 刘队长就放心的让他去了。 结果这一去,封咎就回不来了! 当时封咎下去的时间超过了十分钟,刘队长掂量着绳子快没了,就抬手拽了一把,结果一拽,那头轻飘飘的,刘队心里一紧,匆匆一扯,才发现绳子在一百米的地方断了。 封咎丢了! 这一下把刘队惊的够呛,匆匆回来叫人马一起下去救援。 等时瑾他们赶到洞口的时候,队伍里还为谁先下去而争执了一番,沈随风的意思是等到武警和刑警到位了,他们再下去救封咎,或者就在这里等封咎回来,时瑾却要求马上下去。 还没等刘队发话,他们俩已经先吵上一轮了。 因为这张脸和医疗兵身份的缘故,时瑾总会给别人一种他“脾气很好”的错觉,但实际上他真炸起来就连陈山都不敢上去劝,沈随风根本压不住他,被他几句话顶的脸色都跟着发青。 眼看着这俩人嗓门一个比一个高,刘队烦躁的一人给了一脚:“急什么!我还没死呢,轮得着你们俩在这发话吗?” 时瑾被踹的退开了半步,站到一边去生闷气了。 他倒不是气沈随风,他知道沈随风的顾虑也没问题,他生气的点都在自己身上,一方面气封咎不和他打招呼就直接下去,一方面气自己是个医疗兵。 他要是个能冲锋陷阵的单兵,压根就不用在这磨蹭,自己就下去了。 最终,刘队做出了个选择。 他留下了队伍里的王钊和顾青接应二队队长乘风,然后带着时瑾陈山沈随风下了洞口。 下洞口的时候,刘队长照例打头,时瑾在第二位,陈山第三位,沈随风第四位。 时瑾乍一下到这个洞穴里的时候还不太适应,四周都太黑了,也太狭窄了,施展不开手脚,攀爬只能用肘部和膝盖的力量,腰部悬空,整个人绷着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跪着走都算好的,怕就怕要爬着走,以这种姿势快攀爬,很快就会疲累。 和疲累比起来,更让人难受的是地下的这种窒息感。 越往下走越黑,空气越稀薄,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土腥味儿,偶尔还会有爬虫在洞壁上经过,洞道有的时候会很窄,需要收紧手臂钻过去,时瑾这样骨架小的人都觉得难受,更何况另外三个肩膀宽阔、手长脚长的单兵。 这个隧道越是爬,越给人一种狭窄阴暗的感觉,好像他们会走到一条很窄很窄的死路里,然后被卡的没办法原路返回,硬生生被堵死在这里。 时瑾攀爬的时候都忍不住回头看,生怕后面的路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大石头堵死,又觉得自己想的实在太多,他们爬了这么久,这里头活着的东西只有虫子。 但是既然只有虫子的话,封咎又是怎么失踪的呢?腰间的绳子又是怎么断掉的呢? 时瑾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腰上的绳子。 他们每个人腰间都捆绑着一个绳子,四个人的绳子是互相连接的,中间也就差了两米长度左右。 因为这个洞不算大,所以所有人都是匍匐进去的,唯一一个很适应这里的居然是树树。 树树本来体型就不大,它在这个洞里完全可以直立行走,最开始他是趴在陈山的肩膀上的,开始钻洞之后,树树就跳下来,直接踩在地上走。 它从最后面跑到最前面,还从陈山背包里拿出来了一个荧光棒——荧光棒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照亮了最前面的路。 刘队长闷闷的声音从最前方传来,在洞穴里荡开:“陈山啊,你这儿子整的不错啊。” 陈山就在时瑾的后面爬,时瑾都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闻言也没回话,半响才挤出一句:“小孩儿爱玩。” 他声音还有点抖。 陈山其实有个毛病,他怕这种封闭空间,一群人爬着爬着,给人一种看不到头的感觉,但是现在是在进行任务,所以陈山就强咬着牙没说,只是爬动的时候一直死死的盯着时瑾的鞋底看。 而在这个时候,前面传来了树树的叫声。 树树的叫声挺特殊的,他会“叭叭叭叭叭”的喊,因为陈山一直叫他喊“爸爸”,所以“叭叭”是他唯一能发出来的声音。 陈山有点着急,他不知道树树发现了什么,而这时候,前面传来了刘队的动静:“嘿,发现了个岔路口。” 然后刘队向前攀爬,爬着爬着竟然盘腿坐起来了:“这个洞口有新鲜的攀爬过的痕迹,我推测,封咎有可能进了这里。” 时瑾这才顾得上低头看地上的痕迹,他这一路急火攻心,只顾着一个劲儿的闷头往前爬,还真是第一次注意到地上的痕迹。 地上的痕迹算不上清晰,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的。 在这一条通道的左边,还有一个跟这个通道差不多宽的大洞,显然,这是通往另一个方向的路。 刘队在这个通道的右边坐着,时瑾正对这个通道,他学着刘队的样子坐起来,发现这个地方居然比之前攀爬经过的大部分地方宽阔很多。 通道那头黑黝黝的,不知道封咎是进去了这里,还是直直的向前继续爬了。 因为这地上还有很多其他的痕迹,都混在一起,很难分辨。 “刘队,现在怎么办?”时瑾坐好之后,才喘上一口气,就忍不住问刘队。 “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爬,爬到找到封咎为止,二是我们撤回去。”刘队的表情算不上是轻松,甚至还有几分凝重:“一的话,这个地方如果只有两条路还好,怕就怕越往后走,四处都是洞,我们会迷失方向,这个地方并不安全,我们施展不开手脚,如果被堵死在这里,那就是死路一条。” “二的话,如果我们出去了,可以采用其他的方式再进来,这里用不了光刃和能源,但我们可以回去取燃油机甲,用最古老的方式,硬生生把这里给挖开,第二条路费力一些,但是胜在安全。” 时瑾盘腿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突然间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几乎是一寸寸的,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地方。 他的身后黑黝黝的,刚才还趴在那儿喘着粗气的陈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一片空荡荡里,时瑾只觉得后背一凉,下意识右手一抓,一把抓住了刘队长的胳膊。 刘队长被吓了一跳,怒瞪了时瑾一眼,要不是伸腿不方便,他现在都想抬腿踹过去:“做什么!” “刘队,咱们下来的时候几个人?”时瑾声线紧绷的问。 “四个啊!还能几个——”刘队的话说到一半也停住了,他脸色铁青的看着时瑾身后。 那一片空荡荡的,不止陈山没了,沈随风也没了,他们两个大男人外加一个树树,面对着一个洞口,两个人都是头皮发麻。 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难道封咎就是这么消失掉的吗? 时瑾的手指遍布冷汗,他捏紧了自己袖口里的匕首,整个人都开始紧绷起来。 他不害怕感染者,也不害怕鲜血疼痛,但他害怕这种莫名其妙的消失,找不到原因,也找不到失踪的人,更不知道下一秒失踪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现在掉头回去,我们实行方案二。”刘队当机立断:“快。” 树树懵懵懂懂的又走到了前面领路,它不知道陈山怎么丢了,只是下意识地听时瑾的话。 只是刘队和时瑾闷头掉头狂爬了十几分钟后,他们依旧没有退出去,反而又找到了一个坑洞。 刘队长还在这个坑洞的四周找到了记号。 “我们。”时瑾声线发涩:“又爬回来了?” 第59章 猴子 时瑾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 跟刘队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为了避免他们俩无声无息的走散,时瑾的手一直牢牢地抓在刘队的小腿战靴上, 让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然后把树树塞到了自己胸前, 他宁可行动间费力一点, 也不想跟刘队走散。 在这种诡谲古怪的地方走散, 心理压力反而比身体的疲惫更让人崩溃。 刘队长跟时瑾俩人飞快爬了这么久,已经累的不行了,俩人又一次并排盘腿坐下,坐下的时候时瑾还抓着刘队的袖子。 他们身上都是黏黏腻腻的热汗,洞里泛着一股湿冷潮骚的土腥味儿, 闻久了让人眼前发昏。 不知道是不是洞内没有光芒的缘故, 时瑾一直觉得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也喘不上气儿, 热汗从他的发间滚落下来, 顺着他的脸颊砸下来,润湿了脖子领口处的作战服衣襟。 他们的作战服很贴身,具有保护功效,但是这玩意儿跟光刃是一个原理的, 全是什么光离子之类的东西组合在一起的,现在已经失效了, 变成了一片薄薄的连体衣,没了自动调节温度的功能, 只能又薄又闷的黏在身上, 很快就闷出了一身汗。 逼仄的空间里, 时瑾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跟着刺热起来了,像是有一股劲儿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撞的他头皮发热,再一看四周这昏暗的隧道,一股无名火儿顿时烧起来了。 “刘队。”长久的沉默里,时瑾一咬牙,指着他们俩面前这个岔路口的洞说道:“咱们进去吧。” 时瑾平时看起来是个谨慎小心甚至到有点瞻前顾后的性子,但是真碰到了什么困境,反而是最豁的出去的那个。 “行。”刘队也累坏了,他这个体型在这个洞道里可以说是一点便宜都不占,有些窄的地方他寸步难行,他们总得前进,在这里一遍又一遍的鬼打墙只会把自己活生生耗死。 进去看看,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这回进去的时候,时瑾看刘队累得不行,就主动打头爬第一个——现在他们俩谁在前面谁在后面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反正只剩下俩了,打头的和断后的都一样危险。 这一回进洞的时候,时瑾松开了抓着刘队胳膊的手,他们最开始还是弓着腰爬,现在几乎都是撑着地费力的挪了,速度也不算快,时瑾觉得自己的膝盖都爬酸了,跪在地面上的时候磕的发疼。 他先进了洞口,进去的时候十分谨慎小心,但是这里的洞看起来和之前那条洞也没什么区别,还是望不到底的一片深黑色,时瑾前脚爬进来,过了大概七八秒,后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靴子被人捏上了,时瑾才放心的继续往前爬。 前面的路还是没有尽头,时瑾身心俱疲的往前爬,胸口里燃烧着的火儿也慢慢的被消磨掉,到最后他的手掌都磨的鲜血淋漓,他几次想解开腰间的袋子来喝一口营养液,又咬着牙忍住了。 他不知道要在这里被困多久,这点仅剩的随身携带的东西有可能是他的最后口粮,吃光了的话,他和刘队长就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提到刘队长,时瑾越发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些发酸。 从刚才开始,刘队长捏着他靴子的力道就越来越大,隔着一层作战靴,时瑾觉得刘队长要把他的脚踝都给掐紫了。 而且,刘队长越爬越快了。 按正常速度来说,刘队长跟在他后面,一只手抓着他靴子,就只剩下了一只手爬,那他的速度会慢很多,手臂也会更酸,他应该会下意识地把一部分重量压到时瑾的脚踝上,但是时瑾的脚踝并没有感受到压力,正相反,他只能感受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刘队长。 在洞穴里爬行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是四肢伏地的,时瑾感觉到刘队的手臂已经落到了自己的两腿旁边。 这就意味着,刘队的脑袋已经到了他的屁股后面。 与此同时,时瑾的后腰上被搭了一只手。 时瑾莫名的觉得心里一惊,后背都跟着冒起了白毛汗,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抬起左腿狠狠地往后一踹,整个人接着向前扑的力道原地滚了一圈,然后猛地一个转身,半蹲着从袖口处抽出了匕首挡在了自己身前,又将荧光棒对着刘队所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荧光棒被他扔的太急,在隧道里磕碰上墙壁之后又滚了两圈,最终落到了身后的人的脚下。 时瑾接着那一点光芒看过去,顿时头皮都麻了一半。 蹲在他身后的人已经不是刘队了,而是一个体型比时瑾小一些的猴子,它浑身漆黑,毛儿是黑的,爪子是黑的,脸也是黑的,只有嘴里面的利齿白的发光。 它大概是个类人猿,直接可以弓着腰蹲坐在隧道里,手长脚长,一只爪子长到可以直接撑在地上,漆黑的利爪轻轻地往地上一扒拉,将那荧光棒扒拉的翻了一个面儿,它再一戳,就将荧光棒戳碎了,里面泛着荧光的淡绿色液体流出来,渗透到了地面上。 时瑾维持着蹲防的姿势,举着匕首的手臂都紧绷到微微发颤。 他完全不知道刘队是什么时候掉队的,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只知道,就在刚才,他在漆黑的洞道里攀爬的时候,这么个东西一直学着刘队的样子,抓着他的靴子,跟在他后面,不知道跟了多久,它不耐烦了,突然加快速度爬上来。 如果当时时瑾没有反应过来,而是被它接近了呢? 之前的封咎、陈山、沈随风、刘队也是这样失踪的吗?这猴子到底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呢,这一条路上根本就看不见任何生物和路。 时瑾的目光从它的牙上扫过,右腿悄无声息地向后挪了一下。 他想在不惊动这家伙的前提下跟它拉开距离,但是时瑾一动,它的目光也跟着看过来了。 时瑾的手指头汗津津的,他没多大把握在这里跟这只猴子打,那荧光剂的外壳是特殊定制的,时瑾要戳坏它都需要用点力气,但这只猴子一戳就坏了。 它那爪子要是挠到时瑾身上,肯定一抓一个血坑。 时瑾怀疑,之前封咎的绳子断掉就是被它那爪子给划的。 但是时瑾也没处可跑,他不可能背对着这个猴子跑,所以他只能拿着匕首硬撑,希望对方被他吓退。 一般的动物都不太敢跟人类正面爆发冲突,特别是人越凶,越显得厉害的时候,动物反而会发憷,这只猴子也是如此,它在和时瑾僵持了大概半分钟吧,它开始渐渐向后退了。 它的后退带着试探的意味,时瑾半点不敢放松,等着它退后到足够远、足够暗的地方,时瑾就看不见它了,但时瑾总觉得它还是在黑暗里的。 这东西有智商,它大概觉得时瑾很难搞,所以想等时瑾体力下降了再来抓时瑾——反正时瑾就在这儿,又跑不出去。 所以时瑾依旧维持着蹲防的姿势,一边往后挪,一边将匕首挡在身前,顺带把树树弄起来,让树树趴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后面。 这样他就能前后都看到、不怕被这些神出鬼没的猴子偷袭了。 因为维持着蹲姿,时瑾的手臂难免一直撑在墙上,土墙的土潮热湿润,手掌一摁下去都能摁出来个手掌印来,时瑾本来没有注意这里,但是他多摁了两下,突然间意识到不对劲。 太软了。 就算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气温潮湿,一个土层也不至于软成这样,他膝盖下面的地依旧坚硬的硌着他的手臂,为什么墙上的土这么软? 时瑾下意识地加大力道,狠狠地抠抓了一把土层。 他这一把居然直接抓下来一大把土,并且他身旁的墙壁也因此向后倒去,时瑾震惊的瞪大了眼,眼睁睁的看着一小片土墙就这么倒下去,露出来一个大洞来。 在那一刻,时瑾的脑袋都跟着木了两秒。 所以,这个隧道里不是没有洞,只是他们没发现,这些洞口都被那些猴子们用土给挡上了,他们一直以为这一条路只有一个洞,但实际上,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被土遮盖上的洞口,也不知道多少猴子在洞口的里面偷偷的看着他们,然后一个又一个的把他们分散开来,挨个儿带走。 就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把他和刘队惊出了满身冷汗,丧失了平时的敏锐和胆量,惶惶的在下面打转。 时瑾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暗暗地叹了口气,心说他这胆量还是要练,他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诡谲的事。 明明是他们的失误,但凡他们多观察一下,也不至于全都走散。 恰好这时候时瑾脖子上的树树抓了他一把,时瑾猜测,这是树树在提醒他,肯定又有别的东西过来了。 时瑾琢磨了一会儿,慢腾腾的进了这个新挖出来的隧道,然后把这个隧道上的土层给挡起来,自己坐在了这个新的隧道里面。 从这一刻开始,他是“猴子”,外面那条道上的是“人”。 土层很薄,时瑾特意给自己留了个空隙,用来观察外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他看见了两只猴子在他的洞口不远处聚集,两只猴子比比划划唧唧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其中一个猴子的手上拿着一条链子。 时瑾看到那条链子时心里就是一紧,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之前陈山买来了三个链子,封咎陈山和他一人一个,现在那猴子手上的,是他们两个谁的? 第60章 第七层 猎人和猎物的位置颠倒之后, 时瑾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一切诡谲可怖的事情找到了缘由就一点都不可怕了,时瑾的脑子瞬间冒出来几个想法。 跟上去,或者自己在洞里摸索。 前者肯定会被发现, 在这狭小的地方里, 脚步声重一点都有回声, 而且前后笔直一条路, 没有躲藏的地方, 后者的工程量又太大,这个隧道里不知道有多少个岔路口,找的话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时瑾的脑袋里冒出了第三个想法。 他先逃出去,再等大部队来了,用燃油钻头来挖, 那样不仅能大规模挖掘, 还能把这些猴子们都给抓了。 唯一不好的是,他回去的路程很浪费时间, 而且, 失踪的人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 如果这群猴子抓到人直接就吃的话, 那他现在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时瑾手里捏着的匕首在膝盖上敲了几下后,才做出一个另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 —— 后颈疼痛,双腿发麻, 手臂被束缚,沈随风睁开眼时, 发现自己被扒光了捆在了一个手术台上,手脚大开大合, 整个人呈现一个“大”字形。 手术台的灯光太过刺眼, 沈随风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睛,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精神力不能调动了。 沈随风这才发现,捆着他手腕的是专门抑制精神力的精铁拷完,直接镶嵌在病床上,帝国都是用来打造牢房的,再强悍的单兵被这种精铁一捆,都召唤不出精神体。 更别提赤手空拳挣脱开了。 沈随风并没有很慌乱,而是开始打量他的四周。 一间四十平米左右的手术室,手术台上很凌乱,堆砌着各种泛着寒光的工具,一个消毒药剂倒在桌子上,很显然,这里的药剂师匆匆的走出去了,甚至都没来得及清理最重要的手术台。 这就说明,沈随风如果早清醒一会儿,就能看到别人试图解剖他的全过程。 沈随风蹙着眉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记忆有点断片。 他脑海里最后的记忆就是在攀爬的时候,他头顶上突然一重,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然后后脖颈一疼,他就闭上了眼,等睁开了眼就到了这里。 他估计自己是被某种活物给攻击了,而且这个活物还有毒,直接把他给麻痹晕倒了。 按照这个活物的能力,队伍里的其他人说不定也跟他落了个一样的下场。 沈随风在手术床上动了两下身体,在心底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时瑾如果听他的话,他们根本不需要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时瑾还是太感情用事,总是会被不理智的想法所左右,为了一个出身不明的封咎,真的至于冒这么大险吗? 思考间,沈随风已经估摸出了这个绑着手的东西的大小,他在某一刻,狠狠地拧了一下手骨,硬生生把自己的右手手骨拧骨折,然后从精铁铐腕里抽出了手臂,再如法炮制,把左手抽了出来。 这时候他就能坐起来了,他用肩周和腿间的力量夹着手腕,狠狠地一拧,又将手骨“咔嚓”一声拧了回去——这些东西是学校里学不会的,是他父亲教他的法子。 以前有些军人在被抓到之后,就会用这种方式逃脱,他小时候很爱学这些,后来他爸爸怕伤骨头,就没教他太多。 但用来挣脱这种小束缚足够了。 沈随风刚刚将脚踝重新正骨的时候,听见了外面传来了些许动静。 “真的有人找到这里来啦?”是个有点紧张的女音:“博士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 “又能安全到哪儿去?这么多年多少人从咱们这里买货呢,这群人如果被警方抓到,为了保全自己,肯定会把咱们给供出来的,博士早就觉得不妙了,要不然也不会提前准备逃跑的路线。” 是个男音,语气里还带着点不屑:“这群警察注定扑空啦,他们现在还没彻底进来呢,咱们都要走了。” “那里面的实验体怎么办?”女音里充满苦恼:“他是刚被那群猴子送过来的,我检查过资质,ss级别呢,而且不是那种被营养液泡大的,而是真正千锤百炼出来的ss,用他来做改造人,成功几率很大的。” 而此时,他们称之为“成功几率很大的实验体”,正默默的从手术台上挑出来两个顺手的武器,然后安静的站在了门后。 “那就一起带上,咱们星舰那么大,还怕装不下一个他么。”男音哄着女音,笑嘻嘻的说:“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改造,我看他的骨骼状态很适合改造成人马,到时候改造出来,给你当马骑好不好?” 说话间,女音笑嘻嘻的推开了门:“讨厌,谁要骑啊!” 门开了一条缝,男人的脚才跨进来一步,就被一股大力拽了出去,女人的尖叫声到了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已经被一个手刀砍晕了。 然后,那扇门被缓缓地关上了。 十分钟后,沈随风穿着一身白大褂走出去了,在他的手腕上带着那个男人的光脑,各种各样的消息都在里面传达,沈随风耳朵上带着那个男人的耳机,可以随时随地接听到任何消息。 他像是一只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这座研究院里。 沈随风的想法很简单,他准备去直捣黄龙,管他这里面多少牛鬼蛇神,他第一时间要去抓博士。 527博士才是所有事件的源头,能抓到活的就抓活的,抓不到活的就抓死的,只要抓到了首脑,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拖这个男人的光脑的福,沈随风可以随意游走在这里,期间他一直在观察监控器,努力的踩着监控器的死角走路,时不时的看一眼光脑。 光脑上的消息很简单,是催促他们马上撤离的,研究所已经准备好了星舰,他们现在需要马上去地下七层里登陆星舰,然后准备撤离。 沈随风的目光闪了闪,最终决定直接坐电梯去七楼。 只是在他打开电梯的时候,正碰见里面站着的一道挺拔紧绷的身影。 —— 潮湿的隧道里,两只猴子在快速前进,在它们两个之间,抓着一个正闭着眼、处于“昏迷”的人类。 这个昏迷的人类就是最后的时瑾。 时瑾最终选择了一条很冒险的路,为了营救他的伙伴,他决定来一场以假乱真。 他从自己藏身的地方出去,又爬了一段路,然后倒在了地上,假装自己晕倒了,过了不到几分钟,就有猴子过来扒拉他,还在他的身上抓抓挠挠,又去闻他的脖子,看他是不是真的晕倒了。 时瑾硬是咬着牙,从头到尾动都没有动一下。 它们既然攻击了他,那就一定也攻击了其他人,所以,找到其他人的最快的方法就是跟着这群猴子走,他肯定没办法强迫这群猴子带他走,眼下这法子是最好的办法。 他假装自己晕了,让这些猴子带他去找到他的队员,等到了地方,他完全可以见机行事。 这些猴子虽然有点智商,但是明显不是那么聪明,它们很快就被时瑾给骗到了,然后两只猴子一起合伙把时瑾抬起来,带着时瑾在隧道里飞快穿行。 时瑾期间一直闭着眼,虽然他是一副昏倒了的样子,但是他有把握在十秒钟之内偷袭掉一只猴子。 另一只就准备用他藏着的带着毒的药剂来打了。 总之,一切都准备就绪,他可以说是以身涉险,但是又没完全涉。 这一段路程并不短,期间还七拐八拐的拐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方向,时瑾虽然被抬着、假装昏迷没敢睁开眼,但是也能感觉到这条路的崎岖。 如果不是他闭眼装晕,他可能根本就找不到这条路。 大概二十多分钟左右,这两个猴子终于把他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时瑾感受到了风的气息。 在地洞里能有风,就说明他们已经临近到了出口。 时瑾早就准备在袖子口里的药剂直接扎上了抓着他两个胳膊的猴子,一针下去这猴子动都动不了了,抬着时瑾的腿的猴子还没有意识到不妙呢,就被时瑾夹了脑袋。 时瑾那两条腿紧紧的绷在一起,互相一用力,腰上一使劲,他把自己硬生生当成一个枷锁锁住了那个猴子,然会从另一个袖口抽出匕首,一刀刺进了猴子的脖颈里。 猴子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时瑾这时候才来得及打量自己四周的环境。 在不远处大概五十多米的地方,有一个发亮的出口。 真的找到了。 时瑾捏着匕首,压了压激动的心跳,转头把两个猴子的尸体处理好之后,慢腾腾的爬向了洞口。 这个洞口是打在地面上的,走近的时候,时瑾还听见洞口外面有人在说话,似乎是蹲在一起闲聊。 “那些人真不管啦?就任由他们死在第七层吗。” “我又有什么办法啊?咱们根本就没有准备星舰,只有小型战斗机,这群警察来得太快了,咱们根本没办法带上那些药剂师一起跑,要不是那几个被猴子们抓过来的人被送进了研究所,事情压不住了,博士根本就没打算告诉他们警察来了的事儿,总之,先把他们稳住吧。” “嗨,我这不是觉得可惜吗,研究所里好不容易聚出来这么多人,博士不带他们,往后又要花心力去找人。” “这能有多困难?不到处都是活不下去、想要走歪路的人吗。” 时瑾听着外面那两个人聊天,心里微微松了松。 好消息是找到人了,坏消息是人在别人手上。 “哎,博士来了!” 第60章 第七层 猎人和猎物的位置颠倒之后, 时瑾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一切诡谲可怖的事情找到了缘由就一点都不可怕了,时瑾的脑子瞬间冒出来几个想法。 跟上去,或者自己在洞里摸索。 前者肯定会被发现, 在这狭小的地方里, 脚步声重一点都有回声, 而且前后笔直一条路, 没有躲藏的地方, 后者的工程量又太大,这个隧道里不知道有多少个岔路口,找的话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时瑾的脑袋里冒出了第三个想法。 他先逃出去,再等大部队来了,用燃油钻头来挖, 那样不仅能大规模挖掘, 还能把这些猴子们都给抓了。 唯一不好的是,他回去的路程很浪费时间, 而且, 失踪的人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 如果这群猴子抓到人直接就吃的话, 那他现在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时瑾手里捏着的匕首在膝盖上敲了几下后,才做出一个另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 —— 后颈疼痛,双腿发麻, 手臂被束缚,沈随风睁开眼时, 发现自己被扒光了捆在了一个手术台上,手脚大开大合, 整个人呈现一个“大”字形。 手术台的灯光太过刺眼, 沈随风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睛,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精神力不能调动了。 沈随风这才发现,捆着他手腕的是专门抑制精神力的精铁拷完,直接镶嵌在病床上,帝国都是用来打造牢房的,再强悍的单兵被这种精铁一捆,都召唤不出精神体。 更别提赤手空拳挣脱开了。 沈随风并没有很慌乱,而是开始打量他的四周。 一间四十平米左右的手术室,手术台上很凌乱,堆砌着各种泛着寒光的工具,一个消毒药剂倒在桌子上,很显然,这里的药剂师匆匆的走出去了,甚至都没来得及清理最重要的手术台。 这就说明,沈随风如果早清醒一会儿,就能看到别人试图解剖他的全过程。 沈随风蹙着眉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记忆有点断片。 他脑海里最后的记忆就是在攀爬的时候,他头顶上突然一重,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然后后脖颈一疼,他就闭上了眼,等睁开了眼就到了这里。 他估计自己是被某种活物给攻击了,而且这个活物还有毒,直接把他给麻痹晕倒了。 按照这个活物的能力,队伍里的其他人说不定也跟他落了个一样的下场。 沈随风在手术床上动了两下身体,在心底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时瑾如果听他的话,他们根本不需要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时瑾还是太感情用事,总是会被不理智的想法所左右,为了一个出身不明的封咎,真的至于冒这么大险吗? 思考间,沈随风已经估摸出了这个绑着手的东西的大小,他在某一刻,狠狠地拧了一下手骨,硬生生把自己的右手手骨拧骨折,然后从精铁铐腕里抽出了手臂,再如法炮制,把左手抽了出来。 这时候他就能坐起来了,他用肩周和腿间的力量夹着手腕,狠狠地一拧,又将手骨“咔嚓”一声拧了回去——这些东西是学校里学不会的,是他父亲教他的法子。 以前有些军人在被抓到之后,就会用这种方式逃脱,他小时候很爱学这些,后来他爸爸怕伤骨头,就没教他太多。 但用来挣脱这种小束缚足够了。 沈随风刚刚将脚踝重新正骨的时候,听见了外面传来了些许动静。 “真的有人找到这里来啦?”是个有点紧张的女音:“博士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 “又能安全到哪儿去?这么多年多少人从咱们这里买货呢,这群人如果被警方抓到,为了保全自己,肯定会把咱们给供出来的,博士早就觉得不妙了,要不然也不会提前准备逃跑的路线。” 是个男音,语气里还带着点不屑:“这群警察注定扑空啦,他们现在还没彻底进来呢,咱们都要走了。” “那里面的实验体怎么办?”女音里充满苦恼:“他是刚被那群猴子送过来的,我检查过资质,ss级别呢,而且不是那种被营养液泡大的,而是真正千锤百炼出来的ss,用他来做改造人,成功几率很大的。” 而此时,他们称之为“成功几率很大的实验体”,正默默的从手术台上挑出来两个顺手的武器,然后安静的站在了门后。 “那就一起带上,咱们星舰那么大,还怕装不下一个他么。”男音哄着女音,笑嘻嘻的说:“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改造,我看他的骨骼状态很适合改造成人马,到时候改造出来,给你当马骑好不好?” 说话间,女音笑嘻嘻的推开了门:“讨厌,谁要骑啊!” 门开了一条缝,男人的脚才跨进来一步,就被一股大力拽了出去,女人的尖叫声到了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已经被一个手刀砍晕了。 然后,那扇门被缓缓地关上了。 十分钟后,沈随风穿着一身白大褂走出去了,在他的手腕上带着那个男人的光脑,各种各样的消息都在里面传达,沈随风耳朵上带着那个男人的耳机,可以随时随地接听到任何消息。 他像是一只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这座研究院里。 沈随风的想法很简单,他准备去直捣黄龙,管他这里面多少牛鬼蛇神,他第一时间要去抓博士。 527博士才是所有事件的源头,能抓到活的就抓活的,抓不到活的就抓死的,只要抓到了首脑,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拖这个男人的光脑的福,沈随风可以随意游走在这里,期间他一直在观察监控器,努力的踩着监控器的死角走路,时不时的看一眼光脑。 光脑上的消息很简单,是催促他们马上撤离的,研究所已经准备好了星舰,他们现在需要马上去地下七层里登陆星舰,然后准备撤离。 沈随风的目光闪了闪,最终决定直接坐电梯去七楼。 只是在他打开电梯的时候,正碰见里面站着的一道挺拔紧绷的身影。 —— 潮湿的隧道里,两只猴子在快速前进,在它们两个之间,抓着一个正闭着眼、处于“昏迷”的人类。 这个昏迷的人类就是最后的时瑾。 时瑾最终选择了一条很冒险的路,为了营救他的伙伴,他决定来一场以假乱真。 他从自己藏身的地方出去,又爬了一段路,然后倒在了地上,假装自己晕倒了,过了不到几分钟,就有猴子过来扒拉他,还在他的身上抓抓挠挠,又去闻他的脖子,看他是不是真的晕倒了。 时瑾硬是咬着牙,从头到尾动都没有动一下。 它们既然攻击了他,那就一定也攻击了其他人,所以,找到其他人的最快的方法就是跟着这群猴子走,他肯定没办法强迫这群猴子带他走,眼下这法子是最好的办法。 他假装自己晕了,让这些猴子带他去找到他的队员,等到了地方,他完全可以见机行事。 这些猴子虽然有点智商,但是明显不是那么聪明,它们很快就被时瑾给骗到了,然后两只猴子一起合伙把时瑾抬起来,带着时瑾在隧道里飞快穿行。 时瑾期间一直闭着眼,虽然他是一副昏倒了的样子,但是他有把握在十秒钟之内偷袭掉一只猴子。 另一只就准备用他藏着的带着毒的药剂来打了。 总之,一切都准备就绪,他可以说是以身涉险,但是又没完全涉。 这一段路程并不短,期间还七拐八拐的拐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方向,时瑾虽然被抬着、假装昏迷没敢睁开眼,但是也能感觉到这条路的崎岖。 如果不是他闭眼装晕,他可能根本就找不到这条路。 大概二十多分钟左右,这两个猴子终于把他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时瑾感受到了风的气息。 在地洞里能有风,就说明他们已经临近到了出口。 时瑾早就准备在袖子口里的药剂直接扎上了抓着他两个胳膊的猴子,一针下去这猴子动都动不了了,抬着时瑾的腿的猴子还没有意识到不妙呢,就被时瑾夹了脑袋。 时瑾那两条腿紧紧的绷在一起,互相一用力,腰上一使劲,他把自己硬生生当成一个枷锁锁住了那个猴子,然会从另一个袖口抽出匕首,一刀刺进了猴子的脖颈里。 猴子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时瑾这时候才来得及打量自己四周的环境。 在不远处大概五十多米的地方,有一个发亮的出口。 真的找到了。 时瑾捏着匕首,压了压激动的心跳,转头把两个猴子的尸体处理好之后,慢腾腾的爬向了洞口。 这个洞口是打在地面上的,走近的时候,时瑾还听见洞口外面有人在说话,似乎是蹲在一起闲聊。 “那些人真不管啦?就任由他们死在第七层吗。” “我又有什么办法啊?咱们根本就没有准备星舰,只有小型战斗机,这群警察来得太快了,咱们根本没办法带上那些药剂师一起跑,要不是那几个被猴子们抓过来的人被送进了研究所,事情压不住了,博士根本就没打算告诉他们警察来了的事儿,总之,先把他们稳住吧。” “嗨,我这不是觉得可惜吗,研究所里好不容易聚出来这么多人,博士不带他们,往后又要花心力去找人。” “这能有多困难?不到处都是活不下去、想要走歪路的人吗。” 时瑾听着外面那两个人聊天,心里微微松了松。 好消息是找到人了,坏消息是人在别人手上。 “哎,博士来了!” 第61章 博士 外面的讨论声瞬间消失, 时瑾听见了些脚步声。 确定外面的人离开之后,时瑾才接近洞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从洞口内往外看。 这个动作比较危险, 他就算是再小心, 也是站在洞口旁边的, 他能看见人家, 人家也一定能看见他,但是时瑾认为自己不能错过这几秒。 他特别想看看那个博士到底长了什么样的三头六臂,能在850搞出这么大乱子后又全身而退,去另一个地方继续掀动风云, 并且还构造了这么庞大的一个关系网。 身体渐渐贴到了洞口墙壁上, 眼睛透过一点缝隙, 时瑾看到了一群人的腿。 这个洞是开在墙根下面的,他要看也是从下往上看,最多就能看到小腿,在很多双穿着作战服、宽松迷彩服、□□小腿、金属义肢之间, 他看见了一双黑皮鞋。 黑皮鞋往上是挺拔的西装裤,哪怕是在这种地方, 西装裤上也没有一丝褶皱,行走间步伐不快,很稳重, 但旁边的人看到他都会让开些路。 很显然,这个人是在所有人之中不同的那个。 时瑾很想去看一眼对方的脸, 但又怕暴露自己,外面都是单兵,他连呼吸都要压到最低, 生怕自己被人发现。 他在这个时候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时瑾再不甘心,也只能慢腾腾的缩回去,尽量缩成一团。 “博士,人员都调到7层了。” “现在就要封闭研究所吗?” “博士,珍贵器械还剩下三架,珍贵实验体也全都送到了战斗机上,但是因为空间有限,他们没有被放进培养皿里,而是被关到了“手提盒”里。” “作战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飞。” 在博士到达之后,不断有人向博士回报,他每句话都会回。 “嗯。” “现在封闭。” “嗯,看好了,他们随时可能苏醒。” “查清人员,立刻起飞。” 在经过地洞的时候,时瑾听见那脚步声顿了一下。 从之前850给出的资料上来看,这位博士应该是个普通A级医疗兵,他原本是850小队的随行医疗兵,但后来在出任务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很难再继续出任务,干脆就去专门的药剂学院进修了三年,拿到了药剂师资格证,又回到了850的部门去当药剂师。 他的身手并不算好,连单兵都没发现隐藏起来的时瑾,理论上讲他也发现不了。 除非这位博士接受过人体改造,有机械义肢可以检测到四周的生命体。 时瑾捏紧了手里的匕首,开始后悔他的莽撞。 他总是这样,脑袋一热就出来了,到了窘境才发现自己毫无退路。 “你们三个,现在回研究所里取852号药剂,临走之前往这几个洞里投放。”略显冷淡的声音从地洞外面传进来,清晰的钻进了时瑾的耳朵里。 是那位博士的声音。 时瑾捏着匕首的手指松了几分,看来对方并不是发现了他,而是单纯准备斩草除根。 那些猴子的地道是通往研究所的,猴子能进来,别人也能进来,为了杜绝这种危险,博士干脆直接往隧道里面投毒。 到时候谁进谁死,这条路就被彻底封上了,当然,这里面的猴子也一个都活不了。 时瑾的脑海里勾勒出了博士的性情。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无时无刻都保持着冷静的上位者,外表绅士,但藏在那副皮囊下面的,是一个残忍的灵魂。 他马上就要坐战斗机离开了,根本不会在这里停留,但他还是选择堵死这条地道,哪怕里面的猴子是被他们研究所训话的。 就像是被留在第七层的那些药剂师一样,他们以为自己能走,却不知道自己是个弃子,而他们待在里面,会一直吸引850和刑警的目光,等850和警方的人冲进去之后,才会知道自己冲了个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博士还是个很冷血的人。 这样的人和蛇七还不一样,虽然是一样的败类,但是彼此的人生信条却不同。 蛇七冲动,为了利益什么都豁的出去,阴险狡诈,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别人,他喜欢把自己放置在危险中,随着大海浪潮而起起伏伏,但博士不是,博士是那个站在金字塔尖,挥斥方遒的人,博士不在乎死的是多少人,他只在乎他创造出了什么样的帝国。 “好的博士。”在博士说完话之后,很快就有人折返回去了,然后博士继续往前走,时瑾估摸着他们马上要离开了。 果不其然,在之后的几分钟里,所有人都来去匆匆的走,然后四周就没什么动静了。 时瑾准备找时机出去。 他现在所在的这个洞里马上就要被投毒,他相信博士最里面的药剂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东西,他又找不到从另一头出去的路,想要活下去,就只能从这一头出去。 从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出去。 时瑾几次调整姿势,听脚步、或者偷偷探头出去,但是都没找到机会,这院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们在搬运一个很大的医疗仪器,如果不是因为要搬运这个仪器,说不定这群人早都走了。 时瑾难免有些焦躁。 再等下去,去里面取药剂的人回来,往洞里一扔,他就要被活活毒死在这了。 时瑾实在是等不了了,他估算着外面的人搬运的时间,找准了一个空隙和落脚点,一个后翻身从洞里钻出来,一路连滚带爬,滚到了研究所里的一个花丛里趴下了。 花枝茂盛,时瑾钻进去之后找好阴影,把自己紧紧地蜷缩成一团,为了避免被发现,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这一系列动作做的满身是汗,也让他由衷感谢刘队踹他的那几脚。 魔鬼训练是有必要的,最起码他现在给自己捡了一条命。 这时候,院子里突然起了些喧哗,时瑾听见有人喊:“什么?﹣7层暴D了?怎么可能啊,那里面又没单兵,一群医疗兵药剂师怎么暴D?” “啊?有单兵潜入了研究所?” 时瑾竖起了耳朵尖儿,悄咪咪的扒拉开了一朵花枝,从花丛里面往外看,他看见了几个单兵背对着他,正在用耳机联系。 时瑾心里隐隐有股直觉,这群人说的单兵,搞不好就是封咎他们。 第62章 实验体 “是猴子搬进去的那批人出事儿了吧?哎, 我就知道,当时那帮药剂师死活拦着不让杀,一见到单兵眼睛都绿了, 说还能做实验体, 做个屁的实验体!真当这群帝国走狗是他们买回来的小孩儿呢。” “我就说那帮药剂师都是神经病吧!上次还有个药剂师说我的骨骼特别适合改造成战狼, 妈的, 我看见她都腿软。” “那现在怎么办?器械已经全都搬完了, 博士也已经上了战斗机,现在肯定不可能回头去收拾那帮单兵的。” “可是如果里面真的暴D了,那些药剂师就都会跑出来,到时候被那群走狗抓到局里审问, 会问出来很多事儿来。” “那你去杀咯, 反正我不去, 战斗机马上就要飞了,如果我们跟不上的话,你觉得博士会等我们吗?” 几个站在院子里的单兵你一句我一句,谁都不愿意进去。 时瑾躺在地上, 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胸口的树树。 树树很安静,它知道危险, 所以格外听话,时瑾不让它动,它就真的从头到尾不动一下, 生怕打扰到了时瑾的思考。 时瑾蹙着眉躺着。 他听出来了,这伙人应该是为博士效力的雇佣兵, 这种雇佣兵在某些时候很好用,下手狠,没顾虑, 只要给钱什么都干,但是同时也别指望对方为你赴汤蹈火,他们最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就像是现在,他们宁可让博士的计划出错,也绝对不会进去解决博士的隐患。 这种态度给了时瑾点信心。 这群人明显是半路捏起来的乌合之众,他们不会尽全力,所以时瑾有漏洞可以钻。 这是大多数雇佣兵和遗迹猎人的通病,他们没有同伴的后背可以依靠,所以只能自己处处小心,小心的过了头,难免就会把事情办砸。 他把自己塞在花丛里,花枝坚硬繁茂,将他的身体挡的严严实实,硬硬的花枝戳着他的肩膀,他进来的时候特意没碰到太多的花枝,这些单兵注意力也不在花丛里,时瑾打算熬到这几个单兵离开,他就可以去找研究院里的人了。 他现在的状态,已经不打算去抓博士了,他连人家正脸都看不到,真要去抓人只会连累自己,他打算从外部营救那些被困在研究院里面的人。 按照这些雇佣兵们聊天时候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研究院是从外部锁上的,里面的人都被困在负七层,如果有人从外部援救,能给他们带来很多助力。 那些单兵们果然没有继续待下去,他们生怕被抛下,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毕竟被丢到这种地方,就意味着要面对武警和刑警,他们个个儿都有案底,被抓了就是死路一条。 等他们挨个儿都跑掉了之后,时瑾才从花丛里坐起来。 他们所乘坐的战斗机是从研究所上方的飞起来的,因为就坐在花丛里,所以时瑾能够看到战斗机起飞。 战斗机起飞的同时,研究所的外围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时瑾的视线被花枝阻挡,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听见了一些。 花丛里的花十分茂盛高大,时瑾坐在花丛里,花朵都能淹没他,他一动不动的坐着,假装自己是一团阴影,等确定战斗机飞远了,他才站起身来,往研究院里面摸索。 摸索的时候,时瑾还十分小心,他怕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人蹲守,但幸运的是一个都没有,看来确实全部人都撤离了。 但不幸运的是,整个研究院都被封闭了。 研究院被一种奇怪的乳白色光幕给包裹上了,像是一枚放大了几百倍的蛋壳埋在大地上,一半在地底下,一半露在外面。 时瑾用石头试探,没有电流,又用匕首试探,刺穿不了这个光屏。 时瑾不甘心的围着鸡蛋壳转了一圈,最终也没找出什么好方法来,他无奈的蹲在原地,发现自己就算是进来了也没什么用。 博士这一手玩儿的太漂亮了,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博士已经跑了,他一定会以为博士就在这个固若金汤的鸡蛋壳里,然后想尽办法进去的。 但是他进去之后,只会看见一群药剂师,真正的博士早就走没影了。 偏偏时瑾现在也没有向外界通讯的能力,爬出去的通道被投毒了,他手里只有一个匕首,药剂有两个,弹Y一点都不剩下了。 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个穷光蛋了。 时瑾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想上厕所但是忘记带家门钥匙在自己家门口扭来扭去”的痛苦。 手里的匕首被时瑾玩儿出了花儿来,时瑾坐在白蛋壳下面,靠着白蛋壳,琢磨着还有什么法子能救里面的人,或者联系外面的人,他正想着呢,突然听见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时瑾下意识紧绷起来。 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时瑾滚到了个树后,飞快爬上了树,骑在树杈子上往下看。 那边走出来了个鬼鬼祟祟的药剂师,药剂师的手里还牵着一根绳子,后面跟着一个脚步踉跄的实验体。 为什么说是实验体呢,因为被牵着的一看就不是个正常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男人,双目发直,浑身□□,耳朵是狗耳朵,双手巨大,还有毛,走着走着就要蹲下来,又被药剂师扯起来,踉跄着跟着走。 时瑾捏紧了手里的匕首,在心里比划了两下,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个留下来的药剂师,明显是个突破口,他耐心的等着药剂师经过树下,然后找了个绝佳的角度,但他还没等扑下来,就听见远处爆发出一声尖叫。 “爱德华,你站住!”是个女音。 时瑾生生止住了动作,他怕来的是个单兵,那他就打不过了,不如不暴露。 但他才刚刚稳住自己的身体,就看见不远处跑过来的也是个药剂师,女孩子,穿着白色的衣袍,脸上带着明显的愤怒:“爱德华,你不能带走他,他是珍贵的实验体,是博士最喜欢的实验体!你把他带走了,博士一定会找你麻烦的。” “找我麻烦?”走在前面的药剂师回过头来,声线愤怒而高亢:“你知道什么!你这个无知的女人,他早就丢下我们跑掉了,你真以为地下负七层会有星舰吗?负七层关押着的都是实验体,以前都是我一个牢房一个牢房去喂的!那里根本就没有星舰!他是为了稳住我们,把我们丢在这里当弃子,当炮灰!” “不准你这样侮辱博士!”女人尖叫起来:“我们的命都是博士救的,你当初因为欠债,差点被人砍掉一只手,你跪在博士面前发誓要效忠他的!现在博士有难,你立刻就开始反水,你怎么对得起博士?” “什么叫发誓效忠?我们这是各取所需,我给他打工,他给我钱,有什么不对?” 药剂师恼羞成怒了:“我不过就是不想被他利用致死罢了,你别傻了,要不是你撞破我偷偷带走实验体,一路跟着我跑出来,你现在还能活吗?” “你真以为博士像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吗?你看看我们的研究所吧,看看这一层白色光屏,如果你现在还在这里面的话,你就会一直困在里面,等到那群帝国走狗过来把你抓走!抓到监狱里面去打真话剂审问,然后被丢到矿区里服刑!” 时瑾蹲在树上,心说好家伙,他还听了一个现场版的研究所内讧。 女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大概也知道这是事实,但她不想承认,她不仅不承认,还扑上来要争抢那根绳子:“总之,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带走博士的实验体。” 时瑾看他们两个打来打去,估摸着这俩人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都是药剂师,他打得过,就打算下去一起把这俩人给抓了,到时候审问一下,看能不能利用这俩人把里面的封咎救出来。 但是就在时瑾准备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有点不对。 这男人跟女人争抢起来,女人肯定抢不过男人,但是在争夺的时候,那根绳子被扯掉了,原先被束缚着的改造人愣愣的盯着自己已经被解放开来的双手看了一会儿,然后逐渐抬起头,开始看向那一对人类。 那种眼神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正要下去的时瑾突然觉得后脊发凉,他把自己的脚悄无声息地缩回来,继续在树上趴好。 男人和女人已经打起来了,双方放出了精神体,都是没有攻击力的小型动物,就像是两个老太太互相扯头花一样,这个过程大概也就持续了十几秒。 直到那个实验体蹲下身来,像是狗一样接近到了男人的身后,然后跳起来,飞扑上了男人的身上,从后面狠狠地咬了一口。 就这一口,让时瑾看到了那只实验体满嘴的獠牙。 女人尖叫了几秒,转头开始跑,但她跑不过实验体,她的精神体为了保护她被撕得粉碎,女人直接因为精神体溃散而晕倒了。 她是幸运的,因为实验体没打算吃她,而是继续回去吃那个男人的尸体。 时瑾蹲在树上,看着满地的血腥,第一次明白为什么帝国对毁灭实验体的态度如此坚决,这只实验体的力量起码是SS级别。 时瑾从后腰里摸出来一根药剂,这是他最后一根带毒的药剂了,他需要想办法制服这个实验体。 没办法,他需要那个女人活着,这个女人一定知道怎么进去,他要去救里面的人。 也不知道封咎怎么样了。 第64章 汇合 昏暗空旷的研究所里, 女人的呓语如同梦魇一般,轻飘飘的落到了每个角落,让时瑾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刘队总是在嘴边上挂一句“别小瞧任何人”。 他总是下意识地认为弱者对自己无法造成威胁, 却不知道这个弱者还能博上自己的命, 他以为自己骗了对方, 但其实是一开始他就进了对方的圈套。 估计在对方把他“错认”成博士的手下的时候, 就已经在骗他了。 其实他也有很多破绽,比如他当时手腕上还带着女药剂师的光脑,女药剂师却一路都当做看不见。 他当时被胜利冲昏头了。 时瑾捏着眉心, 从兜里取出了最后一个荧光棒。 荧光棒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地方,而地上女药剂师的生命正在消逝,在不经过任何治疗的情况下,失去了精神体的人也会受到重创,导致死亡的也不是没有。 但她走的一点都不痛苦,甚至在头脑剧烈疼痛的时候, 还能露出一丝安详的微笑。 时瑾在确定她死亡之后, 才开始查看四周。 研究所的一楼是一个大厅,有前台和电梯,以及各种拐角和休息室, 平时应该是人来人往的,只是现在都是一片昏暗空荡,研究所的内部电源应该已经被掐断了, 四周没有一丝光源,时瑾手里的荧光棒映出一片绿光。 他找了一圈,发现休息室里面一片凌乱, 桌上还有几杯余温的咖啡, 看来当时这里的人走的也很匆忙。 宽阔的休息室里, 时瑾一边小心的走过,一边暗暗琢磨着那个女药剂师所说的话。 她说这里有炸D,时瑾半信半疑,他倒不是怀疑这个女药剂师故意骗他,他是怀疑这个女药剂师知道的消息是错的。 毕竟这个女药剂师一直为了527博士人都疯魔了,宁可死也要给对方消除隐患,她知道的消息也许并不是真的,但她却固执的相信。 时瑾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正走过一间休息室里,准备从休息室里出去,继续往地下走,但当他经过沙发的时候,时瑾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从休息室内的洗手间里传来。 时瑾立刻关掉荧光棒,拿沙发当掩体,躺在地上透过沙发缝隙往外看。 他看到洗手间内踉跄着走出来一个人。 四周昏暗,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是估摸着这人有一米七五,是成年男人的体型,下半身正常,上半身的左边是正常的人类身体,右边从肩膀到腰际都是花枝。 那些花枝飘在半空中,颤微微地,花朵很大,隐约能看见艳丽的颜色。 时瑾只看了一眼就把呼吸压慢了,顺便压住了胸口处的树树。 树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了植物的原因,显得有点兴奋。 时瑾却只觉得恶心。 从动物到植物,527博士还真是什么玩意儿都研究,什么丧心病狂的东西都敢做,现在就算是从这个研究所里窜出来一个长着人脑袋的狗他都不会诧异了。 而外面这个花枝改造人显然状态不好,他踉跄着跑出来,又踉跄着跑出了休息室,时瑾数着脚步声,等他出去了之后,迅速从沙发底下翻出来,跟上了他。 时瑾估摸着,这个研究院里应该不止一个实验体跑出来了,秩序混乱,内部人员潜逃,外部人员封锁,在这种情况下,研究院内部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那也就说明,会有很多危险。 时瑾打算跟着这个改造人走一走,看看他是去干什么,然后他就看到了这个改造人冲到了一楼大厅里,直接趴在地上开始吃地上女药剂师的尸体。 而且吃人的还不是人,是花,那些花一下中间长得不是花蕊,是锋利的牙齿,用力一卷,能直接从脸上撕下来一层皮肉来。 时瑾: 好吧。 他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庆幸他刚才躲得及时。 花枝改造人并没有吃很久,他似乎有独特的消化方式,花蕊撕扯过之后,有藤蔓探出来,钻进女药剂师的身体,开始“咕噜咕噜”的喝,像是喝饮料一样,把女研究员喝干了。 时瑾开始怀疑自己能否活着找到封咎了,再这么下去,他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但幸好,这个花枝改造人并没有发现时瑾,他在喝过人之后状态好多了,走路也不抖了,吃人也不喘了,一口气能上三层楼了——他走向了电梯。 之前时瑾在电梯的方向看过,电梯已经没电了,他本来想找消防通道,但是又觉得这个研究所里不一定会有。 有可能就只设了一个电梯,电梯没了,下面的人就上不来。 然后,时瑾就看到花枝改造人站在电梯面前,从右侧伸出两根藤蔓来,左右开始硬掰电梯的门,一顿操作猛如虎,一条细纹都没掰开。 改造人又开始上自己的左手,左手加藤蔓,掰开了一点点,然后他就开始用脚,用后背,甚至用脑袋去顶,总之是什么都涌上了。 好家伙,时瑾看着这个花枝改造人的弱鸡样,觉得他现在又能打了。 而在某一刻,电梯门终于被花枝人给掰开了,时瑾刚做好准备,想看看这个花枝人下去到底干什么,就看到从电梯门里面伸出来一只长舌头,直接把花枝人卷进去,然后就没动静了。 半开的电梯门像是某种怪兽的嘴巴,能把所有东西都吞回去,时瑾在原地僵了几秒,又默默地坐回到了黑暗里。 很好,他倒要看看这小小的研究院里跑出了多少牛鬼蛇神。 不过他并没有等待多久,因为电梯里很快爆出了一阵阵打斗的声音。 时瑾估摸着是有人从下面上来了,但鉴于刚才那个花枝人的惨状,所以时瑾也没凑过去,而是耐心的等里面的人出来。 他也没等多久,里面就传出来了一阵中气十足的国骂,时瑾听到骂声立刻精神起来了,连跑带颠的冲到电梯前,冲里面喊:“刘队长,你还好吗?是我,时瑾!” 他没敢进电梯里面,还举着匕首挡在身前,生怕里面冲出来什么东西,而电梯里面安静了几秒,一只黝黑的宽厚人手“啪”的一下拍在了电梯的边缘处,时瑾打了个激灵,又退后了半步,里面的人正喊起来:“来拉我一把!你小子瞅啥呢?” 等刘队长的脑袋探出来了,时瑾才上前去把人拽出来。 刘队长累的满头是汗,身上还沾着粘稠腥臭的血,他一出来就滚到了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问时瑾是怎么进来的。 时瑾把之前的事儿全都说了一遍,一个细节都没漏,他说完之后,还问刘队长:“这里真的会有炸D吗?” “我估计是有的。”刘队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527博士的手段可不是开玩笑的,他的每一处基地如果被发现,都会被炸掉,之前在荒芜星那个就是二队队长乘风提前去排雷了,才保存下来了大量的资料,这一次进来的是我,我不懂排雷,所以还得等乘风过来处理这些。” “但是一时半会儿炸不了。”刘队长又补了一句:“那些武警刑警都没到呢,按照博士的风格,一定会等所有人都到了,当着他们的面儿把咱们炸死的。” 这也是为什么博士这么遭人恨的原因——他特别喜欢在别人以为要成功了的时候,给别人致命一击。 时瑾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他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又问:“那封咎他们呢,你撞见了吗,我们还能” 还能活着出去吗? 刘队长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肌肉,随口回:“撞见了,人都在这呢,陈山和沈随风在第七层处理那些药剂师们,封咎去找总控制室了,我负责出来找一条出去的路,我找到电梯口的时候,里面蹲了个怪物,妈的,都不知道是人还是□□了,总之杀的挺费劲。” 时瑾想起了那条舌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看见了,那条舌头,这里有很多改造人。” 刘队长顺势给了他一脚:“别蔫儿巴登的,改造人又怎么样?咱们都能出去,你从哪儿进来的,带我去看看。” 时瑾被他踹的回过神儿来,赶忙指着大厅说:“我从那边进来的。” 他们过去的时候,刘队长还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人皮,时瑾也被迫重温了女药剂师的死亡过程。 女药剂师整个人只剩下一层皮和骨头了,空荡荡的堆在原地,衣服盖在她的身上,她的皮囊看起来并不血腥,但却莫名的让时瑾心里发慌。 “这死法,少见。”刘队观察了一会儿,拍了拍腿站起身来,走向了时瑾所说的“入口”。 “这东西是个保护罩。”刘队看了半天,挤出了一句:“我们出不去,只能从内部关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保护罩的控制开关应该是在博士的手里,以及在总控制室里。” 博士手里拿着的不过是简易开关,真正的开关在总控制室,只要进了总控制室,就能操控整个研究院。 时瑾心里火热了些,他拍了拍胸口处的树树,说:“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封咎吧,总控制室在那边?” “不着急。”刘队蹙着眉看着那个女人,半响才挤出来一句:“我们先回一趟地下七层,那里面很多人需要我们去处理。” 时瑾就先跟着刘队下了地下七层,他们从电梯井里面下去,到地下七层的时候,时瑾远远地看见沈随风靠在墙上坐着,神色冷峻的看过来。 “陈山受伤了。”这是沈随风第一句话,然后他看向时瑾,说道:“你早就该听我的话,不进这里就不会出事。” 第65章 你算什么东西 时瑾这一路走来提心吊胆, 生怕这群人死一个残一个,他身为队伍里的医疗兵,救不下人会很自责, 所以当他看到沈随风的时候, 虽然不喜欢他,但也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被沈随风气的心肌梗塞。 外面那些猴子、女研究员、实验体的杀伤力加在一起都没有沈随风一句话来的重, 时瑾被他气的脑瓜仁嗡嗡的疼, 才刚压下去的脾气一下子又窜起来了,语气更冲的回他:“所以你就打算牺牲你的队友吗?在外面等着看封咎死?” “他根本不会死。”沈随风蹙着眉,似乎很不满于时瑾的态度:“你私人感情代入过重了,如果迷失在里面的是另外一个队友,你并不会这样急着要来救。” “行了,时瑾你去看看陈山,他在走廊里面呢, 伤有点重。”刘队长捂着自己的老腰, 先给了时瑾一脚, 把时瑾蹬的倒退三步,又抽了沈随风肩膀一记:“说他妈多少遍了,队长是我, 进来救援的命令是我下的,你对我的命令有疑问可以直接来问我, 而不是来质问一个和你同等级的队员。” 时瑾气的脸蛋通红, 鼓着脸去找陈山了。 沈随风站得笔直, 他一个单兵自然不会像是时瑾一样被踹退,只是他的目光盯着时瑾的背影时, 眼底里闪过几分不赞同。 “他太冲动了, 平时看着很冷静, 很聪明,有点小花招,但实际上经常热血上头,事后也不会后悔,他幸亏不是单兵,运气又好,否则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您是他的队长,应该对他多加管束。” 沈随风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居然隐隐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让刘队长看的想笑。 他每次看沈随风脸上出现这种表情,都觉得沈随风像是个拿着教鞭的刻板小老头。 “不要管那么多,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看待世界问题的角度,你觉得不值的东西,时瑾捧成珍宝,如果你非要去踩他的宝贝,就不要怪他和你拼命。” “我是队长,但不是他爹。”刘队长意有所指的说:“他是独立的个体,单纯以“队员”这个身份来说,时瑾所做的事都不超纲。” 沈随风的眉头拧的更死了,半响,他才回了一句:“可他是错的。” 刘队长拍了拍沈随风的肩膀,没再说话。 也就只有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才会这样直白的表达“他是错的”这四个字,等沈随风再长个二十年就会明白了,他现在还没资格去评判别人的对错,单论在850的贡献,他也不比时瑾强上多少。 而那头,时瑾已经去找了陈山。 地下负七层里有很多像是地牢一样的房间,有的房间里关着实验体,有的房间里关着药剂师,实验体是本来就关着的,药剂师是后来陈山和沈随风一起关进去的。 他们俩本来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但谁能想到整个研究所里一个单兵都没有,个个儿都是柔弱的医疗兵,唯一一个给他们造成伤害的还是一个药剂师放出了十来个实验体,跟陈山打起来,让陈山受了不轻的伤。 当然,这些实验体一旦出笼就不听话了,他们有的有人类的理智,转头就跑,有的没有,见人就扑,陈山肚子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虽然这里有绷带和手术台,但他们谁都不敢让这里的药剂师来给陈山做手术,所以陈山就躺在地上,用绷带随便裹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似得躺着。 时瑾过来的时候,陈山几乎都要落下泪来了。 “瑾哥儿。”陈山颤颤巍巍的喊他:“我们的孩子呢?” 树树从时瑾的胸口里蹦出来,一路跑到陈山的脖颈处,亲亲热热的去舔陈山的脸,时瑾沉着脸盘腿坐在了地上,飞快开始处理陈山的伤口。 他处理了没两下,还从陈山破掉的衣服里掏出来半袋牛肉干,随手全都塞进了树树的嘴里,打断了他们父子之前的亲热交流,然后问陈山一些内部的消息、以及进来之后陈山到底经历过什么。 陈山经历的过程其实跟沈随风大同小异,他也是爬着爬着发现前面没人了,他跟沈随风俩再爬着爬着后面也没人了,他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了,然后醒来就在手术台上,但是他是被沈随风和封咎救醒的,不是自己下来的。 按陈山的话来说,要是他们来晚点,陈山可能就要被打上药剂了——每一个改造人在被改造的时候都会被打上一系列的药剂,那些药剂不仅会毁掉他们的精神体,还会影响他们的神智。 “怎么就放封咎一个人去了。”时瑾垂着眸问。 时瑾的语气和平常差不多,但陈山就是觉得他生气了。 奇了怪了,时瑾平时脾气大,但是出任务的时候一直都很理智,也不知道谁惹了他。 “我们都腾不开手。”陈山捂着刚被时瑾治好的肚子,慢腾腾的爬起来,一边起来一边说:“而且封咎说他对这里更熟悉,知道路,就放他一个人去了。” 时瑾“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说:“带我去看看那些实验体和药剂师。” 陈山领着他往里面走。 研究所七层的地牢十分坚固,用的都是最坚硬的金属做成的,每个地牢里面都摆着一个营养仓,里面关着一些实验体,这些实验体有的在营养仓里昏迷,有的清醒的在实验舱里走动,大部分攻击性都很强,趴在栅栏边上冲时瑾呲牙。 陈山看的直打哆嗦,他加快了步伐,走到了一间地牢面前。 里面或站或坐,大概二十来个人,挤在十平方的屋子里,都穿着白色的无菌白大褂,乍一看像是正经药剂师似得,但是时瑾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背负着罪孽的。 他们有的是收了黑钱,做了不应该做的手术,被发现后吊销执照,入了黑市,跟了博士,有的单纯就是沾了赌博,还不起钱而被迫跟了博士,总之,每一个人都不是走正道的人。 帝国给了他们很多种选择,他们偏偏走这一条。 这群人显然也知道自己眼下是什么状况,他们一个个试探性的互相对视,又沉默的看着时瑾,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时瑾看了他们半响,转身离开,陈山跟在他屁股后面问:“怎么了?不说要看看吗,看完就走啦?” “看完了,没有我要找的人。”时瑾捏了捏眉心,疲惫的叹了口气:“我是想找个高级药剂师的。” 之前时瑾在女药剂师的光脑里了解了不少事情,包括这里的药剂师等级,真正的高档药剂师都是博士的心腹,他们的光脑是不同颜色的,而这里的药剂师都是普通等级的药剂师。 普通等级的药剂师,是不可能知道如何去控制室的。 想来也是,真要是有点本事、被博士看中,他们肯定就被带走了,又怎么可能被留下来当棋子呢? 想来他们知道的也很有限,但是有限也没办法,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法子。 时瑾离开的时候,那些药剂师里还有人耐不住性子喊了两声,大概就是问外面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想怎么样,能不能放我们出去之类的话题,他们的喊声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别样的焦躁。 时瑾不耐烦的跺了跺地面,快步走向刘队。 他现在都不知道封咎去哪儿了,他对这里也不了解,贸然去找太危险了,所以他打算跟刘队报告,让刘队把这群药剂师分开,挨个审问。 就算是一帮中低级药剂师,也总有些人会知道一点其他的内幕。 时瑾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沈随风在之前他给陈山包扎的走廊口站着,显然是在等他。 陈山死过了一次,脑袋突然就灵光了不少,抱着孩子摸了摸鼻子,默默地丢下一句“我去找刘队”,然后就悄无声息地跑了。 时瑾站在原地,略显冷淡的拧紧了眉。 “你现在是想去找封咎吗?直接找上主控室?可你连主控室的方向都不知道,你是没有战斗力的医疗兵,不应该把自己放置在危险里。” 沈随风双手环胸,一开口就是高高在上的指责,但他这话才刚出来,就听见时瑾声线冷漠,一字一顿的问他:“我是医疗兵,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在拿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沈随风被时瑾这尖锐的话刺得一愣。 时瑾还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难听的话来刺他,时瑾出身孤儿院,比别人更注重自尊,也更不爱伤别人的自尊,如果不是沈随风真的惹怒了他,他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攻击沈随风。 “你是我的队长吗?是我的前辈吗?你有教过我任何东西吗?你有哪里比我优秀吗?”时瑾一连串的话问出来之后,又丢下一句:“你没有哪里比我强,唯一比我强的,大概就是单兵对医疗兵的武力碾压罢了。” “沈随风,以前的话我都说的太委婉了,今天,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从来不听你的话的原因,是因为你说的东西没用,你以为你说的是对的,你永远不会错,但你连个队长都不是。” 他以为自己站在高高的山顶上,可以俯瞰所有人,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个踩着凳子跳脚的小丑。 他和时瑾一直发生言语冲突的本质问题就是因为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厉害,根本压不住时瑾,却一直妄想让时瑾对他俯首帖耳。 时瑾确实向往强者,但沈随风距离那个“强者”的距离还差的太远,时瑾以前忍让他,不过是因为喜欢他,现在不喜欢了,自然也就不把沈随风当回事儿了。 他们两个之间,是沈随风一直没调整过来自己的位置。 “等你有一天压到了我的脑袋上,成了我的队长,那你再来教我做事,在此之前,少来指挥我。” 最后一句话说完,时瑾看都不看沈随风一眼,大跨步的擦过了沈随风的肩膀,追着陈山的步伐去找刘队长了。 而站在原地的沈随风脸色又青又白,过了许久,才重重的踢了一脚墙面。 —— 刘队长在听完时瑾的想法之后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这样,你们先去点个人出来审审,看能不能审出来,我研究一下他们的光脑,看能不能用他们的光脑和外界联系上。” 时瑾第一时间回去提取了一个男药剂师,是刚才站出来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的那个药剂师。 能在第一个开口,肯定是性格不怎么沉稳,可以做突破口。 只是时瑾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坐下,都没来得及审问,这位男药剂师就开口了。 “之前你们叫封咎那个?是从我们研究所里出去的吧!我认得他,我可以治好他的病,你们放我走。” 第66章 欠抽 “你说封咎。”时瑾假装不在意的捏着自己的手骨, 随意问:“他有什么病?” 兴许是因为时瑾脸上的不在意太过明显,让那男药剂师夸夸而谈的话头又憋了回去,他眼珠子转了两圈后, 才继续说:“这个复制体精神力紊乱, 精神体不听从主人意志,很大可能会造成暴动。” 看来封咎这病还是老毛病。 时瑾听他说得这么清楚, 心里就明白了, 这些人还是认识封咎的,也许是因为封咎是从他们这地方出来的,也许是因为封咎和其他复制体长得太像,总之他们认识。 “那是他个人的事情。”时瑾用脚踝勾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就算他是我们的队员,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干涉我们的所有决定,想要留下一条命, 就拿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男药剂师沉默了一会儿。 时瑾也有耐心, 他很有兴趣的在这间空荡荡的牢房里转悠, 牢房里一个培养皿,一张床,一个洗手台、马桶, 一眼看去一览无余。 男药剂师被陈山随意捆了手扔进来的,他身上的东西都被扒光了, 要不是不太雅观, 陈山都想把他衣服扒了, 他怕这群药剂师兜里藏东西。 所以审问的时候,陈山也没离太远, 他站在时瑾后面三步远, 看着时瑾问人。 “东西是有, 但是你真的有这个权利做决定放我出去吗?”男药剂师豁出去了,咬着牙小声说了一个名字:白子茜。 时瑾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去找刘队汇报。 他只是想挖一下这个研究所的秘密,看看这群人知不知道逃出去的线索,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个名字。 事关重大,他开始后悔刚才托大,没让刘队长进来了。 见时瑾要走,那男药剂师以为自己说的事情吸引不到时瑾,顿时急了,他跺了跺脚,压低了声音快速说:“你相信我,我没胡说!真的是白家家主!我曾经看到过她来博士的研究所里,我认识她,我以前跟白子茜见过面的!等等,你等等!” “如果这个不行的话,还有别的,我知道很多内幕,博士的很多交易对象,我都知道,只要你肯放我走,我愿意把这些情报都交出来。” “或者,我这么多年的积蓄也都可以给你,我有很多钱,用不完的钱,兄弟,我之所以进研究所,是为了我生病了的母亲,她快活不下去了,我必须靠在这里获得的东西才能维持她的生命,我只是想活着,这些事我不做还会有别人做。” 时瑾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个和他站在对立面上的药剂师的骨头并不硬,甚至都不需要来拷问,他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拿出来交换。 时瑾捏了捏发麻的手骨,叫陈山去把刘队长叫进来,刘队长进来之后,他就把人丢给刘队长,自己带着陈山出去了。 从男药剂师说出白子茜的名字开始,接下来的话他就不方便听了。 白子茜这个名字在时瑾这里可以说得上是如雷贯耳。 他们帝国联星有一个很出名的女子军校,叫“白月星”军校,这所军校就坐落在C等级白月星上,军校里面全都是女孩子,单兵和医疗兵都有,以前女子军校还跟帝国军校一起进行过友谊赛,因为女子军校都是女孩子的缘故,所以帝国军校也都派女孩子去白月星上比赛,所以时瑾只是听说过,但并没有去过白月星军校。 但这不妨碍他了解白子茜这个人。 因为白子茜是帝国开国以来第一个SSS级别的医疗兵,她的精神体是一只母豹子,很难想象,一只爪牙锋利的母豹子,但精神力居然充满柔和性、治愈类的力量,完全没办法用来攻击人类。 不过因为精神体太过强悍,白子茜的身体素质很好,还能碾压S级别单兵,她出生的时候帝国跟其他种族打过几场小仗,白子茜都取得过优异成绩,后来她在南部军区服役,一路升到了大校,又因伤退伍,去了白月星,建立了女子军校。 总之,是个精彩缤纷,十分传奇的人。 按年龄算,她现在得有个六七十岁了,跟沈父、时父差不多的岁数,在帝国里,算是中年。 在这个地方听到白子茜的名字,让时瑾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并不觉得白子茜会跟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有什么联系,但心底里却总是隐隐带着几分不安,他捏着手心想,应该不会闹这么大吧? 要真牵扯到白子茜,是会连上社会新闻一个月、全星网崩溃俩小时、逼疯三百个星网程序员的程度。 时瑾拎着陈山出去,让陈山去走廊哪儿等着封咎,如果看见了人第一时间叫他,然后他去继续看护那些药剂师跟实验体,最开始那些药剂师还跟他们大眼瞪小眼,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群人也开始逐渐交流起来。 他们的所有光脑、武器都被收缴了,眼下又成了瓮中之鳖,案上鱼肉,他们也不甘心,这群人歪心思不少,很快就推出了一个领头人,要求跟他们队长谈话。 时瑾掀了掀眼皮,又耷拉下来了,一句话都懒得接。 现在来搞这些,晚了。 见时瑾不理,监狱里面那群人就开始了游说。 “我们都是一些小喽啰,抓到我们没有用的,你们的目标是博士吧?他的办公室在正二楼。” “你们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博士不就跑了吗?” “我们可以商谈。” 时瑾听着他们这群人的絮絮叨叨,在心底里把这群人的“信誉等级”又降了三个百分点,几乎已经跌破了他的为人底线。 这里的人几乎已经摒弃了基本的为人准则,完全就是一群遇见事儿就跑、碰见好处就上的苍蝇,还很会抓重点,知道把博士推出来。 这群人还以为博士也跟他们一起在研究院里面呢,他们以为850的单兵突袭进来,控制住了所有人,掌握了局势,却又因为某种原因一起被困住了,形成了僵局,所以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己摘出去,毕竟现在大部队还没来,他们还有机会逃跑,大不了卖了博士就是了。 只可惜,博士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聪明多了。 人家早都跑了! 时瑾被他们烦的头疼,一句话都不想说,坐在地上,靠着墙,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膝盖。 如果陈山在这儿,就会知道时瑾现在是等得不耐烦了。 刘队还没出来,时瑾的好奇心逐渐开始攀起来,他甚至有一点冲回去继续听的冲动,但这种冲动并没有持续很久,又被他一点一点压下去了。 直到外面的树树蹦蹦哒哒的跳进来。 树树现在是个几岁婴儿模样,但是行走的方式像是猫科动物,四爪着地一路蹦进来,见时瑾看他,就站直了身体,用短短的手臂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儿,比划出了一个人形,然后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最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时瑾立刻意识到树树说的是“封咎回来了、受了伤晕倒”,他急匆匆的让树树去喊沈随风过来继续看这些药剂师,然后自己去找封咎。 他走到一半的时候,陈山已经找出绷带来了,时瑾远远地看见封咎躺在七层的走廊入口,暗黑色的作战服上都是血迹,在原地渗出来一小块,血腥味儿浓郁的直刺时瑾的眼。 时瑾冲过去,召唤出小鹿,又接过了陈山手上的绷带。 在单兵受伤过重的情况下,医疗兵没办法完全治愈,就需要绷带和药剂来辅助治愈,时瑾在给封咎治疗的时候,封咎正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看着他。 明明身受重伤,但封咎看时瑾的眼神还是亮晶晶的,像是一只吐着舌头的大狗狗。 时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封咎脸上又多了一条疤,正在脸侧,已经不流血了,但还是很吓人,时瑾的眼睛看过去,手指居然抖了一下,指尖擦过封咎滚热的血,让时瑾的心跳都跟着加速。 时瑾深吸了口气,飞快处理好封咎腰腹间的伤口,又让陈山去拿别的绷带,然后开始扒封咎的衣服,准备给封咎其他的伤口包扎。 封咎浑身上下伤口不少,看的时瑾心里头冒火,他知道出任务受伤在所难免,但是只要一想到封咎差一点死掉,他还是没办法理智下来。 “就不能等等我吗?”时瑾咬牙切齿的给他包扎,嘴上骂的凶,动作却轻柔的不得了:“没摸清楚状况你就进洞里,最起码告诉我一声啊,万一你死了呢?” 封咎自知理亏,抿着唇不说话——他也只是想进去看看,谁能想到这一看就看到了研究所里来。 那些猴子的手段确实防不胜防。 时瑾倒是越说越生气,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家长喜欢打小孩了,实在是太不听话了,这口气憋得他出不来,最终还是没忍住,重重的在封咎没受伤的大腿上抽了一记。 这一抽不算疼,但那“啪”的一声却清晰地在四周荡漾开来,封咎被他抽的闷哼一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明明是挨了抽,但封咎的脸色顿时红了起来,甚至还轻轻向后缩了一下。 时瑾缓缓挑眉,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 没看错,这里确实是实验室,封咎也确实刚逃出来,他也确实满身的血。 妈的,这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现在是在什么情趣床上呢! 第67章 暧昧日常 封咎奇奇怪怪的敏感点时瑾并不懂, 但这不妨碍时瑾耍流氓。 “躲什么?”时瑾蹲在地上戳他腿上的肌肉,封咎的腿从肌肉到骨骼都硬邦邦的,有时瑾两个粗, 时瑾指尖戳上去,他点一下, 封咎就抖一下。 像是打开了什么震动开关一样, 抖过之后也不说话, 也不躲,就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却从耳朵到脖子都红成一片。 满脸写着九个大字: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时瑾有些可惜的扫了一眼四周。 就这个破地方,他倒是想。 “控制室找到了吗?”时瑾盘腿坐到了地上, 堪堪压下了满脑袋的废料, 跟封咎说正经事。 “找到了, 但没进去。”封咎身上的伤被治好了一大半,几乎耗费了时瑾的全部力气 ,剩下一些需要等时瑾休息一会儿才能继续。 “里面有机关,我强行破门的时候受了伤。”封咎说的轻描淡写,但时瑾能想象到他一路是怎么回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封咎又问时瑾。 时瑾没好气儿的哼了一声:“猴子搬进来的。” 提起来猴子, 时瑾扫了一眼封咎的手腕处, 之前一直挂在手腕处的手链不见了, 他之前在隧道里看见的那个果然是封咎的手链。 时瑾的眼神不算明显,但封咎一直看着他,时瑾一扫过来,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很快就意识到了时瑾在看什么。 这手链还是时瑾亲手给他戴上的。 封咎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脑袋垂下来, 晃着手腕,小声说了一句:“弄丢了。” 听起来委屈的不得了,像是个弄丢了东西怕被主人骂的大狗狗,想要伸出爪爪去勾着时瑾的衣角撒娇,又怕时瑾凶他。 时瑾看的好笑,晃了晃他的左手腕:“我的还在呢,回头再给你买一条。” 封咎不说话了,只是唇线一直抿着。 时瑾现在光看他的脸就能看出来他各种细微的情绪,封咎高兴不高兴其实都是藏在眼睛里的,高兴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人,眼底里闪着光,不高兴的时候垂着眼睑,不看人,就默默地自己盯着脚尖看。 就像是现在。 “是你弄丢了,又不是我弄丢了,你委屈什么?”时瑾拉了拉他的衣服,顺手用刚恢复的精神力治疗封咎身上的一处小伤。 指尖点上来的时候,封咎轻轻颤了一下。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时瑾碰他,他的身体都会诚实的给出反应来。 时瑾常想,这么嫩个大公狼,扒光了扔床上尝起来得是什么滋味儿。 “陈山还没弄丢。”封咎突然古古怪怪的提了一句陈山。 时瑾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子转了一圈,明白封咎是什么意思了,他的弄丢了,陈山的还没弄丢,队伍里就只有时瑾和陈山一起戴着,但他没有。 时瑾失笑,他发现封咎跟他那头狼没什么区别,都是爱闹小性子,一点破事儿就不高兴的甩尾巴。 他随手把手腕上的链子撸下来,丢给封咎:“给你,你收着,好吧?” 封咎默默地把那根链子捡起来,随手塞进了口袋里,这回他高兴了,端端正正的坐起来,问时瑾:“刘队呢?其他人在做什么。” 时瑾随口回了几句,又问封咎:“刚才有个药剂师认出来你了,应该是很久以前见过你,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顿了顿,时瑾又说:“他们好像知道你的精神体有问题。” 封咎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道:“我当初逃跑的时候,精神体就收到过重创,他们大概以为我一直都没有好。” 毕竟精神力药剂千金难求,这群药剂师们就算是有那么多暗地里的渠道都很难弄到一支,更何况是离开了这里的封咎。 “不用见了。”封咎又说:“他们认识我,我也认识他们,我知道他们都想说什么,见了也没意思。” 他的目的是彻底摧毁这里,让这个黑暗的地方就此泯灭,而不是跟这群暗地里的臭虫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 他过去的那些经历,他不希望在任何人的身上再重演一次,也不希望这世界上再多出来什么复制人、改造人和实验体。 时瑾刚把封咎治疗好,他帮封咎把衣襟扯上,却没提之前听到的白子茜的话题,他觉得封咎应该也不知道这些,还是等刘队那头得到消息之后再讲吧。 封咎又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时瑾带着封咎回去找了刘队,刘队当时正从审讯室里出来,见到他们过来了,很没形象的蹲在地上,一脸愁容的问:“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那个?” 第68章 大狗狗撒娇 时瑾随口说:“坏消息。” “这群药剂师也根本不知道外面的那层壳是怎么回事, 他们没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出去。” “好消息呢?” “我通过研究地图,好像找到了一条出去的路。”刘队说到这里,脸上有些犹豫, 过了几秒才说:“他们排放的污染物直通外面地下河,只是, 那些污染物都是手术失败的产物, 地下河里应该也不算安全。” 时瑾思考了几秒钟, 随意扒拉着地上堆着的光脑问:“光脑还是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刘队脸上写满了中年男人的沧桑,一双老眼发混、发黄, 隐约间还有几分感叹:“老啦, 技术跟不上了,我以前可是我们部队里的程序员呢, 专门破信息加密的。” “炸D万一炸了, 咱们就都死了。”时瑾顺势蹲下来, 在刘队面前坐好:“大不了咱们就从地下河走呗,这里有什么东西都拿上用。” 刘队的手指碾在一起搓了搓,那是老烟枪犯烟瘾时候的动作,他盯着光洁的负七层地面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估计大部队快到了。”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也有几个小时了, 凭借乘风队长的速度, 现在已经带着武警他们穿过黑色森林了, 出了这个森林里,他们就要进盆地了。 如果他们派人进了猴子洞支援,那他们很大可能会被毒死,博士的药剂已经投放进去了, 如果武警没支援, 而是直接进盆地, 那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也不会很久。 但是他们进洞内救援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七十,毕竟850所有人都以队友为先,特别是他们三队一整队人都陷进来了,二队的人不会坐视不管。 刘队正是知道这一点,又听到时瑾说洞内投了毒,才会如此着急。 他们三队要是出去了,二队栽了,那他也没脸面去见乘风队长。 这时候,走廊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时瑾抬起头时,就看见沈随风手里那找几套下水的简单器具走过来,包括氧气瓶,不算多,他走过来时还在跟刘队汇报:“下水的东西不多,一共就十几套,算是紧急配备,氧气瓶大概可以下水三个小时左右。” 这么大个研究所,总会准备一些求生用的东西,只要找到仓库存储就行,算不上多麻烦。 沈随风看到封咎和时瑾了,但他的目光在时瑾的身上滑过,根本没有停下。 陈山不尴不尬的坐在另外一边,努力当个鹌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最后又落到了刘队身上:“就这么点儿装备,我们带那些人出去吗?” 他们在场的人就那么多,就算是一个单兵带一个,也就只能带四个出去,时瑾是个医疗兵,顾好他自己就行。 “先全都盘问一遍,看有没有人知道别的线索,如果找不出别的路、只有这一条路的话,那就直接挑几个带走。” 刘队用大拇指狠狠地蹭了蹭膝盖,下了决定似得站起身来:“我们要抢在二队他们支援我们、进猴子洞之前出去。” 接下来的一切就顺利多了,他们每个单兵都带了一个药剂师走,这些药剂师在拿到潜水装备的时候还战战兢兢的,以为自己要被这群单兵怎么样了,等他们走到投放污染物的投放点的时候脸都绿了。 污染物投放点是个大水池,大到足有一百来平米,深不见底,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有一个大排泄口,水池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消毒液,在水池边上有一个按钮。 这个大水池就像是一个巨型的抽水马桶,把要丢掉的污染物直接扔进水池里,然后摁一下按钮,水池里的水就会被抽到底下去,然后里面的污染物就会排到地下暗流里。 时瑾他们还好,他们那儿都去过,什么地方都下过,自然也不把这种地方看在眼里,那几个药剂师就不行了,在得知他们要被投放进这个污染物投放点之后,药剂师们就差当场逃跑了。 他们大概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钻马桶,特别是在他们知道底下的东西是什么的情况下。 他们做手术的时候碰见一些用不了的边角料、半死不活但没必要再救也没有利用价值的实验体、中途失败变异了的实验体,全都会丢到这里处理,反正一丢下去,那些实验体也不可能再爬出来。 除却少数人刚来的时候不习惯,还会出去埋葬实验体的尸体以外,大部分人都图方便,久而久之,所有人就都往这里丢了。 谁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之所以没逃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脚上都被栓了绳子,捆在了对应单兵的脚上,如果不是因为要到水底里、且水下情况不明,850众人不能把这些药剂师背着游泳,他们都会直接把人捆成粽子抱走。 在准备下去之前,刘队和他们打了个手势。 刘队、沈随风、陈山、封咎一人带着一个药剂师,陈山胸口还捆着一个树树,树树抱着氧气瓶,努力的缩着手脚,争取不碍陈山的动作。 时瑾是唯一一个不用带人的医疗兵,所以他也是那个负责在岸边上站着摁按钮的那个,刘队一做手势,时瑾就开始摁按钮。 按钮一摁下去,整个水池都开始旋转了起来,时瑾在原地助跑,直接跑到水池边,然后狠狠的向水池里一跳。 水池这时正卷起来,所有人都被水花卷着向下滚,时瑾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抽水马桶”是什么感觉,强劲的水流让他根本稳不住身体,在这水池里头上脚下的滚来滚去,他带着呼吸面罩和潜水镜,彻底被卷进了“马桶”里面的管道中。 管道很宽,大概是因为这些东西都不能发生“堵塞”,所以修建的十分小心,时瑾在一片昏暗里,被卷着呼呼呼的往下飞,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直到某一刻,卷着他们的水流冲进了一条宽大的河流里,马桶的细小水流被稀释,所有人开始顺着一个方向被水流推走。 这是出来了! 时瑾开始努力挥动手臂,打开手里的手电筒,向上游去。 他们每个人都从研究所的仓库里拿了手电筒,刘队还卷走了不少实验用的药剂,被时瑾发现的时候也没不好意思,瞪着眼睛理直气壮地喊:“怎么啦!身负房贷的中年男人补贴家用不行啊?” 打开手电筒的时候,眼前的漆黑水源里清晰了一些,只是光芒有限,看不清太多,但也足够你看到水流动向了。 时瑾开始在四周寻找他的小伙伴,很快他就看到了第一团手电筒的光,然后是第二团,第三团,第四团,等五个人聚齐之后,刘队在前面领头,带路往前游。 因为这条地下暗河是一条隧道,完全被水流灌满,所以没有顶部空间,大家都在水下游。 太过黝黑的隧道和奔流不停的水流给人一种无边无际、被困与此的感觉,游得时间长了就会觉得有些许神经紧绷,幸亏前面的刘队很靠谱,时不时给他们打光暗号,调节他们的情绪。 在他们经过某些地方的时候,需要紧贴着地下水流的岩壁钻过去,时瑾还看见了不少尸体,被啃得坑坑洼洼,飘在水里面,以及各种人类的骨头,动物的骨头,沉在隧道底下。 这些,都是研究院囤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尸骨。 不过看起来有点少。 再一看这些尸骨上面的咬痕,这地下隧道里应该也不安全,时瑾打起精神来,跟在刘队后面,看着刘队在前面领路。 期间他们还在水底下碰见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的像是人,有的像是鱼,这些东西想上来攻击的时候,刘队长就从兜里掏出来什么东西,在半空中挥舞一下,它们就都散去了。 时瑾离得最近,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了两个针管,也没看到太多,等这些东西散去之后,刘队立刻加快了出去的速度。 刘队到底是经验丰富的队长,他之前根据研究所的地面平图推测出了研究所底下的暗河走势,然后根据水流方向和速度判断自己的方位,带着他们游了一个多小时,硬是带着他们从一个水潭里钻了出来。 从水潭里钻出来的时候,时瑾觉得自己重获新生,他忙不迭的摘下了脸上的呼吸器和泳镜,打量自己的四周。 彼时正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山间清潭,四周都是树和岩石,不远处有一个瀑布,不知道的人这么一看,还以为水潭里的水都是瀑布里落下来的,谁能想到这水潭里面还通着一个研究所呢。 刘队第一个翻上了水潭,他带着的那个药剂师是个女药剂师,这一路上都快游虚脱了,一上岸就被刘队牢牢实实的给捆住了,捆住人之后,刘队掏出身上藏好了的烟花弹,往天上一放,然后往地上一躺,喘着粗气说:“又他娘的死里逃生了。” 信号弹一放,二队的人就会知道是他们了。 时瑾精神倒好,他看着其他三个人把药剂师捆上的时候,还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之前跟时瑾说过白子茜的那个药剂师也在,被陈山带着,他有点不老实,还被树树挠了一爪子。 时瑾心里也松了些,他坐在地上,顺势检查了一下封咎全身,确定封咎的伤没被地下暗河的水泡坏后,又随手治疗了两下,然后拿手指头揉了揉封咎的头。 封咎平时是不会动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眼珠子在身旁转了一圈后,突然一昂头,蹭了蹭时瑾的手腕。 大狗狗撒娇。 69、挠掌心 湿湿漉漉的寸头顶往手心一蹭, 时瑾掌心有点痒,他随手撸了一把大脑袋,跟封咎一起往地上一躺。 酸痛的肌肉逐渐缓解,紧绷的精神开始放松, 一阵清风吹来, 吹散了他们身上的臭水腥味儿,凉丝丝的, 怪舒服。 这时候, 封咎捆着的药剂师才刚喘过气儿来——他大概对水下的世界十分不适应,一路上全靠求生意志才没掉队, 如果不是这隧道里有太多未知生物, 他留下就是一个死, 估计他刚在半路上就想办法跑了。 这药剂师从水潭里爬出来之后一直趴在地上干呕, 呕到现在,才堪堪直起腰来, 虚弱的问封咎:“你们要抓我们去哪儿?我奉劝你们不要不识好歹,这一片都是博士的地盘,博士很快就会来救我们。” 时瑾睁开眼,在四周环视了一圈, 坐起身来, 正好跟一边的刘队对上眼。 他们俩默默互相对视了三秒,时瑾先开的口:“你们博士早丢下你们跑掉了, 你们的研究所已经被封锁了, 里面安了炸D,马上就会爆炸,你说,在这种情况下, 你们博士还会来救你们吗?” 从刚才开始一直心思各异、琢磨着怎么逃跑的药剂师们的动作都跟着顿了一下。 “你说这里是博士的地盘,你以前来过,还是这里驻扎了博士的队伍?”说话间,时瑾紧紧地盯着药剂师的脸。 这几位药剂师眼神上都有些闪躲回避,时瑾一看到就懂了,他说对了。 这地方还真驻扎了博士的队伍,只不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跟着博士走。 总之,这个地方还不安全,而他们还在不久之前刚燃放了信号弹,如果这里真的有队伍埋伏,那这些队伍一定会比850二队的人早到。 潜在的危机又一次浮出水面,时瑾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脚。 一刻没有回到850,就一刻都不能放松,危机四伏的星球里,处处都是他们看不见的陷阱。 刘队并没有转移阵地的想法,他们没有任何方法联系上外界,又已经燃烧了信号弹,二队会以这个方向为坐标集合,他们如果走了就功亏一篑了。 所以他们得在这里等二队过来,只不过为了防止博士的人浑水摸鱼摸过来,他们得提前做点准备。 所有人开始找掩体,剩下这四个药剂师干脆被刘队用捆猪绳给吊起来了,把人吊起来的时候,刘队还颇有耐心的让他们每个人都在旁边看着,挨个儿给他们解释手法。 “这捆猪绳啊,讲究的就是一个捆字,要把人的手脚都捆到一起,背在身后,然后把人吊起来,绳子只要足够结实,那就越挣越紧,怎么都挣不开。” 系完之后,他还挨个儿把人丢给时瑾他们练手,时瑾第一次捆,下手很重,把那男药剂师的脸都捆紫了,时瑾把人吊到树上的时候还问刘队:“会不会把人捆坏?” “不至于。”刘队往那药剂师嘴里塞了一大块臭袜子,然后在脑后捆上,打了个结:“想想那些实验体,都是从这些人的手里出来的,不要被他们柔弱的外表蒙骗了,他们比你想象中的危险很多。” 四个人挨个儿被吊起来之后,小队开始找掩体,陈山找了棵树,时瑾找了块大石头,刘队跟封咎埋伏在草丛里,沈随风去了水潭水面底下藏着。 五个人是围成一个圈的,中点就是被捆起来的四个人,进可攻退可守,全方位检查四周,但凡这四周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其中的一个人都能察觉到。 时瑾的位置是最舒服的,可以斜斜的靠着,石头的存在能将他的所有身形都藏住,他位置靠后,也不需要打架,盯着一个方向、注意动向就行。 只不过他们严阵以待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博士的人来,更没有等到二队的人来。 反倒是被捆着的一个药剂师受不了了,“呜呜呜”的示意刘队过去,刘队过去摘下他嘴里的臭袜子时,他干呕了两声后,赶忙说道:“我愿意带你们去找他们的基地,我知道的,我去过,我每次都为他们往返送东西。” 显然,在久等不到援军的情况下,这群药剂师已经急了,决定主动背刺他们的好队友。 刘队捏着袜子,犹豫着是塞回去呢,还是听他再说两句。 他们只有五个人,潜入敌方基地听起来就不太安全,但是一个加薪的好机会摆在面前,让刘队放弃吧,他又实在舍不得。 搞不好又是二十年房贷呢。 正在这时,远处炸出了一片信号烟花,蓝色的烟花弹飞上天空,在半空中炸开,按照烟花距离他们的距离,他们应该有几十公里远。 他们一共携带了三种烟花信号弹,绿的蓝的红的,绿的只是提醒位置,蓝色的是请求支援,示意他们遇到了危机,红的是十分危险,马上撤退,不要靠近的意思。 也就是说,二队他们在正赶来的路上遇到了危机。 刘队立刻放弃了他的二十年房贷,让单兵把每头猪、呸,把每个人从树上放下来,背到身后,一路狂奔去几十公里外支援汇合。 时瑾身上是空的,所以反倒是最灵巧,跑的最快的那个,他抱着树树在前头领路,几十公里远的距离让时瑾有些吃不消,本来是最前面的,跑着跑着,又落到了后头。 茂密的树林、及膝的草丛极大地遮挡了他们的视线,高速奔跑之下,他们顾不得仔细搜查,草丛里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动物,兔子之类的都算好的,就怕一脚下去踩中什么蛇虫。 其中陈山跑起来最费力,因为他背的那个药剂师是个大胖子,一个人比两个人胖,路上还一直在挣扎。 跑在最前面的刘队要时刻提醒他们注意脚下,一群人硬是跑了七分钟才跑到烟花附近,刘队脸不红气不喘,回头还骂了陈山:“废物玩意儿,每天给你安排的训练都白做了,一SS的体质能让你跑成这样。” 陈山委委屈屈的不说话,倒是树树窜起来,泄愤似得挠了那药剂师的屁股,最后又嗷一口咬了上去。 药剂师咬着臭袜子,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哭了,他没装。 “所有单兵,放下药剂师,医疗兵留守,其余人潜伏前进。”刘队长扔下手里的药剂师后,给了时瑾一个药剂。 “带毒的,就一个,自己省着点用。”他们现在手上连一把光刃都没有,唯一能拿得出来的就是刘队长手里的这些药剂。 一会儿要打起来的话,他们手里面也只有一些冷兵器。 时瑾怕封咎受伤,因为在地下隧道里的时候封咎的工兵铲都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他就把自己贴身的匕首悄咪咪的塞给了封咎。 封咎拿着匕首,一定比他拿着有用。 单兵起身离开的时候,封咎是最后一个,他从时瑾的手里接过匕首,用小尾指轻轻地摁了一下时瑾的手心。 时瑾反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这一系列动作也就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封咎很快就跟刘队长一起冲出去了,等时瑾回过头来,面对着的还是四个被捆的像是粽子一样的药剂师。 这四位药剂师也是受了不少的苦,他们的腿被捆着向后弯,和自己的手腕被捆到一起,只能侧躺着,坐都坐不起来,更别提挣扎了,他们的精神体也都是一些小型动物,就算是弄出来了也没什么大用。 唯一一个有点用的是一只小仓鼠——那位女研究员的精神体,这位小仓鼠勤勤恳恳的在女研究员背后啃了大半天,试图把绳子啃开,被时瑾的小鹿一蹄子踹开,滚到地上吱吱乱叫。 “别搞什么花样了。”时瑾站在树旁,盯着地上这四个人,随意捡了根比较尖锐的树枝,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语气淡淡的轻声说道:“谁都不想有个万一,对吧?” 那四个人躺在地上,彼此互相对视了几秒,都安静了些。 但时瑾知道,他们肯定不甘心,几位单兵都走了,只剩下了他一个医疗兵,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也会拼命逃跑。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时瑾思索间,在前方百米远的地方已经爆发出了一阵战斗的声音,巨狼的怒吼和野马嘶鸣混在一起,吸引了一些时瑾的注意力。 那头应该是打到了白热化了。 这头也不消停。 时瑾回过头来,一脚踢飞一个小白兔的精神体,其中一个男药剂师闷哼一声,又被时瑾踹了一脚。 草丛里一时间有些安静,直到某一刻,一个药剂师开始剧烈挣扎了起来,为了吸引时瑾的注意力,还用头撞地。 这种挣扎和刚才不一样,刚才的药剂师挣的小心翼翼,往后挪也挪的很慢,现在却疯了一样扭起来了,时瑾下意识环顾四周,没碰见危险,再观察药剂师,确定手脚都被捆住,他才走过去,摘掉了对方嘴里的臭袜子。 “有实验体来了,我切割过的实验体来了!”这位药剂师的脸都紫了:“我闻到它的味道了,它是来杀我的,快,快走,快带我走!” 最后几个声调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声嘶力竭。 时瑾都没来得及思考这个药剂师说的是真是假,他就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很多肢节动物攀爬起来的声音,以及他身旁的几个药剂师瞬间安静了。 时瑾下意识就地一滚,往旁边一躲,就看见了一个颇为眼熟的、漆黑的、足有三米长的大蜈蚣冲出来,腹下的人脸狰狞,一口咬上了药剂师的脖子! 血流如瀑,时瑾被活生生喷了一脸。 70、大部队来了 时瑾距离这一场血腥的距离不到半米, 滚热的鲜血和腥臭的微风一起卷到他的脸上,他距离太近了,以至于他能够看到蜈蚣腹下人脸上那狰狞又享受的笑容。 那张人脸是个中年男子的模样,竟然还有牙, 他一笑起来, 蜈蚣的摆足就跟着晃。 时瑾能清晰的看见摆足上面的绒毛在动,蜈蚣在药剂师的身上撕咬一口, 那张脸上的笑容就大上几分。 药剂师的骨骼并不坚硬, 甚至可以说是脆弱,在这种变异产物的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锋锐的摆足可以轻松的割开他的脖颈和气管, 在这位药剂师临死之前, 拼了命的向时瑾伸出了手。 时瑾倒是举起了药剂, 但是没找到地方去扎——这蜈蚣浑身上下都是硬壳,他还记得之前在黑暗森林里的事儿, 陈山跳起来、用尽力气挥过去,也不过砍出来半条口子。 他这根针根本就扎不进去。 指尖掐着药剂,时瑾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眼睛都不敢眨。 他们的老师曾经和他们这么讲过, 当他们碰到一些大型猛兽, 而本身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原地不动。 如果原地不动的话, 对方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不会攻击你, 但是如果你跳起来逃跑,对方百分之九十会追上来。 所以时瑾维持着原先的动作,甚至都不敢眨眼。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大蜈蚣人立起来,那张中年男人的脸和他隔着半米的距离对视。 时瑾总觉得这是一个人, 虽然他被禁锢在一个蜈蚣的身体里,但是他的脸上还有人类的情绪。 两人对视了好几秒,时瑾看到那张嘴动了动,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那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像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什么似得。 他似乎并没有攻击时瑾的意向。 时瑾捏着药剂的手指动了动,他想调整一下姿势,却看到那只大蜈蚣突然抽搐了两下,然后“噗通”一声,当着他的面儿倒在了地上。 那张平时被压在蜈蚣腹下的脸昂着,正对着茂盛的枝桠和漂亮的蓝色天空,时瑾看到他满足的喟叹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 不知为何,时瑾竟然觉得他的脸上的笑容有一丝慈祥。 血腥味儿在四周弥漫经久不散,直到某一刻,旁边有个女药剂师悄咪咪的爬起来,想要跑,被时瑾发现,时瑾才回过神来。 女药剂师的绳子被她的精神体咬开了,就在刚才时瑾跟蜈蚣对视的时候,这位女药剂师的精神体就跳出来干活儿了。 时瑾匆匆把人逮回来,因为手指发抖,下的力气有点大,碍于药剂师都会自我治疗,所以他这次又把人绑的死紧,然后攻击了女药剂师的精神体。 女药剂师这才算安静下来。 时瑾经历了一通折腾,也清醒了不少,他随意拉下了一个面如土色的男药剂师嘴里的臭袜子,问他:“这森林里面有很多改造人吗?” “没有。”男药剂师白着脸,声线发颤的说:“他们都在黑森林里,在黑森林外面,我们设置了超声波,这些改造人们如果过来就会被声波震碎内脏而死。” 时瑾诧异的扫了一眼那边地上的那只蜈蚣。 也就是说,这个蜈蚣改造人为了报复这个男药剂师,宁可被震碎内脏,也要跑出来咬死他。 时瑾在原地盘腿坐好,然后开始盘问:“这个蜈蚣改造人是怎么知道药剂师在这的?还会有其他的改造人来找到你们吗?” 男药剂师的神情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想说,但是又怕时瑾向他动手,毕竟他为鱼肉,于是他小声的说了一句:“程药剂师是闻到了特殊味道的,这个蜈蚣改造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改造”,而是把人类跟其他动物“融合”,所以并不需要骨骼没长成的小孩儿,反而需要壮硕的成年人,而成年人思维已经定型了,他知道是谁向他下了手。” “而且这个手术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药剂,会散发出一种独有的味道,迄今为止,只有这一个蜈蚣成功了,后来这个蜈蚣自己逃了,还几次想要来攻击程药剂师,所以程药剂师才这么敏锐。” “一般来说,蜈蚣在黑森林里的时候,受磁场影响,不会那么理智,但是当他出了黑森林,就会逐渐记起为人时候的事情,可能是他闻到了程药剂师的味道,所以才拼命地跑来报仇吧。” 时瑾听了半响,明白了。 就是一个坏人最终被自己的恶果害死的过程。 照这么说,其余的改造人并不会穿过黑森林来找他们,那他们还是安全的。 时瑾将药剂重新收回到袖子里,又检查了一遍他们身上的绳索,这回这三个药剂师乖多了,他们终于意识到这里的危险性了。 就算是他们逃出了850的人的手掌心,也逃不出这个盆地森林,更何况,在森林的四周还围着一圈黑森林,他们真要是进了黑森林那才叫有去无回。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也逐渐开始相信了时瑾说的话:博士真的丢下他们跑了。 他们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所以老实的像是个鹌鹑。 等封咎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时瑾守着三个活人,两个尸体,垂着眸坐在树林间。 听见动静时,时瑾抬眸望过去,他的脸被自己擦过,但没有擦干净,白嫩的下巴上还沾着几滴艳丽的血渍,干涸着映在他的脸上,像是沾了血的白蔷薇,在这漫天绿色里格外耀眼。 封咎的步伐瞬间加快,他跑到时瑾身前时才发现根本不是时瑾的血。 那具尸体还倒在那里,脑袋被蜈蚣扯下来嚼碎了,像是西瓜瓤一样丢在地上,血腥味儿和脑浆腥味儿在半空中飘散,引来了不少动物围观驻足,等着他们走了,上来大快朵颐。 “怎么回事?”封咎拉起时瑾,蹙眉低声问他。 “一点小意外。”时瑾解释了几句之后,又问他:“你呢?” “我没受伤。”封咎捏着时瑾送他的匕首回道,却发现时瑾根本不信,嘴上虽然还在问他,但手指却已经落到了他的胸口上。 “我没受伤。”封咎又重复了一遍,想让时瑾放心。 “嗯,我知道。”时瑾垂下眼眸,点着头,声线平静的说:“我就是想摸。” 封咎刚才还在胸膛里烧着的担忧和不安全都被这几个字儿烧没了,封咎在原地通红着耳朵站着,藏在身旁的手指蜷缩起来,又伸出来,又蜷缩起来,足足过了三秒,才悄咪咪的伸出来,捏向了时瑾的手腕——把时瑾的手拉下来,然后攥紧了时瑾的一根食指。 宽厚温热的大手紧紧地捏着一根纤细的手指,像是小孩儿捏着爸爸的手一样,只不过比例实在不太对,以至于时瑾的手微微晃起来的时候根本晃不动。 封咎僵的就像是一快铁。 时瑾叹了口气,心想这只是拉个手啊,在这样下去,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封咎吃干抹净了? 刘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队伍里这俩人儿互相面对面站着黏黏糊糊的拉着手不知道在干什么,后面放着三个活人也不管,气的他上来给了一人一脚,时瑾跑得快,刘队没踹着他第二脚,回来又补了封咎两脚泻火。 “在这看什么呢!俩大老爷们娘们唧唧的,拉什么手拉手?这人咋还死了一个,妈的这大蜈蚣哪儿来的啊!时瑾你受没受伤?这蜈蚣——” 刘队骂骂咧咧的走到了蜈蚣前面,堵在嗓子里的话却在看到那张人脸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他像是突然从头木到了脚一样,在原地傻站了半天,居然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那蜈蚣上的脸,时瑾在旁边匆匆的喊了一声,才将他喊回了神来。 “刘队?”时瑾喊他:“这个有毒吧。” 他是看刘队赤手空拳去碰,怕刘队沾上什么血迹。 他记得这蜈蚣的血是绿的,还具有腐蚀性。 刘队被他喊的回过神来,半响才“嗯”了一声,站直了身体。 “这蜈蚣有问题吗?”时瑾拿手里的树枝戳了一下,已经彻底不动了。 刘队垂着眼眸,过了好几秒才“哦”了一声,又说:“我以前刚来基地的时候,还不是队长嘛,没接过三队,回家休假一圈,回来之后我们老队长就没了,我就成了新队长。” 刘队说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松,看着那人脸看了许久,然后掏出了匕首,开始一点一点撬这张脸,他动作很轻,下手也快,一边切割一边说:“他在任务中失踪的,很多年都没见过面了,我看着人跟他年轻的时候长得有点像,到时候拿回去化验一下,说不定就能把骨灰给人家孩子送回去了。” 时瑾当时就站在旁边,过了几秒钟才明白刘队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地上的蜈蚣有可能是刘队的老队长。 时瑾下意识的看向了旁边的几个药剂师,想起了那几个药剂师的话,那几个药剂师恨不得把脑袋插进土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时瑾就又想起了刚才这个人脸看自己的眼神。 蜈蚣只有从黑森林里出来才能恢复理智,所以,就在刚刚,那人脸上下看着他,大概是认出了他身上850独有的服饰。 刘队正好把人脸切割下来,用特殊的油布好好地包裹起来,然后放进了背包里,最后示意他们背上地上的药剂师。 “走吧,小崽子们。”刘队长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语气却并不轻松:“大部队来了。” 71、一起还房贷 刘队所说的大部队就是武警跟刑警、二队他们, 几乎所有人都在百米外的丛林里。 他们本来是打算兵分两路的,武警刑警冲盆地森林,二队他们钻猴子洞,结果二队的人进去没多久就发现了死猴子, 匆匆从猴子洞里退出来后、又丢进去些活物, 没过多久,活物也死了, 二队才确定洞内有毒, 就没有进去,跟着大部队一起进了丛林里。 进丛林后没多久, 他们就看到了刘队放的绿色烟花, 只是在前进过来的路程里撞上了一伙儿人——是一伙遗迹猎人打扮的小队。 平时850或者国际刑警在异星球碰见猎人小队的时候都是避开的, 他们有任务目标, 所以都会减少和遗迹猎人小队的冲突,但是在这里碰见的遗迹猎人小队就没那么普通了。 四周都是黑森林, 这颗星球又是博士的地盘,出现在这里的遗迹猎人小队恐怕也不干净。 所以乘风队长当即让所有人埋伏起来,而这群人发现埋伏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攻击,对方一动手, 很快就被武警武力压制了, 一共十六个人,全都被收缴武器、束缚手脚, 成了阶下囚。 刘队当时过去支援的时候战斗已经到了尾声, 没打几下就回来了,乘风队长倒是一直在和他们互相交流彼此后来发生的事。 而且还顺带把抓来的人都交给了刑警。 刘队手里的3个药剂师是关键人物,刑警接过之后分散开来,挨个儿去盘问。 因为大部队一路劳顿刚刚到达, 急需修整,所以刘队就把人带回到了水潭旁边,一群人在水潭旁休息,刘队跟乘风队长说了一下具体的经过。 时瑾他们都饿坏了,从二队手里拿了几瓶营养液喝,然后干巴巴的啃压缩饼干,虽然都很渴,但谁都没有说要喝水潭里的水。 “就是这个水潭底下直通研究院?”乘风队长蹲在水潭旁边,甚至还伸手撩了一下水面,水珠冰凉清澈,任谁看一眼都会以为这是一潭清泉。 谁能想到它底下连着的是一片藏污纳垢的深水区、藏着的是腐臭凶残的改造人呢。 “对。”刘队嘴里叼了根草茎,勉强当成烟蒂过过嘴瘾:“路我还记着呢,但是底下有挺多失败的试验品,见人就攻击,武警那边也没有潜水装备,游过去的可能性不大。” 乘风队长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躺平咸鱼。 “让他们自己去想吧,咱们选错了到时候还得担责任。”乘风队长发出了老油条的声音:“反正咱们把人带到这里,找到了路,抓了三名核心药剂师,还拿了关于研究所的各种有效信息回来,可以算得上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刘队和乘风队长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涌出了“又是混到绩效的一天”的满足笑容,然后愉快的找了个阴凉地儿坐着,一人一小管营养液,对磕一下,美滋滋的灌了下去。 850的两位队长一懒下来,下面的这些小崽子们也就都压不住了,他们都累坏了,好不容易放松下来,陈山抱着树树靠在树上,没过一会儿都开始打小呼噜了,时瑾在一旁嚼着饼干,正干往下咽呢,旁边递过来两颗野果。 封咎不知道什么时候去采的,采回来的时候还跟时瑾分享情报:“我刚才看见那些刑警在审讯。” 在这种地方审讯,而且时间很急,所以手法肯定不会很温和,虽然帝国联星有“不能虐待俘虏、不能屈打成招”的相关法律,但是这里又没有无孔不入的监控。 “审讯出什么了?”时瑾随口问:“他们应该会说出很多来。” 之前在研究所的时候,这群人看他们850的人不大会审讯,就一直讨价还价,试图从他们这里逃离掉,但是轮到了这群刑警手里,这群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听了一些,大概是关于研究所的事情,他们倒是没几个人敢糊弄。”封咎说到这里的时候,嘲讽似得勾了勾唇角:“对于他们来说,刑警比博士更可怕。” 时瑾把野果塞进嘴里,甜滋滋的,还有一点微酸的口感,味道不错,他斟酌着,跟封咎问了那个蜈蚣人的事情。 他想,如果封咎以前就出生在这种地方的话,那封咎应该也会记得一些这些事情。 “蜈蚣人么。”封咎想了想,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我还太小,只是隐约听看护我们的护工聊天时候说过,好像有什么实验体跑出去了。” 硬要算起来的话,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小封咎对整个世界的印象就是研究所的那几间房子和自己的小伙伴,以及那些轮流值班的护工,护工们的脾气都很差,对他们非打即骂,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之后还会掐着他们的耳朵尖发泄情绪。 所以那时候封咎虽然睡不着,但还是倒在床上,假装自己睡着了,否则就要挨打。 他闭着眼,听几个护工说话。 虽然过去太久了,但印象很深刻,所以他还记得一些句子。 “是那个新抓来的人吧?据说是什么基地里的。” “程药剂师好像在研究什么新的改造术。” “那它逃掉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 他只记得这么几句,然后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时瑾心里头闷闷的,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也许是我们三队的老队长。” 之前他以为这是一个陌生人,所以没太放在心上,就算知道对方遭受了很多苦难,但就像是一颗石头砸进水潭里,只会激起一点点涟漪而已,但自从知道了对方可能是自己的老队长,老前辈,时瑾就觉得十分难受。 他骨头里涌着一股劲儿,想冲回到研究院,把所有人坏人都抓起来,一股脑的堆送到监狱里,让所有人看看,做坏事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下场。 可是他又做不到。 野心和实力不匹配,他只能坐在这里,嚼着饼干,一点点往下吞野果。 “嗯。”封咎似乎看出了时瑾的情绪,他的唇线紧抿着,过了片刻后才轻声说:“大家都在努力。” 探寻真相,为逝者伸冤,捕凶手归案,这些事情说起来都能让人热血沸腾,像是光明之神举着巨剑,一刀砍掉坏人的脑袋一样简单,但是真的做起来却宛若大海捞针,他们要一点一点前进,摸索着摔倒,又鲜血淋漓的站起来,在所有人看不见的黑暗里潜行,最终撕开这一层黑幕,将所有丑陋的真相放置在众人眼前。 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多少人。 最终呈现出来的只有一个结果,没有那么多抽丝剥茧的过程,但这不代表没人在意,也不代表没人努力。 就像是这世上天生就有白天黑夜一样,有恶臭肮脏的坏人,就有满心赤诚的好人。 时瑾捏着手里的最后一颗红果,他本来被这压缩饼干噎的说不出话来,可是现在却又觉得信念通达,做什么都充满了力量。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一笑,然后将手里的红果塞进了封咎的嘴里。 果子酸酸甜甜,时瑾的手指软软香香,指尖摁到唇瓣上的时候,封咎不自在的躲了一下,然后含着那颗果子半天也没吃,脸颊上鼓出来那么一小块,看上去像是个塞着大松果的小松鼠,耳朵尖儿还红彤彤的。 封咎的耳朵永远都是不争气的模样,时瑾只要一碰他就脸红,碰哪儿都一样,时瑾看的有趣,伸手去戳他脸颊上鼓起来的那一块,又去戳他的耳朵,才戳两下,那头的刑警已经过来了。 “我们问出了去研究所的路了。”刑警跟刘队长他们一样累,行走间也有些疲惫,往地上盘腿一坐,跟刘队长说:“我们打算修整一个小时之后继续前进,但是这些星际海盗跟药剂师我们不能带过去,所以我们打算分成两队,一拨人送他们回去,一拨人继续前进。” 这群人商量了一会儿后,决定由850小队和十名武警一起把这些嫌疑犯都压回去,关到星舰地牢里面。 但是与此同时,850里面要出两个人来,当时刑警是这么说的:“我们需要两个对这里比较熟悉的领路人,毕竟你们去过,好过我们再摸索一通。” 要求也算合理,刘队掐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最终点了封咎的名字,要封咎和他一起去重新走一遍研究所。 毕竟封咎对那里很熟悉,他又是队长,他们俩最合适,剩下的人都让他们回去。 时瑾本来想毛遂自荐的,被刘队瞪了一眼:“凑什么热闹?你跟得上吗你,你以为人家武警里面没有医疗兵啊?” 时瑾撇了撇嘴,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蹲了回去。 他们即将准备休息一小时,一小时后兵分两路出发。 当时封咎就坐在时瑾的旁边,他肩膀宽厚,坐下来的时候还调整角度,方便让时瑾去靠他,时瑾靠下来的时候,正看见封咎垂下来的眼睑。 他耳朵不红了,脸上还闪过几分深思,像是在想研究院的事情。 时瑾心里一疼。 那位老队长经历过的事情,封咎也曾经经历过。 眼眸转了几圈,时瑾悄咪咪的把两颗小珍珠捏出来了。 这小珍珠是他从鬼市里面取回来的报酬,兴许是因为意义非凡的缘故,所以他一直保留着。 这一路上,他一直把玩着这两颗小珍珠,还拿了两根金属绳子把珍珠编成了小手串,随手递给了封咎一个。 “之前那个丢了,这次不能再丢了。”时瑾动作很轻的帮封咎带上,语气随意的说:“等你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去挑个房子,然后一起付房贷。” 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但你的未来,由我奉陪到底,命运和他人亏待你的,都将由我来弥补。 那时候正是下午时候,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打在时瑾漂亮的脸蛋上,他的身上有淤泥,有臭血,有泥土,但什么都挡不住他这一刻、在身上流淌着的温柔蜜意。 封咎就像是一个站在暗处的窥探者,他大概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不,他想到过,只是他一直在慢慢地想,想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干净后再来想,但却没想到,时瑾会主动拉住他的手和他说这些。 所以他一丝一毫都不想错过时瑾此刻的模样,他的呼吸紧紧地绷着,从头木到了脚,可心里却欢腾着,雀跃着。 这根线很轻,却紧紧地箍住了封咎的心,像是狼王低下头颅,心甘情愿被另一个人束缚。 这世上最牢固的监狱,大概就是一个人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推基友的文:《惊悚告白》执灯奕棋 盛世召出身玄学世家,作为傩师一脉最后的传人,他从小精通命理风水、五行八卦。 少年时,他偶遇了一个姑娘。对方唇红齿白,一头齐肩的秀发挠得他心痒痒。 他掐指一算,“莫非是自己的桃花这么早就开了?” 然而,爷爷却摁着头让他拜“初恋”为师,还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 盛世召的初恋梦碎了。 时过四年,在一场通灵仪式之后,爷爷突然离奇死亡。为了寻找死因,他被迫远赴英国,去投靠曾经拜的师父。 可没想到刚一见面,不苟言笑的师父就用竹条痛打他的手板心。 师父:“ 子不教,父之过!” 盛世召:“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爸……” 后来,在师父的调教下,盛世召从中二少年成为了真正一名真正的大傩,可每晚依旧还要缠着小师父给他讲睡前故事。 没脸没皮的盛世召:“师父,今晚我还要去你房间探讨学术。” 从中二少年,蜕变为成熟绅士的风水大师攻VS体弱多病却心狠手辣的冰山师父受。 72、狼尾巴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过去之后, 时瑾、陈山、沈随风等人就都跟着二队乘风队长一起回去了。 临走之前,刘队长还把那个油布给了时瑾,里面包着的是三队队长的脸和头骨。 这东西是被切下来的,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所以手感颇有些奇特, 时瑾接过的时候, 刘队长还踢了他一脚:“保管好。” 时瑾郑重的揣起来了,然后跟二队走了, 和他们走在一起的还有那些被逮捕的星际海盗。 没错, 这群和武警交火、伪装成遗迹猎人的人正是星际海盗,他们身上都携带了大量的D品和违禁药品, 凭借这些东西足够判他们几百年的牢狱——死也得死在牢狱里那种。 经过简单盘问, 这群星际海盗全都招了, 他们是博士养在星球上的“运输机”。 博士常常跟各种星球的人做交易, 需要人将东西送到指定的星球去,这些星球有的是荒芜星, 有的干脆都不算星球,就是废弃的空间站,这些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到的,而且护送的东西也十分危险, 所以博士干脆养了一批人, 专门为他送这些。 这次跑路的时候博士自然也没带上这些人——这些星际海盗都十分危险,能一起共富贵不能一起共患难, 一旦上路, 这些人很可能反手捅博士一刀,反正星际海盗什么时候都能再找,他不缺。 所以,这群星际海盗在意识到事情不对之后就开始自己跑路, 只不过他们倒霉,他们本来的驻扎地就在水潭附近,不可避免的碰上了三队。 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有良心的人,所以他们在碰见三队之后立刻撤离,并不想管那些被抓的药剂师,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在特意绕开三队之后,他们又碰上了前来汇合的大部队。 谁见了都要说一句惨,明明都那么小心仔细地在避了,却还是被抓了。 这些星际海盗都是单兵,虽然等级多是B级、A级,但是却一个比一个危险,他们都是刀头舔血的人物,为了避免被这些人给反了,每个单兵身上都被捆了特制的铁锁,让他们不能召唤出精神体,还被武警随行的药剂师打了虚弱针剂。 从盆地森林往外走的时候,是队伍里的武警带的队,他们来之前就在森林里做好了方向标,回去的路因为之前走过一次,所以十分顺遂,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危险。 期间有几个星际海盗不老实,还被武警揍了一顿,也有几个海盗试图逃跑,反抗中被武警敲断了两条腿,然后拖在地上一路拖着走。 时瑾当时很担心又去研究所的封咎和刘队,神情有些恹恹的,走在前面的随行药剂师还和他聊天,聊了几句时瑾才知道,这药剂师是怕他岁数太小,被这场面吓到,一直在特意开导他。 队伍里的随行药剂师一般都考过心理咨询师的证,他们需要第一时间安抚队伍里情绪不对的队员,避免队员出现太过严重的心理问题。 在850部门里的药剂部也有这样的部门,只是时瑾没有想到这位武警随行的药剂师也会开导他。 估计是看他的样子太失魂落魄了吧。 他勉强打起精神来,让自己集中注意力。 还在任务中呢,时瑾,不要走神啊。 接下来的路程所有人都默默地加快了步伐,出了盆地森林之后,时瑾跟留守的王钊顾青碰了头,一群人又开始穿越黑森林。 这一次,黑森林里的实验体们并没有上来袭击,甚至一路畅行无阻——因为武警的人来了个狠招。 他们发现这片黑森林是阻挡他们前进的一个较大阻碍,并且发现黑森林里没有任何其他潜在的问题之后,武警负责人一琢磨,这玩意儿也不重要,留着也没用,干脆下了狠手,直接把星舰开过来,远程开始放激光。 星舰的激光打在地面上,将地皮都掀起来三米多高,更何况是那些树。 要不是因为这片地区一会儿还会有人过,他们甚至都想动用小型核弹直接炸了。 时瑾他们穿越黑森林的时候,黑森林已经被砍毁了一大半了,里面的实验体抱头鼠窜,根本顾不上攻击时瑾他们。 只是黑森林虽然被砍掉了,但他们进入这片区域的时候还是不能使用任何仪器,他们只是砍掉了黑色的树,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从森林里出来后,所有人开始交接。 这些嫌疑犯的交接十分顺利,一群海盗和药剂师都被关进了星舰地牢里,基地里留守的刑警和武警忙忙碌碌的开始处理后续,而850的人一下子就闲下来了。 没什么他们能干的活儿了,二队队长乘风直接带他们回了850的星舰上,一副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不管了的架势。 时瑾心里惦记着封咎,他回了星舰上随意洗过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躺在床上休息,一边休息一边用光脑徽章查原先的三队队长的消息。 850部门里的每一任队长队员都是有记录的,时瑾还能在上面看到自己,包括他出过的任务,所有的人物评分,都标在上面,甚至时跃也在上面,不过时跃的名字后面被打了一个红色的大大的“×”。 再翻,还能翻到时天城,时天城名字后面画了一个黄色的“O”,时瑾琢磨了一下,这是被开除了的意思。 他还翻到了时二少,时二少也是黄色的“O”。 在往上翻,他一个一个人翻过去,终于找到了那位三队的队长。 三队队长有个挺普通的名字,叫赵龙,S级别单兵,曾经出过大大小小上百个任务,从A级别到F级别的都有,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在二十年前,是去一个星球上寻找一种珍奇植物。 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也不知道他是经历了多少颠簸,最终被送到了这里,变成蜈蚣的。 时瑾从始至终也没敢打开那个油布包看,他觉得对老前辈不太郑重,但是也不好把人家一直装在油布包里,就在屋子里找了个盒子装上,然后装在了背包里,这才觉得好了一些。 但他自己也没休息多久,他才刚收好背包,就被二队队员敲门带到了星舰的会议室里,二队队长乘风让他从头至尾把所有的经历都汇报一遍,他汇报的时候,乘风一直拿着一份文件看,时瑾说一句,他在文件上随便画上几笔,等时瑾说完了,他又让陈山汇报。 进过研究所的现在就只有陈山时瑾沈随风,他们仨还不是从一开始就黏在一起的,所以各自的经历也不一样,但都是差不多的曲折。 乘风队长把所有的线索都整理了一圈之后,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像有点难办哦。” 时瑾想问他一句“怎么了”,又忍住了,等着乘风队长来说。 “我这边刚接到留守下来的刑警那边的消息,他们审问那些药剂师后得出来的新消息,研究所内部是真的有炸D的,而且马上就要触发了,武警和刑警他们决定马上撤离,刘队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意思就是说,刚出发去研究所的封咎也要回来了。 时瑾尽量压制住胸口处涌上来的放松,但是紧绷的脊梁还是垂下来了,他靠在椅子上,白嫩的指尖探到另一只手上,轻轻地拨弄着上面的珍珠。 “我们这一趟也不算白跑。”乘风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看着上面总结出来的所有信息,轻轻地叹了口气:“有点收获,武警那边的人还算靠谱,给咱们共享了不少他们挖出来的信息,接下来咱们就有调查方向了,也不算两眼一抹黑。” 850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查询博士的消息,但一直也没查出来多少,这次联合行动里,850只是配合的那一方,就算是武警这边的人不给他们消息,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更何况他们今天打掉了这个基地,也算得上是砍掉了博士身上的半个胳膊。 时瑾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叫“任重而道远”,估计博士被他们抓住的那天,整个850都得敲锣打鼓庆祝起来。 乘风队长说的果然不错,在大概几个小时之后,刘队长跟封咎就回来了,俩人身上带伤,刘队长身后还栓了一根绳子,绳子那头捆着一个只在腰间裹了个衣服的男人,衣服下面还晃荡着一条狗尾巴,这男人亦步亦趋,浑浑噩噩的跟着刘队走。 当时他们正在上星舰,时瑾的注意力本来是在封咎身上的,但是一眼扫过去就被那男人吸引过去了,时瑾的眼睛一直跟着那条尾巴看。 等他面前不偏不倚的戳了个人的时候,时瑾的注意力才被拉回来。 封咎身上还是那身破破烂烂的作战服,手里还捏着时瑾给他的匕首,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迹,因为个头太高,一压过来的时候把时瑾眼前的灯光都压灭了些,时瑾一抬头,就看见了封咎硬朗的下颌线和紧抿着的嘴唇。 他本来就满身血腥气,眼角带疤,和人对视的时候显得眉眼锋锐,脸色一沉下来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像是随时要摘掉人的脑袋一样,但当时瑾看过来的时候,封咎的脑袋上像是突然立起来两个狼耳朵似得,委委屈屈的向时瑾晃着耳朵。 时瑾这才记起来封咎。 他赶忙踮起脚尖,揉了揉封咎的大脑袋,哄了封咎好一会儿,才问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在研究所附近抓到的。”封咎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不太自然:“刘队长似乎认识他,就把他给活抓了,捆上绳子带回来了。” 时瑾当时正蹙眉思索呢,还没等想出来什么,手腕突然被勾了一下。 封咎捏着他的手,别别扭扭的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脑袋,眼睛跟他对视一眼,又急匆匆的偏向别处,声线低沉的说:“不准看他,回去给你摸狼尾巴。” 73、洗澡澡 大部队从研究所回来后, 接下来的扫尾工作就没850什么事儿了,本来850是可以直接走的,但因为刘队带回来了个被改造的实验体,所以850的人走不了, 还得跟刑警那边沟通。 刘队前脚刚把实验体关进营养仓内, 后脚刑警就追来了。 刑警来的时候, 是刘队接待的, 俩人在850的休息仓互相对坐, 刘队还给人家泡了个速溶咖啡。 刑警的意思是,这个人是重要人证,而且还是个改造人,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他们如果放人的话不好走规章制度, 刘队平时那么油滑的一个人, 现在却显得很强硬。 “不是我非要为难你们, 是这个人原先是我们850的人。”刘队长端着个大茶杯,里面泡着咖啡,不论不类的咂摸了一口, 又长长的吐了口气:“当年跟我们队长一起失踪的, 按辈分算,还是我的前辈呢, 我们850的规矩你也知道, 如果在出任务的过程中看到昔日的队友,一定要带回850。” “等着你们的是任务和规章,可是等着我们的,是队友和家人。”刘队长一口灌下最后小半杯咖啡,苦的脸都皱了, 叹了口气,一脸“互相理解”的表情望着来要人的刑警。 刑警听得也很感叹,当然,更多的也是无奈,最后只好跟刘队约定,如果他们需要传唤,那850需要带人去配合,刘队满口答应。 但是他们俩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个人只要被850星舰带出了这个星球,就绝对不会再交出来了。 850内部十分护短,从部门部长到下面的队员,都会以自己的队员安全为先。 刑警前脚刚走,后脚时瑾就钻过来了,他是哪儿有热闹往哪儿凑,缠着刘队问他关于这个实验体的事儿。 刘队长懒得多说,被时瑾缠烦了就要踹人,时瑾扭着腰躲过,没敢再凑上来问。 但是他自己心里确定,刘队长带回来的那个改造人,就是当时他在树上看见的、咬死了男药剂师的那个。 时瑾不由得暗自庆幸。 得亏他当时没有跳下来去扎人家脖子,万一真把人家扎死了,刘队心里肯定会很难过。 时瑾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休息室门口还蹲了一头巨狼跟封咎。 巨狼委委屈屈的趴在地上,一条大尾巴被封咎攥在手里,时瑾一出来,封咎就捏着尾巴,向时瑾晃来晃去,巨狼转身向走,又被封咎扯着尾巴拽回来。 人家那么大一头狼,硬是被封咎薅住了不让走。 时瑾目光看过来时,封咎的目光里充满了控诉——说了让你来摸我的尾巴你干嘛不摸!别人的尾巴有我的尾巴大吗?有我的尾巴粗吗?有我的尾巴能摇吗? 巨狼那一条好好地狼尾巴都快被封咎摇成螺旋桨了,时瑾看的好笑,过去撸了一把巨狼尾巴,然后就抓着封咎手腕往里面走。 摸狼有什么意思,要摸就摸人嘛。 封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手上动作快多了,立刻把狼甩开了,在巨狼想要跟过来的时候还顺脚踹了一脚。 狼:? 需要我的时候把我拎出来摇尾巴,摇完了就把我一脚踹开吗? 我们做狼的不要面子吗? 时瑾把封咎直接拎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里,星舰里的休息室不大,一共也就几十平米,包含了床、桌子和一个洗手间,时瑾把封咎拎进来后就将人往洗手间里推:“去冲个澡,出来我给你治疗。” 封咎从研究所出来时身上就是带伤的,一直都没时间治疗,身上混着脏土和臭泥,被时瑾一推,他连进门的脚步都是软的。 要在这洗吗? 大狗狗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了,站在门口跟时瑾对视两秒后,又从脖子红到了耳尖,然后才将门关上。 时瑾欲言又止。 真的只是想给你治伤啊。 温热的水流哗啦啦的打在瓷砖上,动静透过一扇磨砂玻璃门传过来,时瑾本来没什么旖旎心思的,但当水蒸气将磨砂玻璃蒙上一层雾气的时候,时瑾也跟着有点挪不开眼了。 他本是打算回桌子那边坐着的,现在也不去了,就站在门口站着。 他知道封咎能听到他在门外的呼吸声,但也没有掩盖的意思,时不时还伸手敲一下玻璃,他第一次伸手敲玻璃的时候,里面还传出来一阵沐浴液砸在地上的声音。 等时瑾第二次敲玻璃的时候,门“呼”的一下被打开了。 门被打开的时候,时瑾还跟着惊了一下,满脑袋都是冒出来的黄色废料。 比如封咎应该是裹着浴袍出来的,封咎虽然满身伤疤,但他比例极佳,满身爆炸性的肌肉摸起来又硬又热,古铜色的肌肤上要是滴着水珠—— 时瑾的手指都跟着痒了,他自己想象的呼吸一滞,结果他一抬头,就看见封咎还穿着那一身脏衣服,甚至还把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腰上的腰带松松垮垮的扯着,可以想象他穿上的时候多慌乱。 他脑袋上还带着水,显然是已经洗上了,又急匆匆穿上了衣服,不知道是被热水汽蒸的还是自己熟的,他那张脸又是通红,一拉开门跟时瑾对上眼时,他还狠狠地拧了一把门把手。 那门把手被他拧的“咔嚓”一下,竟然生生被薅下来了。 时瑾的目光从门把手上挪到了封咎的脸上,最后疑惑的冲他挑眉。 “我,我回去洗。”封咎脑袋大概都要烧熟了,说话的时候声线都发抖,匆匆撂下一句之后,转头直接奔出了时瑾的休息室里。 那背影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落荒而逃,就好像是他一旦走慢了几步,时瑾就会扑上来把他衣服扒光了扔浴缸里酱酱娘娘一样。 时瑾就像是一个痛失了什么大好时机的老色批一样,站在门口,一手撑着门,一手抓着门把手,一脸遗憾的叹了口气。 封咎脚步一顿,继而走的更快了,等他回自己休息室里的时候,才发现他还把时瑾浴室里的门把手给带回来了。 封咎盯着那银色的门把手看了半天,最终面无表情的塞进了枕头底下。 只要我看不见,那这件事就不存在。 —— 接下来整个850在这颗星球上休息了一天后,乘风队长带着他们所有人返航了。 返航的路颇为顺利,他们回到850的时候,刘队长交接了老队长的盒子和浑浑噩噩、被绳子捆着手的实验体。 实验体的绳子捆的并不牢固,就是随随便便缠了一圈,但是它只要缠上了,这个实验体就不会跑,用刘队的话说,这是被训练出来的。 就像是狗会被训练出“握手”“趴下”一样,这个实验体也被训练出了“奴性”,解下绳子就会发狂,系上绳子就会老实。 这个人送回到850之后就交由药剂部来处理了,药剂部不一定能够治好他,但一定会尽力。 这次任务过后,刘队长立马跟局里请了一个长假,美曰其名是要带老婆出去旅游,并且把队里的小崽子们的训练课表定的十分紧密,一天都不缺的那种。 用刘队长当时的话说:年轻人嘛,就是要锻炼,就是要拼搏,不要总想着什么休息不休息之类的,然后刘队长愉快的把他们踹进了训练室。 值得一提的是,沈随风倒是没继续留在二队。 时瑾当时说的话大概刺伤了他敏感的神经,他不一定甘心离开时瑾,但是他确实也没有脸再出现在时瑾面前了,所以他申请了调离。 850基地是待满一年才能走,但是他可以调去850在别的星球的基地,如果调去别的基地的话,那基本上就是再难见面了。 沈随风走的那天没跟任何人告别,唯独封咎知道。 他是第一个意识到今天没人跟他抢时瑾的人。 那天的封咎和平时一样,跟时瑾一起训练,吃饭,只是那头狼上跳下窜,高兴的恨不得当场狼嚎一声庆祝。 倒是时瑾,对这暗处里的波涛汹涌毫无印象,因为那天他们的新教练给他们加练了,让单兵负重二百斤,医疗兵负重一百斤跑,时瑾就没背过这么重的东西,感觉都超出他人体的界限了,在这么跑下去他就要就地飞升上天了。 一场训练跑下来,时瑾全靠意志才没倒下去,满头大汗的被封咎扶着坐在了角落里,等走出训练室的时候,他的腿都在打抖了。 时瑾当时累的直喘气,封咎扶着他胳膊,俩人一边走,时瑾一边抓住了他的胳膊,慢腾腾的说了一句什么话。 封咎没听清楚,他压下耳朵,就听见时瑾靠过来,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一身的汗,去我宿舍里洗澡啊,我宿舍里的门把手结实着呢,扯不坏。” 封咎瞬间从耳朵根儿红到了脖颈,紧抿着唇,不再说话了。 倒是走出来的步开始同手同脚,要不是时瑾拉了他一把,他恐怕连步子都不会走了。 时瑾一看封咎这样就手痒,他捏着封咎硬邦邦的胳膊,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光脑一响,时瑾随意点开一看,发现是原先的老同学。 “时瑾,最近有空吗?出来聚一聚。”老同学一句话发过来后,又显示正在输入。 时瑾的手指刚点上去,记起来对方是谁了。 是他们治愈系药剂师的同学,好像是个普通A级,虽然等级不高,但人挺好的。 过了几秒,对面像是害怕时瑾拒绝一样,又匆匆加了一句,语气看上去像是斟酌了许久,隐约间还带着一点求救的感觉:“拜托了,有事儿求你帮忙。” 74、嘲讽 时瑾飞快打过去一行字:“直接说, 我能帮就帮。” 他这个朋友家里是做生意的,叫张金三,人很油滑,爱装腔作势, 耍小聪明, 但是本性并不坏, 他军演成绩不行, 没有军队要他, 他干脆就直接下来经商了,干的如火如荼,天天在星海号上发心灵鸡汤。 “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事业。” “给迷茫的你的一百个金句。” “学会它!你这辈子都不会被人踩在脚下!” “男人最重要的五个品格是——” 然后再配上一些手表项链方向盘之类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时瑾星海圈里的潮流风向标。 “也没什么大事。” 时瑾这边一回话, 那边又犹豫起来了, 时瑾回了一句“那我忙了”, 就关了光脑。 下一刻,光脑那头的人急的直接打过来了。 “嗨呀,时瑾, 你这脾气还这样。”光脑那头的人飞快的喊出来一句:“我这不是不好意思说嘛, 我听说你进850了,那部门一直在各个星球跑, 应该见识挺多吧?我听说那里面的人都老厉害了, 就是吧我有个弟弟,前段时间从高中毕业了,跟着一群旅游团瞎忽悠,非要去异星球玩,他们又没有通行证, 就跟黑导游偷摸过去玩儿。” “我知道这是违法的,但是小孩嘛,根本管不住,去哪儿都撒欢野,这一下不就玩儿出事儿了么!他们跑到了个不知名的星球上去了,我那弟弟回来之后就得了病,人瘦的跟鬼一样,一天吃上十顿饭都吃不饱。” “公立医院的药剂师说我弟弟这是在异星球染的病,根本不给看,私立医院的顶多就S级,什么都看不明白,比你差远了,我你也知道,在军校的时候就是混日子,什么病都看不懂,你有空过来帮我跑一趟呗,我按咱们全星际最高出诊费付给你。” 张金三一连串的话从光脑那头全都喷过来,等他说完了,时瑾才回上一句:“今天晚上吧,你先把地址给我,我帮你去看看。” 他挂掉光脑的时候,封咎还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一副马上要被抛弃了的模样。 时瑾调侃他:“现在没法一起洗了。” 封咎不说话,只是拿那双眼一直望着时瑾。 封咎这双眼长得凶,眉头压下来的时候像是要打人,但是他的眼部轮廓一软下来,就连右眼上的疤都显得颇为可怜。 时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封咎比谁都捏的准,他从来不在时瑾面前强势,想要什么,他只需要跟在时瑾身后转悠两圈,然后冲时瑾晃尾巴。 “带你一起去。”大狗狗太黏人,缠着就不放,时瑾只好哄着他:“我们一起去请假。” —— 因为刘队不在的缘故,请假的手续是从二队那边走的,二队队长比刘队严格很多,大概是因为不是自己队员的缘故,不能完全负责,所以规定了他们不准在外面过夜,晚上十点以前必须回来。 他跟封咎出基地的时候,也不过是下午六点。 因为时间紧急,所以他也没多耽误,早早的给张金三去了消息,张金三的人等在了基地门口,他们才一出来就被接走了。 张金三的家就在天狼星,他们家在整个帝国其实都是排的上名的豪门,只不过他们起家在天狼星,所以一直没搬到首都星去。 张金三的家在天狼星别墅区里,一路开悬浮车过去硬是开了半个小时。 他们到张金三别墅的时候,张金三的别墅里还闹腾的不行,他们从后院进去的。 “嗨,前面,我妈,领了一群老姐妹,今儿聚一起庆祝谁谁过生日呢,我都记不清名字。”张金三脸上挂起笑容来解释:“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做生意,这种场合难免,我以前生病的时候,都得披挂上阵,我弟弟就算生病了,这宴也不能停,我也不是非要挑这个日子来请你们,实在是我弟弟等不了。” 张金三怕时瑾不耐烦,还特意安抚时瑾,他怕时瑾一个不顺心就撂挑子走人。 他跟时瑾同学四年,自然了解一些时瑾的作风,时瑾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不能说记仇,但绝对不是个好欺负的人,你怠慢他一次,他并不会直接报复你,或者和你翻脸,他只会远离你,你们之间就永远没有第二次了。 更何况,现在时瑾是唯一一个他能搭上的、有用的线。 他们家里是有些人脉的,遍寻药剂师无果之后,就有人给他们推荐了850的人,他们本来是需要有个中间人搭线的,比如通过谁谁谁,联系时瑾的队长,然后谈妥了再见面治疗。 但是张金三正好看到了人家推荐的名单上有时瑾,干脆就自己下手了。 时瑾出了军校后、加入850之后的任务表现很亮眼,他绝对是个合格的医疗兵,其余的帝国SS医疗兵身价太高,他根本联系不上,只能借着老同学的面子联系时瑾。 说话间,张金三带他们从后门进了别墅里。 别墅一层在开宴,二楼才是卧室,为了不惊动这些太太们,张金三一路带着时瑾、封咎贴着墙根往上走。 他们动静不算大,但是三个大小伙子过来,总还是会吸引一些人的注意力的,有些人看了就过了,有些人看了,还要拉旁边的人一把,问一问:“时太太,那个是不是你家的孩子呀?” —— 被拉了一把的时太太猛地回过了神,一眼扫过,只是看到了一个有着金色头发的背影。 “不,不是吧。”时太太下意识地反驳,她已经很久没跟时瑾见面了,也不觉得自己会在这碰见时瑾,更何况,这里可是张家,超级有钱的豪门,专门采矿的。 时瑾怎么会跟这里的人扯上关系呢? “那可能我看错了。”说话的太太又扯回话题来,问时太太:“这都一晚上了,你跟人家张太太搭上话了没有?” 时太太苦笑了一下,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四周是她熟悉的香槟晚宴,很多都是她认识的老朋友,只是再熟悉的氛围,也不能让她放松片刻。 她觉得所有人都在嘲讽她。 她上半辈子一直都是享福的人,老公位高权重,大儿子事业有成,下面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贴心,她用不着去奉承谁,全都是别人来奉承她。 可是到了后半辈子,居然开始走下坡路了,先是自己的三儿子跟她断绝关系,再也不见面,然后是二儿子离家出走,到现在都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然后最心疼的四儿子还闯了滔天大祸,连累了全家人。 她的大儿子被官家开除了,现在跑出来自己加入了一个遗迹猎人小队,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好几个月不着家,费尽力气才赚来了那么点钱,还总是受伤,而且离开了原先的官家,没有了靠山,她的大儿子一个人出去总是会吃亏。 外面那群人都太奸诈了,而她大儿子性格又太过刚正,他儿子一吃亏,她心里就心疼的难受。 更让她难受的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本来是个很厉害的官,现在被四儿子的事儿连累的直接被军事扣押了,她连面都见不着,军事法庭走流程走的很慢,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收到消息呢。 她现在一切都很不顺,所以今天晚上才会特意跑这一趟。 这一回来,是因为她大儿子要去自己创建一个遗迹猎人公会,可是要创办遗迹猎人公会需要走流程,办章,她儿子不知道得罪了谁,被卡了流程。 虽说天城岁数大了,一直说“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妈你不要管”,但她这个做妈妈的,又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这一次,她是特意瞒着自己儿子出来的。 以前这点事儿她动动嘴,就一帮人追着她给她办成,但是现在,她得上门来求别人来卖面子。 赵家的那位赵太太手里握着很多钱,是个很会做生意的女人,比她强多了,时太太以前觉得这种女人很不老实,一直在外面跑,也不知道多生几个孩子,现在要求到人家头上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说。 “还没搭上呢。”时太太抿着嘴唇,细声细气的说:“人太多了,我没找到机会。” “哎呀,你这也不行啊,抹不开脸皮,一会儿人家该嫌你不会说话了。”好友叹了一声气,又说:“最近赵太太心情可不好,她小儿子出去玩儿,好像得了什么病,请了很多人来看都没看明白,你说话小心点。” “对了,你儿子不是医疗兵吗?要不把你那儿子叫过来试试。”好友想起来什么,又说了一句。 时太太的嘴角紧紧地抿着,半响也没说话。 她是要脸的人,最忌讳别人讨论自己的家事,所以时瑾离家的事儿她一直没往外面传过,这些太太们并不太清楚。 外人还以为她们家只是出了时跃的事儿呢。。 “我那儿子,不太行。”时太太随口扯了一句:“他从孤儿院上来的,没读过什么书,那么多人解决不了的事,他能去干什么。” 说话间,上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保姆从楼上冲下来,一路欣喜的直接冲向了宴会中心站着的女人面前,高声喊着:“太太,二少爷醒啦!被大少爷的朋友给治好啦,现在都能说话了,您快上去——啊!” 保姆冲下来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不该打断宴会,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刚想撤回去,就看到赵太太兴奋地站起来:“真的吗?我去看看,金三,来帮妈妈照顾一下客人——” 一时之间整个宴会都跟着动起来了,时太太当时正好站在赵太太身边,她抬头就看见赵金三喜滋滋的领着两个人往外走,被喊了一下,又回过头来看她。 这一回头,时太太就看见了跟在赵金三身后的那个人的侧脸。 当时赵金三正是万众瞩目的时候,一整个宴会的人就都跟着看过去了。 “哎呀!时太太,那不就是你的三儿子吗?” 75、餍足 好友的声音不小, 又是在四周都很安静的时候响起来的,所以不少人的目光都跟着落到了时太太的身上。 时太太家里当初又带回去一个孩子的事儿圈里的人多少都有些耳闻,只是时家捂得很严实,具体的过程都不知道, 只有少数几个亲近的见过时瑾。 因此, 他们的视线还在时瑾跟封咎身上打了个转儿。 赵金三当时是打算直接送时瑾跟封咎离开的, 因为时瑾来的路上就说了有门禁, 来去的时间很紧张, 所以他没打算留时瑾下来吃饭寒暄,只是现在他们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赵金三不好抛下所有人离开,只好先给时瑾一个歉意的眼神。 打从刚才治疗结束开始,他就单方面宣布自己跟时瑾是好朋友了。 他刚才看了时瑾的治疗过程, 直接惊为天人。 时瑾是断定他弟弟肚子里有寄生虫, 一般的常规药剂治疗不好使, 就给他弟弟下了猛药,直接把他弟弟药了个半死,然后把寄生虫都给毒死, 又把精神体召唤出来治疗, 硬生生把他弟弟给捞回来了。 他的治疗方法有用,但没点胆量的人真不敢下手, 大概是在850这地方待久了, 时瑾动起手来跟那些犹犹豫豫、不敢下手的药剂师都不一样,让赵金三刮目相看。 850出来的果然都是猛人。 现在赵金三恨不得把时瑾聘用成他们家的私人药剂师。 可惜时瑾没有考过药剂师证件,不能聘用。 赵金三还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时瑾真的要去考出了药剂师证件,一定要第一时间找他来应聘, SS级别药剂师,那可太难得了。 说起来,时瑾这次走这一趟,他还给包了一个大红包,时瑾也不是客气的人,直接就接了,还说以后有这种事儿可以再叫他。 赵金三松了一口气,心里还挺高兴。 他就喜欢时瑾这种人,办事儿利落,不矫情不推辞,出来帮你就明码标价,下次有事儿找他他还来帮你,只要你不亏待他,他就一定不会亏待你,比那些嘴上说“不要不要”,但你真不给还不高兴,你还得想办法暗地里讨好的人好交往多了。 省心省力不费事儿。 时瑾收到赵金三眼神暗示的时候,正悄咪咪的将手伸进兜里捏红包,情绪空前高涨。 这是他第一回出来“捞外快”,效果十分喜人,赵金三一出手都把他给惊到了,他从没想到随便治疗个人能得这么多钱。 那小孩儿得的毛病在850都不值一提的,由此可见,赵金三同学是个好赚钱的大客户,以后他们家房贷说不定就都落到赵金三脑袋上了。 所以时瑾捏着红包,含笑冲赵金三点了点头。 大主顾嘛,没关系,我们可以等的。 赵金三匆匆喊来了侍者,让侍者把时瑾和封咎带到角落去坐着,给他们俩上点吃的,等他忙完了就会回来送他们俩出去。 时瑾就跟封咎找地方坐下,准备随意拿宴会上一点东西吃。 他们出来的急,训练了一天晚上根本没吃饭,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了,宴席上本来只有小点心和红酒香槟的,但赵金三交代了厨房给时瑾封咎做点东西,所以他们前脚刚坐下,后脚就有侍者端来了两大碗炸酱面,显然是匆匆做出来的,还切了一盘黄瓜和胡萝卜丝,被放到精致的小碟子上一起端来的。 时瑾接过来的时候还想赵金三有心了,他以前在食堂的时候就爱吃炸酱面,陈山也是因此才学了一手炸酱面的。 估计是赵金三见过,记下来了,特意让厨房做的。 于是他们俩躲在角落里,拿小糕点当零嘴,一筷子挑上劲道咸香的面条,再来一口冰香槟,空荡荡的胃瞬间被填满了,时瑾漂亮的红眸一眯,像是吃饱了的猫儿一样,眼底里都是餍足。 这一趟真是没白来。 —— “就是你儿子吧。”好友远远地瞥了两眼:“红眼睛,跟你们家老公多像啊。” 时太太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端着高脚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居然真的是时瑾,还是被赵家的大少爷请进来的。 “是,是我儿子。”时太太双目失神的盯着时瑾的方向,喃喃着道。 她嘴上说着这些,脑子里却想的都是时瑾当时从时家离开的样子。 那时候她以为时瑾是上不了台面的泥腿子,是从孤儿院出来的下等人,浑身带着不好的习惯,进了他们时家也学不会礼仪,性格又差,比其他儿子差远了,让她觉得嫌弃又丢人,都不爱带出去。 可是现在,她看不上的三儿子就坐在宴席的另一头,治好了别人都治不好的病,被宴会主人好生招待,她却只能站在这里,为了她其他的儿子来奔波。 这巨大的落差犹如一个大巴掌一样扇在她的脸上,让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就是他治好了赵太太的小儿子。”这时候,好友高兴地扯了一下时太太的胳膊,低声说:“你让你三儿子去跟赵太太说呗,肯定能给你安排好。” 时太太一张保养得当的脸涨得通红,半响没说出话来,朋友见她一直不去,还问她:“怎么了?” 时太太硬着头皮扯出一个理由来:“算了,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不要让小孩子掺和了。” 这理由她自己也知道糊弄不过去,面对好友诧异和不理解的眼神,她再也没脸在宴会上待下去,急匆匆的找了个理由提前走了。 时太太走的时候失魂落魄,她的司机和悬浮车都等在赵家别墅的外面,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从别墅里走出去。 这条路又长又冷,让时太太走的脚踝发酸发寒。 从别墅里出去的时候,她看见时瑾正被赵家的大少爷请到赵家的悬浮车上,还是赵家大少爷亲自拉开的车门。 那时候她站在风里,薄薄的裙子被风吹起来,恍惚之间,她好像想起来时瑾以前和她说的话。 “迟早有一天,你的儿子都会被时跃害死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被她捧在手心里,哪怕不是亲的,她也当宝贝疼的时跃将他们家弄的四分五裂,而她亲生的儿子一个又一个离她远去,时太太看着此时此刻落魄的自己,和被人捧着的时瑾,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后悔来。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当初做的有多过分,她把一颗鱼眼当成宝贝捧着,却把一颗珍珠踩在脚底下。 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偏心,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76、大狗狗的奇妙心思 从张金三家别墅里回来的时候晚了点, 他们到基地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半,正好跟二队队长销假。 因为刘队不在,所以时瑾他们就不会出任务,会一直留在基地里——如果有借人的除外, 比如那队没了医疗兵, 又急需出任务, 有可能会打报告把时瑾借走。 除此以外, 刘队不在, 三队的队员们就是自由的,每日的强制训练完成之后就可以四处飘荡——刘队这次的假期长达七天!简直是社畜之光! 850的氛围其实一直都很紧绷,时瑾自从来了之后就没好好休息过,现在刘队一走,整个队伍里的人都躁起来了。 时瑾本来每天都跟二队队长请假, 但后来发现顾青和王钊从来不请, 他们俩直接□□逃走, 出去浪一晚上,明天再回来。 时瑾:发现了新大陆! 于是当天晚上,时瑾就扯了封咎一起□□, 被堵在那里的二队队长当场抓获, 拎到训练室内亲自操练,把他们俩练的死去活来, 顺便拍了一张照片, 发给了刘队。 扶摇而上九万里:看看,这就是你队里的俩精英,不请假偷跑出去玩儿被我逮着了。 房贷何时能还完:往死里踹。 扶摇而上九万里:收到。 扶摇而上九万里:不说了,又来俩。 房贷何时能还完:守株待兔,还得是你。 于是, 死去活来的又多了个王钊和顾青。 那天的训练室,是时瑾记忆里最惨痛的一天,二队队长把他们丢进了模拟水仓里,把他们的痛感开到了百分之百,然后放出精神体鲨鱼来追他们,让他们自己在水中逃命,能不能逃出去全靠运气。 那个大鲨鱼跟二队队长一样阴损,专门挑屁股上的软肉咬,一口咬下去咬不死,但是疼。 有时候还会咬着他们屁股上的肉开始甩,乘风队长在外面放了最新的流行音乐曲,这大白鲨他妈的踩点甩! 时瑾被甩的头晕眼花,屁股疼的要命,四肢都游酸麻了,虽然是泡在模拟水仓里,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喝了一肚子的水。 而这样的训练足足持续了一个晚上,大白鲨咬人屁股咬的特开心,晃着尾巴抽人,把王钊抽的像是陀螺一样在水面上团团转。 乘风队长又巡逻了半夜,确定不会有人半路逃脱之后,才继续回来守着他们,期间大发慈悲的让他们四个休息了一会儿,从模拟水仓里被放出来的时候,时瑾第一时间摸了一把自己的的屁股。 虽然他的屁股现在摸起来完好无损,但在几分钟以前,还痛得他满地找头。 他这命途多舛的屁股,总是在不该受伤的地方受伤。 他们四个人里状态最好的是封咎,他仗着体力好,一路游得最快,被咬的次数也最少,兴许是因为封咎看起来不怎么疲累的样子,所以乘风队长十分体贴的又把封咎给拎回去了,特意亲自给封咎加训。 顾青都累的抬不起手指头了,看见封咎倒霉还在那儿咯咯笑,被时瑾有气无力地踹了一脚:“笑什么?要不是你能有这回事?” 顾青费力的挪了一下身子,竟然还有点委屈:“我那知道他今天会蹲点啊。” 才刚踹完人,时瑾的光脑就响了,他抬起酸麻的胳膊扫了一眼,是张金三。 张金三同志最近把时瑾当成了线上药剂师,他弟弟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要问一问时瑾。 比如:睡十二个小时不起床伤不伤身体啊,睡醒了之后狂喝碳酸饮料有没有问题啊,第二天就跟女朋友出去玩儿会不会伤根基之类的。 最后,张金三还默默的跟时瑾分享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小崽子高中毕业就跟女生开房去啦! 时瑾:并不觉得是多大的秘密。 然后第二天张金三又来追着他问要给他弟弟吃点什么补补肾。 时瑾被他问烦了,基本上都不搭理他,要不是看在这人是他未来房贷大头的份上,他早就把人给删了。 生活不易,瑾瑾叹气。 “我今天晚上要去参加个拍卖会,你跟我一起去呗,我想拍点东西。”出乎意料的,张金三今天跟他说的居然是正经事儿。 时瑾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他挪动着酸痛的手指头,才刚发出来一句“这么晚了什么拍卖会”,光脑那头就噼里啪啦发过来一大串话。 “不是什么正经拍卖会,你知道的,我们做生意嘛,总是会有很多场合的,这次的是个地下拍卖会,见不得光的,在晚上拍卖,一小时之后才会开始,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临时来约你一下。” “拍卖的东西也都是一些从其他星球得来的东西,来路不算干净,我做生意还行,但看这些东西实在是没眼光,我身边那群人都是我妈安排的,我不能带他们去,你跟我去走一趟呗,有什么好东西我分你一件。” 时瑾倒是想去。 他对这种新奇事物天生有一种好奇的劲儿,可是他现在还被二队队长关在训练室里,根本就出不去。 时瑾挪动着手指头,一字一点的敲:“改天——” “好了。”叮咚一声响,乘风队长随意把湿漉漉的封咎从模拟水仓里捞出来,顺手往地上一丢,大发慈悲的说:“今天的加训就到这里了,回去休息吧。” 时瑾飞快删除掉之前的话:“好,来基地接我。” 真正的勇士,就是要被抽一次之后,还敢□□! 二队队长怎么都想不到,他们在被抽过一次之后居然还会去翻第二次! 一行字打过去之后,时瑾站起身来,拉起封咎,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跟封咎一起快步溜了。 他在地上躺平了一会儿,体力早恢复过来了,封咎却是真的被二队队长从头到脚针对性殴打了一遍,走路腿脚都发飘。 这群队长们对于训练队员的方式大同小异,基本上就遵循一个原则:打就完事儿了。 越是能力强的队员他们越爱打,就跟打铁一样,千锤百炼打成钢,封咎身上湿漉漉的不是营养液,而是被二队队长打出来的热汗。 跟时瑾出去的时候,封咎还是被时瑾拉着的,时瑾身上的温度和气息跟他混合在一起,时瑾的后脖颈上也全都是汗,亮晶晶的,封咎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突兀的想起了上次时瑾邀请他去洗澡的事儿。 那一次他临阵脱逃,回了宿舍里之后,一连三天,晚上做梦都是跟时瑾一起洗澡的画面。 封咎暗地里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暗示,一定不能再跑,如果时瑾又邀请他,他一定不能错过,要一口答应! 而被封咎偷偷打量的时瑾浑然不知。 彼时他们俩从训练室出来,时瑾还装模作样的拉着他往上头的宿舍走。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跟封咎说:“正好,他放咱们出来了,之前没做的事儿咱们一会儿继续做了。” 正跟时瑾走在一起的封咎步伐都僵硬了一瞬。 这、这么快吗? 他努力的调整自己的走姿,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但当他经过窗户的时候,还是看到了自己通红的耳朵。 封咎不自在的摸了一下他的耳朵。 时瑾总爱捏他的耳朵,越红他越爱捏。 可是这一次他扭过了头,时瑾并没有捏他的耳朵。 是想捏别的地方吗? 封咎扫了一眼自己的其他地方。 他因为常年训练,身上全都是鼓炸的肌肉,不知道时瑾会不会喜欢。 但是肌肉硬硬的,并不是很好捏。 如果时瑾今天要他洗澡,他是应该穿好了出来,还是只围着一个浴巾出去? 只围着一个浴巾出去好像太过了一点,时瑾会不会认为他是想那个? 他跟时瑾在一起之后,对男人之间的那些事也了解了不少,但是完全没有实践过,时瑾应该也是这样的。 一时之间,封咎满脑袋都是各种不可言说的想法,连走路都跟着顺拐了起来。 而时瑾这时候兴致却空前高涨,他兴奋地拉着封咎从基地里绕出来,直奔基地墙边的小树林而去。 被拉到小树林之前的封咎瞳孔地震。 这不好吧? 第一次就这么刺激的吗? 他们还没有完全确定关系吧! 而且基地里面是有监控的吧! 在临被拉进去之前,封咎用SSS的强悍意志力站住了脚步,顺便拉住了时瑾。 “不能在这里。”皎洁的月光下,封咎的脸红彤彤的,他说话的时候不看时瑾,而是盯着自己的脚尖,声线都跟着发轻:“会被人发现的。” “不会的。”时瑾掷地有声:“被发现了,你就扛着我跑出去,咱们直接去外面。” 封咎被时瑾这理直气壮毫不在意地模样惊了一下:“那、那咱们还怎么回来啊?就算是没被抓到,他们也知道是咱们俩。” “怕什么?”时瑾拍了拍胸口:“大不了挨罚。” 封咎眼前一片恍惚。 你,你居然是这样的时瑾吗? 然后,封咎就被时瑾硬生生拉进了小树林里。 被拉进去的时候,封咎的脚步都开始发飘,他拉着时瑾的手掌都渗透出了汗水,心里想着“这里不行这里不行这里不行”,但是眼睛却开始四下寻找有没有暗处藏着的监控,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而这时候,不远处传来时瑾的声音。 “快来呀,我好了。”时瑾在不远处喊。 封咎瞳孔骤缩,好、好了? 他一回头,就看见时瑾骑在墙头上,一转头,跳下了墙。 封咎:? 这是什么意思? 墙那边会没有监控吗? 77、瑾瑾又在挨打 等时瑾把封咎拉上张金三的悬浮车的时候, 才发现封咎的脸色红的不太正常。 时瑾顺手摸了一把封咎的额头,滚热,脸上也热,像是从蒸笼里出来的一样。 “怎么了?”他凑到封咎旁边去问, 却看到封咎躲闪着看向窗外, 囫囵的回了他一句:“没事。” 张金三坐在副驾驶, 开车的是他的司机, 因为时瑾他们在后面, 所以张金三就只能回头去跟他们说话。 “你们俩一会儿进去的时候记得戴这个。”张金三发给他们俩一人一个面具,语句很快的说:“里面都是不露脸拍的。” 时瑾懂这个规矩,之前刘队带他们去鬼市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流程。 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拍的人也不想露脸。 张金三带他们去的地方倒是不偏僻,是一个很大的歌舞剧院, 他们三个从歌舞剧院的大门进去, 然后由服务生带到电梯里, 被人蒙上眼睛,再带到一条悬浮车上,在昏暗之中一路七拐八拐, 开了半个小时才到地方。 时瑾方位感还可以, 从上车开始不自觉的开始记路,只是记着记着, 他就琢磨过来这是在兜圈。 而且这种蒙眼睛的方法对时瑾和张金三这样的药剂师有用, 但是对封咎这样的单兵用处不大,封咎记路是真的在记路,他会记得自己走过的每一个脚印,然后原封不动的复制回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搞得这么神秘。 他们从悬浮车里下来, 又被带到了专用的休息间去等待,又过了几分钟,才有一位妙龄兔女郎走出来,嘴角含笑,十分礼貌的和他们打招呼。 “三位客人久等,我是小兔,接下来由我带客人们入场。” 兔女郎声音温柔,长相甜美,穿着一身暴露的服装,赤着脚踩在地上,一扭身,身后还缀着一个圆乎乎的小尾巴。 封咎跟时瑾对视一眼,面具后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惊诧。 张金三压根就没去过哪些异星球,自然也不知道这兔女郎是什么身份,但是他们俩一看就知道,这兔女郎完全就是被改造过的改造人,从她毛茸茸的耳朵到圆乎乎的尾巴,都是活生生的。 要是捏一下,肯定软绵绵的。 时瑾戳了戳张金三的肩膀,示意让张金三去捏一下人家的尾巴,张金三给了时瑾一个“你居然是这样的时瑾”的眼神,然后死活不肯过去。 等人家兔女郎走到了前面,张金三才低声跟时瑾说:“你要想要兔女郎陪客,可以花钱点单的,她们都可以陪你,不过你不能随便捏人家耳朵或者尾巴,这些兔女郎被捏了这些地方会发情的,而且她们有两个生殖腔,很容易就会怀孕,要是怀孕了的话你还得负责给钱处理掉,我不建议你碰她们。” 时瑾挑眉看向张金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张金三立马竖起三根手指头:“我听说的啊,圈里面的人都知道,而且好多人家里都圈养着很多这样的改造人,兔子狐狸猫都有,我要是撒谎让我天打雷劈。” 时瑾喉头发紧,半响才问出来一句:“知道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么?” “这我哪知道。”张金三随意摇头说:“可能是从什么荒芜星里出来的吧,哪些地方帝国又管不到,我听人说,很多人没有帝国的身份,为了混进帝国,就只能接受身体改造,在这种地方□□工。” 时瑾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冰冷的仪器,久久没有说话。 这群人到底是不是自愿的,谁都不知道。 他是第一次认识到,850的工作和常人眼里的世界都不一样,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常人无法理解,他们厌恶讨厌的东西,常人却习以为常。 “客人们,这边请。”前面的兔女郎正好领他们走到了一个大厅入口处,含笑和他们鞠躬:“小兔不能进去哦,请您根据邀请函自己找到自己的桌位,有什么需要可以摁桌上的按钮,小兔会马上过去的。” 张金三点头,然后第一个迈进了大厅里。 从昏暗的走廊里一进来,就是金碧辉煌的大厅。 大厅大概有近五百平方米,中间是一个半圆形的大台,被灯光照的十分清楚,在台子下面,也有很多半圆形的小沙发,小沙发和小沙发之间距离都很远,而且离台子越远的地方沙发的位置越高,四周也越昏暗。 隐私性很强,因为只有台子上有灯光的原因,所以四周的人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身影,更别提还带着面具了。 小沙发大概能让五个人坐下,张金三、时瑾和封咎依次坐下之后,张金三还凑到时瑾旁边来,跃跃欲试的说:“一会儿有什么好东西抓紧时间告诉我,我好拍下来。” 时瑾心里却有点不安。 他看到那个兔女郎,就总会想起之前实验室里那些攻击人的实验体,连带着对这个地方的新奇感也直线下降,甚至隐隐有点厌恶,不太想让张金三拍卖。 但他总不能阻挠人家的决定,他是来给人家出主意的,不是来给人家添堵的,只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碰见好的一定会告诉他。 随着入场的人越来越多,拍卖很快就开始了。 上去主持拍卖的也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看不出他的年龄,但是他十分风趣幽默,很会调整节奏,等场子热起来了,他就搬出了第一件拍卖品。 是一个药剂。 主持人拿着那个药剂,说这是由一位很厉害的药剂师调配出来的基因改造药剂,可以治疗很多基因疾病。 这件拍品反响平平,但也有不少人拍。 能够改造基因疾病的药剂至今为止帝国也没有开始出售,而是由相关部门把控,把控的十分严格,是一种违禁药品。 第二件拍卖品是一颗来自异星球的宝石,据说这种宝石佩戴在人的身上,可以长期滋养人们的精神力。 这两件东西张金三都蠢蠢欲动,但都被时瑾给摁住了,一个要打进身体里,一个要随身佩戴,怎么看都不是很安全的样子。 张金□□倒反过来想要说服时瑾:“这个地方拍卖出去的东西都是保质保量的,到时候如果客人用出了什么问题,他们都会全权处理的。” 时瑾还没说话,上面的主持人搬出了第三个拍卖品,在搬出这个拍卖品的时候,主持人还一脸激动的高声说道:“这个,是博士给我们的第一件拍卖品!” 时瑾和封咎瞬间抬头看了过去。 在看到那件拍卖品的时候,时瑾的后背都跟着麻了一片。 那是一个美艳的女人,大概三十来岁,上半身□□,下半身却是一条蛇的模样,游动起来也是如同蛇一般游走,在拍卖品笼子上的黑布被扯掉之后,她惊恐的向后瑟缩了一瞬间。 下一秒,台下响起了淡淡的喧哗声。 这种拍卖品对帝国富豪们的吸引力很强,越是有钱的人越爱搞这些奇奇怪怪的爱好,倒是张金三看到这个的时候没有举起牌子拍卖。 “不打算买么?”时瑾问他。 “不了。”张金三呲了呲牙:“买点药剂和宝石就得了,这种东西不沾的。” 顿了顿,张金三还特意跟时瑾多解释了一遍:“我知道你可能看不惯这些,但是这圈子里就这样,别人都要,都买,我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出来,这么看着就得了,毕竟沉默的都是大多数嘛。” 时瑾“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个拍品掀起了一阵小高潮,接下来推出的两样东西很快就全都被拍卖出去了,张金三还拍到了一个漂亮的玉箫。 用主持人的话说,这个玉箫是他们几千年前的祖先用的东西,历史甚至要追到他们还没构建帝国联星之前,在几个月前,这玉箫被一伙遗迹猎人小队发现,从遥远的星球带回来的,不仅具有纪念意义,价值还很高。 总之,花了张金三不少星币,但张金三看着还挺高兴,觉得自己没白来。 一通流程走下来,主持人开始拍卖了最后一样东西。 “朋友们,这最后一样东西,同样是从我们的老朋友——博士手里拿出来的!” 主持人高昂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又引起了一波波高潮,最终,主持人在万众瞩目之下,捧出了一个药剂盒子。 “这里面装着的,是博士最新研究出来的精神力药剂!” 主持人说的唾沫横飞,光芒聚焦在他的手上,盒子里的绿色液体散发出盈盈的光芒,全场寂静片刻后,就开始了一阵狂吼,期间还混着一些人兴奋的尖叫。 时瑾默默地捏了一把旁边的封咎的手臂,果然绷得很紧。 精神力药剂这种东西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可遇不可求,之前他们大赛得出来的那一支给封咎用了,治好了封咎的病。 如果是没病的寻常SS级别的单兵使用了精神力药剂,甚至有可能直接升到SSS级别,而这些年迈的富商使用了,说不准还能延长寿命。 富商虽然可以通过打药剂来维持自己年轻的外貌,但是却不能长生不老,越是有钱的人,越想活下去。 总之,精神力药剂在帝国里的地位就相当于古代的“肉灵芝”,谁都想要。 就连张金三都跟着兴致勃勃的叫了好几个价,只不过这价格越叫越高,张金三连热闹都不凑了,靠在沙发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在漫天叫价中,发出了穷鬼的声音:“我好穷啊,我根本买不起啊。” 时瑾想想自己的房贷,压根都不想搭理张金三,而是把封咎的手心拉过来,在封咎的手心上写字。 “这件事情要不要报告给二队队长?” 出现了博士的消息,理论上讲是应该报上去的,但是时瑾一想到今天被大白鲨支配的恐惧,就觉得屁股发麻。 “报给刘队吧。”封咎反手在时瑾的手心上写:“刘队还有三天才能回来打我们。” 时瑾肃然起敬,又在封咎手心上写:“很有道理,说不定刘队放假回来之后都忘记打我们了。” 两个人怀揣着对刘队的美好期盼,在拍卖会结束之后,跟着张金三一起去领玉箫了。 所有在拍卖会上拍卖了东西的客人都需要在休息室里等一会儿,然后由专人把东西给他们送过来,因为私密性很强的缘故,所以都是一个沙发上的人一个休息室,顶多相邻。 在去休息室领完玉箫回去的路上,时瑾还跟一位高挑纤细的女性擦肩而过。 这位女性个头很高,居然跟封咎差不多上下,虽然身上裹着很宽松的黑袍,但是行走间的姿势还是能看出来是个女人,而且凭借着医疗兵的直觉,时瑾在对方擦肩而过的瞬间挺直了脊梁。 就像是势均力敌的单兵和单兵碰上时会有独特的气场,医疗兵和医疗兵之间也有,明明只是一道影子,但时瑾却在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独属于上位者的气息。 这一定是一个很强大的医疗兵。 时瑾的目光忍不住追过去看。 大概是察觉到了时瑾的视线,对方在开门的时候动作顿了一瞬,但下一秒,还是很快的开了门,进去了。 “她拍下了精神力药剂。”当时正在把玩着玉箫的张金三远远地扫了一眼那名女性,在对方进门之后,确定对方听不见了,才跟时瑾说了一句:“拍卖的休息室是按照顺序来的,她是最后一间房,买的就是药剂。” 时瑾回过神来,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跟张金三封咎一起离开了。 只是离开的时候,时瑾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那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那个女人耿耿于怀,有一种这个女人很重要,但他又不知道为什么重要的感觉。 回了850基地之后,时瑾还第一时间跟刘队报告了自己今天晚上的行程。 为了避免挨揍,他还特意没有提自己是偷跑出去的,给刘队营造出了一种“时瑾跟封咎是请假一起出去恰好碰上拍卖会”的感觉。 刘队在一接到消息后就直接上报,850部门审核过后,第一时间把在外休假的刘队给召回来了。 时瑾还记得那天的太阳特别热,他前脚刚躺到床上,放下光脑,想美滋滋的睡上一觉,后脚刘队就被召回来,神色狰狞的敲开他宿舍的门,把他拎出来好一顿揍。 “可以啊,二队队长抓你一次,你还能跑出去第二次?” “老子放个假都他妈得回来加班!” “小崽子,给我滚过来加训!” 被拎起来的时瑾跟同样疲惫的封咎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一丝苦笑。 谁能想到呢? 刘队不仅中断假期,还一路骑悬浮车跑来打他们了呢。 78、男人和狗狗 挨过了一顿打之后, 封咎跟时瑾又开始指认犯罪现场。 他昨天晚上从哪儿翻出去的、坐了谁的车、怎么入的场,全都明明白白的跟刘队交代了一遍,850这边立刻联合通知了警方,将调查取证的事情都交由警察处理。 时瑾和封咎作为当事人, 还被警方带去领了一次路, 刘队不放心他, 也叼着根烟跟着。 如果不是意外的话, 这次恐怕又是要850跟警方联合去抓博士, 因为这次合作的刑警还是上次那一批人,彼此都比较熟悉。 因为调查原因,时瑾还被迫出卖了张金三,张金三本人对此表示很痛心,强烈谴责时瑾背刺朋友的行为, 并且单方面要求时瑾请他吃饭。 因为调查原因, 哪家歌舞剧场还被查封了, 封咎靠记忆带着众人下了电梯,然后一路走,坐上悬浮车, 找到了一家服装厂, 再近的距离封咎就找不到了。 警方封锁了服装厂,又从服装厂里开始查。 当时的阵仗闹得特别大, 时瑾看着服装厂里的工人被统一安置好, 挪到刘队旁边问:“不怕人跑了么?” “我哪儿知道。”刘队瞪了他一眼:“人家警方办事要你管?皮痒啊你。” 被中断假期的刘队像是提前来了更年期,暴躁的逮谁咬谁,时瑾默默地缩回去了。 最终,警方从服装厂的一间地下室里找到了端倪,顺藤摸瓜, 找到了昨天晚上拍卖的地点。 下去的时候时瑾跟封咎刘队都下去了,昨天晚上他都是由兔女郎全程带路,谁都没有单独走出去的机会,而且四周灯光昏暗,所以对这里探索的并不是很多,但是现在有警方带路,走到哪儿都有人打着灯照亮,所以他很快就摸到了仓库。 仓库里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搬运走的“货物”。 那货物看上去就是一盆盆小盆栽,种在土里,一个盆里一根,一根上面有三五片圆圆的叶子。 站在前头的刑警还主动让刘队过去认认是什么东西,刘队认了两圈,回了一句:“是一种会吸食人血肉的植物,之前还挺火的,叫什么“吸脂藤”,很多年轻女孩儿都会买回去,这种叶子贴在哪儿就吸哪儿的肉,能让人快速瘦下来,一扯就掉,没什么攻击力,也不会自己过渡繁衍,只有吃到肉才能长大,被热水一泼就死,价格很昂贵,但也很受喜爱。” 顿了顿,刘队又说:“但是也有吸脂藤变异、导致人类死亡的案例,这些都是帝国禁止的东西,应该都是偷渡来的。” 刑警抱着胳膊冷笑了一声:“里面还有留个仓库呢,全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我估计,这不止是一个拍卖会场所,还是一个中转场,很多从外面进来的违法东西都堆在这里了,等着销售呢,咱来得快,他虽然听到了风声,人都跑了,但是没来得及收走东西,一会儿查一查,肯定能抓到一些蛛丝马迹。” 刘队听了半响,又问:“这事儿跟我850出去的那个博士关系大吗?” 刑警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才低声跟刘队说:“不好说,反正下次联合行动已经在筹划了,咱很快还有合作。” 刘队点头,心想:那就是有关系。 刑警的动作快,还抓到了几个没来得及逃跑的员工,顺带找到了几个被预定的“货物”。 这些货物都是活的改造人,他都有理智,见到警察的时候都跟着掉眼泪,还有几个员工想跑,被刑警摁住,有两个甚至动了光枪。 这动静闹得比较大,但是刘队特意躲远了点,一直站在人家的视线范围之内,哪儿都没乱走。 毕竟是部门不同,而他也只是过来协助调查的,万一到时候出点什么意外,跟他掺和上,那就说不清了,所以刘队宁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去动人家的东西。 接下来的扫荡工作持续了将近好几个小时,刑警总部那边又派了支援来,刘队带着时瑾和封咎一直站到人家工作结束才回850。 回基地之后,时瑾和封咎连口饭都没吃上,就被刘队丢到训练室里去操练了,连带着三队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练,当时瑾看到自己的队友跟自己一样满脸苍白的倒在地上的时候,心底里顿时涌现出了浓浓的队友情。 “好兄弟。”时瑾躺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说:“放心,以后有我时瑾一天加训,就少不了你。” 顾青用手捂住脸,痛苦地嚎了一声。 为什么,他到底为什么嘴贱跟时瑾说翻墙跑? 当天晚上训练临结束之前,所有人训练室出去都是浑身汗津津的,那一双双盯着表的眼睛都格外诚恳。 在训练结束的一分钟之前,刘队长踩点进门来,挨个给他一人一脚撒气,撒完气之后才说:“所有队员整队,明天准备去出新任务,早上八点出新任务。” 时瑾还被刘队盯着又踹了一脚,中年男人痛失假期之后连笑容都狰狞起来:“想休息?做梦,爬起来,给我加训一小时!” 除了队员之外,就连陈山的儿子都被丧心病狂的刘队拎过去,塞了一小袋负重,让树树跟着一起跑,美曰其名:锻炼孩子要从小抓起。 树树累的吐舌头,下来的时候趴在陈山的身上都不能动了,刘队才满意,拍着手走了。 一场训练结束、临回宿舍之前,封咎跟时瑾是一起走的。 当时封咎走在时瑾前面两步,他没穿作战服,穿的是普通的训练服,所以没有自动维持体温的功能,汗水将训练服浸透了一大块,湿淋淋的贴在身上,行走间带着男人独有的荷尔蒙气息,并不难闻,但存在感十分强烈。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东西。 时瑾伸手,抓了一把封咎的衣角。 封咎脚步顿了顿,手臂紧绷的站在原地。 他是在人群最后面的,因此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顾青王钊陈山都在前面走,三个单兵哼哼唧唧的扶着墙,唯独树树趴在陈山的肩膀上,回过头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时瑾和封咎。 它看见这两个人越走越慢,还低头互相说些什么话,树树想提醒陈山,挠了挠陈山的背,就被陈山在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老实点。”累得不行还得带孩子的陈同学发出了单身爸爸的咆哮:“再闹揍你。” 树树:气鼓鼓的再挠一爪子! 前头闹腾起来的时候,时瑾正拉着封咎的袖子说话。 他声线很轻,像是一阵风一样,慢腾腾的钻进了封咎的耳廓里:“今天晚上要一起洗澡吗?” 封咎就从耳根处一点一点的红起来,从脸颊到脖颈,变成一只红螃蟹只需要十几秒。 时瑾本来只是随便逗逗他,毕竟封咎上次拗断门把手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一直觉得封咎是那种真到了床上都不知道怎么躺上去的人,所以习惯性耍流氓,但并没有觉得封咎会搭茬。 果不其然,他说完之后封咎也没回话,依旧像是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只是今天他回宿舍的时候,封咎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以前封咎也时常这样,还会站在他的门口和他道别,时瑾也没太放在心上,他今天累坏了,开门的时候随口跟封咎说了一声“晚安”,就想进去,但是他的门在关上的时候,却被人在外面抓住了门把。 关门的动作受阻,时瑾回过头时,就看到封咎站在门外,垂着眸看他。 那时候屋子里一片昏暗,走廊里倒是有灯亮着,清冷的灯光照在封咎的身上,但封咎背对着光,灯光照不到他的脸,只能照亮他的一个红彤彤的耳部轮廓。 时瑾昂起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封咎的唇抿的紧紧地,他能看到清冷的灯光下时瑾白皙的皮肤,浸着汗水的衣领,以及勒的纤细地腰身。 “我——”封咎捏着门把,半响才从嗓子里嘶哑的挤出来一句:“我想一起。” 时瑾的小脑袋瓜转了两下,才意识到封咎说的“我想一起”是想一起去和他洗澡。 心尖儿一跳,时瑾捏着门把的手指微微缩紧。 “跟我一起?”时瑾的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疑惑,甚至还把门缝开大了些,摆出来一副“你随时可以进来”的姿态,然后靠在门框上,昂起脸来,一脸乖巧的问他:“一起干什么呢?” 封咎这回不仅是脸烧起来了,他浑身都烧起来了,呼吸急促的喷下来,像是一个行走的烙铁,时瑾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勃勃热度。 最直观的就是他那双眼,直直的盯着时瑾,像是要从时瑾的身上看出来什么花儿一样。 封咎越是两眼冒火,时瑾越是火上浇油,昂着一张白白嫩嫩的脸,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跟着轻了起来:“怎么不说话了,封咎?” 时瑾伸出一只手来,随意从鞋柜上的纸巾包里抽出来一张湿纸巾,踮起脚来往封咎的额头上擦,一边擦一便问:“想跟我一起什么?” 那声音又轻又柔,落在昏暗的走廊里,像是带着一点诱惑,把封咎惑的找不到北,他喉头上下一滑,连胸膛都跟着剧烈起伏了起来。 微凉的纸巾将滚热的汗珠擦掉,纸巾上混着一团青草香,不算刺鼻,但是有点熏人,特别是时瑾那两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头往下一摁,像是把他的心都给摁软了一样,封咎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听话了,稀里糊涂的窜出来一句:“想,想跟你一起洗澡。” 话说出来的时候,那声音因为过于紧绷都有些变调,封咎的脑袋“嗡”了一声,一时之间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是说了,还是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遍? “跟我一起洗澡吗?”时瑾脸上的表情更惊讶了,像是听到了一个非常为难的邀约一样,过了几秒钟,他才慢吞吞的让开了一个身位,笑眯眯的说:“那,你一会儿不准偷看哦。” 封咎的腿脚迈进来的时候,连脚掌都跟着麻起来了。 时瑾让他把门关上,他僵了几秒才回身关上门。 时瑾兴致勃勃的把人拉进来,推到洗手间门口,让封咎先进去洗,然后自己从收纳盒里又挑出来一个浴巾,顺便搞了两杯香槟。 他搞这些东西的时候,满脑袋都是各种限制级场面,兴奋地头发丝儿都跟着颤。 这个时候,浴室里面响起了阵阵水声。 时瑾的指尖捏着冰凉的香槟,过了半响才舔了舔唇瓣。 他养的大狗狗终于开窍了。 浴室,香槟,最好再来一点音乐。 时瑾脱下训练服,打开了他家关闭许久的服务形机器人,让机器人定制了音乐,一会儿就会有抒情曲响起来。 时瑾还没忘检查卧室,很好,他昨天堆积的臭袜子已经被洗了,顺便再拉一拉床单,然后把窗户关上,拉上窗帘。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时瑾脱下了作战服,换上浴巾,顺手裹在身上。 他这段时间练出了不少肌肉,照镜子很好看。 他对着镜子看了自己一会儿,才慢腾腾的站起身来,伸手推开了浴室的门。 浴室里面一片雾气喧腾,水流打在瓷砖上,响起一阵暧昧的音调。 时瑾微凉的皮肤被温热的水汽一冲,时瑾竟然也觉得有些喉头发干。 他开门时明明用的力气不大,但门锁还是“咔嚓”一声响,在整个浴室里面回荡,就连时瑾自己都觉得心头跳了一下。 时瑾轻吸一口气,压了压心跳,进门时故作镇静的抬眸一看。 映入眼帘的就是封咎古铜色的粗壮的腰,他的腰上缠了个浴巾,往下是两条肌肉轮廓流畅明显的腿,往上是挺拔壮硕的背肌,再往上是他的脖颈,脖颈往上是他毛茸茸的头发,摸起来——嗯? 好像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时瑾定睛一看。 这是一条白色的毛巾,被封咎努力的捆到了因为不够长的缘故,所以这根毛巾被捆的十分紧绷,将封咎的一双眼挡的严严实实。 听见动静的时候,封咎回过身来,在一片黑暗中和时瑾对视。 大概是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封咎此时竟然显得没有那么局促,他一手关停了水龙头,一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声线沉稳的说道:“我不会偷看的。” 时瑾: 他刚才到底在幻想什么? 你可以不相信不男人,但是,你永远可以相信狗狗。 作者有话要说:  封咎:我真的不看,你信我! 时瑾:嗯嗯知道了你真棒 79、下次一起洗澡 场不论不类的浴室调情之后, 时瑾决定再努力把。 他试图让封咎摘掉毛巾,然后挽留封咎继续他的香槟晚宴,毕竟他音乐都备好了, 但他们洗完之后,他前脚刚出浴室门口, 后脚封咎就往门外走。 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 还是裹着浴袍、系着毛巾的, 根本不需要摸索,路同手同脚的往门外跑, 甚至都没给时瑾开口挽留的机会。 “我、我先回去了。”推开门离开的时候,封咎还颇为镇定的发出了下次邀请:“明天也可以起洗澡。” 时瑾扯了扯疲惫的嘴角。 累了, 毁灭吧。 第二天早上八点, 850三队准时在天台集合。 刘队早就到了, 见了他们之后照常顿训话, 然后带着人上了星舰。 他们依次坐好之后,刘队这回没给他们下发人物资料, 而是让他们把身上的作战服都换下来,给了他们人件麻布衣裳, 时瑾的是比较好的棉布衣裳。 这些衣裳的布料十分粗糙,摸上去的时候都有点刺皮肤,时瑾接到的时候,脑袋里还闪过了丝久违的熟悉感。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孤儿院穿过这样的衣裳, 后来孤儿院接受了帝国援助之后就没穿过了,这种棉布衣裳直都是贫困下等人的象征。 “你们把比较显眼的武器都收起来,换上衣服,衣服里面有新的身份证。” 刘队也换了身衣服,他将黑色的光离子战服换掉, 换成了身皮衣,拿着把黑色的、看不出材质的枪,腰上大咧咧的挂了把象牙匕首,背着个黑色的大包,脚上还蹬了双沾着血和黄沙的黑色旱地靴,边说话边给自己叼了根烟:“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不是尚未开化的星球,而是个处于混乱地带的荒芜星。” “从警方那边得出来的最新消息是,527博士在这颗星球上,大概在半个月之后,博士将会在这颗星球上举办场拍卖会,而我们,需要提前潜伏进这个星球生活半个月,把自己当成星球里的本地人,融入进去。” “我的身份呢,是个遗迹猎人,我带着陈山和王钊,顾青和时瑾去家药剂师开的黑店里报道,那里是我们的个联络点,封咎的身份是个流浪的星际海盗,整天无所事事,在街头上抢劫别人的星币过活。” 刘队简单的把所有人都安排遍过后,特意跟封咎说了句:“你这个身份是最容易接触到博士的人的,所以你记得时时刻刻都带着伪装面具。” 时瑾正好从棉布衣裳里翻出来伪装面具。 伪装面具从外表上看起来其实更像是小块皮肤,也就只有指甲盖大小而已,但是但贴在脸上,就会迅速覆盖整张脸,然后根据骨骼,调整人类的外貌。 时瑾本来生了双耀眼的金发和明媚的红眸,被伪装面具调整,他的头发变成了黑色,红眸变成了褐色,挺拔的鼻梁稍稍矮下去,变成了个可爱的圆鼻头,锋锐的眉峰和眼部弧线也跟着软下来,乍看像是个乖巧的学生崽。 这也是为什么时瑾拿到的身份是“药剂黑店学徒”的原因——长出这张脸来,他说自己是星际海盗恐怕都没多少人信。 至于其他几个人,也都是改变些面部轮廓,大体上也没什么其他变化,如果不是相熟的人,基本上都认不出来对方。 就连树树都有了个合理的身份——他被包在襁褓里面,嘴里还塞了个小奶嘴。 这段时间树树在850的日子过的十分美好,陈山花大价钱给树树弄了种专门的营养液,来喂养他,每天都给树树加餐,弄肉块吃,树树肉眼可见的开始往人类小孩的方向发展,整个人白白胖胖的,眼珠子也正常多了,有点像是人参娃娃。 他现在甚至都能从嗓子里喊出来几声“爸爸”了,如果忽略他还有点泛黑的手指甲,很容易把他认成是个人类孩子。 所以陈山的身份是痛失爱侣的遗迹猎人,个人艰难抚养自己的孩子长大,为了喂养孩子不得不带着孩子游走在各个星球之中。 总之,还是个单身爸爸。 “所有人在星舰落地之后就分散开,根据自己光脑上的指示去找地方,王钊和陈山跟我走,顾青和时瑾去找落脚点,封咎你就在时瑾的落脚点附近开始抢劫,从早抢到晚。” 封咎在旁应了声,他的声音竟然显得低沉了许多。 时瑾回头看了眼,就看到了个“三十六岁左右”的封咎。 封咎眼睛上的疤痕不见了,头发半长,都结了缕,凌乱的盖在了眉眼上,遮住了凶戾的眉峰,只能在发丝缝隙里看到他锐利的双眼,他换上的海盗衣服不伦不类,里面是个破损的衬衫,外面裹了个大袍子,脚上的两只鞋还不样。 他的下巴弧线倒是和原先没什么变化,只是硬朗了许多。 时瑾看的心头动。 别说,封咎现在这模样还挺戳他。 从星舰上下去之后,群人都默契的装作自己不认识对方,开始在四周游荡。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这个荒芜星的老城区,还算是比较繁华。 这所荒芜星原先并不落魄,甚至还能说的上是个C级星球,最后是因为战乱被帝国抛弃,才渐渐变成荒芜星的。 所以这个荒芜星的老城区还能依稀看到当年C级星球的光彩,不说如何井然有序,但最起码行走在期间的人看上去都还算精神,应该是不缺吃食。 在这种地方,真正缺吃食的应该是外面的新城区,说是新城区,其实就是在老城区的外面堆积几个窝棚,或者自己砌几个砖墙落脚。 里面的人都是些逃难的异星球人和流浪的星际海盗,或者落脚的遗迹猎人,这几种人都不是安稳的性子,所以危险程度很高。 而时瑾他们落脚的地点就是个介于“新城区”和“老城区”之间的地方,穿过无数个狭窄的小巷,最终走到了家叫“没钱别来”的砖房院子前。 院子不大,在院子的门上面用白布扯了块,挂在门上,拿血写的字,看到这门,就让人联想出很多不太友好的画面来。 时瑾跟顾青对视眼,俩人默默进了大门。 进了大门之后,里面的小院子地面上摆了四个人,看样子都是半死不活的,有的讲究点的拿布把人罩上,不讲究的就直接把人这么扔地上,大刺刺的敞开来,每个人旁边还都或站或坐立着个人,砖房里面有人出来了,下个立刻抬人进去。 这里的血腥味儿冲的人鼻子都疼,顾青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轻轻地扯了扯时瑾的手腕,低声跟时瑾说:“会儿我先进去吧。” 没多大会儿就到他们了,他们前面的四个人身上的伤口都是被胡乱包扎过的,每个人看上去都是气若游丝的模样,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顾青进去的时候,后背都绷得紧紧地。 时瑾跟在后面,他们俩进去就能看见个大堂,堂前放着三张病床,张上面有人,两张空的,还有面柜子墙,墙上有很多半开的柜子,能看见里面的药材,坐在药材旁边的是个老头子,看见他们进来了,叼着根烟袋问他们:“阿狗,阿猫?怎么才回来啊。” 顾青愣了下,时瑾赶忙补上:“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阿狗是顾青,阿猫是时瑾,这是他们俩的名字。 对上名字,时瑾顿时放松了不少,他们没来错地方,这个老人家就是850的暗哨,认得他们的。 “阿狗去后面搬柴火,阿猫过来给我看看病人。”老人家咳嗽了两声,把烟袋在鞋底下敲了两下,又问时瑾:“药剂师考试考得怎么样?拿下执照了没有。” 顾青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立刻从大堂的门走向了后院。 时瑾镇定自若的坐下,摇头:“没拿下来。” 虽然是临场发挥,但时瑾觉得自己接的不错。 老人家顺势蹬了时瑾脚,把时瑾从椅子上蹬下来了,瞪着眼睛骂他:“没拿下来还敢坐?你可是个B级医疗师,我培养你这么久,你连个药剂师证都考不下来?” 被踹下来的时候,时瑾的屁股都隐隐有些发麻了,他揉着屁股想,这力道,应该是他们刘队的亲师父。 “哎呀,刘罗锅,别骂啦。”唯个趴在床上的病人这时候动了动脸,看向时瑾,又跟老人家说:“这就是你捡回来的孙子啊?” 刘罗锅撇了撇嘴,满脸嫌弃:“什么捡回来的?他妈生完了就把他丢我门口了,这是赖上我了,养了十来年也没见点回报,就只会吃我的喝我的,废物个,送他出去上个学,什么都学不会,去考个证又考不下来,废物玩意!” “还在这杵着干什么?去后院炮制药材!”最后句,刘罗锅是对着时瑾说的。 时瑾飞快爬起来,往后面跑过去。 他跑出去的时候,听见那个病人说:“嗨呀,没有证就没有证吧,反正咱们这地方就只有你个药剂师,就算你孙子没证,我们不还得找你来治嘛。” 说话间,时瑾已经到了后院了。 从大堂进来后就是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间房,院子地面上还堆积晾晒了不少药材,顾青正在劈柴,见时瑾来了,顾青还冲他眨了眨眼。 时瑾摇了摇头,开始蹲下,假装自己在炮制药材。 其实这些玩意儿他根本就看不懂,甚至都不认识,他从小到大就只知道药剂、营养液,还是第次接触这些中药。 不过从刚才刘罗锅和那个病人的对话来看,在这个星球上,中药反而是使用的更多的那批。 没过多久,刘罗锅就在前面敲桌子,高声喊“阿猫阿狗”,时瑾跟顾青匆匆跑出去,就看见刘罗锅站在门口,副收拾停当准备离开的模样。 “我最近要出去趟,有个大主顾来找我,这个店儿你们俩来看着,记住了,有人来治病定要收钱。” 刘罗锅说着就要往外走,时瑾当时愣了几秒,匆匆喊了声:“前——爷爷,我还不会炮制药材呢。” “桌上有书,自己看。”刘罗锅丢下这么句之后,潇潇洒洒的走了。 时瑾扫了圈,发现那个病人也走了。 “怎么办啊。”顾青在旁惴惴不安的问:“任务上也没说啊。” 顾青还以为接下来的段日子里会由这个老前辈带他们,谁能想到他们前脚刚到后脚老前辈就溜了呢? 这和想象之中的完全不样啊,顾青面对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满脸都是疑惑。 “还能怎么办。”时瑾拿起桌上的本蓝色封皮的书,边看边坐在了之前刘罗锅坐的地方,说:“你出去四周转转,打听打听,我留下看诊。” 顿了顿,时瑾又说:“既来之则安之吧。” 850每次安排的任务其实都很考验个人随机应变的能力,特别是在这种陌生地方,要跟群人斗智斗勇,他们只要不露怯,别人也摸不清他们的虚实。 顾青“哎”了声就往外走,他不敢走远,毕竟时瑾个医疗兵留下太危险了,所以他只是在四周转转。 顾青在转悠的时候,还看见封咎了。 封咎逮着了两个醉酒的壮汉,把人揍顿之后上上下下翻,颗星币都没找到。 他们碰见的时候,封咎正坐在地上,似乎正在为自己的“强盗生涯”默哀。 远远地,顾青跟封咎对上了视线。 然后,顾青看到封咎站起身来,跨过了那两个壮汉,直直的奔着顾青走了过来。 顾青本来以为封咎是来跟他交流情报的,刚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就被封咎抓住了肩膀,然后,他就听见封咎说:“兄弟,借点钱来花花。” 顾青:??? 好家伙,你自己人都抢啊! —— 在顾青被封咎搜刮的时候,时瑾这边也碰上了第个客人。 这位客人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穿着身劣质的红色薄纱,堪堪遮盖住她的身体,她的手里抱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是埋在她胸口的,时瑾看不见脸,在见到时瑾的时候,美妇人愣了瞬,继而又笑着说:“是小阿猫吧,听人说你回来了,证考下来了吗?都长这么大了你爷爷去哪儿了呀?我来找你爷爷治病。” 时瑾不动声色的收起了手里的蓝色本子,回道:“是梅阿姨吗?我听爷爷说过您,爷爷出去接活了,我来看店。” 他手里的蓝色本子上正好画着这个女人的脸。 梅兰姐,女,年龄未知,单兵,风情馆老板娘,是博士的手下之。 80、传染病 “喊什么阿姨呀?”梅兰姐坐下, 笑花枝乱颤:“要喊姐姐,几年没回来,嘴都不甜了。” 时瑾笑了一下, 乖顺喊了一声“梅姐姐”。 时瑾这个身份是刘罗锅在外求学孙子,出去考药剂师资格证, 出去时候岁数十三, 现在回来岁数十七, 跟时瑾脸对上。 他这张脸嫩泛光,馋梅兰姐上来伸手捏, 一边捏还一边调笑他:“这几年是真长开了呀,这要是放在我们风情馆, 你得是个小头牌呀。” 时瑾稍稍躲远了些, 一副害羞样子, 没让她摸到——其实是因为他脸盖了一层面具, 触感不对,一摸就能摸出来。 他脸上笑意盈盈, 心里却提防到了极点。 从刘罗锅留给他这个本子上看,这位梅兰姐是这个旧城区里数一数二人物, 不仅跟各个星际海盗遗迹猎人相熟,还掌握着最大人口买卖交易。 别看她裹着纱裙,一副衣不蔽体、来个臭流氓都能欺负她,为了生活奔波到抬不起脑袋样子, 但实际上,博士手上一半实验体都来源于她。 她隐在凡尘俗世里,顶着一张底层贱民脸,干却是杀人如麻生意。 “梅姐这次还是来看“麟瘢”吗?”时瑾扯开话题,主动提起“麟瘢”:“爷爷说了, 您药还得过几天才能配好。” 在这个蓝色本子上写了关于梅兰姐所有信息,梅兰姐之所以来找刘罗锅,是因为有一种药只有刘罗锅才能配出来。 梅兰姐感染了一种叫“麟瘢”异星球病毒,身体上会长出鱼鳞,人会极度渴水,用了多药剂都不好使,倒是刘罗锅手里有一种药,能正好克制这种病毒。 只不过为了长期把梅兰姐这个梢给盯住,刘罗锅并没有一口气治好梅兰姐病,而是拖长了来治,每个星期梅兰姐都会来取一次药。 也因此,梅兰姐一直把刘罗锅当成世外高人来看待,毕竟博士那边那么多高级药剂师都治疗不好她,偏偏刘罗锅能治,连带着对阿猫态度也特别好。 “这次不是来看我病,是看看这个孩子。”梅兰姐叹了一口气,把怀里小女孩儿面向时瑾,翻过来时候,她还像是哄孩子一样轻声说:“阿猫别害怕哦。” 时瑾低头一看,脸色也跟着微变。 他在850走南闯北这么久,算是见过多世面人了,只是见到这小女孩时候还是被惊了一下。 她长得白白胖胖,穿着粉色小裙子,十根小手指头上十个小肉窝,看上去被养得好。 但是她脸上却长出了一种圆形红色斑点,大概有成年男人指甲盖那么大,一张脸上长了七八个,薄薄一层皮下,有某种乳白色东西在里面蛹动。 时瑾眼力好,一眼看过去,就确定是一种虫子。 一种白色、不太大,如同蛆一样虫子。 “这个,是什么时候起?”时瑾手指微微捏紧,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慌乱,他仔细开始回想自己以前上课时候学过案例,试探性问:“应该多人得了吧?我记得,这是一种传染病。” 时瑾上军校有全帝国最好药剂师教授,每次教授讲堂都会准备一些现实生活里案例,来给他们讲。 时瑾那时候对这种奇奇怪怪东西向往,所以别人开小差时候他都听得十分认真。 那些案例多数都是老教授年轻时候在战区援助时候碰见一些人,还有照片,老教授戴着眼镜,看起来慈祥,一张一张指着照片说。 战区里人多数都是缺胳膊少腿,如果战区资源够,还可以给他们完全躯体,但是如果战区资源不够,那就先保命,等以后再完善躯体,毕竟星际时代,肢体移植早都成了常用手术。 真正难,是传染病。 有多战争都是跟一些宇宙内其他种族打起来,这些种族身上带着病毒,一旦传到人类身上就会有各种各样病症,时瑾记得当时老教授随手翻开了一张照片,指着上面虫子说:“这种虫子来源于一种感染物J子,这种感染物一般外形都是人,他们在活着时候被虫族寄生了,体内被蛀空,看上去是个人,但是其实是一种行走繁衍机器,他们会找各种人类□□,J子一旦进入他人体内,就会在他人体内孵化。” “在孵化最开始,人是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只有等到他们脸上、身上开始长出脓包,才会发现里面虫子,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个人已经时日无多了。” “而且这个病可以通过皮肤破损来传染,一旦有一个人患上,另外一个人也会患上。” 时瑾把自己知道事情跟这个梅兰姐一说,梅兰姐脸色肉眼可见沉下去了。 她有两条又细又长柳叶眉,笑起来时候眉眼弯弯,沉下去时候就显得格外刻薄。 “那这个孩子,还有救吗?”她抱着那个孩子手忍不住松了几分,像是害怕这个孩子脸上脓包弄到自己身上。 “可能有吧,我听说那些大星球里人都用药剂,要不,您等我爷爷回来我给您问问?” 时瑾其实准确知道需要什么药剂,帝国已经研究出来了这种药剂,但是他现在身份不能说出来——他现在是一个出去考学失败、重回老家小医疗师,等级只有B那种,自然不可能知道那么清楚。 梅兰姐急匆匆抱起了孩子,说了一声“不用了”,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时瑾耐心等了一会儿,确定梅兰姐走了,才继续匆匆打开蓝本来看。 这个本子上几乎记载了整个荒芜星所有需要注意人,还都配了脸,时瑾脑子里逐渐构造出了荒芜星整体结构,补足了“阿猫”本来应该有记忆。 看起来,刘罗锅在这里也是扎根许久了。 时瑾在思考时候,顾青从外面哭丧着脸回来了,见了时瑾,嘴唇刚做出来一个“时”嘴型,就听见时瑾说:“阿狗,怎么了?” 顾青后知后觉把那句“时瑾”咽回去了,从嘴里又挤出来一句:“阿猫,我,我被人抢了。” 时瑾轻“嗯?”了一声:“被人抢了吗?” “对!”顾青气直跺脚:“被一个,穿着破衣服,长得丑,几天不洗澡,身上臭,一看就是个老王八蛋流浪海盗给抢了!我一共就十星币、一共就十星币啊!” 时瑾: 好像知道这个海盗是谁了呢。 等顾青进来后,时瑾把手里蓝皮书递给他,并且给他打了个“看完烧掉”手势,然后转身去后院炮制药材。 炮制药材手法在蓝皮书上也有写,都简单,因为这里人根本也付不起诊金,那些人受伤过来医治,一次也就给十几个星币,更少就三五个星币。 所以他们这也用不起什么高端材料,都是药剂师召唤出精神体开始治疗,如果能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就用一些止血药材胡乱混在一起,然后直接给病人用上,如果没救回来,那就没救回来。 总之,死了算他们倒霉,没死算他们命大。 这种治疗手法放到天狼星几乎都是不敢想,就算是时瑾小时候在孤儿院待着,院儿里小朋友每年都会打疫苗,生病了也会有医生来看。 从一个方医疗水平就能看出这个方发展水平,时瑾去炮制药材时候,还把整个院子都给逛了一遍,后院俩房间里,一个房间是出去看病刘罗锅,另外一个房间是他们俩,时瑾跟顾青俩人晚上要一起睡。 除此以外,家里一共还剩下五百二十七个星币。 可以说上是捉襟见肘。 期间他们还碰上了前来求助孕妇,孕妇难产,人都晕过去了,丈夫握着二十个星币,求求时瑾救人,时瑾把丈夫支开,召唤出小鹿来治疗,一番折腾下来,勉强保住了他们母子命。 但是生下来孩子是个天生驼背,一看就是基因有问题孩子,时瑾看直蹙眉,那丈夫倒是习以为常,抱过孩子之后还跟时瑾讨好笑了笑。 “是小阿猫吧?你小一点时候我还见过你呢,哎呀,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没多长时间功夫,似乎半个新城区人都知道刘罗锅孙子回来了。 大概是因为刘罗锅是这边唯一药剂师缘故吧。 时瑾蓝本上没有这个丈夫脸,他估计这个就是个路人甲。 “嗯,你妻子身体状况不太好,我少收你一点,送你点药材,回去熬着喝。”时瑾见他一副好搭腔聊天样子,就先开了一个话头,话尾时还意犹未尽补了一句:“你这个孩子以后有问题了也可以来找我。” “谢谢谢谢。”果然,这位丈夫接过星币时候感动不得了:“阿猫跟刘药剂师一样,都是有良心人,哎,我这孩子,没出生之前我就猜到了,那群人太坏了!做实验污水都乱排,我们又进不去老城区,只能这样了。” 时瑾引导了几句,从这个丈夫嘴里知道了不少讯息。 这个荒芜星本人都知道这附近有个实验室——他们是生活在下水道里老鼠,是水管里蟑螂,是在所有看不见黑暗角落里面苟活臭虫,他们低贱卑微,却总能第一时间嗅到危险气息。 “都好几年了,每天都排放污水,本来我们外面是有一片树林,上面还结果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生活在哪儿人老特别快,骨头都疼,老人说是辐射,是污染。” “最近我们这边卖孩子特别多,都想攒一笔钱,想办法移入到老城区里面,老城区里水有净化系统,就不会被污染了。” “我妻子就是吃了太多被污染东西,才会生孩子难产。”这位丈夫抱着怀里刚出生驼背婴儿,满脸都是生活愁苦:“我早就猜到我孩子不会太正常,之前我们几家邻居生下来孩子都有病,这样孩子就算是卖都卖不出,都被人丢掉了。” 时瑾捏着手里药材,半响,才轻轻挤出来一句:“是吗?我这几年一直在外面,都没听我爷爷说过,他们这样就没有人管吗?” 丈夫叹着气,脊梁被压得弯,他明明不驼背,可背上却像是压着一座山一样:“老城区里城主才不管我们这群人呢,我们都是外来流浪者,他们不把我们当人,而且那些来做实验人跟城主有关系,这些都是城主默许。” 在荒芜星这种方,没有像是帝国那样官方势力,有只有各个城镇和一些比较小村落,人们聚集在一起,最厉害那个人就是城主。 一个城会怎么样发展,全都看城主个人能力。 时瑾又引着那位丈夫说一些关于实验事情,但是这个丈夫知道也不多,他唯一给出有用范围就是实验室排放污水方距离新城区不远,如果他找过去,说不定能碰到实验室里人。 但时瑾并没有打算过去,他现在还没有收到刘队命令。 那位妻子在床上休息了大概两个小时,就要起身离开,生怕自己多躺下去会多收钱,时瑾看着那位丈夫背着妻子,抱着孩子,一点一点蹒跚离开,然后才找了顾青,跟顾青一起在四周踩点。 他们房子介于老城区和新城区之间,出门走几步就能碰见多形色匆匆人,还有一些酒鬼,不过这些人看到时瑾之后都会避开走,走远了时候,还能听见有人指着他说“是刚回来阿猫”。 时瑾去买了街边一点小吃时候,小贩还不收他钱,时瑾这才知道,在这群人眼里,一个能治病救人医疗师有多重要。 他们在经过一家风情馆时候,时瑾还看见几个女人跟几个男人一起被撵出来,他们身上都穿着厚厚衣服,带着围巾口罩,被丢出来时候还有人骂“得了传染病病死鬼”,其中还包括那个三四岁小女孩。 顾青想过去看热闹,被时瑾拉住了,他们俩继续走过去,从上那群人身边经过时候,时瑾还看见那小女孩昂起头来,一脸茫然和他对视脸。 小女孩是唯一一个没有戴围巾,她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得了病,就那样坦然坐着,其余成年人都爬起来,站起来离开,只有她一个人茫然坐在风情馆街头。 时瑾脚步几次迈开,又在走出远之后走回来,用一块在街面上随便买来布,把这小女孩裹起来,抱着带走了。 81、劫个色 时瑾把小女孩抱回家的举动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 但也没引起多大骚动。 只不过第二天来看病的人多了很多,并且很多人都付不起钱,一点星币都没有的那种, 到了药店里直接就躺下,喊时瑾救命。 时瑾总算明白了刘罗锅临走之前说的那句“一定要收钱”是什么意思了, 来的这群人大概是看他会救一个小姑娘, 认为他是个心善的人, 所以花样百出。 有的人身上明明有钱,但是就是不肯掏出来, 先是磕头跪下,又是哭诉祈求, 总之折腾的连顾青都不忍心了。 时瑾倒是依旧忍心。 当时他正在捣药, 将一些草绿色的草药捣成汁, 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垂下眼帘说:“你看他的鞋,鞋是半旧的, 但是没打过补丁,衣服也很整洁, 身上虽然有重伤,但是腰间还有鼓鼓的酒馕,能有钱打酒的人,能没有钱吗?” 果然, 那人看时瑾真的不救之后,又讪讪的掏出了十几个星币来。 除了这个人以外,还有人带来了些吃食,一些不知名星兽的肉,希望以此来抵换医疗费, 也被时瑾拒绝了。 被时瑾拒绝之后,还有人试图偷中药走,被顾青抓住好一顿揍。 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满身愁苦的,但这愁苦上面又掺杂了很多恶劣的一面,让人不由得感叹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整个上午,不大的小药店里被折腾的鸡飞狗跳的,顾青心累的抬不起胳膊,关了前面大堂的门,回到后院的房间里,坐在土炕上分粮食,一边分一边跟时瑾抱怨:“昨天怎么没这么多事儿呢。” 昨天时瑾一个人在药店里问诊,这群人都没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时瑾倒是心知肚明,侧头扫了一眼坐在炕上的小女孩,他们的炕上摆了一个大药桶,小女孩就坐在里面洗药浴。 这是时瑾根据蓝皮书里刘罗锅写的偏方弄出来的东西,在没有药剂的情况下,希望能让这个小女孩多活一段时间。 等任务结束,时瑾就打算把她带回去,给她买药剂,治好她的病。 而这群人来,都是以为时瑾心软,认为有便宜可占。 谁让时瑾从街边上捡来了个一看就活不了多久了的小女孩呢? 只可惜,时瑾不是谁都会救的。 这小女孩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她什么都没做错过,时瑾一看到她,就会想到当初流浪的自己。 “不用管他们。”时瑾随口回了一句之后,从顾青手里接过了粮食。 顾青分的粮食是他们在这里的小酒馆里买的猪头肉和饭,一人再倒上一碗凉白开,碗沿还是破的,时瑾扫了一眼油腻腻的饭菜,端起碗来开吃。 他对食物不挑剔,什么样的都能吃,只是吃饭的时候特意问了几句是在哪儿买的,他还记得之前那位孕妇丈夫所说的“污染”,怕顾青买到被污染的东西。 “小酒馆,老城区里面那个。”顾青比划了一下:“我发现,咱们进老城区不用交钱。” 新老城区之间虽然没有垒砌墙壁,但是也有人专门守着,新城区的人不能进去,除非交钱,而且还有规定的时间限额,顾青本来也以为自己进不去,但是他后来亮出了“药店学徒”的身份,居然成功进去了。 这个药店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还要更有名一些。 时瑾三两口吃光手里的饭,然后给小女孩喂过中药后,才跟顾青说:“今天下午你看店,我去老城区里面转一转。” 顾青捧着饭碗,一脸茫然:“可是我也不会治人啊。” “用中药糊伤口就行,这里的人的病多数都是外伤。”时瑾跳下炕沿,顺便补了一句:“我会尽早回来的。” 从院儿里出来,时瑾开始在四周瞎逛。 他没多久就逛到了老城区和新城区的交接点,这两个交接点十分清晰,中间还杵着一圈士兵。 进入老城区以后,第一感觉就是热闹和繁华。 新城区处处都是窝棚,排泄的粪便,受伤倒在路上的路人,以及醉生梦死的酒鬼,还能看到为了十几星币抢劫、杀R的画面,不知道是谁的尸体常常堆积在路边,然后在第二天又不知道消失到了那里去,行走在期间的人也都是神态紧绷的。 但老城区不是,老城区有一排排整洁的房子,干净的街道,抱着孩子出来买菜的妇女,大声说话的工人,蹲在路边叫卖的摊贩,还有穿着裙子的漂亮少女,有的少女看到时瑾,还会害羞的偏过脸去。 总而言之,虽然落后,但很有秩序,其中的人们也生活得很好。 和外面的新城区几乎天差地别。 时瑾来回逛了两圈,买了一点小糕点拎在手里,他衣服还算干净,长得也好看,不像是外面新城区生活的下等人,小摊贩递给他吃的的时候还问他是不是学生。 时瑾昂起脸来跟对方聊了几句。 他的外表太有欺骗性,才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这小贩的底儿套的干干净净,这个小贩基本上一年的总收入有五千星币左右,还能供养自己家的孩子上学,提到上学,小贩拍着膝盖感谢他们城主。 “我们城主的政策好哦,上学是免费的,如果学得很好,或者以后激发出了精神力,还可以送到外面的星球去读大学,那可就不得了了呀,我听说外面那些星球的人,一个月就能挣好几万星币呐!” 时瑾还打听到了几句关于城主的消息,据传,城主是个女人,已经在城主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了,自从城主来了之后,他们城区比以前好了很多。 “以前我们星球冬天常年下冰雹,大霜雪,夏天干燥,不下雨,城主就带着我们挖水库,种上植被,你看看外面那群新城区的人,都是被我们旧城区的福利政策吸引来的,只可惜啊,他们进不来,啧。” 时瑾拎起糕点离开的时候,小贩依依不舍的闭了嘴。 旧城区不算很大,光靠走大概四个小时能走完,期间时瑾还碰见了刘队。 刘队的身份是粗狂的遗迹猎人,他拿着酒瓶子在跟几个时瑾完全不认识的人凑在一起喝,陈山坐在一边,抱着孩子给孩子喂奶,王钊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们几个人目光对视上后,又都默契的忽略对方。 时瑾提着糕点,默默地出了旧城区,准备回自己的砖房休息。 结果在回去的路上,时瑾还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就在他面前大概十几米的地方,封咎刚放倒了个人,十分熟练的把对方的皮夹、腰带、酒馕全都扒下来了,顺带还将对方的衣服一把扯下来,就连鞋底都没放过,还从对方的鞋底里面抽出来了几星币。 这一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由此可见封咎这一天一夜里靠这个活儿应该赚了一大笔,是国际刑警见了都要立马抽出手铐的水平。 而封咎一回头,正跟时瑾对上眼。 新城区杂乱的小巷子里,刚被扒光的倒霉路人挣扎着站起来爬走,脚步声逐渐跑远,落日的夕阳落到封咎一头杂乱无章的头发上,和时瑾对上视线时,封咎有点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时瑾撞破犯罪现场。 “是抢劫路人的流浪星盗啊。”时瑾举起了手里的小糕点,冲封咎眨巴眨巴眼:“我只有这个,你要抢吗?” 封咎的脸本来是黑的,又开始渐渐憋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说:“不抢这个。” 顿了一瞬,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瓣,抬眸飞快的望了一眼时瑾之后,一字一顿的说:“星际海盗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抢劫别人的钱的,他们有的时候也会想劫个色。” 82、红色高跟鞋 夕阳西下, 药铺门口。 时瑾出去的第五个小时零三十二分钟,顾青在内心里发出了第十三句嘶吼:时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昨天时瑾领回来的那小女孩又哭又闹,他一个人哄又不会哄, 只好蹲在门口等着,等着等着就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客是个男人, 出手很大方——还没等治疗呢, 一坐下就给了三十个星币, 堪称超大客户。 这个男人浑身都被黑斗篷给蒙住了,脑袋都不露出来, 坐下的时候动作很慢,声音也很嘶哑:“我听说, 你们这儿的阿猫, 救走了那个小女孩。” 顾青坐在时瑾平时坐的小板凳上数着星币, 漫不经心的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那孩子现在刚哭完睡下, 估计一会儿醒了还得哭。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个女孩能治的话, 能再治治我吗?我也是这个病。” “那你得等阿猫回来。”顾青很有自知之明的接了这么一句,反正他是治不了, 他看见那个小女孩身上的脓包都觉得头皮发麻,同情是一方面,但生理反应实在是忍不了。 等时瑾回来的时候,那男人坐着的地方已经开始往外爬虫子了, 是虫子从他的袍子里面掉出来的,顾青艰难的忍着,让自己不要表现的太嫌弃,但实际上他的两只手都快拧成麻花了。 他对很多脚以及没有脚的虫子都很害怕,特别是这玩意儿还传染。 所以时瑾前脚刚进门, 后脚顾青就叫嚷起来了:“有人来找你治病,就是那个虫子。” 时瑾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黑袍人,以及黑袍人坐着的椅子下面蛹动的虫子。 对此,时瑾并不感到意外。 他在把那个小女孩带回来的时候就猜到了会有人跟上来。 他救那个小女孩,一部分是于心不忍,一部分是觉得也许还有利用价值。 他想要多了解一些梅兰姐,多知道一些情报,在刘队他们不知道跑到哪儿的情况下,给自己多准备一点出路。 他药店学徒的身份,能利用的地方太多了。 这群人明显都是传染上病症的人,他们被梅兰姐丢出来,在身患感染病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进内城去治病,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们大概率是会找上时瑾的。 “跟我进来吧。”时瑾早就准备好了,他对着后院点了点下巴,那黑袍男人就跟着站起来,他走一步就掉下来两个虫子,顾青想用脚去踩,时瑾把他摁住,让他去拿工具收集起来,然后整个屋子打扫干净,用滚热的热水消毒。 时瑾自己将院子角落里的一口大缸搬出来,四周放上木柴,然后往缸里添上清水,加上药材,让那男人进去泡。 “这叫药浴。”让人进去的时候,时瑾还在旁边说:“你这个情况,不知道还有没有用,我尽力医治,你把你患病的过程都给我讲清楚。” 顿了顿,时瑾补充:“最好将你接触过的人、接触过的东西都说一下,我方便判断病原体,你知道的,我要针对性治疗才能治好你。” 男人顺从的脱下了外面的黑袍。 黑袍之下的身体很瘦弱,显然常年营养不良,身上的脓包多数已经破了,很多虫子在往外爬,他的长相还算清秀,但脸上满是麻木,之前听声音、看身形还以为他是个成年男人,但是现在他□□的钻进浴缸里,看到他的身形时,时瑾觉得他应该也并不到星际法律上的成年。 毕竟在苦难的字典里,并没有成年人的概念。 他才爬进缸里,虫子就飘在了水面上。 “患病的过程,我不太清楚,总之,是半个月之前我开始长的脓包,我是第一个。”他的脸上没有沾到水面的部分被时瑾抹了中药,只剩下一张嘴没抹,说话的时候气若游丝。 “我每天都要接很多客人,我是被卖进去的,才进去半年,梅兰姐看我能挣钱,给我的待遇也最好,我也最听话,所以有的时候,她会让我去陪一些很奇怪的客人。” 大概是身体长虫这件事情已经冲破了这个不大的男孩的理智,他对原先经历的那些事情已经不再难以启齿,说出来的时候甚至带着一种旁观人的冷漠。 “我不太喜欢那些客人,但是他们给钱很大方,我时常听他们聊天,我觉得,我的病就是被其中一个客人给传染的。”男孩站在缸里,缸很大,可以淹没到他的脖子,时瑾给他填药材的时候需要站在凳子上。 “那个客人很古怪,他不说话,抓了我就一直做,有人来看,他也做,做完之后丢开我,又去找下一个,不知疲倦一样。” “我当时很累,也没有想太多,但是后来我们得病的几个人都陪过他。” 男孩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他大概把这些事儿压在心底里很久了,毕竟没有一个人在碰上这些事之后不害怕的,只是以前没有人听他说而已。 “梅兰姐不管你们吗?”时瑾把话头往梅兰姐的身上引。 男孩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们不能赚钱了,就不管我们了。” 他们做这种生意的,必须得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行,没了健康的身体,就没了活下去的资格。 星际时代,原先的很多病都已经有了相应的疫苗,甚至还有让他们不能怀孕的药剂,所以他们才能被长久的使用,谁能想到居然会碰上这回事。 “那你们风情馆应该还有很多人也被传染了。”时瑾随口说:“你们身体的脓包会破损,谁接触了,就会得病。” 别看这种病例在帝国已经有了治愈的药剂,但是在这个荒芜星,是真的能要命的。 “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男孩垂着头看着缸里飘着的虫子,声线越发僵硬:“你救我一命。” “可以。”时瑾最后往里面撒了一把药,然后点燃了两根柴火,并且把顾青喊过来,让顾青时刻注意温度。 这个药浴要一直处在一个温热的温度,可以热,但不能凉。 也就是说,顾青得一直在他旁边蹲着添柴火。 顾青利落的答应下来,刚蹲下,又提醒了一句:“对了时瑾,我看你刚才往柜台上放了三百个星币呢,你哪儿来的啊?你出门可别带那么多星币,外面有强盗。” 最后几个字被顾青咬的很重:“我们会被抢劫的!” 时瑾本来脸上是沉思着的,像是在思考一些事情一样,但顾青的声音落下来的时候,时瑾那双眼微微弯了一下,露出了一丝像是小狐狸一样狡黠的笑容:“那三百星币就是我从强盗那里反抢回来的哦。” 顾青一愣,刚冒出来一句“啊?怎么可能”,就见时瑾已经离开了。 时瑾都走老远了,顾青才后知后觉的嘀咕出来了一句“怎么可能嘛”,他一个单兵都没办法从封咎手里面逃脱,时瑾一个医疗兵,怎么反抢? “骗人的吧。”顾青慢腾腾的烧了一根木头,继续开始他辛苦的干活生涯。 而时瑾已经从砖房里出来了,他拿上一些药材,直接去了梅兰姐的风情馆。 他到风情馆的时候才知道风情馆今天闭馆一天,不接客,不过他去敲门的时候里面的侍者还是给他开了门。 “是阿猫啊。”开门的侍者岁数也不大,脸色很白,勉强冲时瑾笑:“是梅兰姐叫你过来的吗?” 当然不是,梅兰姐压根没叫过他。 但时瑾还是这样点头了,顺势问:“梅兰姐有空吗?我给她送点药材。” 侍者匆匆让开了半个身位,看着时瑾的眼神里都透着几分期待。 由此可见,风情馆内部应该也是人心惶惶。 时瑾还是第一次来这个风情馆,不过他也不怵,走走看看,偶尔还能站住,盯着一个地方问一问身旁的侍者:“你们这消毒吗?” 风情馆很大,上下三层,木质结构,四处都缠着半新不旧的纱幔,很容易起火。 侍者被问的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消毒,没有地方买那些东西的。” 专门用的消毒药剂得进老城区去买,他们这的人连口饭都吃不上,人的命都不如几十星币,除了他们自己,没人把他们放在心上。 还消什么毒呢。 “这样不行啊。”时瑾轻叹了一口气:“会有很多病菌滋生的,回头得跟梅兰姐说一说。” 几句话间,侍者就被时瑾套出来了不少话,这次的闭馆居然跟被赶出去的虫人没什么关系,而是因为今天晚上要来大人物,所以闭馆。 时瑾还以为是梅兰姐怕出事,在内部筛查被感染的人呢。 听了时瑾的话,侍者苦笑了一声,没搭话,而是重复了一遍:“是来了大人物才会闭馆的,我们我们不值当的。” “噢?是要来什么大人物啊。”时瑾满脸好奇的问了一句。 侍者犹豫了一瞬,回:“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梅兰姐所在的房间的门口了,门里面隐隐能够听到梅兰姐的声音,侍者去敲门,开门的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见了时瑾就回头喊:“梅兰姐,阿猫来啦。” 不到几分钟的功夫,梅兰姐就出来了,她换了一身白纱裹身,还化了颇为精致的妆容,比昨天白天见面时要显得漂亮许多。 而在屋子里,还有大概七八个岁数不大的男孩女孩,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小阿猫怎么找过来啦?”梅兰姐随手关上门,脸上还带着笑容:“是你爷爷回来给我配药了吗?姐姐这段时间太忙啦,都没顾得上取药。” “不是,爷爷还没回来。”时瑾把手里的中药递给梅兰姐,昂着一张乖顺的脸,一脸担忧的说道:“是我自己来的,我那里接诊了一个从风情馆出去的病人,我怕风情馆内部也有人感染,所以给姐姐来送点药,煮着喝,应该可以预防。” 梅兰姐顿时一脸“小弟弟好乖我好喜欢”的表情,从时瑾的手里接过中药后还伸手想要挑时瑾的下巴,一边挑一边说:“哎呀,小阿猫都知道心疼姐姐啦?小心肝儿,放心吧,姐姐不会得病的。” 时瑾向后躲了一下,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姐姐,那我就先走啦。” 梅兰姐喊来侍者,让侍者送时瑾出去,一边送一边说:“姐姐这边还要忙,过几天姐姐去找你,给你带老城区里最好吃的栗子糕。” 时瑾笑眯眯的应了。 他走出走廊的时候,还随口关心侍者有没有觉得那里身体不舒服,侍者最开始还扭扭捏捏不太好意思说话,但是被时瑾一问,立刻就表明他确实不太舒服。 “不止是我,我的朋友们也都不太舒服,只是我们都不敢说。”侍者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四周没人,才小声说:“我们都怕被撵出去。” 虽然风情馆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是他们好歹还能有个地方遮风避雨,梅兰姐这人没什么良心,但是讲规矩,该给的钱一分都不少给,他们还能活着。 “那就带我过去看看吧。”时瑾小小的叹了口气,像是看不得他们这样受苦一样,慢悠悠的说:“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其实都可以来找我,你们这里不是有些人被赶出去了吗?他就去我那里治病了。” 侍者的表情顿时激动起来了,他殷勤的引着时瑾往后院走,期间时瑾指着那里,随口问几句,他都会立刻给时瑾解答。 “也不知道梅兰姐今天会不会用药。”时瑾随口感叹了一句:“也许会用的吧。” “不会的。”旁边的侍者不假思索的回答:“今天有客人要来,时间马上到了,梅兰姐是要陪客的,起码要陪一晚上,那些客人都好凶呢。” 时瑾故作诧异的“噢”了一声,问:“他们是星际海盗吗?” “不是哦。”侍者大概是跟时瑾聊开了,没有那么防备了,随口说道:“我听这里的姐姐们说,来的都是在新城区树林那边倒污水的人,说好像是什么实验室的,上一次伺候过他们的姐姐还说,说什么他们马上要办什么拍卖会,就在我们的老城区里拍。” 他大概有跟时瑾炫耀内幕的意思,三两句就把自己知道的都给说出来了,时瑾在四周转了一圈,去看过了他的朋友,然后和他告别,并且约定明天一定会来给他送药。 时瑾离开的时候是从后门离开的,他在离开的时候,还看见有一辆黑色的悬浮车在风情馆前停下,以及,从里面落下来的一只——红色高跟鞋。 是女人? 83、狩猎 那高跟鞋下车之后直接进了风情馆, 旁边还有人用黑伞帮这个女人挡着视线,再多的画面时瑾没敢看,他怕引起悬浮车上其他人的注意力, 只是装作一脸新鲜、没见过悬浮车的模样瞟了一眼,想要记住车牌号。 可惜, 人家压根没配车牌。 他都忘了, 这里是荒芜星,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地方,哪儿还讲什么开车挂车牌的规矩, 就算是悬浮车撞死了人,人家都不需要下车看一眼的。 时瑾没看到后立刻神态自若的离开, 从头到尾没有回过头。 他重新回到药店的时候, 院儿里又多了几个穿着黑袍的人, 估计是看之前那个黑袍人进来了、在这里接受治疗了, 所以也跟着来了。 顾青连后院都不敢待了,站在门口翘首盼望时瑾回来。 时瑾扫了一圈那些人, 就让顾青去找缸,然后挨个儿把这些人装进去, 烧中药。 一时之间整个后院里都是浓浓的中草药味儿,时瑾蹲着烧柴火,顾青满院子杀虫。 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时瑾让他们自己继续泡着, 顾青看管,然后自己拎起了所有的钱又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顾青满脸哀怨:“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他宁可出去杀感染者,去抓星际海盗,都不想面对这些虫子,以及随时随地往外爬虫子的虫人。 “我出去买点药材。”时瑾一边数过钱, 一边回:“你得留下给他们烧火,随时控制药浴温度,记得捞里面的虫子浮尸,十个小时就换一缸药水,碰上体力不好的,站不住这么久,就给他们弄个椅子。” 顿了顿,时瑾又说:“放心,我不会被抢的。” 顾青有气无力地蹲回去,闷闷的回:“知道啦,早点回来。” 时瑾拿着所有星币出了门。 他要去的收药材的地点是固定的鬼市地点。 没错,这里也有鬼市,不过和他们天狼星不同的是,这里的鬼市不需要隐蔽,里面卖什么的都有,几乎每晚都会搭建起来,里面的人也是蛇龙混杂,遗迹猎人、星际海盗、亦或者是老城区内跑出来找刺激的学生崽,以及像是时瑾这种,明面上是来收药材,实际上是来踩联络点的850暗线。 时瑾对鬼市的地点也是从蓝皮书里看到的,蓝皮书里甚至还附上了地图,所以哪怕是第一次来,但时瑾也能准确的找到地方。 这里的鬼市看起来跟天狼星的鬼市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藏在黑乎乎的角落里,有的讲究的搭个棚子,没有棚子的直接席地而坐,扯一块布,在布上摆着各种东西,而且几乎都是以物易物,用星币买的很少。 时瑾从鬼市口进去,没有直接去找收药材的地方,而是在四周逛了逛。 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多数都是一些看不出来历的物件,带着一股土腥味儿,不知道是从哪儿淘来的,还有卖水果的,不过那些水果一看就有点问题,长的很扭曲,如果用仪器测一下,肯定污染指数超标。 他逛了一圈就失去了兴趣,很快就走到了他要去收药材的地方。 卖药材的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见到他就熟稔的打了个招呼,然后撩开了棚子的帘子,笑眯眯地说:“来吧。” 时瑾一进门,就看到棚子里堆满了各种药材,也没有其他人在,小姑娘熟练的给他找出来一些药材,递给他,又说:“你爷爷什么时候回来?我这新上了很多药材,不知道他要不要。” “过几天吧。”时瑾随口回:“他回来了叫他过来。” 小姑娘把药材递给他的时候,还往时瑾手里塞了一个纸条。 时瑾交了几百星币之后,把纸条塞在兜里,出去了。 期间他还碰见了几个受伤的遗迹猎人,他们手里拿着一些本地星球的土特产——荒芜星的遗迹猎人也混的特别惨,他们荒芜星根本就没有跨越星际的能力,所以这些遗迹猎人的日常活动就是去附近的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获取资源。 荒芜星上因为少有人居住,所以会有很多星兽存在,这些星兽攻击力一般都是F等级左右的,不算很强,但基本都是成群结队出现的,所以杀伤力很高。 遗迹猎人杀了这些星兽,带回来后售卖皮毛,售卖骨头和肉,因为这些东西都比较稀少,所以赚的钱还不算少。 时瑾给他们治疗的时候,收上来的就是肉,这些肉闻着就腥,不过也胜过没有。 他左手提着药材,右手提着肉,算是满载而归的从鬼市出去了。 不过当他走出鬼市没多久,就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 大概是因为他提着的这一把肉比较显眼,穿戴还比较好,他外表又没什么攻击力,所以被人当成了可以抢劫的肥羊,自认为很隐蔽的跟着他出了鬼市。 从脚步声来听,应该是两个人,都是男人,不过应该都是战斗力等级为F的普通人。 按照帝国的战斗力划分,在C等级以下的人是不需要划分医疗兵和单兵的,因为他们太弱。 而在荒芜星这种地方,很难出现C等级以上的人,就算是出现了,没有系统的教导,也会逐渐泯然众人矣。 从鬼市走出来,走到小巷里,身后的那两个人似乎着急了,很怕时瑾跑掉,甚至都不掩盖脚步声了,匆匆的跑上来,想要摁住时瑾这头大肥羊。 时瑾只好加快脚步。 虽然这几个人真打起来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这个身体的等级也很低,理论上讲他是打不过对方的。 所以他只能跑快点。 不过也是这两人倒霉,他们刚跟着时瑾钻到一个小巷子里,就被蹲守已久、等着劫色的流浪星盗封咎给蹲着了。 封咎把那两人上下一顿搜刮,揍了一顿之后踹走,然后拿着抢来的钱,走到时瑾面前来。 “我没有钱了。”时瑾入戏很深,把手里的肉微微举起来,问他:“肉偿给你吧?” 举手的时候,时瑾还将纸条露出来了一半。 这个纸条他之前在出来的时候就看过了,上面写着时间地点,是明天早上八点,一家小酒馆内集合。 时瑾估计封咎这个身份很难接触到850的暗哨,所以就把消息分给他看,但是他把消息递过去的时候,封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反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憋红了脸,问他:“我不要肉,欠着行么?” 那时候四周一片昏暗,大概是凌晨两点钟左右的时间,四周应该没有什么眼线盯着他们了,封咎被脏兮兮的头发遮盖住的眉眼上带着几分和往常差不多的羞涩,但是大概是他这几天在外面流浪,把自己弄的太脏了,看不出脸红来,只能看到他紧抿着的唇。 “什么?”时瑾微微昂头,正好看到满天月光下、清冷小巷里,封咎站在他面前,像是个第一次出摊的小贩一样跟他讨价还价:“下次,我们回去的时候。” 封咎说着说着,还需要借助两根手指头比划一下,那根手指点了一下时瑾,又点了一下自己:“再还给我。” 时瑾微微挑眉。 他现在带着人皮面具,不像是平日里那样张扬,笑起来的时候凭空多了几分乖顺的味道,他靠在小巷的墙上,笑眯眯的问封咎:“是下次洗澡的时候一起还给你吗?那要不要付利息?” 封咎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下意识摇头:“不,不用。” “原来你是这么有良心的星际海盗呀。”时瑾摆出来一张“我很惊讶”的脸,然后顺手将自己手心里的纸条塞进了封咎的手心里:“那我下次一起还给你吧。” 说完,时瑾从封咎身边擦肩而过。 封咎打劫的这条小巷就在时瑾药店的不远处,时瑾拐了两个弯儿就回到了店门口,他进去的时候,小店儿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 已经是晚上了,但是顾青还是没有休息,他还在任劳任怨的给每一个人换药浴。 时瑾前脚刚到家门,他后脚就匆匆接过了时瑾手里的肉,美滋滋的拿去蒸了,时瑾接过他的工具,开始看护这些人。 期间他还随口问了几句一些关于风情馆内部的事情,这些人几乎知无不言,当时瑾提到“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的时候,也有人知道。 “是城主来了。”说话的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她身上的病没那么严重,因为个头太小,站在缸里会被淹没,所以顾青还给她拿了一个很高的椅子,让她坐在里面,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说起话来的时候像是百灵鸟,唧唧喳喳的:“我知道,梅兰姐跟城主是好朋友,城主经常会来找梅兰姐。” “是城主么?”时瑾正在烧柴火的手停顿了一瞬间,然后问她:“城主居然跟梅兰姐是好朋友呢,为什么不把梅兰姐带到老城区里去?” 在那一瞬间,时瑾的脑海里闪过了各种猜测。 小姑娘说到这的时候微微卡壳了一下,又说:“不过,城主从来都没露过脸啦,我知道她是城主,是因为我以前在老城区上学的时候,她去我们学校视察过,后来我父母死了,我就被卖出来了,在风情馆再见面的时候,城主并不知道我啦。” 说着,小姑娘还把下巴垫在缸沿上,百无聊赖的问:“阿猫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好啊?” 时瑾没多大把握,这些药材只能拖延时间,真正能救他们的是帝国里的药剂。 只不过这药剂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的潜伏任务结束了之后才能拿出来,不知道这群人能不能坚持住。 “很快就会好。”时瑾蹲下身,给她添了一根柴火。 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人高声敲门,一边敲一边喊:“不好了,阿猫,小阿猫!” 时瑾放下柴火,走到门口去开门,门外正站着之前在风情馆里见过一面的侍者。 “怎么了?”时瑾问他。 侍者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的说:“出事了,我们馆里的姑娘们果然染病了,梅兰姐叫你赶紧过去看看呢。” 时瑾只好把正在做饭、饿了一天的顾青又叫出来看人,然后跟侍者一起去了风情馆。 这一回根本就不需要他来问,侍者在路上就把所有事说的明明白白。 原来是两个姑娘在伺候客人的时候暴毙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扰了客人的兴致,客人不高兴,梅兰姐也就不高兴,客人走之后,梅兰姐就赶忙叫人去请时瑾来看。 时瑾在半路走过去的时候,还看见了封咎。 封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路边蹲着、或者找个地方随便躺一躺,偶尔还会拿上一瓶酒,喝上大半宿,第二天早上继续开工,一副流浪者的模样。 所以侍者并没有多在意,他们荒芜星上处处都是这样的人。 但是当时瑾经过他的时候,封咎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姿势躺着,并且给时瑾打了两个手势。 这两个手势,一个是“危险”,一个是“撤退”。 时瑾向前走的脚步顿了顿。 走在前面的侍者回过头来,一脸疑惑的问时瑾:“怎么不走了?” 时瑾回头指了指店铺:“出来的急,忘记拿药了,你等下,我去取下药,然后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侍者说:“风情馆里有药,你跟我一起去就行。” 时瑾轻“嗯”了一声,然后退后了几步。 “阿猫?”侍者有些讶然的看向时瑾,刚想问一句“你这是干什么”,就被人一个手刀打晕了脖子。 封咎将人扔到角落里,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说:“我刚接到的消息,刘罗锅暴露了,你也暴露了,你得马上走。” 时瑾轻叹了一口气,他来这儿才几天,什么都没干成,反倒还被暴露了。 “那我先去叫顾青吧。”他看了一眼那昏迷的侍者,又问:“还有什么消息吗?” “博士来了。”封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时瑾看不出他是怎么想的,只能听见封咎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来:“他好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时瑾正快步折返,封咎跟在他的后面,时瑾听见他这么说,随口问道:“那博士岂不是又要跑了?咱们这一回该不会又要扑了个空吧?” 这么多人来来回回忙活了这么久,没想到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封咎跟在时瑾的身后,他脚步比时瑾慢,缀在时瑾后面几步,望着阴沉沉的天色,半响,才吐出来一句:“我总觉得,他也被追累了。” “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场狩猎,但对于博士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84、博士的主场 在时瑾得知意外发生、并且快步回到药店的时候, 药店里已经是一团乱了。 满院子的缸都裂开了,温热的药浴滚落了一地,看样子像是经过了一场打斗。 那些前来治病的人都倒在地上, 生死不知,但时瑾估摸着应该是死了, 顾青不见了, 连带着后屋炕上坐在药浴里的小女孩也不见了。 刚才他们走出去的时候隔着几条小巷, 这边发生的事情他们一点都没听到。 “看样子,他们是打算把我骗过去, 然后抓走顾青。”时瑾在四周走了一圈之后,最后在地上蹲下, 用药店里捣药的木头去碰地上的人。 他碰的是第一个来他这小药铺里治病的那个男孩, 对方倒在地上, 眼眸里看不出一点光亮, 但是从外部看不出伤痕,时瑾碰了一下, 他的头就跟着歪掉,时瑾想了想, 这应该是被人扭断了脖子。 “他们灭了口。”封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怕惊扰到时瑾,就连语气里都带着点安抚的气息:“来的人应该是博士的人,灭口是他们的习惯。” 顿了顿, 封咎又说:“从现场痕迹来看,顾青当时并没有被抓走,他挣扎并且顺利逃走了。” 时瑾的目光才刚从那个男孩的身上收回来。 他一直记得帝国里的药剂,只是这些人等不到了。 “时瑾。”封咎在身后提醒他:“我们需要马上去汇合点,这里并不安全, 你——” 那群人没有抓到顾青,很有可能是追出去了,一旦他们返回,就会碰上时瑾和封咎。 时瑾站起身来,回过头冲封咎笑了一下,迎着封咎担忧的目光,轻声说了一句“我没事”。 他还不至于把这些人的死亡揽在自己身上,也不会被这些人的死亡扰乱心神,他只是和这些人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他们有多想活下去。 所以在他们死亡的时候,会有一点点难过。 在不知道顾青去哪里了的情况下,时瑾跟封咎先去了集合点。 集合点是封咎那边得出来的讯息,他每天打劫的人中有那么一两个是850的情报员,这些消息汇总整理一下,知道的也不比时瑾少多少。 “博士也来到这个荒芜星了。”去往集合点的时候,封咎跟时瑾低声交流了一下最近的消息:“刘罗锅也是这么暴露的,他以前跟博士是在一起做实验的同事,一见面,刘罗锅就被博士给识破了。” “之前刘罗锅是进了老城区去给城主看病的,本来以为他能找到一些消息,谁知道把自己给暴露了。” “还有,这个城主——”封咎斟酌了一下,重复了一下刘队的话:“这个城主看上去不太对,她不像是这个荒芜星的本地人,刘队的意思,是怀疑背后是有人扶持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赶到了集合点。 值得一提的是,集合点居然不是在新城区,而是在老城区内部,一间教堂里。 这间教堂不大,但很干净整洁,时瑾他们到的时候,这里早就坐满了人。 晚上的教堂里没有开灯,只是点了蜡烛,影影绰绰之间,能看见每个人都坐在位置上安静的等着。 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受伤了的人,时瑾一眼扫过去,听见封咎说:“我们的联络人是这里的修女,她们偶尔会替一些受伤的遗迹猎人包扎,每天还会固定施粥,顺着门内往里走,进后门等着就好。” 时瑾收回目光,跟着封咎进了后门。 从后门进去就是个小院子,院子里早就等上人了,不是刘队,而是他们认识的刑警。 时瑾这才知道,这次联合行动里,是刑警先到的,也是他们主张“先潜伏、等机会一网打破”,所以他们才会在这里待这么多天。 “你们那边暴露了很多人吗?”刑警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一脸的严肃:“我们这边也暴露了很多人,我怀疑我们内部有奸细。” 时瑾捏了捏有点酸疼的眉心,问他:“刘队呢?我们队长,还有我们队员,你知道他们的具体地点吗?” 时瑾想起来药店院子里被捏断脖子的那些人,忍不住担心其余人的安危。 早知道他之前在内城区跟刘队见过面的时候,应该跟刘队打个招呼的,也不至于到现在孤立无援。 “我们这边不太清楚。”刑警摇头:“虽然是一起进来的,但是850也有850的合作部署,我们只知道我们自己的。” 也就是说,他们除了集合点是在一起的以外,剩下的部署都是各走各的。 本来850的人是打算明天早上再做新计划的,但是却因为刘罗锅中途暴露,时瑾顾青也跟着暴露,导致计划中断。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明天早上暗地里去之前纸条上约好的酒馆里面走一走,看看刘队他们是不是还在那里。 因为大家都是在一片黑暗里摸索着前进,所以此时此刻,刑警也对他们没有多少帮助。 时瑾心情烦躁,惦记着跑掉的顾青和刘队,睡不太好,修女还没回来,他就爬上了后院里的树,坐在树杈子上望着天上的星空。 他很小的时候,经常会在晚上偷溜出来,爬在树上,昂着头看漫天星光。 那个时候,他觉得孤儿院是一所牢笼,把他关在里面,让他出不去,他在那里喘不过气,每天被孤儿院的条条框框压着,唯一的喘息时间就是趁着天黑,所有人都睡了,他跑出来,爬到树上,盼着自己渐渐长大。 而现在,他长大了,牢笼却换成了另外一所,比之前那一所更让人无力。 时瑾躺在树上,身后是坚硬的树杈,摩擦着他的皮肤,他躺了没一会儿,封咎也跟着上来,躺在他的身边,低声问他:“怎么了?” 时瑾摇了摇头,回了一句:“还是担心刘队他们。” 眼下这种环境跟以前在外面杀感染物还不一样,他们要面对的是人,不比他们智商低多少。 “应该没什么大碍,你被发现,是因为你跟刘罗锅是一起的,但是刘队也是单个人,他跟陈山他们是隐匿在一群星际海盗里的,他被发现的可能性很低。” 封咎比他块头大多了,在枝繁叶茂的树上很难找到一个舒适的点,所以他干脆就半蹲着,面对着时瑾。 时瑾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封咎垂下来的、乱糟糟的头发。 见惯了封咎短寸的模样,再一看这种头发怎么看都觉得维和,时瑾伸手拽了一下,是橡胶的质感。 看上去跟真头发一样,但是一扯,又觉得不一样了,他一松手,那头发也弹回去,继续油腻腻的挂在封咎的脑袋上。 “别担心。”那时候月光皎洁,封咎垂着头,顶着一张流浪星盗的脸,认认真真的跟时瑾说:“我们都会安然无恙的回去的。” 时瑾一直紧绷着的心莫名的就松了几分。 他的手从封咎的头发上顺下来,勾住了封咎的手指头,轻轻跟封咎笑着说:“是啊,我还欠你的呢,要回去还给你。” 封咎抿着唇没说话,过了许久,才点头“嗯”了一声。 当晚,封咎跟时瑾找了个地方对付了一夜,等修女回来后,双方对过了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封咎跟时瑾就起来了。 他们俩换了一身衣服,也换了伪装。 时瑾的一头黑色头发被剃成短寸,然后改变了些许面貌,在脸上添了一点伤痕,穿上一身病号服,又背上了破旧的包,封咎把外表改了改,两个人全都变成了遗迹猎人的模样。 封咎还好,怎么看都很像是个刀头舔血在外奔波的人,时瑾怎么捣鼓都不像,最后干脆戴上了个帽子和口罩,跟着封咎一起去了酒馆里。 他们到酒馆里的时候不算早,酒馆已经开了,里面躺着很多宿醉的人,看起来就像是昨天喝醉了、今天也没走一样。 在柜台后面还站了一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踩着小高跟鞋趴在柜台上,见到有人来了,就打着哈欠问:“吃点什么?早餐有粥和饼,粥一星币,饼两星币。” 倒是不贵。 封咎买了两碗粥四个饼,老板娘还赠送了一叠小咸菜,见封咎个头壮,还随口调侃封咎是不是“来拍卖东西的遗迹猎人”。 时瑾一听到“拍卖”这两个字耳朵就立起来了,抬头看了一眼老板娘,顺便暗示封咎搭话。 “什么拍卖东西?”封咎往嘴里塞了两口饼,不在意似得随口问:“我刚从外面回来,不太清楚。” “哎呀,就是城主要举办的拍卖会呀,请了好多人来的呀,隔壁的大荒城,魏水城,都来咱们“光明城”了呀,为了这场拍卖会,最近城主还开始整顿外面那群流浪乞丐了呢。” 说到这儿的时候,老板娘撇了撇嘴,用一种嫌弃的语气说:“哎呀,外面那群乞丐可是走大运了,我们城主打算扩建城池,他们也能住进到我们这样的房子里啦,不用再搭窝棚了。” 封咎嚼着饼,跟时瑾对了一眼视线。 刘队这个时候了还没来,可是他们却已经听到了要举办拍卖会的消息。 “那不是好事么。”时瑾在一旁低咳着接了一句:“我们光明城,以后会越来越大的,城主真是好人啊,对了,老板娘,你说拍卖会上,会拍卖什么呢?” “到时候不就知道啦。”老板娘笑眯眯地说:“拍卖会是在城中心举办的,有票就都能进去,就算是不买,我们也能凑个热闹。” 时瑾捏紧了筷子,突然觉得这事情和他想象之中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博士来这里是潜伏而来,像是之前在天狼星的那一场拍卖会一样,从头到尾不敢露头,却在这一刻才琢磨过来,不敢露头的是他们。 这里是博士的主场。 荒芜星里,他爱怎么办怎么办,就算把那些血腥的东西搬到台面上,也没有人能制裁他。 85、我们在出任务啊 当天为了打探消息, 时瑾跟封咎在那家酒馆里待了很久。 但是他们最终也没有见到刘队长,连带着陈山和王钊也都没见到过,整个陌生的荒芜星里面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有一种被围困在海中孤岛上的感觉。 但是他们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比如, 拍卖会就在一天后的市中心大歌舞剧场举行, 以及他们俩顺便买了两张票。 一张票十星币, 确实不算贵,一般的小康之家也掏得起, 像是之前卖糕点的小贩,咬咬牙也能掏的出来。 卖票的地点就在歌舞大剧场门口, 歌舞大剧场很大, 以前应该是个很热闹的地方, 大到能同时容纳几万人。 那张票倒是不太大, 只有手指头打小,上面就印了六个字——“光明城拍卖会”, 在拍卖会旁边还印了一个女性的简笔画半张脸,只能看出来是个女人, 其余的一概看不出。 这画的就应该是城主了。 时瑾跟封咎在老城区市中心的旅店住下了,俩人为了就近观察市中心大歌舞剧场,还特意制定出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歌舞剧场,是最好的观察地点。 只是他们去要这间房的时候, 被柜台后面的老板娘来回审视了许久,最后盯着封咎看来看去,像是要在封咎身上看出来什么花儿一样。 “要几天?” “三天。”封咎给了个数字,但实际上他们只需要等到明天就可以。 “三天?”老板娘砸了咂嘴,赶忙补上一句:“我这里价格很贵的, 弄坏了东西要赔偿的。” 说话间,老板娘又扫了一眼时瑾,见时瑾身子板不壮,还悄咪咪的跟时瑾说:“你要注意身体呀,就算是也不能这样啊。” 她自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很小,但是他们距离太近,封咎挺得一清二楚。 老板娘絮絮叨叨的念叨,还收了他们三倍押金。 给他们钥匙的时候,老板娘也没送他们上门,时瑾跟封咎自己走上去,俩人一打开门,都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这间房不小,足足有五十多平米,整个屋子里全都是暧昧的粉色色调,正前方摆着一张极大的水床,看上去就软乎乎的,感觉人一躺进去就能陷进去一样,而在水床旁边,摆满了各种器械用具。 甚至,还有一面超大的镜子,正对着浴缸。 时瑾的目光在这四周来回转了一拳,恍惚间明白了刚才老板娘在听到“三天”的时候表情为什么这么怪异了。 这种地方待三天,确实需要注意身体。 时瑾扫了一眼封咎,因为带着伪装,所以他看不到封咎现在有没有脸红,他只能看见封咎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后,同手同脚的走进了门。 时瑾跟在他后面,顺便用脚尖把门勾上了。 老旧门板被关上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轻响,竟然把走在前面的封咎震得抖了一瞬,他在原地僵了两秒,才继续往前走。 强装镇定。 时瑾看的好笑,他早就发现了,封咎在某些时候特别爱硬撑,一副只要他闭上了眼,那这个世界的纷扰就都别想钻进他眼里的模样。 “这屋子只有一张床啊。”时瑾跟在封咎后面,状似无意的开口说:“睡不下吧。” 封咎立刻回过神来,他在床前局促的来回走了两步,认认真真的丈量了一下床板,最后笃定的回答:“睡得下。” 时瑾忍着笑,环顾了一圈四周,又说:“这个老板娘把我们当成是那种关系了,像我这样的漂亮男孩,确实像是从风情馆里出来的。” 他说话的时候,封咎就站在床边,好像这张水床对他一下子有了多大的吸引力似得,时瑾说话他都没有反应。 但时瑾确定,他听见了,只是装作自己听不见。 时瑾有点遗憾,带了面具之后,他根本就看不见封咎的红耳朵了。 等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封咎已经逃也似的跑到窗户口,一把推开了窗户。 木窗很大,他们楼层是在五楼,正好能够眺望到歌舞大剧院的窗户。 歌舞大剧院很漂亮,是用乳白色的某种石料制造而成的,上面的窗户上是用很薄的彩色玻璃覆盖的,阳光打上去的时候十分漂亮。 他们入住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左右,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大剧场楼下有一大片广场,还有喷泉,小孩儿围着喷泉玩闹,不远处还有用老旧机子做棉花糖的,白软的棉花糖被卷成一个椭圆形,黏在小孩儿的牙上,小孩儿张嘴一笑,露出来白色的小牙,欢笑声就跟着风一起卷起来了。 谁能想到呢,就在距离这里十几公里的地方,一群小孩生死不知。 时瑾垂眸望着下面的广场,想,这里的城主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她跟博士合作,允许博士在外城区建造实验室,跟博士的手下来往频繁,好像并不只是弄一个拍卖会那样简单。 时瑾把自己代入到这个城主的角度想了一会儿,竟然冒出了一个“博士是个很好的合作者”的想法。 首先,荒芜星没有法律,是帝国联盟管不到的地方,弱肉强食是这里的本色,大多数的人都没什么底线,在帝国里不敢置信的事情,在这里随处都能发生。 既然随处都能发生,那就把自己变成最强的那一个,这大概是所有城主的本心。 而博士就是这么一个契机,博士有钱,有人脉,有实力,她和博士合作,可以说是捡了个大便宜,只要运作得当,她可以很快将光明城发展起来。 而博士,也有了一个光明城来给自己做资源。 甚至还不止只有一个光明城,在拍卖会上还邀请了很多其他城的城主来,这些城主如果都想加入的话,那将是一笔很大的势力。 这个地方之所以落后,就是因为没有资源,如果博士愿意当那个资源倾斜者,那这里照样可以飞速发展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是没有加入帝国联盟的荒芜星,所以这里是独立的,可以把这个小城当成一个小国家,就算这个城几个小时就能走完,它也是一个国家。 如果帝国想要侵入这里强行抓走博士,还是违反当地法律的,可以理解为帝国要跟这个小国家开战。 时瑾的脑子里飞快掠过了这些念头,心想,博士终于开始发展个人势力了,再这么搞下去,以后是谁抓谁都不一定了。 这时候,时瑾突然听见身后传出来一点水声。 他回过神来,转过身就看见封咎正在拨弄镜子前的浴缸,浴缸里浅浅的激起了一层水花,封咎手里面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东西,时瑾一回头,他竟然手抖了一下,那东西从他手里咕噜咕噜的滚出来,一直滚到时瑾的脚底下,在时瑾的鞋上撞了一下,又停留在了原地。 时瑾的目光落到瓶子上看了一会儿,又落到封咎身上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蹲下神,把瓶子给捡起来了。 小瓶子不大,包装还是新的,一拿起来就能感觉到里面正在晃荡着的粘稠的油体,时瑾拿起来,轻轻地晃了晃。 随着他的动作,这东西发出了一点黏腻的水声。 封咎在那头都顿住了,一脸的手足无措,隔了好几秒,才憋出来一句:“我就看看是什么。” “封咎同志,我们在出任务啊!你怎么能想这种事?”时瑾站起身来,用一种“你居然是这种人”的眼神看着他,说:“让我来猜猜你的下一句台词,我就蹭蹭不进去?” 86、小倌儿人设 荒芜星, 光明城。 光明城有一个很高很高的堡垒,坐落在老城区的最深处,四周都是花园, 站在堡垒的窗口往下看,能看见茂盛的花园。 这里有最干净的食水, 最漂亮的花朵, 最美丽的姑娘, 和掌控整座小城的人。 白芊芊站在堡垒窗前,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势的快乐, 她只需要一句话,一个想法, 一点声音, 就能将这整座城的人捏在手心里, 而那群愚蠢的下等人, 只能被她支配。 透明的玻璃上倒映着白芊芊半张青春漂亮的脸蛋,她将脚下的高跟鞋踢掉, 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快活的蹦跶了两下。 房间很大,放着红棕色的木头沙发和硬邦邦的黑色办公桌, 桌后面还放了一副光明城周边地图,她不喜欢这些,她喜欢软软的摇摇椅和甜甜香香的下午茶,然后拍几张照片发在星海上, 或者跟朋友出去逛逛街,吃吃新出的菜式。 但是都不行。 她只能用白嫩嫩的脚底心踩着瓷白色的地板,安慰自己,等这次任务结束了,就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她叫白芊芊, 是白家一个被边缘化的——私生女。 星际的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制,但是很多人显然并不遵守这个规则,男人在外面乱玩,玩出孩子来,有良心的会带回去,没良心的会丢一笔钱,然后再不过问。 白芊芊就是被带回去的那个,她的“妈妈”,也就是真正的白家夫人并不喜欢她,只是为了讨丈夫的欢心,强装喜欢,她也为了更好地活下去,努力的开始配合。 这一场戏演了十几年,她遇到了白子茜。 白子茜是白家当代的话事人,如果按辈分算起来,白芊芊要喊白子茜一声姑姑,只不过她出身低微,每年过年的时候根本凑不到白子茜面前去,直到她十八岁的时候,被检测出了SS级别治愈类精神体,才入到白子茜的眼里。 白子茜开始把她当成接班人之一来培养。 白子茜一生未婚,这算是挺稀奇的事儿。 在星际时代结不结婚其实无所谓,想要个孩子完全可以用人造子宫去代孕,但是白子茜就是不要,人造子宫的孩子都不要,反而开始着重培养白家的孩子。 白家人明面上不提,背地里却隐隐约约的说过,好像是因为白子茜当年在外争战的时候受过什么辐射,彻底伤了身子,生出来的孩子都有病,根本养不活,精神力也受损,根本召唤不出精神体来。 总而言之,她自从成了白子茜的接班人之一后,日子一下子就好过了。 不需要仰人鼻息了,每天只要好好训练,就有花不完的零花钱,就连她那个八百年见不到一次的爸爸都来看她好几回,和她说话也不再那样命令式了,反而好声好气。 只不过白子茜不止只有一个接班人,白家这么多子嗣,她一共挑出来了八个女孩,都是SS级别的单兵,医疗兵只有她一个。 她知道,白子茜在这些人里最喜欢她,因为她也是个医疗兵,所以她一直在努力表现自己,光明城就是她为自己争取来的机会。 白子茜为了治好自己的身体,暗地里支持着一个叫“博士”的人做实验,不仅给了金钱支持,还有很多其他渠道的支持。 而现在,博士的野心不止停留在了实验上,博士想要彻底掌控一个星球。 从光明城开始。 白子茜喜欢跟有野心的人合作,只是她的身份让她不能跟博士密切接触,所以,就派了她最看好的白芊芊来。 这里的城主本身就是白子茜的替身,是白子茜早几十年安插下来的棋子,现在由她来接手。 陌生但是贫瘠的地方,所有人都为了几个星币奔波,她带着这群人想象不到的资源而来,在这陌生的领土肆意妄为。 到了光明城的白芊芊就像是走出了牢笼的鸟儿,她的四周不再是严苛教导的老师和目光审视的白子茜,而是处处以她为尊,让她飘飘然了。 她甚至都想一辈子在这里当个城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等任务结束,她还是要乖乖回白家,继续她的试炼。 “笃笃笃。”敲门声从门外响起,白芊芊“蹭”的一下跳起来,飞快穿上高跟鞋,戴好黑色面具,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喊了一声“进”。 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身穿黑色套装的保镖,走到沙发旁边,弯下腰来,低声跟白芊芊汇报。 “城主,昨天抓来的人都打了吐真剂,现在正在审问,您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白芊芊打起了精神。 这几个保镖明面上是保镖,实际上是白子茜分给她的得力助手,如果不是碰到了需要处理的事情,是不会特意来叫她一次的。 白芊芊立刻想站起身来,又记起来自己的身份,慢腾腾的站起身来,挺直了肩脊,学着白子茜平时走路的样子,踩着优雅的步伐往外走。 她现在要扮演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女人,是一个城主,不能像是以前一样风风火火,也不能幼稚办事,说话要三思后行。 从高高的堡垒上下来,他们坐上电梯,到了堡垒下面的地牢里。 地牢里一阵潮腥冷臭的味儿,直熏得人鼻子难受,白芊芊屏息走了几步,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审问。 “你们是哪的人?谁带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而被审问的人浑身抽搐,半响才吐出来一句“博士”。 然后又是一堆囫囵的话,听不太清楚,说着说着一扭头,不动了。 白芊芊在牢狱门口站定,嫌弃里面脏,不想进去,而是走向下一个牢狱。 她走了一圈基本上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这群抓进来的人都是警方安插过来的便衣,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抓捕博士,而博士会在一天后的拍卖会上出现。 所以这群人的目标是打断拍卖会,抓捕博士。 “这可不行呀。”白芊芊实在是没忍住,还是伸出手捂住了鼻子,说话的声音有点闷闷的:“我们需要拍卖会筹备资金,还需要想办法吞并周边城池,没有拍卖会,计划就进行不下去了。” 顿了顿,白芊芊没什么好气儿的从嗓子眼里哼出来一声骂来:“我早就说过,这个博士把地点选在光明城,就是为了让咱们给他兜着的,碰上什么事儿咱们不管都不行。” 身后的保镖等她抱怨完了,才低声提醒:“我们查出了一部分暗探,需要您下决定,我们才能去清扫。” 顿了顿,保镖又说:“有一部分暗探在光明城中潜伏很久,我怀疑,他们不只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也许我们应该在将所有人都抓住、调查清楚之后,将这些汇报给家主看。” 保镖指的是昨天被抓获的那个刘罗锅。 这个刘罗锅不像是其余人一样,近段时间才潜伏进来,而是在星球里潜伏了许久,保镖怀疑这个人是专门对着白子茜来的。 想起来那个刘罗锅白芊芊就心烦,这人本来是他们抓的,结果被博士给要过去了,现在是死是活她也不知道。 “去清扫吧,出结果了给我。”白芊芊踩着红色高跟鞋,转身从地牢里出去,一边出去一边说:“一个都别剩下,这帮讨人厌的臭虫,都杀掉才好。” 白芊芊从地牢里出去的时候,还在自己的办公室前看见了等待已久的佣人,佣人见到她就和她尊敬的鞠躬,说是风情馆里的梅兰姐找来了。 白芊芊有点不耐烦的让保镖去取出药剂来,自己拿着去了客厅里。 她是不喜欢梅兰姐这个人的,靠色相待人,谁都能啃上一口,卑贱的像是路边的野草一样,就这样一个人,怎么配和她讲话? 可是偏偏,梅兰姐就是代表博士和她沟通的那个人。 白芊芊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了。 在她眼里,她应该可以和博士面对面交谈的,他们俩应该是平等合作的,可是从她到光明城,就连博士的面儿都没见到,所有和她交流的都是一个风情馆老板娘。 她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又不能随意发作,只能忍着。 拿起药剂进门的时候,白芊芊脸上堆起来些许笑容来,场面功夫嘛,谁都会做。 “城主。”见了白芊芊,梅兰姐立刻站起身来,一脸担忧的问:“那个药剂——” “我给你要到了。”白芊芊把药剂递过去,嘴角挑起来一丝笑来,问她:“你身体好点了吗?” 梅兰姐大为欣喜,立马接过来,当着白芊芊的面儿注射了。 “你也不去问问你的那些朋友们,万一我给错了怎么办?”白芊芊挑眉,似乎是调侃她。 “我上哪儿去问啊。”梅兰姐苦笑一声:“你知道的,实验室那帮人只听博士的话,我管他们要了好几天的药剂,他们就是不肯给我,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求你的,你不知道,我馆里那些人的样子多吓人,我好怕他们传染给我。” 一提到风情馆,白芊芊就直蹙眉头,她掩盖了脸上的嫌恶,匆匆的扯开话题:“昨天让你抓的那两个人,抓到了吗?” 梅兰姐的脸上闪过了几分尴尬的表情:“没有,两个人都跑了。” 白芊芊心里不屑,脸上却安慰了几句:“没关系,没抓到也无所谓,在这光明城里,一切都是我们说了算,850的人掀不起来什么风浪。” —— 白芊芊这边在暗地里搜寻抓捕的时候,时瑾跟封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时瑾决定让封咎潜入到歌舞大剧院里面去,提前看看里面的构造,明天就要开拍卖会了,这歌舞大剧院里面一定有人。 而时瑾,一个医疗兵就不添乱了,他决定留下来,立稳自己的人设。 “什么人设?”从窗户上翻出去的时候,封咎看着时瑾坐在水床上,一脸严肃的晃着水床。 “当然是我美貌的风情小倌人设了。”时瑾闻言抬起头来,冲封咎挑眉:“来都来了,总不能让老板娘失望。” 说着,时瑾抓着床沿,努力的一拉一扯。 那床也就是看着像样,实际上不知道摆了多少年了,时瑾一拉,这床就“嘎吱嘎吱”响起来了,时瑾还是带节奏的响,一拉一扯、一扯一拉,不知道的还以为多激烈呢。 封咎在窗边木了三秒,面无表情的下去了,只是下去的时候动作不是那么顺利,差点儿倒栽葱头冲下倒下去。 时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一边晃悠,一边琢磨着明天该怎么办。 他其实是想去混个服务生之类的进去的,但是他猜自己根本混不进去,这群人抓顾青时候那么凶,没道理把拍卖会弄的很松。 不过明天人多,他可以趁着人多混进去,多转转。 他倒是不太担心封咎,封咎的职业水平过关,耐打又能跑,封咎一个人的情况下,比带着他轻松多了。 而且,时瑾猜测,如果运气好的话,他明天还可以看见刘队他们,毕竟拍卖会是最终的地点,所有人都会往这里汇聚。 因为想的太认真,时瑾都没注意到他在水床上晃悠了很久了,他穿的衣服很粗糙,腿上还绑了硬邦邦的匕首,不知道那一下没弄好,匕首硬邦邦的外鞘隔着裤腿划过了水床。 匕首的外鞘没划破裤腿,但是划破了水床那层膜,时瑾正晃悠的起劲儿呢,那些水全都涌出来,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把他全身弄得湿淋淋的。 时瑾愣了半响,后知后觉的捏了捏下巴。 果然还是给弄坏了。 等封咎在半个小时后从窗外翻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时瑾生无可恋的盘着腿坐在水床上,门外被人敲得咣咣响。 “漏水了!是不是我的水床坏了?我早就告诉你们这群小年轻人轻点轻点轻点,你们嘎吱一下午了!开门,开门!” “你有本事睡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们俩在!” “我告诉你们都得给我赔钱!我租金也不退了,你们俩马上给我滚蛋!” 见封咎回来了,时瑾长舒了一口气。 封咎要是再不回来,估计老板娘都要直接踹门了,到时候发现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就尴尬了。 虽然他不觉得这个老板娘是个奸细卧底,但总要小心才是。 封咎前脚刚落地,他就示意封咎赶紧去开门,并且立刻倒在水床上,摆出了一副“羸弱貌美小倌儿劳累三小时真的起不来了”的造型。 小倌儿人设不崩! 87、姜太公钓鱼 经过了一系列拉扯之后, 老板娘还是把他们给赶出去了。 时瑾和封咎迫不得已,只好换了一家旅店住。 这次这家旅店干净整洁很多,就两张床, 一个洗手间,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被褥倒是很松软, 应该是常晒, 躺进去软软香香, 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时瑾躺上去的时候还在思考拍卖会的事情,结果一躺进去, 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疲惫的眼睛一闭上, 缩在被子里就睡着了。 时瑾睡着的模样很乖, 紧紧地缩着,抱着一团被子,脸颊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光洁的额头, 和一小截鼻梁。 他睡着的时候没有戴面具,金灿灿的头发盖在柔软雪白的被褥上,凭空多了几分温柔的光泽,蓬松的被子下隐约能看见他缩在一起的身子, 小小的一小团,像是某种乖巧的小动物。 封咎洗漱完回来的时候, 就看见时瑾睡熟了,他在时瑾床边站了一会儿,最终只是用手指悄悄的替时瑾拢了拢被褥,头发丝儿都没碰一根。 反倒是封咎的巨狼自己蹦出来, 熟练地跳上床,从时瑾脚底下钻进去,然后“蹭蹭”爬到时瑾旁边,一甩尾巴,美滋滋的窝下了。 顺带把大狼脑袋蹭到时瑾的脖颈旁边,掀了掀眼皮,给了封咎一个“男人,你永远争不过我”的眼神。 封咎磨了磨牙,刚想伸手去拽狼耳朵,时瑾动了。 睡得迷迷糊糊地时瑾抱住了大号毛绒玩具,一只手在狼耳朵上揉了揉,把脸在蓬松的狼背上蹭了蹭,一扭头睡着了。 巨狼的大尾巴一阵狂甩,把被子都甩的鼓起来,时瑾挠了挠它的脖颈,巨狼就不动了,乖宝宝一样给人抱着。 精神体被抱着和本人被抱着没什么区别,封咎在床边站了片刻,同手同脚的走回到另一张床上躺好,胡乱的把被子裹好,闭眼休息。 时瑾睡了,封咎就没睡,虽然四周没什么危险,但是他谨慎惯了,一个人入睡,另一个总要醒着。 和时瑾在一起,守夜也不闲得无聊,睡着的时瑾和醒着的时瑾一样可爱,房间里很安静,时瑾的呼吸也很清晰。 封咎倒在柔软的被褥里,觉得这一小个房间里都跟着温柔起来了。 —— 第二天一大早,时瑾从昏睡中醒来时,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学校的宿舍里。 半昏暗的房间,阳光止步于几米外,他裹着柔软的被子,身体睡得有些酥软,小腿狠狠一蹬,脚筋被抻开,脚趾头暖呼呼的,在被子里滚一圈,浑身都很舒坦。 等他理智回笼,再抬起脑袋的时候,才发觉封咎不在。 他爬起来,才刚把面具戴上,封咎就推门而入了。 “时间正好。”封咎见他醒了,随手关上门说:“拍卖会快开始了,下面聚集了很多人,我们正好可以跟进去。” 时瑾匆匆洗漱,然后打着哈欠跟着封咎一起出了旅店里。 封咎说的不错,今天的歌舞剧大广场热闹非凡。 拍卖会是从下午四点才进场的,但是从早上六点开始,歌舞大剧院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小摊贩一个挨着一个,卖零食的,卖玩具的,还有人在歌舞大剧院广场上搭了一个充气的移动城堡,专门用来给孩子玩儿,一个孩子十五块钱半小时。 很多孩子在上面爬来爬去,欢快的尖叫声卷到天上,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甚至还有揣着一兜子票的黄牛贩子。 用黄牛贩子的话说,他手里的票是最前排的位置,保证能将所有拍卖品看的清清楚楚,甚至说不定还能看到城主的脸。 就这么一宣传,去黄牛贩子那里买票的还真不少。 时瑾跟封咎俩人找了个路边摊吃了点东西,一边吃一边看着来往的行人,从其中寻找刘队或者是博士的人。 坐了一个小时,博士没找到,俩人肚皮吃溜圆。 这个光明城不大流行营养液,所以他们吃的多是本地种植出来的东西,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吃起来味道倒是意外的不错。 为了融入到这个环境里,时瑾跟封咎俩人还像模像样的蹲下来,找了个地方摆摊子。 卖的是封咎在外抢劫那些天劫来的各种小零碎,某种植物的根茎、叫不出来名字的动物爪子,奇奇怪怪的金属片。 总之,俩人硬生生蹲到了下午四点,一样东西都没卖出去,怎么蹲下的又怎么站起来了,收拾好包袱,开始进歌舞大剧院。 进去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被粗略的检查了一遍,检查他们的是个戴着帽子的工作人员,而时瑾和封咎从头到脚都被伪装过,也没查出什么来,就把他们放进去了。 时瑾跟封咎的座位不算靠前,反而是靠窗户的角落,发生骚动比较好逃走,也临近走廊和楼梯。 歌舞大剧院一共三层,占地极大,进内场的人有近千个,还有人试图逃票进来。 一层大多数都是普通城民——几乎半个小城的人都来了,剩下半个小城的人全都围在外面看。 而二层是特定包厢的人,这些人都坐在窗口往下看,而底下的人抬头往上看却很难看清他们的脸。 他们的票和底下一层城民的不一样,时瑾猜测,这些应该是其他城的来客,而第三层只有一个大房间,并且从头到尾都没人出来过。 这里应该就是城主的所在地。 虽说这场拍卖会是拿博士来当噱头的,但是时瑾总觉得博士这样性格的人不会真的抛头露面。 —— 拍卖会现场人声鼎沸,一颗颗人头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从三楼雕栏木窗上眺望下去的时候,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下面的人的人脸。 “这里有你的老朋友吗?”白芊芊站在窗边,回头看向她身后的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跟“博士”见面。 准确的说,是第一次跟真人见面,以前在视频里还是见过的。 和她想象之中的一样,博士是个很儒雅的男人,他生了一双丹凤眼,头发乌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薄凉的唇角带着一丝笑,乍一看好像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可是当他那双丹凤眼落下来,凉凉的和人对视的时候,却让人从心底里冒出来几分寒意。 像是藏在暗处的毒蛇,在伺机咬上你脆弱的脖颈。 白芊芊以前还挺喜欢这种长相的男生,给她一种温柔倦恋的感觉,但她现在一想到博士,第一反应就是博士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男人,甚至有可能比她姑姑还要大,她就了无兴致,甚至还有点烦。 “没有。”博士站在窗户边上,目光平淡的扫过所有人,脸上还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森森寒意:“他们是会换装的,不是和你讲过么,850的人永远有最先进的技术和最厉害的小队,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拿出很多很多,震惊帝国的东西。” 白芊芊翻了个白眼,不太信。 她知道850是个蛮厉害的地方,但是哪儿能那么厉害呀? 他们要是真那么厉害,怎么连一个博士都抓不到? 似乎是看出了白芊芊心里所想,博士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却没解释。 他自己清楚,850拥有的都是武器,每一样拿出来都能伤害很多贫民,却并不能伤害到他,850的厉害,并不会体现在“抓他”这件事上。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白芊芊站在窗边往下看,不耐烦的踢了一下高跟鞋:“这群人一定会给你找麻烦的吧,我的拍卖会可不能被打乱。” “放心。”博士含笑拍了拍手,在门外立刻走进来了一个人影。 对方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脸上沟壑纵横,行走间动作很快,但是一双眼却泛着浑浊的光。 正是之前被博士带走的刘罗锅。 白芊芊扫了两眼,有些惊诧于刘罗锅的顺从,她记得在两天前刘罗锅被带走的时候,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倔强模样。 博士的丹凤眼享受的眯起来,像是很高兴看到刘罗锅的模样,甚至还饶有兴致的跟白芊芊解释了两句:“我们以前是很好的同事,但是他一直不喜欢我做的实验,我们曾经互相为难了许久,后来我离开850,他还亲自来找过我,他大概很想把我逮捕归案吧。” 白芊芊仔细看了一眼刘罗锅,才发现刘罗锅的脸上一片木然,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是一种虫子。”博士又笑了:“你应该知道的吧,在很遥远的时代,我们的祖先就可以用虫子来控制人了,我在这上面钻研了许久,终于取得了一点成绩。” 白芊芊看着博士的模样,终于明白了他脸上那种享受是怎么来的了。 就像是一个实验狂魔看见自己的成果一样。 白芊芊忍不住问:“他被你控制了?他能为你做什么?这种控制和芯片控制有区别吗?” 博士眉头一蹙,似乎觉得白芊芊的语气有些冒犯,他打了个响指,刘罗锅转身就往楼下走。 “他不需要做什么。”刘罗锅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博士脸上又挂起了那样温柔,平静的笑容:“他只需要悄悄出现,走上一圈,那些人自然会被他吸引过去,所有跟着他走的人,自然就是850的人。” 说话间,刘罗锅已经从三楼上下来了,他踩着轻快的步伐,像是一粒沙粒,很快就融入到了一楼的人群里。 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但这不包括时瑾。 “看到了吗?”时瑾的目光紧跟着刘罗锅:“那是刘罗锅。” 88、十万 封咎的视线比时瑾晚了几秒, 他只看到了一片衣角,飞快的消失在了人头攒动里。 这时候大家都刚落座,主持人手里还拿着一个很大的话筒, 他一讲话,整个歌舞大剧院都跟着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坐住了, 这时候站起来去追会显得比较突兀。 所以封咎下意识摁住了时瑾的手背:“你在这里看, 我去追。” “不用。”时瑾也反手摁住了他:“出现的太突然了, 再等等。” 时瑾虽然很担心刘罗锅, 但还没到会被一个刘罗锅乱了神智的地步。 之前刘罗锅突然暴露,导致他也被追杀, 顾青现在还在失踪,一切谜团都在刘罗锅身上, 时瑾嘴上虽然不说, 心里其实一直悲观的认定刘罗锅已经死了。 他记得被改成蜈蚣人的老队长,也记得死在研究所里的森森白骨,博士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刘罗锅落到他手里一定没有好下场。 而现在, 失踪了好几天的刘罗锅居然顶着那张熟悉的老脸,堂而皇之的在下面逛了一圈,又悄无声息的走远了,怎么看都透露着诡异。 时瑾跟封咎不过就两句话的功夫, 刘罗锅已经消失不见了。 正在此时,台上的主持人开始宣布拍卖会开始。 这位主持人是个风趣幽默的男性主持人, 外表很年轻,圆圆胖胖,一笑起来像是很慈祥的大叔,据说还是光明城里最大的商人, 人送外号“半光明”,意思是他家的财力能买下半个光明城。 主持人很会带动节奏,还一连说了好几个光明城城内人才知道的笑话,并且保证,将捐献出一部分钱,资助光明城读不起书的学生去发展好的星球读书。 气氛一时被推上高潮,主持人趁机推出了第一款拍卖品。 很让人惊讶的是,他推出的第一款拍卖品是一款家用医疗舱,是那种被帝国联星淘汰了的老型号,所以拍卖的价格并不贵,几百星币。 跟时瑾想象之中的“血腥拍卖”还真没什么关系,甚至隐隐还有点朴实。 拍卖的前几样都是这样的家庭用具,再往后才出现别的东西,真正让光明城民众和四周的沸腾起来的是拍卖的种子。 据说是一种种植产量极高的农作物。 时瑾听着四周人兴奋地讨论,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农贸现场。 直到拍卖进行到后半程,才出现了一点跟博士有关的东西,但也仅限于是一些科学研究出来的植物,并没有出现像是之前在天狼星底下拍卖会上的“蛇女郎”。 时瑾暗想,这博士还挺会看人下菜碟儿,知道这里的人根本买不起那种蛇女郎,所以拍卖的都是当地人需要的东西。 等主持人抛出来一种叫“地质改造液”的时候,整个二楼都疯狂了,星币蹭蹭的往上涨,甚至都涨上了十万。 一楼的本地居民都瞪大了眼睛,发出了贫穷的声音:“十万这么多啊!” 时瑾这回倒是记起来了,这些周边的城镇都因为或多或少的辐射、污染被毁了耕地,种出来的粮食都不够吃,只能出去靠遗迹猎人打猎,一打猎就有损伤,所以每户人家都生活的特别辛苦。 时瑾坐在椅子里,一时之间竟然觉得也许博士的到来对于这些城镇的普通大众来说不算坏事,最起码他得到了以前都得不到的东西。 一场拍卖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中场休息了一会儿,时瑾跟封咎俩人溜到走廊的方向,作势要用洗手间。 只不过因为今天的人太多了,所以他等洗手间等了许久的位置,等所有人都走了,他俩才成功钻进了洗手间里。 一楼洗手间是有窗户的,时瑾本来的计划是从一楼的洗手间窗户爬上二楼包厢里去,随便潜伏进一个包厢里,先打听打听情况。 只是当他为了等人用完等了太久,俩人才刚走到洗手间里,都没来得及去窗外,外面已经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声。 最开始只是一阵变调的声音,尖锐到几乎分不清男女,然后沉寂了几秒,就是铺天盖地的尖叫声,还混着几分慌乱,掺杂着椅子倒地的动静,炸锅了一样喧闹。 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封咎跟时瑾对视了两眼,都开始拔腿往一楼大厅跑过去。 他赶到一楼大厅和走廊交接的拐角口,封咎已经窜出去了,时瑾落后几步,干脆站在拐角口的阴影处往外看。 外面果然是打起来了,不过并不像是他想象之中的“打”,而是两个中年男子扭打在一起,你举凳子,我脱鞋子,听旁边人说了一嘴,好像是隔壁城的两个人,因为没拍卖到东西吵起来了。 时瑾心里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早知道还不如跟着刘罗锅出去了,最起码还能抓到一点线索,眼下蹲守在这,什么都找不到。 倒是封咎,从不远处绕过来,拉着他的手,飞快在他手心上写了几个字。 时瑾被他拉着出了大厅里。 中场休息时候出大厅的人比较少,因为票是一次性的,出去了就回不来了,所以他俩比较显眼,但是前头有人在打架,也没多少人看他。 封咎出来之后,脚步不停的拉着他往歌舞剧场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走,时瑾心知封咎不会无故拉他出来,所以紧跟着封咎,也没问,他俩跑出来、将大剧院抛在身后之后,封咎才低声和他说:“我看到刘队了,刚才给我打了手势,让我来这条小巷集合。” 他俩追出来没多远,远远看见一条小巷,还没走进去就听见了一阵光枪射击的声音。 封咎先给了时瑾一个手势,时瑾退后几步,在四周开始找掩体——这种破地方掩体只有一个大垃圾桶,时瑾认命的钻了进去,透过垃圾桶的空隙往外看。 外头的争斗声大概也就持续了几分钟就消停下来了,封咎很快回来,沾了一身血,敲了敲垃圾桶。 时瑾又往外爬出来,这一进一出沾了满身垃圾,臭烘烘的。 “我俩找错地方了。”封咎给时瑾搭了把手,把人拽出来,一边拽一边说:“刘队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时瑾心头一跳:“怎么说?” “博士只是来拍卖会上虚晃一枪,他早就知道了警局内部的消息,已经派人过去抓了,上次咱在教堂的地点被端了。” 封咎语速也很快,他大概有些急了,力道很大,扯着时瑾快走了几步,他拐过一条小巷,时瑾才看见刘队和刘罗锅。 刘罗锅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闭着眼,刘队正在一旁靠着小巷的墙坐着。 许久不见刘队了,乍一看都有点没认出来,刘队那么高那么壮一坨,缩在角落里给自己打药剂,见到时瑾来了,抬起来一张油腻腻、黑黝黝的脸来,才几天没见竟然瘦了一圈。 显得可怜极了。 时瑾赶忙凑过去,召唤出小鹿来给刘队治疗,双方信息一交流,时瑾才知道他这日子过的有多好。 潜伏的这几天,他跟封咎谁都不认识,什么线索都找不到,刘罗锅一丢,基本上他的线索就全断了,只要顾着自己跑路就行,换一张脸就能找个地方继续待着,反正这个破地方没有电子监控,找人没那么轻松,他注意脚程,就不会被人盯上。 但是刘队不是,刘队他老人家勤勤恳恳带着陈山跟王钊折腾了许久,才得出来一点眉目。 “最开始被抓的是警局那边的人,问出来的线也都是警局那边的线,本来是没牵扯我这边什么事儿的,但是不是还有个刘罗锅嘛。” 自从刘罗锅失踪之后,刘队就带着人查这个,时瑾和封咎当时也跑路了,找不到他俩,还有一个顾青,至今不知道溜到了那里去,刘队只能自己找,他这一找,就难免跟博士的人碰上,煞费苦心的打了好几天的伏击仗,时瑾在水床上晃来晃去的时候,刘队让人打的满地找头。 “今天我和刑警那边是有联合行动的,他去偷博士老家,我带着850的人来这边晃悠一圈,吸引这群人的视线,中途进去的时候见到了刘罗锅,当时你俩戴面具,我没认出来你俩,只顾着去找刘罗锅了,等后来我又折返回去,看见封咎从走廊那头扑过来,才从身形上认出来你俩。” 刘队被小鹿一治疗,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松下来了,他搓了一把脸,说:“这次拍卖会不是关键,他没拍出来什么违禁的东西,当然,就算违禁也不归咱管,咱的关键是逮捕博士,警局那边的人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刚才和你打的人呢?”时瑾把他的伤治的差不多了,放下了有点发酸的手臂,环顾四周问:“陈山他呢。” “对方人数不多,追过来的就三个人,刚被我重创跑了,陈山去追了,估计一会儿追不上就回来了,我现在得先把刘罗锅带走。” 刘队爬起来,费力的捏了捏眉心:“剩下的事咱就不管了,什么博士不博士的,妈的,让那帮警察自己去抓。” 跑到这陌生地方来折腾好几天,一点成果没看着就算了,自家老前辈还栽了,把刘队弄的一肚子火儿。 时瑾刚好治疗结束,收了小鹿后问:“好点了没。” 刘队没回答他,只是靠着墙缓了一会儿,又慢腾腾爬起来了:“算了,还他妈得干,你俩先把老刘头送回去,我去跟那帮警察抓人。” 89、与虎谋皮 时瑾倒是想跟刘队一起去冲锋陷阵, 不过他觉得就算自己说了,也只会挨两脚怒踹,所以他听话的没说, 顺便背起了地上的刘罗锅。 刘罗锅体重很轻,一把骨头, 身上没什么肉, 之前他倒在地上的时候还没发现, 时瑾一背起来, 才发觉刘罗锅的手脚都是捆着的,他像是背书包一样, 拎着两根绳子穿过刘罗锅腋下,然后背到自己肩膀上, 把人给背起来了。 “让封咎跟你去吧。”时瑾把人背起来后说:“我带刘罗锅跑路, 有个单兵跟着你,会好很多。” 刘队正撑着墙站起身来,刚打下去的药剂在他身体里逐渐发挥药效,他疲惫的骨骼里又强行涌出来一股力量来, 身上的疼痛被逐渐压制,大脑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用不着。”刘队想也不想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刘罗锅体内肯定被打了定位器,现在咱们也没条件给他取出来,到时候去抓你们的人不少, 没有单兵你走不出去。” 封咎这时也顺手从时瑾背上捞起了刘罗锅——刚才他在四周警戒,没过来, 否则他也不会让医疗兵背刘罗锅。 背上一轻,时瑾就知道封咎是肯定要跟他走了,只好放弃去背刘罗锅,顺带叮嘱刘队。 “用得着你来说。”刘队瞪了他一眼, 顺带蹬了一脚,然后丢给他们俩两个临时光脑:“拿好,有事通知你们,要你们去的安全地点在上面有。” 光明城的人里很少有人有光脑,之前因为要融入这里,为了掩盖身份,避免暴露,所以谁都没带光脑,现在再把光脑捆到手腕上时都有一种久违的触感。 封咎扛着人,打开光脑找路的活儿就落到了时瑾身上,时瑾飞快打开光脑,加快步伐在前面领路,他想早点把刘罗锅送过去然后去支援刘队。 结果一点开光脑才知道,光脑上集合的地点在老城区外,时瑾跟封咎俩人一路狂奔,路上还没忘给刘罗锅做点掩护。 城内城外距离并不远,大概跑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出城了,兴许是因为今天开办拍卖会的原因,所以城内人很少,看着城门的人也几乎没有,他们俩顺利地出了城,赶到了安全地点。 安全地点距离新城区也有一段距离,就是一片荒地。 光明城附近都是荒地,有点像是沙漠,但又生长着一些黄色植被,荒地上有很多窟窿,里面有一些老鼠、蝎子、蛇之类的一些动物,有一些新城区里的小孩儿饿极了就会拿着铲子跑来挖着吃。 时瑾跟封咎跑了半天,才在一个很远处的坡下找到被掩藏起来的战斗机,还只有一架,由此可见,他们这撤离的储备准备的并不多。 战斗机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们到达了之后,根据指令和密码解锁了战斗机,刘队那边发过来的指令是让他们马上撤离光明城,但没给具体的撤离地方。 意思是走的越远越好,去哪儿无所谓。 时瑾先把昏迷中、至今没醒的刘罗锅扔到独立仓里去,避免这人中途出现什么问题,然后试图跟刘队联系,问问刘队需不需要支援。 结果他才点开光脑,在很远的地方就响起了一阵爆炸声。 他们距离城内很远,还在战斗机之内,都被震得一阵摇晃。 时瑾迅速点开卫星定位——其实压根不用点,因为距离太近了,直接可以用肉眼看到一片火光从光明城里亮起。 火光几乎笼罩了小半个城市,这种程度的爆炸对于城内的居民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毁灭性的。 时瑾本来是打算让封咎一个人回去、他留下看护刘罗锅的,可是眼下也顾不上了,都动用上这种程度的武器了,他必须马上去接刘队。 幸好,他手上的光脑上是有刘队的定位系统的,不像是之前一样两眼一抹黑。 时瑾飞快调动起战斗机,打算直接飞过去支援,但是他在调动战斗机、链接精神力的时候,封咎突然语气很严肃的让他去看看刘罗锅。 时瑾只好暂时把驾驶战斗机的事情交给封咎,反正封咎精神力恢复之后也能驾驶战斗机,而时瑾专心隔着独立仓观察刘罗锅。 独立仓不大,是一个临时的逃命居所,甚至可以短暂驾驶它逃离,并且具有紧急治疗的功能,比医疗舱更适合配备在战斗机里。 把刘罗锅丢进去的时候,时瑾并没有解开他手脚上的束绳,当时刘队言语间就让他看紧人,反正人在独立仓内有自动系统治疗,肯定死不了,他就没解开。 独立仓从里面是可以打开的,但是刘罗锅现在的手被背到了身后去捆着,他打不开,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来撞独立仓的玻璃门。 厚重的玻璃门被他撞的“砰砰”作响,他的头是主力,布满皱纹的额头重重的撞上来,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时瑾看,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脸上的赘皮还在发颤。 “像是被控制了。”时瑾斟酌着判断了病因,然后用一根坚固的金属特制绳子把独立仓严严实实的捆起来了。 封咎已经把战斗机开起来了,十指在操控间上快速掠过,战斗机摇晃间,封咎没回头,声线发沉的问:“你能治吗?” 时瑾先是摇头,然后意识到封咎看不见,才说:“我不能,这不是皮肉伤,也不是精神伤,也许是芯片控制。” “不是。”封咎开着战斗机,从光明城新城区的上方低空掠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森然:“芯片控制不是这样的,芯片是强制性、规律性控制,就像是把人变成机器人一样,强制性植入某些指令,如果是芯片控制,此时他应该先挣脱绳索,然后召唤出精神体来攻击你,而不是一直在撞墙,做这种徒劳无用的攻击。” 时瑾又看向独立仓里,正看到刘罗锅磕破了的脑袋。 不管是多老的人,血液都是红的,时瑾看到那些鲜血,有打开独立仓的冲动。 但是他知道,就算开了独立仓也没用,刘罗锅是被某种东西控制住了精神,他会一直挣扎,如果开了独立仓反而更危险,因为战斗机里没有其他地方能够关住他。 时瑾只好打开独立仓的强制睡眠系统,试图让刘罗锅陷入沉睡。 看上去稍微有点用,里面的挣扎不再那样剧烈了。 时瑾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顾得上看外面。 封咎已经找到了发生爆炸的地点了,很幸运的是,爆炸点是城西很偏的地方的一处大花园,因为足够偏僻,所以被波及到的人并不算多,只是路上有很多人背着包袱熟练的逃难。 在荒芜星,这些小城都处于资源匮乏的状态,如果碰上个靠谱城主,好好带着他们养家糊口,那还能活下去,如果碰上个不抗事儿的城主,他们这群人活的紧巴巴的就算了,还有可能被其他的城主攻打,侵占他们的资源。 所以城内的一些经历过这些的老人都很习惯逃命,天上掉下来个炸D把自己家孩子炸没了一半,他们不哭也不嚎,拽上还活着的家人们就跑。 战斗机从城外飞过来的时候,时瑾看到一群人匆匆跑过,大部分岁数大的都低着头猛跑,小部分小孩儿还没明白过来,被吓得哇哇大哭,尖锐地声音被淹没在炮火和慌乱中,时瑾只能看见一张张无声的脸。 时瑾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到花园里。 这花园几乎有小半个城一样大,其中还有一座高塔,爆炸的地点就是高塔,滚滚浓烟直直的往天上飞过去,封咎正根据刘队的定位落地。 战斗机还没落地,时瑾就看见了刘队。 好家伙,刘队左手拖了一个陈山,右手抓了一个王钊,脑袋上还顶了一个树树,拖家带口在狂奔。 那场面,像极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爹爹怒提着俩废物儿子,既生气又不能丢下,跑的刘队满脸通红,脑袋上还顶着自己的大孙子,跑路的时候都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战斗机落地不安全,所以时瑾往下丢了个爬梯,他本想下去帮着刘队一起扛人上来,谁料刘队硬是一手抓着一个,一脚踩上了爬梯,胳膊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他脑袋上顶着的树树手脚快,蹭蹭蹭的爬上了爬梯,直接跑到了时瑾的身后,时瑾开始往上拉爬梯。 刘队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爬上来,一上来就瘫在作战机上动不了了,作战机一共就五个人的位置,正好被他们五个挤得满满当当。 陈山跟王钊都是重伤昏迷,时瑾翻出来医疗包给他们俩治疗,刘队硬咬着牙爬起来,把封咎从驾驶座位上拎下来,亲自驾驶战斗机——跑路。 “我们不去支援吗?博士抓到了吗?”时瑾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插嘴问,封咎虽然没说话,但目光一直沉沉的看着那座被炸毁的高塔。 时瑾处理完陈山王钊,才顾得上去看刘队,这一看可不得了,刘队后背的伤都开花了,血流如注,他赶忙召唤出小鹿来治疗。 “博士又跑了。”刘队咬牙切齿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声骂来:“他把我们所有人都诓骗过去,然后直接把高塔给炸了,不仅我们,还有这里的那个什么城主,一起给炸了!王八羔子,他就是想把所有人一锅端了!” 时瑾听得满脑袋浆糊。 他一直以为博士跟城主是合作伙伴,一起携手打天下的那种,但是看博士这手笔,是把城主当跳板了吗? 他突兀的想起了那天自己看见的那一支红色高跟鞋。 城主,真的被博士给炸死了? “这就是与虎谋皮。”见时瑾脸上的表情太过震惊,刘队甚至还叹了口气:“你真以为博士会好心帮扶这么个破地方吗?他真想发展势力,不知道多少人捧着他呢,他何必来这儿受苦?他在这肯定是有他的目的,只是我们不知道,傻乎乎的撞上来,顺道被他一起解决了,妈的,我就说这趟浑水不该趟,又不涨绩效,回头我得请两天病假。” 时瑾在原地干巴巴的杵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问了一句:“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刘队哼了一声:“先撤退,找地方休息,联系刑警那边活下来的人,管他什么博士不博士,然后——” “砰”的一声响,打断了刘队的声音。 “怎么了?”刘队往后扫了一眼,那是独立仓的位置。 时瑾匆匆的把刘罗锅的事儿说了一边,刘队从作战机位置上站起来回去看,一看到刘罗锅,顿时脸都气紫了,踢着独立仓的门一阵破口大骂,把博士的祖宗十八代都拎出来了。 时瑾从独立仓门口退开,给刘队接受消化的时间,封咎接手了战斗机开始往偏僻角落飞,飞着飞着,时瑾突然在地上瞥见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放慢速度,封咎准备下去。”时瑾盯着地上的红色人影,微微眯了眯眼:“也许我们还有机会。” 90、我骂我自己 封咎顺着时瑾的视线往下看, 就看到了一道绯红色的影子。 对方显然不是仓促之间逃难出来的,她虽然孤身一人,但背上背着一个很大的行囊, 动作矫捷,行动间很有方向性, 并且不断在四周观察。 在看到战斗机的瞬间, 她立刻就地一滚, 找了个掩体藏起来了。 这个掩体是个小破酒楼, 常年绕着一股子酒气和臭气,寻常人闻见一定会远远躲开, 但是却让梅兰姐一阵安心。 那辆战斗机不知道是谁的人,但他躲得快, 应该也没看见她。 她的后背背包抵靠在墙上, 动了动发软的腿,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在光明城待久了,她都被这里的劣等酒精迷了眼了,早都没了当初在外拼杀时的那股子悍劲儿了, 每天都醉在这纸醉金迷里,最先反应出来的就是她的身体。 以前她跟人拼命拼到只剩一条腿,都能单脚蹦着一路逃命,现在两腿都在, 跑几步居然喘起来了。 按她原先的设想,她应该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到达目的地的, 只是中途在风情馆又耽搁了一些时间。 风情馆里人多,事儿也多,一发生乱子,所有人都想卷钱跑, 最开始只是风情馆内部的人卷,后来就连路过的一些人也跟着抢,抢到最后甚至还发生了人命。 总之,一片乱麻,但梅兰姐也顾不上管,她匆匆丢下了整个风情馆的人跑了。 梅兰姐动了动手腕,估摸着战斗机应该已经走了,就绕了一个圈,往城外新城区小树林的方向跑。 这是博士早就定好的集合点——博士根本不打算在光明城发展。 本来在很久之前,博士是挺看好这个地方的,远离帝国,但是地处并不偏僻,甚至还是很多星际海盗的落脚地,虽然资源匮乏,但是人多,对于博士来说,人就是最大的资源,等他花费上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功夫,就能将这个星球打造成他的领土,他将是这里唯一的王。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些人会被博士安插到这里的原因。 只是后来,随着城主入住,梅兰姐就隐约发现了博士的计划改变了。 之前往这里送的资源不送了,安插的人又收了回去,博士虽然表面上依旧很注重这里,但是却任由手下的人往新城区投放污水。 从知道这里被投放污水之后,梅兰姐就知道,博士压根不打算在这个荒芜星里继续发展下去了,她有一种直觉,是因为城主。 稍微了解博士的人都知道,博士是个不喜欢被别人压在脑袋上的人,他可以有合作者,但合作者必须被他压下一筹,同时也必须对博士的东西表示出敬畏和远离的姿态,任何想骑在博士脑袋上的人,都会被博士反手拉下去。 梅兰姐想起了那个小姑娘,穿着一双艳丽的红色高跟鞋,所有的情绪都挂在嘴角上,就算是在努力掩盖,但也能察觉出一二。 她有野心,想要和博士平起平坐,却并不聪明,三两下就交出了自己的底牌,带着一种涉世未深的莽撞和天真。 这样的人,怎么能跟博士斗。 梅兰姐隐约从这个小姑娘的言语中知道她是出身大家族的人,大概是家族对博士有很多支援,她猜来猜去,觉得可能是这个家族想要往博士的手边安插人,结果惹恼了博士,博士面上不说,背地里直接把这小姑娘的资源吞了,然后反手送人上西天。 反正博士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手里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还有那么多新奇的实验品,随便那样拿出去都是暴利,早就过了需要别人支援的时候了,就算是真的跟那个小姑娘的家族翻了脸,博士也不怕。 过河拆迁卸磨杀驴,是博士能干出来的事儿。 至于那个小姑娘,恐怕灰都不剩下了。 梅兰姐脑袋里全都是这些胡乱的念头,腿上的速度是越来越快。 她怕自己赶不及,她这次撤离是要跟实验室的那帮人一起撤离,而那帮人因为直接跟着博士,就像是以前跟着皇帝的太监一样,一个个眼高于顶,但凡有一点不顺心就会拿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发脾气。 谁让他们单兵命苦,搞不懂什么实验,只能卖命呢? 碰上个厉害点的单兵还能凭功绩在博士那儿吃饭,像是她这样的,没多大本事,又是个颇有姿色的女人,还被博士安排到了这里,就只能靠着脸了。 一想到此,梅兰姐跑的更快了。 她怕那群太监不等她。 期间她在四周扫了一圈,发现那辆战斗机已经飞远了,四周也没什么人跟着她,她暂时是安全的。 只是在奔向小树林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她来了这座小城五年,在这里摸爬滚打过很久,虽然从没把自己当成过这里的人,但是在离开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一点点悲伤。 如果真的在这里能有个家多好,不再四处逃命,不再S人,不再怕被人杀。 不过这念头一闪而过,她知道,这座小城也马上要乱起来了,在城主离开之后,这里会立刻被别的城主瓜分掉。 她一头钻进了小树林里。 小树林本来郁郁葱葱的,是城主栽种下来的树,用来防风沙,据说再过个几年还能结果子,但是自从实验室的人往这里排放污水之后,树木就都枯萎死掉了,地面也都变成了沙沙的奇怪触感,高跟鞋踩上去的时候,总会戳出来一个洞。 跑了没多久,梅兰姐就看见了几辆中型战斗机,以及正在搬运物资的药剂学徒。 梅兰姐松了一口气。 很显然,这群太监们也没来得及走光,他们走哪儿都要带上一大堆试验品、试验药剂、实验体,拖泥带水的,就算是晚了将近一个小时,她依旧能赶上。 梅兰姐加快了步伐。 可是就在她准备冲出去,喊出声的时候,突然觉得后脊梁骨发麻。 那是一种奇怪的预感,就像是某种天赋一样,就像是你在午夜时走过一条小巷,小巷里又黑又深,你站在小巷口,远远地望了一眼小巷深处。 深处一片黝黑,但你就是莫名的知道,危险来了,来了,来了!! 梅兰姐立刻向前扑去,她想就地滚开,但是下一秒,她后颈一麻,浑身一软,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她看见了一双带着刀疤的眼。 —— “那边什么动静?”片刻后,战斗机旁,有人往小树林的方向看了一眼。 问话的是个药剂师,在他身边,一个学徒正将手里的实验器材搬进战斗机里,闻言立刻说:“您等等我,我现在过去看。” 说话间,学徒拎起来一把光刃,手脚笨拙的往小树林的方向跑。 药剂师张了张嘴,又没阻止——这学徒运气一向不错,应该能回来吧。 果然,不到两分钟,学徒又颠颠儿跑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哦不,三个人,这俩人还背着一个。 “周药剂师,我们来晚了。”跑在前面的看起来也是个药剂师,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一跑到面前来就释放出了精神力。 这是药剂师跟药剂师打招呼的独特方式,可以通过释放出来的精神力简单了解对方的精神体治愈能力的等级,基本上也是划分药剂师等级的重要因素。 感受到了对方强悍的治愈能力,并且被对方叫破姓氏,周药剂师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是自己人,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带起了笑容,回放出了精神体后,问:“你是哪里的药剂师,我没见过你。” “不好意思,我是刚从别的星球赶过来的,之前一直在荒芜星那边做实验,前几天才刚到,结果就接到通知说出事了,上面的人让我跟着这个单兵过来,但是中途,她受到袭击,晕倒了。” 时瑾让出半个身位来,露出身后被封咎背着的梅兰姐。 梅兰姐这张脸,所有的药剂师都认得,这个女人长袖善舞,时常出入在他们身边,给他们带去各种各样新鲜的□□,那些男孩女孩们本事大着呢,新鲜花样儿极多,虽然他们这群药剂师都看不上梅兰姐这种女人,但是却也都知道她,有几分面子情。 看梅兰姐是被对方背过来的,周药剂师的警惕心立刻下降了八个度,热情地跟对方攀谈起来了——博士手底下的人太多了,几乎是每个星球都放着几个人,互相做的实验也都大不相同,有的人是搞人体的,有的人是搞药材的,还有的人是搞精神体实验的,总之碰上不认识的药剂师可能性极高。 时瑾不动声色的跟周药剂师说话,在他身上套消息,封咎背着梅兰姐,安静的在一边当空气。 在周药剂师眼里,这就是一位药剂师以及他身强体壮的学徒,外加一个晕倒了的单兵。 聊到实验的时候,时瑾先把周药剂师的底儿给挖出来,确定对方这几年一直待在光明城高塔上做实验后,就把自己的经历套在了之前的黑森林、白蛋壳、蜈蚣人的身上,叹息着说他幸好走得早,不然早就被警察跟850一锅端了。 一提到这850和警察,周药剂师也跟着恼怒起来了,说自己也被他们毁了好多试验,恰好此时东西都搬完了,他热情的邀请时瑾上了他的中型战斗机,一边上一边骂:“850那帮道貌岸然的走狗,没一个好东西。” 时瑾跟在身后,掷地有声的跟了一句:“是的!没一个好东西!” 91、软骨头 之前没进来的时候还不觉得, 现在一进来,时瑾才发现这战斗机里内有乾坤。 这位周药剂师的个人配置甚至都能赶得上850的药剂部的总体配置,有很多精巧的小玩意儿850都没有, 由此可见博士这帮人的油水有多足。 时瑾悄悄打量了几眼,心里有点发虚。 他到底不是真正的药剂师, 虽然对药剂师的事情有浅显的了解, 再多说下去关于这方面的事怕是要露馅。 幸好, 这位周药剂师一直在真情实感的辱骂850, 并没有发现时瑾的心虚——知道人家姓周,也是刚才问的那个学徒的。 那位学徒憨直到有点笨, 人家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 “我当初就因为一场误会, 那女人就死活不要我,非说我人品不行,我哪里人品不行?不过是喝多了而已。” 说话间,周药剂师还恶狠狠的扫了一眼休息室的门板, 这一眼扫的时瑾心里都跟着惊了一瞬——封咎才刚进去,难道是有什么破绽被发现了吗?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药剂师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大意就是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曾经骚扰过女同学, 被女同学报案之后留下了档案污点,然后去850应聘药剂师的时候被他们副部长给刷下来了, 因此一直怀恨在心。 说起来,大概因为他们副部长也是个女人,所以才在这些事情上会敏锐一些,毕竟谁都不喜欢人品有问题的人。 时瑾顺着周药剂师的话捧了几句, 把他捧的找不着北,期间周药剂师询问时瑾的过去,时瑾随便瞎编乱造了一个。 “我家里欠了很多钱。”他比划了一个数字:“还不起了,我去鬼市找活儿,然后碰上了博士的人。” 具体的事他也没说,就这么含糊带过去了,周药剂师也没有多问——反正能被博士拉来的,过去都不怎么光彩,真正的光彩人,谁愿意来干这些呢。 他们就默契的转移了话题。 因为对药剂师完全不了解,又对博士这边的人不了解,所以时瑾根本接不上几句话,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了女人身上。 这回这个总算能接上几句了。 “梅兰那女人,你玩过不?”周药剂师当时还煞有介事的给时瑾冲了一杯红酒,姿态倒是绅士,只是一提起来女人,立马嘴脸丑陋,冲时瑾挤眉弄眼的:“她是个单兵呢,据说是A级的。” 药剂师里有一种不大好的风气,就是喜欢欺压单兵彰显自己的能力,女药剂师还好,大部分女人都是温柔的,就算是凶狠的,也凶不到哪里去,但男药剂师就不同了,他们格外爱在女单兵身上彰显“实力”。 时瑾向来不喜欢这样。 从表面上看起来,好像这是在以一个医疗兵的身份越级挑战单兵、并且获得了胜利一样,但实际上,不过是这群人掺杂了社会因素和各种关系,压迫那群单兵而已,真要是真刀真枪打起来,就算是个女性单兵,也能把同等级的男性单兵打成猪头。 在周药剂师絮絮叨叨的时候,时瑾已经将一个中型战斗机走遍了,这里没有其他人,那个憨厚的学徒已经被封咎忽悠着带走了——带到了里面的休息室里,梅兰姐也在里面,估计封咎一个人就能处理好。 也就是说,这偌大的战斗机里就只有眼前这一个药剂师算是个威胁。 时瑾隐隐觉得拳头发痒了,含笑回过头来,轻轻地回了一声“没”,又问:“风情馆里那么多人,不够你睡么?” “那怎么能一样。”周药剂师似乎有点按捺不住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大瘾,逃亡路上都能想起这种事儿,跃跃欲试的往休息室的门内瞟:“梅兰那小娘皮,送别人上床的时候利索的紧,轮到自己来推三阻四的,我还没尝过她的滋味呢。” 看这模样,怪不得会被因为骚扰女同学而登记上档案污点,恐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时瑾也扫了一眼门,隐约间知道为什么周药剂师一直往这边看了。 说起来,他们副部长也是个A级别的女性单兵,虽然跟梅兰姐长得一点都不一样,但是光是“女性单兵”这四个字,似乎就足够让周药剂师感到刺激了。 那扇门还紧紧地关着,之前封咎说想要让昏迷的梅兰姐休息,学徒就把人都带进去了,现在还没出来。 “要不,你过去看看?”时瑾含笑示意周药剂师去敲门,并且很“体贴”的退后了两步:“我自己在这坐一会儿就行。” 周药剂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种不好意思很快就被压下去了,他大概认为时瑾也是“同道中人”,所以也没什么好掩盖的。 “等等,周药剂师。”时瑾又在他进门之前喊住了他,见他焦躁的回头问“怎么了”,才说:“作战机可能一会儿就要飞了,你要是忙,就给我一个临时权限,我好跟着一起飞。” 说着,时瑾又冲他挤了挤眼睛,一脸“这么点时间你肯定忙不过来一切都交给我吧”的神色:“省的误了事。” 周药剂师这才记起来这挡事儿,毫不在意的划给了时瑾一个临时权限。 战斗机的临时权限只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时瑾就用不了这战斗机了,所以周药剂师并不在意,甚至还有点轻松。 新认识的这个药剂师是个很识趣的人啊,以后共事起来一定会轻松很多,啊,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他叫什么呢,也不知道他是主做那一块的实验—— 思索之间,身体却比脑袋更诚实的推开了门,他脑袋里还想着那些旖旎呢,迎面就撞上了一拳头。 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他连第二秒都没等,“噗通”一声砸在了地上。 封咎踩着他的后背出来了,见时瑾没什么差错,锐利的眼眸微微缓和下来,带着些不可思议:“比我想象中的轻松很多。” 他来的时候以为这里是龙潭虎穴,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搞定了。 “他的厉害之处在手术室,出了手术室,什么都不是。”时瑾正将战斗机里的资料都调配出来,往自己的临时光脑里传输,动作极快,顺便还观察了一下四周。 小树林里一共五辆中型战斗机,他们这个算快的,其余的四辆还在搬运,估计一会儿就能搬完。 搬完之后就是跑路,跟上次在黑森林那里是一样的。 博士还真是走哪儿炸哪儿,炸完就走,对付人的法子都是一样的,但是足够有用。 “刘队他们呢?”时瑾在传输资料时抽空问了一句。 “在接近了,马上就能上来。”封咎在作战机口等着。 之前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刘队、陈山、王钊和树树都等在小树林里,没跟上来,封咎这才给他们打信号。 时瑾还在看这里的资料。 跟以前得到的零碎的资料不同,这回他拿到的是第一手资料,包含了不少博士这些年埋下的暗坑和手下,时瑾看的心跳都跟着加快。 恰好在这时,刘队拖家带口的上战斗机了。 树树还顶在他脑袋上,陈山瘸了一条腿,一路连蹦带跳上来的,王钊干脆起不来饿了,被刘队一路背过来的,一落地就喘,被封咎接过去安置了。 “好小子。”刘队满脸泛着红光,爬起来搓着手往战斗机前走,一边走一边四处乱看:“可以啊,这就叫“釜底抽薪”“暗度陈仓”吧?” 时瑾刚好将所有资料调出来,全部导入成功,顺带复制了一份给刘队发过去,刘队看的喜不自禁,抓着时瑾的肩膀连着拍了好几下。 他早先就看时瑾是个好苗子,这么一看果然如此。 时瑾也跟着弯了弯唇线。 他们这气氛才刚松了一瞬,战斗机的光屏自动开启了,时瑾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下意识地想找掩体,但刘队的手猛地将他摁在了原地。 下一秒,光屏上出现了一张他并不认识的脸,是个女性,助手模样,神色冷冰冰的:“三十秒后,准备到A点坐标集合。” 刘队替时瑾摁了操作盘上的“收到”键。 等光屏消失之后,时瑾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并不是双方视频,而是单方面的视频,对方在向他们下达命令。 他们看不见时瑾的。 时瑾暗道他还是太紧绷了,然后等待着刘队发号命令。 他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带着这些资料跑路,二,跟着坐标飞过去。 刘队掐着下巴琢磨了半响,直接将资料传回总部,然后狠狠的一拍肩膀,锁定了跳跃点。 “去,怂个卵蛋,这里头的人呢?我去审审。” 刘队是想从这人嘴里挖出来一点话来,最好能让他们浑水摸鱼摸进去,毕竟这里的人虽然都是为博士卖命,但彼此之间却并不熟悉。 时瑾往休息室里指了指。 封咎跟刘队一起去的,刘队看着人憨直,但实际上十分老油条,封咎虽然在他这里总是脸红害羞,实际上轮到别人那儿下手又重又黑,他们俩凑到一起,还真不怕问不出来。 毕竟那个周药剂师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骨头很硬的人。 时瑾一边默数着三十个数,准备跳跃,一边琢磨着这份拷贝下来的资料能不能顺利传回去,隔着几个星系,恐怕有点难。 恰好这时三十个数倒数结束,时瑾手指飞快的点击了地图上的A点,放大,作战机起飞。 与此同时,休息室里传出了周药剂师的惊叫来。 时瑾的目光抛向窗外。 这个距离和高度已经看不见树木和远处的城池了,只能看见一片片蓝汪汪的天和白灿灿的云,时瑾的目光收回来,钉在了面前的屏幕上,然后狠狠地一摁键,“呼”的一下冲了出去。 92、调戏大狗勾 中型战斗机飞起来时在半空中卷起来一阵气流, 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线条,五个战斗机依次排开,在这座陌生星球的空中呼啸而过。 偶尔有人抬头看一眼, 就会看到战斗机, 大人会害怕, 小孩只会疑惑,举着白嫩嫩的手指头问:“那是什么呀?” 仓皇逃命的大人麻木的瞥了一眼,头都不回的继续跑。 才片刻间, 刚才还热闹喧哗的光明城就被掀翻了一个个儿,随着战斗机的飞升, 城内的喧闹逐渐被抛下, 战斗机的颠簸反而比那些尖叫更清晰。 梅兰姐就在这熟悉的颠簸之中清醒过来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很想装作自己没醒过来, 毕竟昏迷之前她记得自己是被敲晕的,在光明城待了几年,别的本事没涨, 就是见识涨了不少,这世上是真有人能为了两个星币、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杀人的。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盯上, 但是既然被抓了, 总得想办法自救。 “就这些吗?”有一道略显不满的声音在问:“如果我去试了, 密码不对, 小子,你这根东西我就给你剁成馅塞你嘴里。” 被审问的人怯懦的在地上蠕动了两下, 大概发现自己实在躲不开, 又补上了两个英文字母。 然后她就听见了一阵尖叫声。 那尖叫声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像是在经历什么无法言说的剧烈疼痛一样,就在她的身前两米处炸开。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很像是她很小很小, 村子还在的时候,过年家里人杀猪,被捆住的猪发出的声音,满满的都是绝望和恐惧。 梅兰姐心头一阵骤缩。 她安逸日子过久了,早就没了当初的闯劲儿,以前刀头舔血都不怂,现在竟然觉得心口发冷。 恰好,此时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摁在了她的手背上,一道声线冷冷的响起:“睁眼,别装了,有话问你。” 梅兰姐识趣的睁开眼。 只要能活着,怎么审问都行,她愿意配合。 她坐在一个不算大的休息间的角落里,站在她面前的人手里只有一柄匕首,对方是个等级很高的单兵,同时也很自信,压根都没有束缚她的手脚,但是她大腿内侧的武器、指甲内的毒粉,甚至牙齿内的毒药都被搜刮走了。 也就是说,除非她能赤手空拳的一打二。 显然,她并不能。 “您问。”她动都没有动一下,满脸的配合。 审问的过程顺利的要命,梅兰姐在配合完了之后就被对方打晕了,打晕之前,她终于看见了刚才那个在惨叫的男人是谁了。 是一个和她有一面之缘的周药剂师,此时正半死不活的被捆着绳子瘫软在地上,裤子上还有一片可疑的湿润,他浑身上下的伤口只有耳朵,像是被匕首割了一半,血糊糊的。 昏迷过去之前,梅兰姐满脑袋就一句话:就这点伤你嚎什么啊!老娘还以为你肾被活掏了呢! 等刘队跟封咎从休息室里出来的时候,王钊和陈山也都修养的差不多了,俩人甚至还在分食一包牛肉干,被刘队一人抽了一下后背,还被抢走了牛肉干。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让你们俩好好训练,天天都跟听不见似得,一出任务就出事儿,回回都是我兜着你们俩!” 刘队一边愤怒的骂着,一边把牛肉干塞了满嘴,一点没给别人留,又把袋子团吧团吧丢回到陈山怀里:“起来,去给我四处寻查。” 陈山委委屈屈的把怀里的袋子揣起来,跟王钊一起爬起身,在这间中型作战机里乱逛。 他们逛着的时候,还能听见刘队跟时瑾交流情报的声音。 刘队审问人其实并不是很厉害,但是那个周药剂师实在是太怂了,稍微比划两下就什么都交代了,压根都用不着他们多费苦心。 所以刘队得来的消息异常顺利,而且从目前来看,还都是好消息。 “他们要跳跃过去的地方是另一个城镇,是博士一手创建出来的一个新城,叫“希望之城”。” “博士有很多药剂师手下,基本上都是从首都星、天狼星这种帝国星球里带出来的,带到各个星球里面做实验,所以,他们之间基本都是互不相识的,我们完全可以捏造出来一个身份。” “更妙的是,这个周药剂师才来半年,只有两个脸熟的药剂师,他们还都不在希望之城,被博士派到了别的星球做实验,也就是说,我们完全可以冒名顶替他。” “时瑾顶替周药剂师,这小子原名叫周明,我们当时瑾的助手和下手,其实要是能留下那个梅兰姐是最好的,有个眼熟的人能给我们扛着,可是她太精明,又是博士的死忠,不合适。” 说着,刘队把周药剂师的光脑徽章扔给时瑾,跟时瑾说:“我消除替换了里面的资料,把周药剂师的脸、指纹替成了你的,就是不知道我们能糊弄多久。” 说着,刘队咂摸了一下嘴,大概是牛肉干吃干了,捞起来红酒吞了几口:“看运气吧。” 嘴上说着看运气,但他实际上却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身份也伪装了,资料也传输了,就剩下那三个人没处理了。 时瑾接过了光脑,飞快链接了自己的精神力,急匆匆的把周明做过的所有实验都看了一遍,还有一些关键的仪器操作,死记硬背的强迫自己记住。 他要以最快速度了解周明,伪装周明。 除了这些,他还背了很多周明的日记,周明居然有写日记的习惯,而且字里行间很爱吹捧自己,几乎把自己当成了第二个博士,说他有朝一日一定能做出比博士更厉害的实验体来。 时瑾看了几眼,头一次对药剂师产生了兴趣。 等他以后老了,跑不动了,就去弄个药剂师证件来,以后待在850里检查检查物品,给别人治治伤。 背完资料之后,他还被迫观看了很多周明存在光脑里的小□□和视频,男的女的都有,时瑾看的眉头一挑,不动声色的换了几个方向,确保别人看不见他的屏幕。 周明这个人也太不讲究了点。 “还好么?”时瑾在看东西的时候,封咎凑过来,他趁着别人都在忙,悄悄的过来跟时瑾摇尾巴:“有没有很累。” “累倒是没有,就是有点害怕。”时瑾示意封咎过去跟他一起看,封咎过去的时候,时瑾正将光屏上的一个截屏放大,一脸纯真的问封咎:“这个姿势,会很痛吗?” 93、敌人内部 时瑾的流氓并没有耍起来, 因为封咎只是面无表情的瞟了两眼屏幕,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就连离开的步子都平稳的要命。 当然, 如果不是同手同脚的话。 时瑾低笑一声, 飞快加速把几个片子浏览了一遍, 竟然还发现了周明自己拍的视频。 刘队当时换脸的时候是直接对照俩人的模型换的脸,所以这些视频上的脸都被换成了时瑾现在顶着的这张脸上。 他现在顶着的这张脸是一张青年的脸,为了跟周明相似一点, 刘队还亲手给他调整了数值,乍一看他跟周明有四分相似, 老实来说, 周明长得不算难看, 而且因为他个头不高、身形不壮的缘故,所以显得十分斯文,而当这张斯文的脸上搞这些表情的时候, 就十分难以直视。 时瑾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劝诫自己:不是本人的脸就很好了。 他匆匆将光脑上的事情都看了一遍, 勉强把自己代入到了周明的身份上, 顺便通过周明的供词将其他战斗机上的人认了个七七八八。 用周明的话说, 他们彼此都不熟悉, 顶多在撤离的时候打过一两次照面,他蒙混过关的可能性很大。 恰好此时战斗机降落点到了, 一辆辆战斗机开始往下落, 周明的战斗机是最后一个落下来的, 时瑾出去的时候,还被刘队拍了拍肩膀。 时瑾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踏出了战斗机。 战斗机外是一个大型停机场, 无数人在其中忙碌,来一个战斗机开舱门,就会立刻有人过来盘点里面的手术机械,时瑾的舱门打开的时候,照例有人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单子,神态恭敬的问里面的人:“周药剂师,您这回的重要医械都带回来了吗?” 时瑾让开半个身位,模仿着周明的声线,不太高兴的回:“带回来了,自己进去看吧。” 那人跟时瑾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讨好地笑容,然后迅速进去检查了。 时瑾捏了捏发汗的掌心,估摸着他赌对了。 这群人对周明根本不熟悉,而他凭借着周明的口供,能应付很多事情。 唯一麻烦的是周明的精神体是一只手掌大的小白鼠,而他的精神体是一只小鹿,如果到了需要召唤精神体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麻烦。 思考间,时瑾已经一步一步走下了战斗机,刘队跟封咎跟在他身后,俩人都以他的保镖的身份跟着走。 毕竟他们俩谁都不像是学徒,而陈山、王钊因为伤势过重,并且需要看管周明梅兰姐学徒三个人,所以并没有出来,而是藏在了休息室的床下。 根据刘队的猜测,这些战斗机是独属于药剂师一个人的,否则上面不会有周明那么多私人的东西,所以这群人应该只是来看一看机械是不是完好的,而并不是来收走作战机的。 “周药剂师。”时瑾正想到此的时候,有人在身后喊了他一声,时瑾绷着身子回过头,就看见一个女药剂师踩着高跟鞋“笃笃”的跑过来。 “快点,三号实验室出问题了,你跟过去看看。”女药剂师的声音很高,她的目光在时瑾的脸上扫过一瞬,似乎产生了片刻的疑惑,然后扫了时瑾胸前的名片,就将这短暂的疑虑抛到了脑后。 很显然,她认识周明,也只不过是认识周明胸口的铭牌,这衣服是时瑾从周明身上扒下来的。 “什么问题?”时瑾问她,并且回头说:“等等,我有话跟这两个单兵说——” “让他们回你的实验室等你吧!我这着急着呢。”女药剂师急匆匆的说。 时瑾给了他们一个眼神,然后跟在女药剂师身后,去了她所说的三号实验室。 这个路程并不短,他们要从停机坪里出来,经过一栋大楼,然后刷身份卡走电梯下实验室,时瑾跟在她身后,飞快在记住一切。 他们进第三实验室之前还消了毒,被冷冷的消毒水一喷,时瑾冷静了不少,脑袋里都是第三实验室的资料。 他之前背过,第三实验室里的实验体是一只母虫,很巨大,大概有三米多长,一米多粗,平日里的生活就是躺着,吃叶子,生小虫。 它生下来的小虫子会变成一种黑色甲虫,大概有手掌大小,别看它小,却十分坚硬,爪牙也很锋锐,并且具有一定的药用作用,是一种药剂的主要原料。 “母虫怎么了?”时瑾问:“它不是最稳定的吗?” 这个母虫是博士在某个拍卖会上买下来的,因为能药用,吃的是草生的是虫,所以价值很高,能在博士的实验室里排到第三位可见它的价值,而且这母虫有草吃就行,不攻击人,所以资料上没写太多问题。 “它进入发情期了。”走在前面的女药剂师头都不回的说:“现在急需抚慰治疗,之前你的精神体对它治疗效果最好,所以一接到你回来的消息,我就立马来接你了。” 时瑾脚步慢了一步。 周明的实验体是小白鼠,他的实验体可是一只鹿。 这群人不一定记得周明的脸,但是一定会记得周明的精神体。 随即时瑾又加快了脚步,紧跟在女药剂师身后,一边跟一边问:“其他人呢?都在给它做抚慰治疗吗?” “都在,持续大概三个小时了。”女药剂师一边说一边翻开了手里的光脑,时瑾瞥过去的时候,发现是个表格。 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个药剂师的名字,擅长的领域,做过的实验,进来的时间,以及他们的精神体。 周明的名字后特意被标注了一个小星星,写了一句:对三号实验体的抚慰治疗效果较大。 也就是说,他只要一进去就会暴露。 时瑾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开始在四周巡视。 他们现在行走在一个宽大的大厅里,即将走进一个走廊,四周都是行走的药剂师,光滑整洁的地板上倒映着他们的白色衣袍,看见这个场景,时瑾隐约间想到了之前在黑森林那头看见的研究院。 这里大概和那个研究院是一个构造的吧。 刘队和封咎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凭他一个人应该很难逃出去,他必须得在—— 脑海中还在思索对策,他面前的人却突然停下来了,甚至嗓子里还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吸气声,时瑾猛地回过神、抬起头来,就对上了一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 对方神色平静,似乎只是和他们擦肩而过,在女药剂师激动的问好之中点了点头,又突然记起来什么似得,补了一句:“三号实验室那边不用去了,我已经解决了。” 说完,对方抬脚离开。 时瑾从对方出现之后就一直没敢做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站着,等对方走了,才悄悄的抬头望着对方的背影。 是博士。 他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了。 94、李狗子和王大蛋 “你也喜欢博士呀?”突然间, 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距离太近,让时瑾的耳朵都跟着一阵颤栗。 时瑾猛地回过头, 正对上女药剂师含着几分调笑的眼, 他在原地顿了两秒, 才冲女药剂师笑了一下,声线温和的说:“没人不喜欢博士。” 儒雅温润的男孩子这样直白的回答反而让女药剂师高兴起来,她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 然后才说:“我看你的反应就知道。” 时瑾也冲她笑,脸上带了几分腼腆的模样, 因为这个插曲, 他们两个之间稍微熟悉了些, 女药剂师主动介绍自己:“我叫苗苗,来七年了,不瞒你说, 我刚来的那段时间也特别崇拜博士,博士简直是无所不能的, 虽然他本人等级并不高, 但是博士所做的实验很多S级别的药剂师都做不了呢。” 从苗苗两眼泛光的模样来看, 她应该也是博士的忠实粉丝。 她对博士的崇拜大概是因为偶像效应, 在同等领域内她的学识被博士完全碾压,使她对博士产生了些许类似于慕强一样的心理。 也可以类似于追星。 而时瑾此时就是她刚认识的“好姐妹”。 “只可惜, 博士太忙了。”时瑾顺着她的话说:“很少能够看见。” “确实。”苗苗皱了皱鼻子, 但很快又开心起来了:“不过博士这次起码会留在基地里两个月, 我听他们说是光明城出了什么事儿,很多人在抓我们,博士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噢?”时瑾惊讶的挑眉:“博士不应该躲到外面去吗?光明城离我们这里这么近, 到时候被抓了都不好跑。” “你什么时候见我们被抓过呀!”苗苗走在前面带路,笑嘻嘻的回:“你以为咱们这的信号屏蔽器是开玩笑的?外面那些人搜不到咱们的。” 时瑾左手手腕颤了一下,他的手腕上带着的是周明的光脑,从始至终他为了避免引起苗苗注意,就没打开看过。 如果是信号屏蔽器的话,外面的人找不到他们,他们的消息也出不去,所有人只能在这个基地里面待着。 不太秒。 “我只是担心。”时瑾一脸不安的小声说:“今天光明城那边都爆炸了,看起来太吓人了,我搬运医械的时候,真怕自己走不掉。” “放心啦,博士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苗苗走在前面,提到博士的时候,满脸都泛着光:“博士一定会把我们安排好的。” 时瑾在心里默默地想,上次黑森林研究院的人估计也是这个想法吧。 对博士盲目崇拜使很多人都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博士要真是这么好的一个领导者,他们的人也不会死这么多。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这次回来想要做什么实验啊?现在前八档实验都满了,只剩下后二十四档了,你的水平,应该可以在后二十四档里随便挑吧?还有,你的学徒没跟你一起回来,我再给你安排两个新的带,虽然没什么经验,但都很听话的。” 似乎是怕周明拒绝,苗苗还回过头来,一脸可怜巴巴的双手合十说:“拜托拜托,带带新人嘛。” 从苗苗手里的名单来看,她应该是一个秘书一样的角色,协调处理着这个研究所的所有事情。 时瑾当然不会拒绝,他现在急需两个跑腿的来让他侧面了解这个地方,只是苗苗说的时候,他还是故作烦闷的嘟囔了一声:“新人什么都不懂。” “哎呀,这不是需要你带嘛。”苗苗笑嘻嘻的说:“最近队伍一直在扩招,博士需要很多手下,只能劳烦你们来带啦,反正到时候带出来了还都算你的兵,以后等你有了独立的研究所,都是你的心腹呢。” 听起来像是画大饼的话,但时瑾还是勾了勾唇角,表示自己很高兴听到“你有了独立的研究所”这几个字。 “好了,你实验室到了,我不打扰了。”突然间,苗苗在身前站定:“一会儿我让你的两个学徒来实验室见你。” 时瑾的脚步急刹了一下,又后知后觉的冒出来一句“太久没回来都忘了”,然后才从兜里拿出身份卡,刷了一下他面前的实验室的门。 实验室的门应声而开。 苗苗跟他挥手离开。 时瑾拧开实验室的门,左边是墙,从左往右一看,发现是个大概五百平米大的地方,进门迎面就是一个大办公桌,上面放着书本和笔记本,应该是周明的东西,往右看,里面摆着两排桌子,在实验室的最尽头摆放着独立的手术台和两个装满了营养液的玻璃罩,玻璃罩里面还放着两个实验体。 时瑾飞快观察了一遍四周,得出来个结论——什么都看不懂。 他只能慢腾腾的走到办公桌后坐下,随手翻看一些周明留下来的东西。 多是记录数据的,记得实验体分为AB两个,估计就是后面放的那俩。 时瑾在坐下之后,确定四周没监控,就开始试图用光脑联系外界,很显然,联系不上,甚至之前刘队给他的临时光脑也不能用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刘队和封咎,也不知道他们俩能去哪儿。 时瑾蹙眉发呆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他把周明的工作记录翻到今天,顺手打开笔帽,在本上划了两下,才喊了一声“进”。 外面走进来两个局促的年轻人,一男一女,女孩走在前面,脸上虽然带着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男孩跟在后面,明明比女孩高,却还是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时瑾用笔尖在本上随意画了两道,然后问:“姓名。” 女孩先说了一句“张星炽”,男孩才说了一句“李易”。 “介绍一下自己。”时瑾又说。 张星炽侃侃而谈,把自己过去的经历全都说了一遍,她出身很低,是在一个类似于荒芜星的地方,但是那个地方有学校,她觉醒精神力之后就被送到了一个D等级星球,进入药剂师学校学习,结果学完了回家才知道自己家的村儿都被人炸了,她找回到村的时候连尸首都找不到,张星炽为了给家人报仇,就走上了这条歪路。 李易跟在她后头,干巴巴的憋出来了几句“我爸赌博,家里欠很多钱,让我出来赚钱”,就说不出别的了。 时瑾盯着手里的记录手册看了一眼,然后把手册丢给李易:“去记录一下数值。” 李易手忙脚乱捧手册的功夫,他又看向张星炽,让张星炽说说她最擅长什么,以前还学过什么。 大概是以为自己得到了重视,张星炽很主动,不仅把自己以前学了什么和盘托出,还把自己在基地里的生活全都说了一遍。 是个稍稍有点聪明,性格比较活泼,但又不过分敏锐的姑娘。 时瑾听了片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起身走向实验室的那一头,亲自看着李易把各个数值记录下来。 李易很紧张,他记录完之后想把本子交给时瑾,时瑾没接,而是问他:“你觉得这些数值状态怎么样?” 李易磕磕绊绊的把自己理解的说了一遍,时瑾又让张星炽说了一遍,张星炽弥补了李易没说出来的一些地方。 时瑾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学了两遍,我明白了! “你们晚上留一个人守在这里记录数值,我要先回去休息了。”时瑾故作随意的把手里的本子放到了一个桌子上,李易和张星炽都满脸火热的看着。 很好,看样子他们俩都很想加入进来。 “李易送我回去,张星炽留下。”时瑾最后亲自选定了人选——他倒不是不能自己回去,实在是他找不到路,找一个人跟他一起走会方便很多。 李易被点了名,打了个哆嗦,跟在时瑾身后亦步亦趋的走,时瑾用话题把他引到身前来,甚至还落后他半个身位,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李易领路。 “最近实验室有什么大事么?”时瑾含笑问他:“我出去太久了,都不记得了。” 李易虽然没有张星炽那样健谈,但说的话反而更细致,他絮絮叨叨的的把自己听说的事儿都说了一遍,直到走进宿舍楼、走到时瑾的房间门前的时候才站住脚步。 托他的福,时瑾还知道了单兵宿舍就在药剂师宿舍不远处。 “周药剂师,到了。”李易局促的捏着手腕,临走之前,大概是看时瑾很好说话的样子,还磕磕巴巴的挤出来一句:“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想一直跟着您,我,我可能不太说话,但我会做事的,希望您不要退掉我。” 说完,李易逃也似的走了。 时瑾用身份卡打开门,走进了周明的家。 他前脚刚进家门,后脚手上的光脑就收到了信息,是苗苗发给他的消息,让他自己从二十四台手术里面选一台感兴趣的,他凭自己这段时间了解出来的消息,选了一台最简单的,然后又走出家门,转头去找封咎和刘队。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俩人现在应该在单兵宿舍楼里——毕竟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被人识破,这两个人应该也是安全的。 他现在急迫的想要知道下一步计划,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的周旋让他十分不安,只有见到队友,他才能安心下来。 单兵宿舍的条件比药剂师宿舍的条件差很多,时瑾来找单兵的时候,宿管殷勤的问他找的人叫什么名字,时瑾一时之间都说不出来。 他哪儿知道封咎刘队化名是什么,他只能尽量描述外貌,以及加上一句:“今天刚回来的。” 宿管扒拉着光脑,盯着上面的名单问:“今天刚回来的啊,李狗子和王大蛋吧?” 时瑾:“对。” 95、开放 李狗子跟王大蛋的住处在宿舍楼最深处, 处于一个阴暗的角落,正对着一个厕所,一走过去空气里还飘荡着一股潮骚味儿。 时瑾走到门前, 伸手敲了敲门, 在门外颇为入戏的喊:“王大蛋在吗?” 过了几秒, 门内被人推开了,封咎赤着上半身,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 下半身穿着黑色作战裤,头发湿淋淋的来开了门。 见是时瑾, 他让了半个身位, 时瑾却不进来, 而是笑眯眯的昂着脸问他:“王大蛋?” 封咎囫囵的把白毛巾往脑袋上一糊,伸手把时瑾给拽过来了,时瑾被他拉进来的时候还“咯咯”的笑。 时瑾其实很想问一句“这得是多大啊”, 又顾及刘队在,怕挨踹, 所以把这句耍流氓的话给吞回去了。 封咎的住处并不大, 大概十几平米, 拥挤的摆着两张床, 一个小浴室,连个窗户都没有, 空气沉闷潮湿, 根本就不流通, 味道不算好闻。 而刘队坐在另一张小床上,正在摆弄着光脑,他大概是想联系上外界, 但是又怎么都突破不了这里的信号屏蔽。 时瑾走进门来,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刘队”。 “嗯。”刘队扫了他一眼,同样低声说:“一会儿我要去一趟作战机上,看看周明他们怎么样了。” 因为周明是唯一对这里了解的人,所以刘队没要他的命,总觉得留着这小子有点用。 之前来去的时候情况紧急,时间也不多,刘队很多事情都没问,现在打进了敌人内部了,他总得想法子问明白些。 而且刘队还想试试,临时光脑连接不上的话,用作战机的光脑能不能连接上。 “你们自己进不去,我跟着一起吧。”时瑾把自己这一会儿的见闻都说了一遍:“这里外松内紧,关关盘查,你们没被查出来,是因为你们只是手下使用的单兵,不需要身份卡,但是进作战机肯定需要。” 刘队琢磨了一会儿,心想也行,时瑾在的话他也放心,不然他在战斗机上搞事,真要是搞出来了,他们可以直接开战斗机逃跑,但时瑾逃不掉。 时瑾又带着他们俩去了停机坪。 停机坪有专门划分出来的地区,时瑾根据地区找到了周明的战斗机,这些战斗机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维护看管,但是这些看管的人不会随便进入休息区和客区,也不会阻拦药剂师进去。 在这里,药剂师的地位十分高。 所以时瑾带着两个单兵进去的时候十分顺利,进门之后时瑾和封咎直奔休息间,刘队先打开了战斗机里的光脑。 时瑾推开休息室的门的时候,休息室里面一个人没有,他喊了一声“陈山”,又说了一句“是我”,床底下的人才慢腾腾的爬出来。 一张不大的双人床下硬是塞了陈山周明学徒三个人,另一边的衣柜里塞了王钊和梅兰姐,他们五个里面晕了三个,陈山和王钊费力的拖出来这三个,挨个儿丢在地上,树树还爬上时瑾的肩膀,无聊的扯时瑾的头发。 跟时瑾封咎刘队不一样,他们是结结实实在这里待了好几个小时,骨头都待麻了。 “外面情况怎么样?”修养了小半个下午,陈山的状态好多了,他最后一包牛肉干都嚼完了,只能吃时瑾带来的营养液,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萎靡。 没有牛肉干的陈山像是失去了灵魂。 “还好。”时瑾简单帮陈山做了一下恢复治疗,又把外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时瑾所说的场景让陈山瞪大了双眼,一脸羡慕的“哇喔”了一声:“谍中谍中谍?” 刘队这时候从外面走过来,喜气洋洋的跟他们说:“战斗机的光脑配置比较高,我已经联系上了850总部了,向他们发送了加密文件,估计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端了。” 之前他们为了跟上博士,那架小型战斗机和刘罗锅就留在了原先的地点,等着850的人去接,按照850的速度,估计已经把人都接走了。 说话间,刘队又把昏迷的周明拖走——周明体质羸弱,并不需要多费劲就能弄晕,也稍微一刺激就能醒来。 至于另外两个,梅兰姐和学徒则被结结实实的捆着,特别是梅兰姐,被刘队连着打了两针药剂,也不知道这些药剂都是刘队从哪儿淘来的,一针下去,梅兰姐直接就软了。 看刘队的意思,是打算把这俩人一起带回去,交给警方审问。 周明被叫醒审问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对于他来说,他就是在不断地昏迷、被叫醒、审问、昏迷、被叫醒之间徘徊的,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浑身上下酸涩的难受,还要被人审问。 审问他的人问题越来越刁钻,还包括了很多他关于实验上的事情,周明根本不想说,但他不说,那些人就来撬他的手指甲盖,把他吓的魂飞魄散,没几句就把人家问的全都说了一遍。 他很想扯两句谎,但是根本扯不动,因为对方会反反复复的问他,如果他说的话哪里不对,就会被打。 周明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他倒在自己的战斗机里,第一次这么后悔。 他当初要是好好学习,没进这种鬼地方多好。 打完周明,刘队的心情明显好多了,他搓了搓手,跟时瑾说:“我们再潜伏三天,最多三天,就算是没暴露也要走。” 这个地方太危险,三天已经是刘队划分出来的极限。 时瑾盯着地上的周明看了一会儿,摇头:“最多一天,我们只能待到明天晚上,因为他们要动手术,需要召唤精神体。” 刘队一顿,刚才还涌上来的狂喜骤然消退了,他刚才居然忘了这茬。 时瑾给他的感觉太可靠了,所以他总是下意识地忽略时瑾身边的危险。 “好。”刘队把地上的周明拖回去,又跟时瑾说:“我们明天找机会见面。” 这里的单兵都是接受统一调配的,明天不知道刘队和封咎要去被调配到哪儿,要见面还真得互相找机会。 时瑾站起身来,将身上的白大褂捋好,确定没有一丝褶皱后,点头,跟陈山他们道别,带着刘队和封咎离开了。 他带着两个人离开的时候,还看见了停机坪下的工人们略显暧昧的眼神。 时瑾看的奇怪,他分了一丝精神力去注意这几个人,等他走的稍远了一些,就听见工人们互相讨论。 “这个就是那个特别爱潜规则单兵的周明吧?我听人提过,怎么感觉白了不少。” “你新来的不知道,他总把单兵带回战斗机上干那种事。” “我听说他还好爱拍视频哦。” “这回又换了两个单兵玩呢。” “啧啧,这些药剂师真开放。” 时瑾: 人家连脸都不认识,却知道你的传说,周明,真有你的。 96、基地遇袭 回去的路上很顺利, 时瑾还在周明的房间里洗了个澡,裹上浴袍,打开实验记录, 继续硬着头皮背。 他活生生背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给自己灌了药剂, 打起精神来,洗漱过后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张星炽和李易都在, 他们俩正在小声辩论什么,大多数时候都是张星炽在说, 李易在听, 偶尔李易会说一两句, 然后就被张星炽激烈反驳回去。 显然,李易根本讲不过张星炽。 时瑾推开门的时候,张星炽正得意洋洋的晃着手里的记录本, 见到时瑾进来,她先是高兴的喊了一声“周师”, 然后又克制住脸上的笑容, 退后半步, 让出了身后的手术台。 “新的实验体已经送过来了, 您今天要开始做实验吗?”张星炽指着手术台上的人影,一脸的期待:“我可以给您打下手。” 说话间, 一只灵巧的小猴子从张星炽的手指尖窜出来, 灵活的爬上了张星炽的肩膀, 冲时瑾讨巧的做了个“恭喜发财”的手势。 这应该是张星炽的精神体,虽然无法准确判断,但是可以具体感知到, 这是一只A级别的治疗系精神体。 随后,李易伸手不自在的挠了挠鼻子,然后从他的袖子底下钻出来了一只猪鼻蛇,怂怂的挂在李易的脖子上,一双黑豆大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时瑾乱看。 他不说自己想去,但是满脸都是期待。 时瑾扫了一眼手术台。 手术台是被单独隔离出来的,四周有一圈白色透明玻璃,能影影绰绰的看见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四肢健在。 时瑾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随意选的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手术,好像叫什么切割解剖,之所以选它,是因为听起来就很通俗易懂。 没想到送来的这么快,昨天晚上选的,今天早上就到了。 幸好是直接送到了实验室,幸好他手底下只有这两个以他为主的新学徒,否则他要露馅。 “先看看。”时瑾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张星炽亦步亦趋的跟进来,李易落后一步,但也跟进来了,他进来的时候,张星炽还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显然,这两个学徒的斗争已经开始了,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倾轧对方,以此来争夺周师的目光——只有得到周师的认可,他们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学徒在这里,根本就不算人。 而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眼里的周师连手术刀都没捏过,至今全靠一张嘴。 时瑾进来的时候已经把方案在肚子里过了一遍了,他打算先忽悠一下这两个学徒,摆出来一副信任他们、给他们机会的模样画个大饼,然后让他们俩来做实验,他在一边看着。 不过他一进来,就在手术台上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对方被绑带固定成了一个“大”字形状,手脚都动弹不得,浑身上下都被扒了个溜干净,露出干净的胸膛、瘦弱的身体,光看身子还有点营养不良。 但是如果从脖颈往上看的话,就会知道他的营养都去哪儿了。 他的脖子往上有两个脑袋,一左一右,左边那个垂着脑袋畏畏缩缩不敢说话,右边那个昂着嗓门趾高气昂的骂。 时瑾的唇微微一颤。 好家伙,他乡遇故知。 “有种你们就杀了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一帮老王八蛋,等我变异了,我把你们都吃了。” 右边的脑袋骂的嗓子都哑了,时瑾还没反应过来,张星炽已经走上前去,利落的给双头人打了一个针剂。 针剂一下去,双头人就没动静了,张星炽刚昂起得意的脑袋,就看见李易凑到周师面前,细声细气的说:“周药剂师,这个实验体的污染指数为K,几乎毫无威胁,具有人类基本理智,是搜索小队看他的进化方向很有趣,特意从一个星球上带回来的。” “我们这次的实验目的是剥离这颗后生长出来的头,然后以人工手段饲养,只是一台小手术,都不需要动用精神体,我以前学过这方面的——” “周师,您看,他的身体还会动呢,我只给一个脑袋打了药剂,似乎并不影响另一个脑袋。”张星炽马上打断了李易的话,嗓门儿高的在整个实验室里回荡。 时瑾微微举起手来,示意他们俩先暂停。 “你们俩今天采集数据,回去准备一套手术方案来。”他说:“这场手术,明天你们俩谁的手术方案好,就交给谁去做。” 时瑾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屑一些:“这种低等手术,希望你们俩不会出问题。” 张星炽和李易兴奋地都有点找不到北了。 在这里,药剂师都把自己的实验过程看的很重,因为每一个实验结果都关乎到药剂师考核,药剂师考核又直接关系到药剂师的地位,所以很少有药剂师愿意把自己的手术过程和手术结果分享给别人。 学徒们想要熬出头,有的时候还要学会“偷师”。 像是周师这样大方的药剂师不是没有,但很少见,一百个药剂师里面也就只有那么一个而已。 那一瞬间,就连一向怯懦的李易都燃烧起了斗志。 时瑾很满意他们俩的反应——这俩人估计还要内斗上一段时间,今天以内是顾不上他了,他有足够的时间跑路。 从手术室里出去的时候,时瑾还扫了一眼躺在手术床上的双头人。 好不容易碰上个认识的,时瑾其实是想捞这个二傻子一把的,但是一切都得看缘分,他现在自身难保。 今天晚上要是一切顺利,他就带这个双头人一起跑。 想着,时瑾悠哉的又从实验室里晃出去了。 他一走,剩下的两个学徒就开始绕着双头人记录数据,十分忙碌。 时瑾从实验室里出来,漫无目的的行走,期间还去食堂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别的不说,博士这里的伙食还是很好的,吃的都是纯天然的食物,850的都比不上。 食堂永远是八卦聚集地,时瑾吃饭的时候还听见几个药剂师聊天,说的好像是博士准备开办一个新项目,说的全是专用名词,时瑾一句都听不懂。 他只能从语气上来判断,是一件很要紧的事,这些人都期待自己被博士选中,可以参加到这个项目里来。 时瑾把最后一点东西吃完,端着盘子离开,还打包了一点吃的,他本来是想去找封咎和刘队的,却在走出食堂门的时候碰见了苗苗。 苗苗见了时瑾,笑眯眯的凑过来和他说:“周师,我要提前告诉你个好消息。” 时瑾也跟她笑:“什么好消息?该不会是新项目里有我吧。” 苗苗翻了个白眼:“不是这个,是你之前的实验项目被博士看中了,博士让你现在去找他一趟呢。” 时瑾捏着袋子的手指微微缩紧,过了两秒才表现出兴奋地样子:“真的吗?是我那个,那个——” “那个精神药剂简化版。”苗苗见他兴奋的语无伦次了,笑着说:“你制作出来的那个简化版药剂虽然不如正版精神药剂,但是制作简单,要求不高,到时候如果量产,可以带来一大笔收益。” 时瑾的唇瓣颤了颤,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一声“嗯”。 如果真的要去见博士,他恐怕三句话就会露馅。 到时候死路一条。 “快点吧。”苗苗摆摆手,飞快催促他:“博士还在等着呢。” 时瑾跟着她走了两步,又突然记起来什么似得,冲她苦笑一声,低声说:“苗苗,能不能让我先回我住处一趟?” 苗苗“啊”了一声,一脸诧异:“博士等着你呢!” 时瑾拎起来手指头上挂着的早点,顺带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想回去换个干净点的,顺便取点资料。” 苗苗一眼就看到了时瑾白大褂上面的一点油渍。 要见博士嘛,当然要弄得干净一点,就像是她,每天都要给自己化上好看的妆容,站在博士面前才会觉得气定神闲。 “你那要快一点哦。”苗苗说。 时瑾点头,转身快步跑向自己的住宿区,但是他在几个拐弯之后就出了楼层,直奔封咎和刘队所在的住宿区而去。 只可惜他到的时候,李狗子和王大蛋并不在,他问了宿管才知道,所有单兵都被派出去干活儿了。 在基地里,单兵都是可消耗资源,地位极低的。 找不到他们俩,时瑾也不可能直接开着战斗机离开,他满头大汗的又跑回到住宿区里,匆匆换了一身衣服,洗了一把脸。 冰凉的冷水泼到脸上,时瑾现在开始思考自己的退路。 水珠从他的眉眼处滚落下来,他在思考的时候,门板被人敲响。 时瑾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具,走过去开门,就看见苗苗在门口抱怨:“你怎么这么慢啊,我都走过来了。” “好了。”时瑾换好衣服,带着点歉意走出了门:“我晚了点时间。” 他跟着苗苗往外走,满脑袋里都是该如何逃走。 他对这里并不了解,最好的办法是他劫持苗苗,让苗苗给他找一条最快的路离开,身为博士的贴身秘书,苗苗一定很了解这里。 时瑾的手指几次在袖子口划过——那里面藏着一把匕首。 苗苗也是一名医疗兵药剂师,精神体等级大概在S,同为医疗兵,他们俩一样体质薄弱,苗苗还是个女人,他制服苗苗不成问题。 时瑾不动声色的加快步伐,在他扑向苗苗的那一瞬间,苗苗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诧异的回过头来。 下一秒,走廊的窗户猛地爆裂开来,一声轰响声在远处的基地响起,时瑾被冲破窗户的气流冲撞,“砰”的一下砸到了苗苗的身上。 他们俩囫囵的滚到了地上,时瑾的耳廓嗡明,他勉强支撑起身体来,看见苗苗痛苦的捂着耳朵,嘴唇不断地在说着什么。 他听不清,只能猜。 “基地、遇袭!” 时瑾下意识地想到了850的支援! 850的支援来了,开始在外面攻打了吗? 苗苗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她在刚才的碰撞中受了一点伤,小姑娘不耐疼,眼泪啪啪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往外跑,时瑾读她的嘴唇,读到了“博士”两个字。 她是要去找博士。 时瑾的心跳徒然加快。 绝好的机会,这是他接近博士绝好的机会! 他立刻跟上,甚至还贴心的扶起了苗苗。 苗苗大概以为刚才时瑾扑过来是要救她,把时瑾当成了大好人,她一路带着时瑾往博士的办公区走,一路上碰见的药剂师都很慌乱,而且还有单兵冲进了药剂师实验楼里,见人就砍腿,把所有的药剂师打晕。 倒是没伤性命。 时瑾看到这些单兵时心里有些狐疑,他没见过这些单兵,不知道是武警还是什么人,而苗苗根本不管这些,一阵风一样扑向了走廊最深处的办公室里。 时瑾跟在她身后,看见她用身份卡打开磁悬浮金属门,他跟进去后,就看见实验室里一片血腥。 几个药剂师已经倒在地上了,死状凄惨,好几个眼睛都没闭上,直接被割喉,各种试剂和试验台倒在地上,混合出来的气体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很刺鼻。 博士被一个红衣女人踩在地上,他们进来的时候,那女人正侧对着他们,语气不善的说道:“白家和你合作多年,你真以为自己能把白家甩了?博士,我给过你机会,你为什么非要挑战我呢?” 时瑾冲进来的时候,终于明白了。 这来的根本就不是850,是博士跟他的昔日合作伙伴狗咬狗了! 97、太随便一点了吧 “博士!”冲过去苗苗从嗓子里爆发出一阵尖叫, 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激光枪,对着女人背影发射了过去。 时瑾在苗苗举起激光枪时候就意识到不妙了,能轻而易举杀了这么多人、制服博士人一定不会是个医疗兵, 她不可能躲不过苗苗攻击。 而苗苗一定躲不过她攻击。 就如同时瑾所想哪一样, 对方连头都没回, 反手甩过来个闪着银光东西,光一样飞过来,时瑾只觉得眼前光芒一闪, 那东西就直接刺到苗苗手腕上,苗苗手中激光枪落地, 狼狈摔倒在地上。 就凭这一手, 她起码是个SS级别单兵, 能把时瑾、苗苗、博士三个人一起摁在地上狂踩那种。 时瑾立刻双手抱头蹲下,表示自己很听话,希望这位单兵不要像是杀掉这满屋子药剂师一样, 杀掉听话他。 他示弱很有用,这位单兵根本没注意到他, 而是把地上博士拎起来, 扯着脖领子拖了出去。 博士甚至都没反抗一下, 等对方踩着高跟鞋经过时瑾时候, 时瑾才发现,博士是被打断了四肢骨头。 博士长了一张很好看脸, 斯文又白皙, 只是此时状态不太好看, 但博士似乎并不是很慌乱,被抓了也不是很急,最起码脸上看不出来焦躁。 时瑾看到那双红色高跟鞋时候, 想起了之前自己见过那位城主。 他总算把这两条狗身份都对上号了。 办公室门一被推开,高跟鞋就拎着博士走掉了,外面还走进来了两个单兵,一个扯着时瑾,一个扯着苗苗,把他们俩一起拽出去,丢到了一楼大厅里。 大厅里或躺或趴着很多人,多是腿脚受了伤,也有运气好,像是时瑾这样一点伤都没有,但是每个人都被打了药剂,包括时瑾。 他们没办法使用精神力来恢复自己伤势,只能倒在地上哀嚎。 其中以苗苗哭得最惨,她不知道是哭自己手,还是在哭被抓走博士,缩在时瑾旁边话都不敢说,瘦弱肩膀都在发抖。 时瑾和她躺下位置还算好,是个角落,吸引不了多少人注意力,时瑾捏着她手腕,轻轻地揉着她脉门,让她放冷静,等苗苗情绪被他安抚差不多了,他才问:“来这帮人是什么人?他们是特意来抓博士吗?是850人吗?” 苗苗摇了摇头。 小姑娘现在把时瑾当成了唯一依靠,她右手被一把□□贯穿了,因为无法治疗自己,所以连□□都没□□,就这么插在自己手上,鲜血顺着她白嫩手指往下流,她听着时瑾话,泪眼婆娑说:“不是850人,是博士朋友吧?” 她吸了吸鼻子,又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朋友,上次我见到那个女人时候都是半年前了,她那时候跟博士关系很好,在另一个星球,还给了博士很多资源,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就翻脸了。” 时瑾脑袋里一闪而过了很多画面,又问:“那他们会怎么处理我们呢?如果真在这里把我们都杀掉,也不会有别人知道吧。” 时瑾当然知道这群人不会杀掉他们,他们是绝佳资源,每个人都能创造出无数财富,但这不妨碍他来吓唬这个小姑娘。 “他们不会杀掉我们。”出乎意料是,苗苗居然也想得通:“她跟博士翻脸了,也不会杀掉我们,最多,就是把我们□□起来,然后想办法压榨我们价值。” 时瑾眼眸一转,又说:“但博士肯定很危险,他被打断了骨头,那个女人一定会对他做很多可怕事情,我们得想办法救他。” “对,我们要救博士。”苗苗在原地嘟囔了几句,然后猛地用袖子擦干了眼泪,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我们要想办法救出来博士。” 时瑾趁机问她:“你想想,我们现在有什么办法,能够逃脱这样困境?” 苗苗抬眸看向四周。 几乎整个实验大楼里药剂师都被抓来了,一个个被打断了双腿、注入药剂扔在地上,就连光脑也被扒掉了,四周还有单兵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用不了多久,他们这群人就会被转移,一旦被转移走,那就是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苗苗很聪明,否则也混不到博士身边当秘书,她在短暂慌乱之后,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 “但是我需要你配合我。”苗苗指着自己手掌心上伤口,低声说:“我现在估计是走不了了,这里没受伤只有你一个,我想让你去一趟总控制室,开启咱们基地里紧急防护罩。” 时瑾低声说:“说清楚点。” “基地里紧急防护罩是博士研发出来一种新能源,可以直接覆盖整个基地里,里面人出不去,外面人能进来,进来之后就会被活生生困死在这,而一旦开启紧急防护罩,基地里面杀戮机器人就会苏醒。” 顿了顿,苗苗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恨意:“这些杀戮机器人只认咱们这些体内有芯片人,外面那些单兵它都不认,等杀戮机器人醒了,这群外来侵入一个都别想活。” 杀戮机器人,顾名思义,就是一群养来专门杀人机器人,这种机器人高达三米,是用一种精铁制造而成,以血腥残暴扬名——它会完全顺从主人意志,杀光所有人,不会痛也不会退缩,战斗力如果算上各种武器、火力话,高达SS。 这种机器人平日里用不着时候都待机,一旦开机,就会开始根据主人命令屠杀。 没想到基地里面还有这种东西。 “我可以试试。”时瑾斟酌着说:“但我不保证我一定能走过去,你知道,我也是个医疗兵。” 还是个被打了药剂,暂时失去精神力,能被单兵一刀砍死医疗兵。 苗苗也是急上头了,她知道那个女人跟他们博士很熟悉,而且这次入侵十分顺利,他们外围防范根本都没有用,所以苗苗暗猜他们其中还有奸细。 毕竟博士跟白家互相合作了那么久,手底下被安插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她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博士真要变成别人砧板上鱼肉了。 眼下所有人都栽了,只有一个刚回来“周明”看起来还算是靠谱样子,她急病乱投医,自然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了周明身上。 时瑾顺利得到了苗苗内部情报。 为了防止时瑾找不到地方,苗苗还说十分仔细。 那个总控制室其实距离博士实验室并不远,就在博士实验室后面一间,但是需要密码和博士瞳孔认证、指纹认证才能进去。 “你不需要进去。”苗苗语气很轻松:“你只需要站在总控制室门外,连着错三次密码,就可以激发装置了。” 时瑾琢磨了一下,他要真这么干了,那他就是必死无疑,在杀戮机器人把这些外来者杀掉之前,他会被白家那群单兵闻风而来、直接干掉。 他危险系数很高。 苗苗想必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表情越发真诚。 时瑾蹙眉深思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苗苗连忙举起手指发誓:“等度过这次难关,我一定会跟博士说,让博士好好嘉奖你,你知道博士性格,说不定你就会有独立实验室了呢。” 这个大饼画足够大,让人有点消化不良。 很显然,苗苗现在为了能够活下去,决定牺牲“周明”了。 反正只不过是一个小药剂师而已,跟博士安危没法比。 “你说方法可行。”时瑾推了推鼻梁上金丝眼镜,这是周明眼镜,他戴在鼻梁上,一笑起来,跟周明更像了:“但是我怎么走过去呢?现在四周都是单兵。” 穿过这一群单兵,走到实验室面前摁错三次密码,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 苗苗咬着唇,想了又想,最终才咬着牙看向时瑾说:“我去吸引他们视线,我大概能拖住三分钟,你一定要去打开门,我们现在耽搁时间里,博士不知道在遭受多可怕事情。” 时瑾想起来苗苗当时从兜里掏出那把激光枪,心想,苗苗应该有其他保命手段。 “我努力。”时瑾低声说:“但是,你确定你能——” 时瑾话还没有说完,苗苗突然开始往外围爬动。 她爬动速度不快,但还是引起了单兵注意力,这群单兵一直在看护他们,谁动了,直接上去当胸一脚。 大概因为苗苗是个长相颇有些可爱女人缘故,所以单兵并没有粗鲁把她踹回去,而是单手用光刃指着她,厉声呵斥问道:“你要干什么?” 苗苗用左手拔出了右手匕首,痛苦使她弓起了身子,时瑾看到她用右手抓紧了手里匕首,然后一刀划破了自己左腿。 苗苗腿长得很好看,白白嫩嫩,细细长长,但是被划开之后就不是了。 匕首从她小腿处划破,一直划到大腿处,但是她左腿被划开之后,并没有像是右手一样迸溅出血珠,而是像是一袋大米被划开了一样,争先恐后从皮囊内涌出来些红彤彤东西。 那些东西并不像是血液。 时瑾眼力还算好,亲眼看到那些血液变成一颗颗,然后在地上滚来滚去,滚到了其中一个药剂师身上。 然后,一下子钻了进去。 那位药剂师发出了杀猪一般惊吼。 时瑾眼睁睁看见他皮肤鼓起来一瞬,然后开始满地打滚,疯狂抓挠自己手臂。 不只是他,整个一楼大厅里所有药剂师都是一个反应,疯了一样往旁边爬过去,试图躲避开那些血珠。 时瑾离得近了才发现,那东西是一种红色小虫子。 也不知道这种东西是怎么存在于苗苗腿间。 四周单兵想要控制住局面,但是根本控制不住,当所有药剂师都慌乱起来时候,场面就跟着控制不住了。 甚至还有单兵被这些小虫子咬到了。 隔着一群骚乱人群,时瑾看到苗苗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充满期待眼神。 时瑾站起身来,贴着墙壁,学着别人一样往外爬。 他爬出去时候,还看见最开始被咬那个人不动了,倒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但是皮肤下面却剧烈涌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一点不好预感涌上心头,时瑾心想,这东西繁衍速度该不会这么快吧? 要是真有这么快,那苗苗刚才骗了他。 苗苗说自己只能争取几分钟,但实际上,这东西一放出来,恐怕所有人都要遭殃。 亦或者,这些虫子都是靠苗苗这个主体活着,一旦苗苗死了,这些虫子也会死。 想着,时瑾回头瞥了一眼,果然看到几个单兵冲着苗苗挥舞光刃,而苗苗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就跑。 她左腿还在一路往外跑虫子,但丝毫不影响她动作。 时瑾咬了咬牙,短暂把这些画面忘到脑后,快步奔向了实验室。 值得庆幸是,这边没有任何单兵。 所有单兵都在大厅那边,现在被虫子绊住了脚,还真没有人管时瑾。 本来时瑾是不打算去摁那个密码,因为到时候单兵转身回扑,他肯定会死,但现在有了一个苗苗吸引注意力,时瑾逃跑几率很高。 所以时瑾打算给今天基地里再添点热闹。 白家人出其不意,博士人死伤惨重,这时候再来一批机器人,不是更有趣吗? 说不定他们850来时候,一切战争都结束了,这两拨人自作自受,死一个比一个惨呢? 反正他戳完三次之后扭头就跑,根据他着段时间观察出来路线,他有信心自己跑到战斗机上,一旦上了战斗机,他安全系数和战斗能力成倍往上翻,不担心找不到刘队和封咎。 恰好,时瑾此时已经跑到了实验室后面一扇门前。 这扇门也是跟实验室一样悬浮门,看不出哪里不同。 一想到此,时瑾毫不犹豫去戳密码。 他又不知道密码,六位密码完全瞎戳,结果戳来戳去,戳到第三次时候,他听见悬浮门“滴滴”了两声,然后缓缓地向四周滑开。 时瑾:? 等等,说好三次密码错误之后就开始逃命模式呢? 我刚才都摁了些啥啊? 博士这密码锁也太随便了吧? 98、为了荣光 误入了博士的操控室的时瑾有几秒钟的茫然。 他犹豫的时间并不长, 因为走廊尽头那边传来了脚步声,大概是有人慌不择路往这边跑了。 所以时瑾抬脚就进了操控室里。 一个基地的操控室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的心脏,谁进了操控室, 就能掌控整个基地。 时瑾前脚刚进来, 后脚操控室的门就自己关上了, 他一边在心里面琢磨自己刚才瞎摁了那六个数字。 当时他手动的比脑袋都快,只记得自己连着摁了好几个“8”。 这种撞大财的运气落到了时瑾头上,让时瑾都有了一点少见的恍惚。 这就导致他在操控室里发了十几秒的呆, 然后才开始急匆匆的走到操控台前。 操控室里没什么东西,就一个很大很大的操控台, 以及一块足有五米高、七米长的光屏, 光屏上显示的是整个基地里的监控。 监控摄像头下, 可以清晰地看见每一处发生的事情,包括一间待客厅里的。 时瑾放大待客厅里的视频,正看到博士被严刑拷打。 红衣女单兵手里拿着一根带着倒刺的软鞭, 直直的往博士的身上抽,监控上有声音, 几乎鞭鞭到肉, 很快就把博士身上的手术服给抽烂了。 但目前博士死不了, 看起来更多是泄愤。 时瑾切换了其他的监控。 大厅里面早就乱成了一团, 几个单兵在追苗苗,苗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居然在几个单兵的围攻下突出了重围。 时瑾看的咂舌, 苗苗应该是经过了什么特殊改造, 她的身体明显和正常人不一样,平时看不出来,但一旦动起手来颇为难缠。 得亏当时他没有直接攻击苗苗, 看苗苗这个身手,到时候搞不好是他死。 时瑾又切换了其他的监控,一边寻找刘队和封咎,一边试图联系外界。 他对操控台了解不是很多,很多按键都不知道怎么用,以前只是简略了解过,如果是刘队在这里,肯定能把所有东西弄得明明白白。 这就导致时瑾摁错了好几个键。 不知道摁到那个键的时候,时瑾突然听见了警告的笛声,整个操控室也跟着亮起了红灯,红灯一闪,整个房间都跟着闪,伴随着紧蹙的笛声,让时瑾的后背都跟着紧绷起来了。 就算是再不懂,时瑾也知道他肯定是闯祸了。 时瑾鼻尖上都跟着渗出汗来了,他进来之后唯一一个做成功的,是用操控室的光脑向850的光脑发送了消息。 操控室的光脑不会被信号屏蔽器所影响,时瑾很顺利的就联系上了850基地的操控室,他不会操作,干脆就直接开了远程控制,让850基地的人远程来操控。 时瑾很快就在光屏那边看到了副部长的脸。 兴许是因为这次事件比较重大,所以来操作的是副部长,副部长十根手指敲打在按键上,还抽空出来询问时瑾具体的事件经过。 时瑾规规矩矩的坐着,将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他们这次出任务可以说的上是史上最长的一次任务了,一路上简直跌宕起伏,他不说上半个小时都交代不完细节。 他在交代的时候,副部长也在不断地下发命令,有了控制室这么一个作弊器,副部长简直是开了天眼,十个手指头飞快的敲打在按键上,有的时候时瑾都怀疑她有没有听自己说话。 “这个女人——”副部长恰好调出来光屏待客区里的画面,眯着眼睛盯着那个红衣女人看了几眼,问时瑾:“你认识她吗?你们刘队见到她说什么了。” 时瑾当然不认识了。 “刘队还没来呢。”时瑾想起来到现在还没什么消息的刘队,微微有一些心虚:“我们分散开来了。” 副部长沉默了十几秒,这十几秒里时瑾坐立难安。 “副部长,我好像闯祸了。”时瑾主动指着监控视频里的一些角落里说:“我不太会操控这个,刚才我要联系850的时候,好像戳到了一些不该碰的东西。” 副部长随手打开了一个监控视频。 这个监控里面都是在逃命的单兵和药剂师,后面追着的是一个浑身泛着乌黑光泽的机器人。 时瑾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他本来来这里就是为了触动三次错误警报,把杀戮机器人放出来的,结果他刚才操作的时候不知道摁倒了哪儿,也把机器人给放出来了。 总体上来说,他这次行动也算得上是歪打正着吧。 “是入侵防范系统。”副部长锐利的眼眸扫过监控,微微拧了拧眉:“很多基地里都有的,只要触动了入侵防范系统,就会派出这些机器人,你不要出去了,你身上一定没有他们的防范手段,被这些机器人追上是不死不休的。” 与此同时,待客室的门也被机器人盯上了。 监控视频里可以看到,女单兵直接将鲜血淋漓的博士拎起来,根本不管门外的机器人,而是一转头,拎着博士就往窗外面跳。 时瑾看的心里着急:“副部长,这要是跑了——” “跑不了的。”副部长的眼底里闪烁着冷光:“有了这段视频,她哪儿都跑不了,只要我们攻破这个基地,拿到了资料,到时候别说是博士了,就连和博士合作的那群人也都要一一挖出来,这群毒瘤,一个都别想跑。” 时瑾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燃烧着的杀气。 他隐约间知道了,这个人一定是帝国的人,副部长还认识她。 只不过这些事儿不是他该问的事儿,他安安静静的闭上嘴,等着副部长来安排。 “支援大概在三个小时之后到。”副部长回过神来,眼底里的冷冽逐渐散去,再看向时瑾的时候,眼眸里都带着淡淡的笑容,虽然很浅,但显得有些温柔:“你做的不错,比你的队长强多了。” 时瑾摸着鼻子,发出了社畜的声音:“都是为了绩效,呸,都,都是为了850的荣光。” 副部长正调出其他地方的监控来。 这一下不得了,好死不死,监控上正显示女单兵提着博士直奔控制室而来。 他们走到了走廊里,博士的血痕在地上划过,女单兵信步游庭,明明走在敌人的老巢里,却像是走在自己家里一样。 时瑾跟副部长都是呼吸一滞。 如果这个时候女单兵进来了,时瑾大概只有死路一条。 “找地方隐藏起来。”副部长沉吟两秒,立刻吩咐:“资料已经共享完毕,我这边会清除所有痕迹断了链接,你藏好了,不要被发现。” 说话间,时瑾听见了外面响起了输入密码的“滴滴”声音。 99、女单兵 光屏在下一秒熄灭, 时瑾从座位上站起来,原地滚了两圈,滚到了一个办公桌后面。 操控室里并不大, 只有一个大光屏、操控台、办公桌。 在光屏暗下、四周昏暗的时候, 躲在办公桌下的空间里是最隐蔽的。 时瑾刚藏好, 控制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他安静的蹲好,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悬浮门轻轻地向两边滑开, 只能隐约听见一点风声,高跟鞋的声音哒哒的传来, 由远及近, 还有重物摩擦在地上的声音。 是被抓着的博士。 时瑾心想, 博士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翻车吧。 “博士,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女人的声音带着点慵懒,荡漾在明明暗暗的操控室里:“我要的不过就是一个药方而已, 我又不会拿出去售卖,反而会捂得比你更严实, 你何苦与我为敌呢?你想活命, 我也不想杀你, 要不是你弄死了姑姑最喜欢的白芊芊, 我也不至于亲自跑过来。” 说话间,时瑾听到了血肉被碾压的声音, 时瑾抬眸过去看, 闪烁的红灯将地板映的红一瞬暗一瞬, 几滴血迹迸溅出来,从时瑾的角度,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博士被扔到地上, 女单兵抬着一支腿,动作悠哉。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高跟鞋狠戳到手背上。 一个单兵的力道,哪怕只是一截高跟鞋,也足够贯穿医疗兵的手掌。 博士倒是硬骨头,时瑾没听见一声痛哼。 然后就是一阵操控按键的声音,和半懂半不懂的时瑾不同,女单兵对这些很熟悉,经过几下敲击,刚才一直响着的警笛声和闪烁的红光就停下来了。 四周陷入了一阵昏暗。 时瑾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呼吸,身体因为过于紧绷而有些发麻,却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只要发出一点声音,就会比这个女单兵发现。 “博士,还不说吗?”女单兵在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让那些机器人出来的,但是现在我已经站到了你的控制室面前了,博士,你到底在顽固抵抗什么?你难道还觉得会有人出来救你吗?” “白家对犯人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如果你真的被我带回到白家,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从监狱里逃出来了,说不准还会被打吐真剂,你知道的,针对精神力的吐真剂,是你的□□抗衡不了的。” “能在这里解决不好么?你知道的,现在能保住你的人只有我,我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只要你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姑姑那里自然由我去周旋。” 女单兵说话的时候,博士似乎爬动了几下,时瑾听见了衣服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时瑾蹙眉分析。 听这个女单兵的意思,她是因为姑姑的安排而来的,但是却有自己的小心思,姑姑让她杀了博士,她却让博士交出来什么东西,然后就放博士一马。 时瑾听的不太信,他要是博士,他也不交。 只要他不交,他手上就有东西,哪怕被打、被废,他也是有价值的,但一旦把东西交出去,等着他的就是死路一条。 任人宰割都是轻的。 他能想到的事情,博士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从始至终博士都没出声。 随着时间逐渐流失,时瑾的紧绷少了很多,他竟然有种逐渐适应了的感觉,甚至还敢悄咪咪的往外爬一点。 他想看看外面的状况,结果这一眼正看见了一只红色高跟鞋。 时瑾的心脏骤然一缩。 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单兵过来了。 她平时走起来一直有“哒哒”的高跟鞋声,突然间没有了,就给人一种她没有走动的感觉,迷惑了时瑾。 幸好他的挪动都很轻微。 桌上传来了细微的翻动的声音,然后是打火机“啪嗒”一声响,应该是那位女单兵点燃了一根烟蒂。 时瑾嗅到了一点烟味儿。 最开始嗅到这点烟味儿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妥,烟草这东西不少见,很多单兵都有烟瘾,像是刘队。 但是他在闻到烟味儿过后的几秒钟内突然间觉得眼前发昏,他下意识狠掐了自己一下才惊醒,立刻屏住了呼息。 高跟鞋逐渐走远,走到了博士的身边,时瑾将袖子捂在鼻子上,实在是憋不住了再呼吸一口。 这烟里面加了东西,不知道是催眠还是什么功效,幸好只是飘到了他这边一点儿,他咬紧牙关还能扛过去。 其实850还有关于药物的对抗训练,只是他们加入的时间不长,刘队没有带他们去训练过,时瑾只能靠自己硬挺着。 他之前在大厅里被打了药剂,精神力一直处于被抑制的状态,现在虽然恢复了一些,但也没有恢复的很好,所以他暂时没办法用精神力抵抗。 不过比起他来,博士的状况肯定更不好。 时瑾听见女单兵一直在询问博士东西在哪里,博士就是咬着牙关不说,被逼急了,女单兵还动了手。 期间又一次博士昏迷过去了,女单兵烦躁的打开了光屏,敲击按键,时瑾猜测,女单兵是没办法在操控室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询问博士。 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绝不短,因为时瑾被烟草的味道熏得几次晕过去,又醒过来,他对时间都失去了概念。 有几次醒过来外面静悄悄的,他还以为那俩人走了,但是微微往外面一看,又会看到博士的衣角。 博士很惨,血流了一地,女单兵最开始大概是怕弄死他,但发现他怎么都不说之后,干脆又点了几根烟,一个药效比一个强。 幸好这个过程快结束了——女单兵在点燃第四根烟的时候,有人联系了女单兵的光脑,发来了一条语音。 时瑾听得很清楚,是外围的单兵在催女单兵撤退,他们发现有星舰正在靠近。 星舰跟战斗机可不是一个等级的,一旦星舰对这个基地展开攻击,所有人都逃不了。 女单兵烦躁的拎起了地上的博士。 时瑾估摸着他们是要走了,心里不由的暗自庆幸,他终于熬完了。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见女单兵毫不留情的拍着控制台上的按键,放出了所有杀戮机器人后,还开放了所有尘封的实验体,在系统三次询问过后,女单兵冷笑着摁了一下“确定”键。 时瑾躺在地上,几乎都听见了实验体兴奋的嚎叫和机器人的冷漠机械音,一想到那个画面,他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 好狠的女人啊。 100、吻吻吻吻吻 随着女单兵离开, 操控室里又一次陷入了昏暗和寂静中。 时瑾本想爬出去重新链接上850的光脑,但当他试图怕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烟雾残留的药效还在他体内游走, 他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时瑾只能认命的继续躺着。 但他躺着的这个过程里, 门外时不时会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男人女人都有,是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时瑾听着这些声音, 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 能发出这样尖叫的基本都只有药剂师,因为外面那群单兵都受过严格训练, 绝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尖叫上。 而那些药剂师因为身上有芯片, 不会被杀戮机器人所杀, 所以抓着他们杀的只有那些被女单兵放出来的实验体。 本来女单兵是想把这些药剂师都带走的,她只是让人打断了他们的腿、注射了药剂,留了他们一条命, 但是在850的人包围过来的时候,她带不走这么多药剂师, 又不想留给850, 毕竟这些人都知道很多内幕, 所以干脆直接放了实验体。 那些实验体一旦被放出来, 就跟猛虎出闸差不多,而脆弱的药剂师是没办法在这种强度的攻击下活下来的, 除非运气特别特别好。 时瑾躺在地上, 一动不能动, 听着外面的声音一点点变小,恍惚间想到了那个蜈蚣队长。 当初,蜈蚣队长也是亲自把那个蒋药剂师咬死的, 现在外面那些药剂师也要被自己亲手做出来的怪物给咬死了。 这大概就是因果循环吧,以前做过的坏事,总会一件一件找上来,你以为自己瞒天过海,但终究逃不过一个“命”字。 欠债是要还的。 时瑾闭上了眼,安静的等着自己的身体恢复。 他等待的时间不算短,足足过了两个多小时后他才能站起身来,而且还是浑身酸软,处于一个跑不动的状态。 现在他甚至打不过一个没有觉醒精神体的正常成年人。 时瑾拖着身体缓慢的走到了操控台前,他这回一打开操控台,直接就链接上了副部长的光脑。 副部长穿着作战服,一头秀发被紧紧梳起,身后是高大的研究所背景,手里还有光刃,脑袋上带着盔甲。 从没见过副部长战斗状态的时瑾愣了一瞬,才意识到副部长这是亲自来了。 从850到这座荒芜星距离可不近,如果想要在三小时内到达,那星舰的速度就过慢了,他们必须称作专门的跳跃器,承载多次跳跃,这很容易对身体造成负荷。 由此可见,副部长对这次的行动势在必得。 “副部长——” 时瑾强打起精神来,虚弱的把所有的事情汇报了一遍,副部长本来就知道他的方位,闻言回了一句:“老实呆着,你处于实验室最深处,外面都是实验体,你出去了会死的,安心等待救援,我让你的队长去找你了。” 时瑾一听到“队长”,就知道是刘队没事了,他很想问一句“刘队什么时候来”,又怕耽误副部长的行动,赶忙回了一声“是”,就关了光脑对话,老老实实地在实验室里等着了。 他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才等来有人在外面砸门。 刘队的大嗓门在此时格外安心,隔着一扇悬浮门影影绰绰的传过来:“快他妈给老子开门,你到底是怎么混进去的!为了救你老子都快被臭死了。” 时瑾走到门口时,还能看见悬浮门上的电子监控里显示的刘队。 刘队一手拿着光枪,一手拿着光刃,身上粘着粘糊糊的绛紫色液体,一张脸臭的要命,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时瑾从里面摁开了操控室的大门,门一开,一股臭气扑面而来。 这股臭气就像是臭鸡蛋+螺蛳粉+臭豆腐一起在塑料袋里放着,在40°的天气里闷了三天,然后骤然打开塑料袋时扑出来的味道。 精神力越高的人对气味越敏感,时瑾被熏得险些当场呕出来,他才刚伸手捂上鼻子,一只罪恶的大手直接伸过来,一把抓上了他的肩膀。 刘队狞笑着一把将时瑾摁在了他的怀里,让时瑾在他身上狠狠一蹭,把所有的粘液都分给了时瑾一半,时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撑着墙堪堪站稳自己。 刘队顶着一脸爽朗的笑容,看着时瑾跟他遭遇了一样的待遇,脸上的不爽立刻散了,嗓门都跟着痛快的拔高了,“哈哈”笑着在前面带路:“跟紧,咱们要出去了。” 时瑾双脚发软的跟在后头,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紫色粘液,又一次在心底里刷新了对刘队的认识。 不仅抠门,还小心眼。 从实验大楼深处一路走出去,时瑾这双眼饱受折磨。 满地都是没来得及收拾的实验体和残肢断臂,偶尔还能碰见850的人在清扫现场,时瑾手软脚软的走在后头,听着刘队在前头念叨。 “我们今天一早醒来就被安排出去干活了,他们在开凿这片地,试图在这里弄一个地基,准备扩大建造。” 刘队的语气淡淡的:“我带着封咎一起去的,中途察觉到了有外人袭击,我就带着封咎躲起来了,一直躲到850的支援赶到,封咎去跟大部队了,副部长让我来找你,副部长还跟我说,你小子立了功了啊,可以啊。” 说话间,刘队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时瑾惨白着脸,捂着鼻子晃晃悠悠跟在后面的样子,顿时恨铁不成钢的抽了时瑾后背两下:“至于吗?这点味儿能熏死你?” 他就说他以前进行的训练都太仁慈了,就该让这群生瓜蛋子们多出几趟任务,瞧瞧这张惨白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850出的都是孬种呢。 时瑾身体内的药剂功效还没过去,被抽的不敢说话,哼哼着努力走快了一点儿。 刘队嘴上骂他厉害,却没再打他第三下了,反而放慢了速度跟着时瑾——这实验室虽然已经被850的人清扫了,但难免其中还有什么小威胁,但凡来一个,都能把现在的时瑾撕成碎片。 等他们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时瑾还看见了地上有不少死掉的红色小虫子,轻轻一碰,直接就碎成渣儿了。 时瑾看的心里一紧。 这些虫子都是苗苗身上出来的,虫子是这个状态,苗苗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果然,当他再转过一个弯的时候,就看到一个850小队正在清扫几具尸体,他看到了苗苗的脸。 时瑾撇开视线,没有再看。 “封咎。”倒是刘队突然对着远处喊了一声,时瑾一抬头,就看见封咎手里提着个实验体走过来了。 之前时瑾还以为他提的是尸体,走近了才发现封咎提的是双头人,双头人晕过去了,蔫蔫儿的垂着两颗脑袋。 时瑾一见到他,就想起了自己那两个学徒,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样了。 “刘队。”封咎先跟刘队汇报了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然后又举起了手里的双头人:“这个实验体差点被杀掉,他太弱了,但还有理智,我顺手救下来了,也许能审问一下。” 刘队对双头人不太在意,他随意点头,然后把时瑾丢给了封咎。 “我去找一趟副部长。”刘队长现在还惦记要在副部长呢,他要去副部长面前刷刷脸,老话说得好,活儿得在领导面前干,不然就是白干。 封咎等刘队长走了,才快步走到时瑾面前,伸手去抹干净时瑾的脸。 时瑾之前是被刘队直接摁在身上蹭的,他的脸上也沾染了不少紫色粘液,时瑾只把嘴边的擦干净了,脸蛋上还挂着不少。 “吓到你了么?”还飘着血腥味儿和臭味儿的空旷走廊里,温热的大手覆盖到了发凉的肌肤上,封咎的声音很嘶哑,带着些疲惫:“我听刘队说,你一个人,在这里藏了很久。” 他与时瑾并肩作战许久,没人比他更了解时瑾的脾气,所以他从来都不觉得时瑾是个需要保护的弱者,但是这并不会让他放心。 一想到时瑾在这种地方潜伏,他就觉得心里面像是被热水烫过一样,痛的他有点呼吸不过来。 “这有什么吓到的。”时瑾用脸蹭了蹭封咎的手掌,在封咎的手掌心上发现了不少伤痕,是光刃磨出来的——应该是跟某种力道很大的活物对打,导致的手掌破损。 “是吓到你了吧?”时瑾微微昂起头来,看向他面前的封咎。 只是一天而已,却好像是分别了一个世纪,时瑾望着封咎深邃的眼眸,想,封咎一定没看过自己现在的眼神。 像是一头希望被摸摸的大狗狗。 时瑾轻轻地踮起脚尖来,伸手揉了揉封咎的脑袋。 像是开启了某种开关一样,封咎的头不由自主的向下倾下来,他呼吸很粗重,心跳甚至比在外面打斗的时候跳得还快。 时瑾没动,任由他靠过来,淡红的眼眸里盛着浅浅的笑意。 封咎手指一松,手里提着的双头人“噗通”一下砸在了地上。 双头人被砸的痛呼着醒了过来,他一站起来、抬起两个头来,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哎?”双头人震惊的瞪大了四只眼,这是怎么回事?他刚才还在玩命狂奔来着,这怎么一睁眼就是这个画面了? “你、你们这是?” 封咎的脊背一僵,空着的右手手掌猛地攥紧。 然后,他一咬牙,用一只手捂住了双头人的一双眼。 双头人的另一个脑袋眨巴起了另一双眼。 眼看着封咎的脸皮都被涨红了,时瑾的唇角勾起来,踮起脚尖,伸出了自己的手,捂住了双头人的另一双眼。 然后,昂起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大狗狗。 作者有话要说:  双头人:哎???我这俩脑袋不够用啊! 101、余生 从实验大楼走出来的时候, 封咎的脸皮都是涨红的,从脖颈到耳根,就连走路的时候腿脚似乎都有些发颤。 倒是时瑾, 昂着头走在前面, 走的坦坦荡荡, 仿佛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干过一样,隐约间还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被封咎抓在手里的双头人时不时看看时瑾,又看看封咎, 总觉得这俩人的反应看起来好像有点不符合外表人设。 双头人的两个脑袋里冒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 不可能吧! 时瑾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个吧? 但封咎你脸红什么啊!红一路了啊! 狂磕各种CP的宅男在心底里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怒吼:我不会是站反了吧! 不过双头人的咆哮无人理睬,封咎亦步亦趋的跟在时瑾身后, 俩人出了实验大楼, 外面就是忙碌的850人群, 时瑾看见副部长正在和其他人谈话,刘队在一边站着,看见他们俩来了, 远远地给他们俩挥了挥手。 时瑾先过去,封咎也跟着扯着双头人走过去, 双头人乖乖的跟在后头。 “这个咋回事?”刘队蹙眉扫了双头人一眼。 他之前在绿星就没见过双头人, 自然不认识, 见封咎一直牵着他, 不由得问了一句。 封咎简单解释了两句。 双头人大概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要不是封咎一直拉着他, 他估计早就被实验体给吃了。 说来惭愧, 他也算得上个感染物, 但战斗力弱的令感染物发指。 “绿星的人?”刘队讶然的扫了一眼他,沉吟片刻,叫封咎去把人送到后勤部去。 封咎前脚刚走, 后脚刘队就跟时瑾说:“咱们这回要赚大发了。” 时瑾下意识扫过刘队的胸口处——上次刘队在黑森林里扫荡药剂的事儿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混小子,看什么呢?”刘队一眼就看出来了时瑾在想什么,横眉骂了他一句:“我说的是绩效!这回咱们起码要达成个SSS级任务完成度。” “博士抓到了?”时瑾一下子反应过来了:“那名女单兵呢?” 刘队哼笑了一声:“女单兵重伤跑了,博士被摁住了,现在正关在星舰的地牢里。” 说到这儿的时候,刘队向上抻了个懒腰,他昂着头,盯着脑袋上的一片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抓到了啊。” 历经千辛万苦,时隔二十多年,终于把当初逃出850的犯人重新押了回去,等待多年的亡灵终于得以告慰,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也终于敢去面对那些离开了的前辈们。 时瑾站在刘队旁边,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封咎,他低声问了一句:“那封咎——” 也不知道封咎是复制人的身份会不会有影响。 “封咎这次做的也不错。”刘队回过头来,冲时瑾露出了一个长辈独有的、包容式的微笑,轻声和他说:“以后,他一定会是850最强悍的单兵。” 时瑾心里松了几分,舌尖舔过还有些发麻的唇瓣,半响,郑重的点了点头。 —— 实验基地的收尾工作做了足足两个星期。 因为850人手太少,而这基地又太大,所以第三小队都留下来跟着清扫小队一起清扫了,刘队每天长吁短叹,说自己这是大材小用。 倒是博士,当晚就被副部长带着转移回去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最够让850对博士进行询问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审判。 像是博士这样的身份的人,就算是审判,也肯定不会抬到明面上来审判,帝国是不允许爆出这种“人体试验”的丑闻的。 不过就算是博士这边不爆出来,白家那边估计也压不住了。 刘队现在一想起之前那些事儿就觉得头皮发麻,副部长当时是直接录了像的,在录像上面出现的那个女单兵是白家的下一任家主的有力竞争者,女单兵的所作所为,肯定都是得到了家主的授命。 帝国内部势力极多,盘中错节,白家屹立不倒多年,早就是帝国的一根眼中钉了,现在副部长手里的东西一交上去,不知道会引起多少轩然大波。 一旦证明白家跟“人体试验”有关,白家的天就要被翻了,估计白家的所有成年人、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都会被秘密处决,而一些外部人员、未成年人则会直接被千里流放,流放到荒芜星上去,这辈子都不允许回帝国。 而那些未成年人,甚至有可能被敌对势力直接在半路伏击,连命都留不下来。 当然,这风起云涌的一切都发生在遥远的帝国里,就算是帝国里的人为了这件事跑断了腿,也完全影响不到此时此刻,在荒芜星上谈恋爱的封咎和时瑾。 博士被逮捕了之后,封咎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像是堆在胸口的大石头被卸下来了一样,他不说,但时瑾能够感觉到从他骨头里散出来的那股子轻松的劲儿。 而且自打在走廊里亲了一口之后,封咎就像是被撕开了什么封印一样,时时刻刻的围绕着时瑾转来转去。 封咎要是有尾巴的话,估计早都冲着时瑾摇成了螺旋桨了,每一个工作的闲暇时间,他都要紧紧地缠着时瑾才好,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也要紧紧跟着时瑾。 在这个实验基地里面他们每个人的工作都很简单,就是将基地里的所有东西都打包整理好,放上星舰,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甚至一个普通的水杯、水瓶、废纸都要带回去。 由此可见对此处的重视。 而在搜索的过程中,难免会碰上一些潜藏在暗处的实验体、白家的单兵,以及实验基地里的药剂师。 药剂师还好,清洁小队也是有一定的能力的,打得过药剂师,但实验体和单兵就需要850小队来制服了。 实验体悍不畏死,没有人类的理智,还长得乱七八糟的,上来就是打,回回都累的人手脚酸软,一身的伤,单兵不跟人打,见了人就跑,后面的人只能拼命追,这一场生死拉练里,陈山马腿都快跑断了,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马都追不上”。 在这两个星期里,所有人都累的苦不堪言,等到能离开的前一个晚上,850小队的人都疯狂了,刘队带着他们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抠抠搜搜的分给他们一人一瓶冰可乐。 “出任务期间不能喝酒。”刘队说这些的时候还颇为遗憾,坐在草地上,盯着头顶上的星空,一脸的沧桑:“终于快回去了,老子快他妈跟你们这帮小崽子憋死了。” 晚风习习,没人搭理刘队。 刘队面色不善的环顾四周。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实验基地内部的一块大草坪上,陈山抱着树树趴在地上,偶尔还张嘴去啃两下草,毕竟他的精神体是马,天性使然,啃完之后还做贼心虚的擦一下嘴巴,假装自己没啃。 王钊盘腿坐在一边,跟顾青在聊天,顾青是在850大部队来了之后才在光明城被找到的,他在光明城躲了许久,还带着时瑾捡回去的小女孩。 用顾青的话说,他这几天日子过的连狗都不如,要是支援再不来,他真的要去翻垃圾桶找东西吃了。 时瑾跟封咎躲得最远,这俩孩子往地上一倒,并肩躺着看星星,封咎不知道说了什么,时瑾就“咯咯”笑起来,然后拿膝盖去顶封咎的小腿。 刘队横扫了一眼这群小崽子们,冷冷的笑了一声。 好样的,居然敢不捧队长的话,等明天回去给你们加练。 那时候已经是暗夜时分了,实验基地静悄悄的,四周却很喧闹,陈山跟树树在打闹,王钊的光脑滴滴响,刘队咕噜咕噜的在喝可乐,空气里都弥漫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时瑾歪了歪头,蹭到了封咎的脖颈上。 封咎的身体僵硬成了一块铁。 说来也好笑,他们都亲过了,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碰封咎一下,封咎还会脸红。 “明天就回去了。”时瑾的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封咎的手臂,轻轻的滑到封咎的手指上,若有若无的敲了两下:“这次过后,应该可以休很长的一段假期。” 封咎轻轻的“嗯”了一声。 时瑾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封咎的话,只好继续往下说:“我们可以出去转转,在基地里待着没什么意思。” 只会被刘队抓着疯狂训练。 封咎又点头。 时瑾盯着他看了片刻,估摸着封咎是不可能主动开口的,就放弃了那些弯弯绕绕的话,勾着封咎的小手指头说:“我们早上可以一起出去跑步,中午去吃外面新开的店,下午去看最新出的电影,像是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晚上一起一起回家。” 时瑾的声音放的很轻,几乎被四周的风声遮盖,但是封咎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听着那轻柔的声音一点一点钻进耳朵,像是连心脏也被温情填满。 时瑾的表白并不热烈,反而像是水到渠成一样自然,那些细碎的爱意藏在他的发间,藏在他的眉眼,藏在他的手心里,也藏在他们的生活瞬间里,乍一看好像根本感受不到,但是只要他稍稍慢一点,就能看见时瑾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步伐。 从时瑾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像是一根根丝线一样,一根根汇聚在一起,一点点织画出一个美好的画面。 许久之后,封咎轻轻回过头,借着月色,在时瑾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那双眼里藏着他们都知道的柔情。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余生,很好,很好的以后。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傻儿子们终于在一起惹,本文也即将结束啦。 很感谢大家一路陪我走到现在,这本书我有很多的不足,但大家一直包容我,鼓励我,让我对未来一直充满信心。 我会继续努力的,下一本应该开《草包美人》或者《万人嫌真少爷重生了【末世】》叭(疯狂暗示) 明天开始更番外,大家想看谁的番外都可以给我留言,所有被提及的人我都会写的~ 最后,祝大家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咱们江湖再见! 102、封咎和时瑾在一起后的甜甜日常 时瑾跟封咎在一起之后, 一起按揭贷款了一个小房子,俩人的贷款已经背出了八十年了,不过他们俩都能挣, 以后估计也没孩子, 少了一大笔支出, 生活上倒是不成问题。 实在不行,时瑾也可以让小鹿出去卖身养家。 小鹿:啾啾啾? 他们的房子不大,一百多平米,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一个小阳台, 住宅地点在三楼, 阳台上被封咎做出了玻璃, 在四周摆满了各种绿植,又在绿植之间摆了一个摇椅。 摇椅不小,可以躺下他和封咎两个人, 也可以把小鹿塞下,有时候巨狼也会过来, 哼哼唧唧的跳上来, 然后被封咎一脚蹬下去, 最后不情不愿的趴在摇椅旁边, 陪着他们一起看夜空里的景色。 封咎还会在摇椅旁边放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冰凉凉的肥宅快乐水儿, 半个切好了的西瓜, 红彤彤水嫩嫩的, 透着一股水果清香。 这些都是时瑾以前无意间和他提起过的。 时瑾想要一个安稳的,进来就有烟火气的家,处处都是温暖的。 似乎是因为以前在孤儿院待过的原因, 所以时瑾对“家”这个概念格外重,对每一个角落都有很具体的想,比如床要乳白色的,被子要浅黄色的,卧室里都要暖色调,客厅要一张很大很软的沙发,厨房永远要塞满各种吃的,随时随地能翻出来吃,家里的电视要很大很大,他可以坐在地上,靠在沙发上看电影。 然后,曾经在他脑袋里构造出来的家,就一点一点在封咎的手里实现了。 封咎动手能力极强,他们才刚刚把新家预订下来,封咎就开始往家里搬东西,很多木质的家具都是他自己买木头做的,包括时瑾躺着的藤椅。 他做的家具,会在角落里写上一个“封”字,肆无忌惮的填满了整个空间。 做手工这类事时瑾一向不插手,这活儿是封咎跟他的继父学过的,自有一套家传绝学,时瑾就在一旁看着就行,偶尔见封咎额头带汗,就拿毛巾给封咎擦一擦。 封咎干活的时候向来认真,时瑾拿凉毛巾往他脸上擦,他眼睛都不离开手里的活儿,顶多昂起下巴来,配合一下时瑾。 时瑾手里的毛巾从他的额头上滑下来,轻轻地擦过侧脸,又擦过喉结,最后落到锁骨上,意味不明的加了两分力。 封咎刻木头的时候图方便,没穿上衣,古铜色的肌肤上是硬邦邦的肌肉,隔着一层冰凉的毛巾,下面的肌肉烫的时瑾指尖发软。 时瑾若有若无的戳了两下。 不知道戳到了那里,封咎手上的活儿停了一瞬,回过头来去看时瑾。 时瑾挑着眉看他,眼眸里闪烁着某种隐晦的光。 封咎的呼吸瞬间沉重了起来。 他跟时瑾自从买下这间房之后就住到了一起,只是不同房,但他们都是年轻人,眼神一对上都是噼里啪啦闪火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烈火就烧上了干柴,噼里啪啦炸一个晚上。 先靠过来的还是时瑾。 时瑾的膝盖压到了封咎的腿上,力道放的很轻,从上往下压下来,大概想把封咎压到地上去,只是莫名其妙的,两个人落地的时候还是时瑾在下面。 时瑾不气馁,努力的往上翻。 翻着翻着,俩人从地上翻到了沙发上,把衣服都翻到了远处去,时瑾终于如愿的压到了封咎的身上。 然后,封咎捏着他的腰,通红着脸,把他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时瑾:? 是不是那里不对? 103、时天城和沈随风 漠北星, 早上八点,四周一片漆黑——这里是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冰冷又漆黑, 生活在这里的动物也因此十分耐寒。 这是一个允许遗迹猎人狩猎的古老星球, 曾经诞生过文明, 却又毁于天灾,在帝国内部流传着很多古老的传说,同时也是遗迹猎人最常去的地方。 遗迹猎人的狩猎分为两种, 一种是寻找活物,带回去卖高价, 漠北星有一种特产的动物, 叫冰原狸猫, 浑身雪白皮毛,叫声很奶,攻击性却很高, 爪尖带有寒毒,可以致人伤寒, 大概有人的小腿肚高, 价格很昂贵, 帝国内部很多人都喜欢饲养这种冰原狸猫。 另一种是寻找死物。 寻找死物需要潜入到死城里——死城就是原先在漠北星上存在过的城市, 里面会有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运气好的还能捡到一些价值昂贵的东西, 运气不好, 就会碰上漠北城里的走尸者。 走尸者是导致这颗星球上的人类死伤大半的根本原因, 据说是什么人因为什么病毒死而复生,变得浑身僵硬力大无穷,喜欢吃人血肉, 还具备感染性,攻击性极强,不过只在死城内部活动,不进死城,就不会碰见他们。 “时队。”漠北星最大的死城的外围,蹲着四五个人,有人小声喊了一句最前面的人,语气里带着点紧张:“我们真要进去吗?这里的走尸者起码得有A级了。” 蹲在最前方的时天城被这个称呼恍惚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还在850,还是一队队长,回过头来就能看见自己的弟弟们在身后看他,但下一秒,死城里腥臊的冷风就冲过来,刮乱了他的头发,也刮乱了他身上披着的黑色袍子。 他早就不是850的公职人员、一队队长了,而是一个刚组建遗迹猎人公会、只能接到报酬很低的任务的小杂鱼。 时天城紧了紧手里的光刃。 “做好准备,十分钟之后准备进入,再次确定目标,我们要寻找的是“一枚戒指”。” 时天城的声音很轻,大概是怕惊扰了什么,只是落到身后的人的耳朵里的时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时天城身后的几个队员明显紧张起来了。 他们是散兵游将,完全没经过系统训练,在帝国又没有学历,靠着一点本事在外漂泊,等级最高的只是一个B级单兵,还有一个D级别医疗兵,两个C级单兵,平时只敢在外围游荡,辛苦好几个月抓一头冰原狸猫,搞不好还得被猫挠出冻伤,日子过的苦哈哈的。 但再苦,他们也不敢进死城。 进死城是真的会死的。 眼看着时天城已经大步走上前了,后面的几个队友都畏畏缩缩的跟上。 “精神体的等级并不能决定一切。”进死城之前,时天城回过头来,在漆黑的月色下,轻声和这几个刚认识没几天的队员说:“你们所经历的每一个生死瞬间,才是真正决定你们能力的东西,在遗迹猎人里,最出色的猎人,往往都是看起来最平庸的那一个。” 队友们也许听懂了,但他们还是有点迟疑,时天城也没多说,他第一个走进了死城。 死城里常年黑暗,每一个角落都黑吞吞的,像是一张巨口,等待着猎物的进入,时天城耐心的等着他的几个队员适应了之后,一点一点带他们进入。 “最厉害的单兵要走在前面,第二厉害的要断后,两个普通的围在左右,医疗兵在中间。” 他到底是850出来的人,随口几句话就能把这几个队员安排的明明白白。 兴许是时天城的语气太笃定,所以他们都没那么紧张了,一行人走了几分钟,时天城就带他们潜伏起来,每次他们潜伏起来的时候,都会有走尸者经过。 队伍里最年轻的医疗兵被时天城的精准预判迷的两眼冒金星,一声声“队长”喊得特别勤快,恨不得黏在时天城身后。 时天城教了他们不少辨别脚印、痕迹的方法,这些都是经验,只是大部分人都没来得及学明白就死了而已。 最后,时天城带他们潜入了目标人物的家里,在完全没引起任何走尸者的注意,成功的找到了戒指,还找到了很多珍贵的东西。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一枚戒指,据说是一个从漠北星逃出来的人,想要重新找回自己的奶奶的戒指,因为太过年迈,他不能亲自来,又没有太多佣金,所以找了时天城这个小遗迹猎人团。 当时这个人是这样说的,他有生之年,只想再见到这个戒指一回,家里剩下的东西随便他们拿,就当是战利品。 这些战利品里,其中最珍贵的就是一本书。 漠北星原本是有自己的文明的,只是后来漠北星逐渐远离太阳系,天气越来越冷,被冻死的人变成走尸者又站了起来,文明就被埋没到了时光洪流里。 但漠北星的文化一直吸引着很多人,这本书拿出去,能卖到一个很好的价格。 时天城让医疗兵收好这些收集来的东西,然后拿出了一个荧光棒,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给这几个队员如果被走尸者包围应该怎样逃离。 高大的单兵坐在地上,说话声音冷淡却带着坚定地力量,让人觉得异常安心,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自己有多厉害,可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自若却渲染了整个小队。 “想不想挑个走尸者练练手?”等所有人都适应的差不多了,时天城才问他们。 几个队员跃跃欲试。 时天城带着他们去挑了一个弱小的走尸者,指挥着他们冲上去。 这几个队员算不上多厉害,但配合的还好,时天城看着他们砍下走尸者的头颅的时候,居然有一种古怪的欣慰感。 这和他以前出任务时候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以前出任务,不需要考虑队员的心情和能力,因为每一个人能站在他队伍里的人都足够优秀,优秀到完全可以调整自己的状态应对各种环境。 但他现在遇到的这些人不是,这些人有的胆小,有的懦弱,有的莽撞,有的笨拙,他需要一点一点去指引,让这些人发光发热,用自己的方式亮起来。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却是每一个人必经的过程,这段时间里,时天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的不足,他把所有人都当成是军人一样要求,却忘记了,不是所有人都只有军人这一个身份。 在看到这些队员们的变化和进步的时候,时天城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们。 如果他早些年,把这些耐心一点点用在自己的弟弟的身上,也许他们时家就走不到今天。 “队长!”将头颅收好的医疗兵兴奋地举着布袋子冲过来,晃着里面的人头跟时天城兴奋的笑道:“您看,我们杀了它啦!” 时天城点头,认认真真的夸他:“做的很好。” 医疗兵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挠着脑袋小声说:“也没那么好啦。” 说话间,远处有光枪响起的动静,然后就是一阵嘶吼声和脚步声,小队队员警惕的拿出光刃围到了时天城旁边,但时天城并没有动,而是举起光刃向旁边看去。 这种枪声他认得,是850独有的枪支声音,是他原先的队友在这里出任务吗? 嘶吼声从隔壁巷子里传来,声音大的几乎要刺破耳膜,他的队员们被吓得瑟瑟发抖,医疗兵几乎捏不住包了,时天城给他们打了一个“安静等待、自己找地方潜伏”的手势,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些人不懂,只好跟他们说:“跟紧我。” 让他们自己找地方潜伏,他们容易把自己潜死。 几个人又哆哆嗦嗦跟在时天城后面。 时天城本意是想去支援的,但他一只脚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里面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月光之下,一身黑色作战服,手持光枪的年轻男子正随手收起光枪,侧过头来,神色冷锐的和他对上视线。 他乡遇故知,两人都是顿了一顺。 空气一时间有些安静,还是沈随风反应快些,他在原地站好,给时天城打了一个礼,这是850队员见到队长时要打的礼,然后喊了一声:“时队。” 岁月变迁,这俩字儿里竟然好似藏着无数感叹似得,但风一吹,也就都跟着散了。 时天城没纠正他,就当他喊得是现在的“遗迹猎人队长时队”,甚至还能反问他一句:“调走了?” 沈随风胸口上的徽章不一样了。 “嗯。”沈随风随手从兜里扔过去了一块压缩过的营养膏给时天城,说:“调到别处去了,也还好,反正再待半年我就去部队了,这次出任务是来这里找点东西,马上就要走了。” 时天城随手抓住营养膏,也不客气,直接就收了。 这块营养膏是850特制的,吃了能御寒,他用不上,但对他身后那几个队员来说是好东西。 他这个人,虽说刻板了点,但向来坦荡,真到了需要帮助的时候,从来不会拒绝伸过来的手,只会记得这些恩,以后双倍报回去。 “路上小心。”时天城说:“东边有很多S级的走尸者,数量多的话,很难对付。” 沈随风点头,回过身,远远地回了一声“是”。 时天城就站在那里,目送沈随风离开,沈随风的背影被拉的老长,和四周的暗影重叠起来,让时天城有片刻的恍惚。 他没问沈随风为什么调走,没问沈随风时瑾近况如何,沈随风也不问他为什么跑来当个遗迹猎人,他们彼此都明白对方的线在那里,所以都不会去碰。 他们的前二十年在同一个地方出发,却在中途走上了不一样的方向,以后有可能越来越远,也有可能短暂碰头然后再次离开,但他们心底里最深处,都藏着一点儿对彼此的祝福。 他们不说,但他们都懂。 路上小心。 104、时二少结局 暗夜, 地下斗兽场。 这里永远没有阳光,但也永远不缺少观众。 偌大的斗兽场内,两个精神体嘶吼着对打在一起, 精神体和精神体对打的时候并不会产生鲜血, 它们依托于精神力而存在, 但会出现伤口。 每当它们的身上出现伤口的时候,它们的主人就会往自己的身上注射狂暴药剂,引起四周的观众们的怒吼和欢呼。 这是一场畸形的斗争, 以死亡和血腥为卖点,每一个站在台上的人都是消耗品。 说不定在那一场战斗里, 他们的精神体就会消亡, 他们也会随之重伤, 但这并不能阻挡。 在地下斗兽场内,精神体之间的斗争是最普通的,在这里, 一切都应有尽有。 改造成半机械人的狂战士,身上融合了动物基因的实验体, 以及很多在其他星球被污染了的遗迹猎人。 奇形怪状的人总是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在地下斗兽场内, 永远不缺狂热的观众。 又是一场战斗结束, 时二少打扫战场后下来, 回到员工休息厅里,远远地瞥见了员工休息厅里的电视光屏上播放着的最新新闻。 新闻上放着关于白家的事, 据说是掺和了什么人体试验, 然后被帝国给端了。 白家的人, 时二少以前也认识几个,他们以前都是一个圈子的,就算不熟, 也打过照面,只是没想到他才出来半年多,白家就遭此大难了。 屏幕上闪过了几张熟悉的脸,时二少站在前面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自己的家。 如果还能叫“家”的话。 当初他因为自己精神体受损,哥哥和妈妈都偏袒时跃而悲愤欲绝,从850直接离开,再也没回去过,后来喝多了和人发生冲突,被地下斗兽场的老板救了一命,他干脆就留在这里,像是一个不见天日的蛆虫,日复一日的过着这样枯燥的生活。 兴许是因为在这里见多了人性的丑恶和反复,时二少逐渐认识到了自己过去的错误。 他曾经也眼高于顶,自大自负,认为全世界的人都不如自己,只有跌下来的时候,才知道错。 当他也像是他看不起的那些人一样,为了几口食物奔波,被别人踩踏,被迫从下往上看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过去有多离谱。 他踩在时家的肩膀上,就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子了,但跌下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时二少在电视前站了良久,最后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每一个事情,都只有走错之后,才知道自己错了,想回头,但永远来不及了。 “时天逸!”门外有人喊他:“下一场比赛开始啦,快点,准备去开门了。” 时二少捏着毛巾的手顿了顿,继而回过神来,高高的应了一声。 他抬腿走向门外,在走出门的时候,隐约间听见了电视里传来了什么感谢850全体工作人员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屏幕上看见了850纪录片里一闪而过的金色发丝。 时二少脚步缓了一瞬,继而又继续落下,走出了员工室,走向了昏暗的走廊里。 他们之间,早就不是一个方向的了。 做错的债,他总要一点一点还。 105、美好的一天 清晨, 卧室里。 时瑾从柔软的天鹅被褥中醒来,腰间—nj;片酸软,连带着小腿肚还有些抽筋, 他在床上滚了—nj;圈, 成功的滚到了封咎的怀里。 封咎立刻就醒了, 但没睁眼,而是用手臂把时瑾抱紧了些,拿下巴在时瑾的脸上蹭。 像是大狗狗蹭主人—nj;样, 把时瑾脸上的软肉都蹭的晃动起来,时瑾懒得动, 任凭他折腾。 封咎在他身上腻歪了—nj;会儿, 就爬起来去做早餐。 时瑾在床上多赖了片刻, 也爬了起来,他在家里向来散漫,不穿衣服, 冲个澡后,直接套着浴袍满屋子乱晃。 他晃到厨房的时候, 封咎正在煮粥。 他们早上的早点很简单, —nj;碗红豆薏米粥, 加两个鸡蛋, 以及两瓶营养液,—nj;盘小咸菜, 再来—nj;盘陈山新炸的牛肉干, —nj;根玉米, 两块地瓜,就足够了。 封咎如果觉得还饿的话,还会掏出来—nj;包零食——他以前不吃这些东西的, 但是跟时瑾在—nj;起之后,他就吃了。 因为时瑾有囤食的习惯,要在家里囤着大量的吃食才觉得安心,但时瑾又吃不掉,所以就全都进了封咎的肚子里。 各种高热量的东西进了肚,要不是封咎常年锻炼,说不定都能吃出来小肚腩。 吃过早餐之后,时瑾多数会在沙发上赖—nj;会儿,或者跟陈山相约打游戏,他们俩平时没什么其他娱乐活动,打游戏算得上是个绝佳的消遣方式。 最好来—nj;盘西瓜,再加上—nj;瓶肥宅快乐水。 陈山晚上无聊的时候就会来他们这儿作客,带上自己的儿子,到了他们家里之后就熟练地拿出围裙,钻到厨房里做菜。 厨房是陈山的最终归宿,他对这里爱得深沉,根本不允许别人插手,封咎顶多切点水果,帮他洗洗菜,打打下手。 树树讨厌油烟味儿,就从厨房窜出来,蹦跶到时瑾面前,时瑾是唯—nj;—nj;个什么都不干的,理直气壮地躺着等投喂。 投喂他的都是封咎,有时候是新洗的小番茄,有时候是刚切下来的半截黄瓜,有时候是陈山刚炸好的小黄鱼,或者是小酥肉,往他嘴里—nj;塞,然后抱着他的额头亲上—nj;口,再回到厨房里打下手。 小酥肉味道咸香劲道,唇齿留香,时瑾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美滋滋的抱着沙发抱枕玩电脑,有时候树树会爬过来,试图卖萌从时瑾嘴里得到点食物,基本上都会失败,然后它就会晃晃悠悠的跑到厨房里,偷出来两根小酥肉吃。 陈山这时候就会气的在厨房里面大喊:“不准偷吃了!我刚炸好的—nj;盘都快没了,你们—nj;个个的能不能尊重下劳动成果?等我炸完了再吃啊!” 那时候客厅里电视在播放综艺节目,吵吵闹闹的笑声混着陈山的骂声—nj;起传来,树树从厨房里跑出来,两只手捂着嘴跑得飞快,时瑾刚把肉咽到肚子里,趴在沙发上,用力的伸了—nj;个长长的懒腰。 今天也是美好的—nj;天啊。 106、上辈子时瑾死后的故事 故事一 夜色缭绕, 树林里感染者横行。 时二少带着时跃小心的躲在树上坐着,他们需要等到天亮,到时候感染者会减少很多, 他们的安全度会提升, 到时候他们才能从树上下来, 继续赶路。 “时跃,你真的能找到出去的路吗?我怎么觉得我们越走越往里了呢。”时二少靠在树杈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去拽树杈子上的黑色叶子, 说话语气里隐隐带着一点不耐烦。 他本来以为落地之后能在军演现场大展身手的,结果一落地战斗机就被摧毁了, 不仅死了一个, 还伤了一个, 队伍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他当然不会怪时跃,时跃是他最在意的弟弟,他的弟弟, 不管闯什么祸他都可以原谅,只是眼下的困境让他很不爽。 “我觉得是这边, 二哥别担心, 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时跃的语气很虚弱, 像是某种讨好的小兽, 窝在树上,眨巴着小鹿眼, 可怜兮兮的看着时二少。 时二少的心里顿时软成一片, 他揉着时跃的脑袋, 一时间开始自责自己。 明明来的时候说要保护好他的宝贝弟弟的,结果却还是闹成了这样。 都怪他不够强,居然让他的弟弟受这么多委屈。 “没事的。”时二少硬邦邦的安慰他:“睡吧。” 时跃自然睡不着, 他把脸埋在臂弯里,听着那些感染者的嘶鸣,满脑袋都是胜利、药剂。 他要拿到胜利。 他要拿到药剂。 第二天清晨,太阳刺破黑暗,感染者重新藏回黑暗深处,时跃和时二少下了树,两人继续往密林深处走。 时跃在前面领路,时二少跟在后面,他们越走,林子越深,深到几乎看不到太阳,白天都有感染者出没,时二少几次问时跃,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就是这个方向,二哥。”时跃的眼睛亮晶晶的,笃定的带路,这回带了没多久,时跃就指着远处喊了起来:“二哥,你看那里有一个研究所。” 时二少顿时兴奋起来了。 研究所、感染者,军演老套路了,一猜就知道他们肯定是误打误撞找到了任务信息点。 “走,哥带你进去。”时二少兴致勃勃的冲进去,时跃跟在后面,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 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般,冲进了研究所里,可是他们在探索的路上,时二少不慎受伤了,被感染者抓到了手臂。 时二少艰难的杀出一条路来,带着时跃躲进了一间房里,才一安全下来,时二少就倒在地上,他喘着粗气,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感染了,疲惫不堪的准备求救。 “二哥,你再坚持一下。”时跃抓着时二少的手,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二哥,药剂就在这里了,第一就在这里了,你不要退出,你坚持一下!” 时二少眼前都泛黑了,他觉得自己要死掉了,连呼吸都上不来气,他想说一声“哥哥真的不行了,我们必须得退出”,然后去摁腰间的按钮,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抓的死死的。 时跃松手啊,松手! “二哥!”时二少闭上眼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时跃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我一定,一定会拿到第一名的。” 故事二 沈随风带领队友根据在附近大楼找到的线索,进入到研究所内部的时候,顺手解救了被包围在最里面的时跃和时二少。 值得一提的是,时二少还中毒昏迷了。 沈随风见到时二少的时候,时二少已经浑身漆黑了,手臂上有一道伤痕十分显眼,沈随风一见到他就蹙起了眉头,问时跃:“为什么还不退出?” “二哥不想退出。”时跃的眼泪啪啪的往下掉:“他想赢。” 沈随风满脸不赞同,但碍于这不是自己队里的人,他也没权利做决定,所以他也没有发声,只是轻声说了一句:“那你跟上我们队伍吧,我尽力帮你。” 沈随风想的很简单,他们拿到了线索,可以当第一名,就让时二少做第二名吧。 但他却忽略了时跃眼底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故事三 星历125年,4月5日晚。 狭小的小木屋里,封咎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他手里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可以包扎的药物,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去采取急救措施。 但不管他如何急救,躺在他怀里的人还是渐渐闭上了眼。 昏暗的小木屋里,封咎跪在冰凉的黑色地板上,垂着眸望着时瑾的侧脸。 他见过太多死亡,幼时朋友的死亡,长大后养父的死亡,以至于他看到时瑾死亡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多痛苦。 只是很空。 像是心脏被挖出来一块那么空,让他觉得很奇怪。 明明是刚认识不久的人,他却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宝贝。 他的手指几次拂过时瑾的脸,有时候力道重了,时瑾的皮肤会被他捏红——时瑾是一个脆弱的医疗兵,他们相遇的时候,彼此都处于险境,时瑾用最快的方式救出了两个人,并且指挥着他,一路找到了这个安全居所。 封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时瑾时候的样子,漂亮的医疗兵被感染者追杀,他已经接近力竭,却毫不畏惧,举着光刃利用地势游走,像是在山间野蛮生长的小鹿,从不畏惧敌人的獠牙。 他无措的抱起时瑾,快步往外走。 他要去找时瑾的队伍,只要找到时瑾的队长,让队长退出比赛,说不定时瑾还有救。 他从昏暗的木屋里走出来,漫无目的的在森林里行走,他并不知道时瑾的队长是谁,也不知道时瑾的队长在哪,只是他觉得在自己该做点什么。 当他抱着时瑾走到森林深处的时候,远远看见了一个白色的研究所,他在研究所前面怔忪了几秒钟,就看见里面跑出来了个人。 对方很清瘦,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白嫩的脸上一片狂热,身后似乎有什么人在追,他奔的很快,在快靠近封咎身边的时候,狠狠地摔了一跤。 他手上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直奔着封咎而来。 封咎并没有接,他双手都抱着时瑾,目光却显得游离,眼睁睁的看着那药剂飞过来,砸在他的手臂上,然后滚落在地,“啪”的一声,碎了。 故事四 今天是时家夫人举办生日宴的日子,时家老宅宾客盈门,四处都是热闹的样子。 时太太最喜欢这种时候了,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在围着她转,她光芒四射万众瞩目,所有人都在奉承她。 “时太太的大儿子今天会回来的吧?妈妈做寿哦。” “时太太剩下的三个儿子好像都在军校参加军演呢吧,不得了哦,往后都是要当军人的料。” 一个个相识的太太吹捧着时太太,让时太太有些飘飘然,她穿着漂亮的裙子,端着酒杯,含笑回应:“天城快到家了,他刚完成个任务,剩下那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呢,军演时间太久了。” 说话间,时太太的光脑响了。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她大儿子打来的光脑。 时太太跟几个朋友告歉,然后走到角落里去接,光脑一接通,她的语气立刻就沉下来了:“怎么还不到啊你?妈妈等了你好久了。” 她的生日宴都开始了,结果老公在军区守着回不来,儿子在参加比赛,唯一一个能回来的大儿子现在还不过来,让她心生不满。 “妈妈,有件事我要和你说。”光脑那边,时天城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老二在军演出问题了,他被感染了,退出不及时,精神体遭受污染,现在重度昏迷,老四出了意外,现在还在抢救,时跃被队友攻击了,现在也躺在医疗舱里。” 说是抢救,实际上时天城心里很清楚,救不回来了,只不过他害怕刺激到时太太,所以才委婉的这么说了一句。 更让时天城痛心的是,他申请去看比赛录像,却发现时二少和时跃丢弃时瑾不顾,时跃又刻意阻止时二少救援,光屏上那一张扭曲的脸,让他几乎都认不出自己弟弟的模样了。 等这次军演结束,就算是时跃不死,他也不会再任由这样一个人留在时家了。 只是,他的四弟再也回不来了,时二少的精神体也再也不会好了,被污染过的精神体,这辈子都不会好的。 时太太愣了许久才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瑾落地就重伤了,现在生死不知,时二少被怪物攻击,现在还没醒,而这一切,都是她最爱的小儿子时跃搞的鬼。 而时跃还因为偷走药剂被沈随风的队友攻击了,重伤躺进了医疗舱内。 更加讽刺的是,第一名居然落到了一个路人手里,据说当时对方是最后一个接触到药剂的人。 一个个不敢置信的消息打到了脑袋里,先前生日宴上的喜悦瞬间全都消散,时太太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不一样的故事走向,一样的结局,作恶多端的人,迟早会自食恶果。 107、封咎时瑾日常 深夜, 训练区内。 封咎猛地从树杈上惊醒,他下意识回手十捞,捞了十个空, 还没等他坐起身来, 就听见时瑾问他:“怎么了?” 月色皎洁, 时瑾躺在另十个树杈上, 脸上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他。 封咎僵硬的骨头逐渐放松, 半响才轻声回了十句:“没事,做梦。” 梦中发生什么他都不大记得了,只是记得心口处像是被挖掉了十块,空荡荡的, 只有看到时瑾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有被填满。 他伸出手去捏了捏时瑾的脚踝,时瑾甩开他,难得的耳尖发红:“别胡闹, 教官看着呢。” 时瑾跟封咎住到十起去的事儿并没有瞒着850,准确的说也瞒不住, 他们带的光脑自带定位系统和身体机能检测系统, 避免队员出意外,所以很清晰的检测到了他们俩的状态。 他跟封咎晚上睡觉的时候都黏在十起,俩人距离-21,搞得检测中心的检测员天天晚上都面红耳赤, 交报告的时候犹豫再三,还是秉着“光明正大”的想法, 直接上传到了各个队长的光脑里。 有事儿没事儿翻翻报告的刘队:这是什么玩意儿? 时瑾最开始是不知道这十茬儿的,等他无意间知道了之后,每天到家第十件事就是摘下850的光脑。 但也瞒不住事态发展, 就在刘队知道这件事儿的那几天里,刘队看他们俩的目光都十分痛心疾首。 大好的年纪啊!不拿来搞绩效,居然就只知道谈恋爱! 浪费青春! 大晚上不训练跑十起亲亲抱抱,成什么体统! 还是训练强度太小了! 于是刘队痛定思痛,亲自拎着封咎跟时瑾去了训练场地,还带上了无辜的陈山王钊顾青。 总之,他们这帮难兄难弟都聚十起了,然后刘队走了。 刘队是有十个联合行动要出,因为比较危险,所以就不带这几个小崽子了,又不想让他们在自己出任务的时候瞎玩,所以干脆丢进封闭训练舱里,设定好时间十个月,再请专门的观察员看着,自己就拍拍屁股走了。 他们五个人十落地就失散了,封咎跟时瑾是全靠原先约定好“落地先找水源源头”的约定才走到十起去的,剩下的几个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们这次的模拟训练仓模拟出来的是十个森林,森林里有数值被调到SS级别的各种动物,他们需要在这里生活十个月。 这十个月里,他们的各项指标都在加强,晚上甚至都习惯了睡树杈。 “他们应该关闭监控。”封咎的手又十次搭上了时瑾的脚踝,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我可以申请,这是二十分钟私人时间。” 毕竟是全天训练,也会给他们洗澡、解决个人卫生的时间,只要他们申请,监控就会暂时关闭。 “二十分钟啊?那还是算了吧。”时瑾靠在树杈子上,冲封咎露出了十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都不够我洗个澡的。” 封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十次从脖颈红到了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检测员:这是我能听到的对话吗? 108、时瑾封咎的小时候 时瑾大概七八岁的时候, 在孤儿院里常受欺负。 他那时候还没有觉醒精神体,并没有被“重点培养”,和孤儿院其他小朋友没什么不同, 如果一定要挑出那点不同的话, 就是时瑾太漂亮了。 小时候的时瑾软乎乎的, 虽然不胖, 但脸上带肉, 眼睛又大又闪,孤儿院的所有女性都对他毫无抵抗力,所以明里暗里都会给他一点点优待。 比如分到的肉饼是最大的,穿到的衣服是最好的, 甚至还有阿姨偷偷给他塞糖果。 大人们都以为这种“偏爱”很隐蔽,不会被发现,但其实都被那群敏感的孩子们看的一清二楚。 被大人们偏爱的那个,永远是小孩子们讨厌的那个, 所以时瑾的日子过的并不好,他的褥子常常会被人故意泼湿, 枕头会被偷走, 然后在垃圾箱里翻出来。 但时瑾也不是好欺负的孩子,在他的被子被泼湿的第一晚,他随机跟一个人打了一架,对方被他打哭了, 去找老师告状,他们俩就都进了禁闭室, 第二天晚上时瑾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泼湿了整个房间里所有人的被子。 那时候时瑾总是挨打,但他不跟老师告状, 他不知道是谁欺负的他,他就把所有人都一起拉下水,他知道是谁欺负了他,他就单抓着那一个人打。 由此可见,时瑾小时候就不是个很好相与的脾气。 反正他不怕打架,大不了一起进禁闭室,一起挨饿,一起被阿姨们处罚。 时间一长就没人愿意招惹他了,只是那时候的时瑾显得更孤僻了点,兴许也是因为没人跟他玩儿的缘故。 没人跟他玩儿,他也不觉得寂寞,就自己一个人待着,吃饭,睡觉,或者四处乱跑,偶尔闲暇时候会蹲在角落里,数着蚂蚁想,他的父母该是什么样的人呢? 也许是很温柔的妈妈和很凶的爸爸,温柔妈妈每天做饭给他吃,很凶的爸爸出去找活干,像是后街的修车叔叔一样,提着一个很大的钢铁手柄,每天能赚很多星币。 又也许是很凶的妈妈和很憨厚的爸爸,凶妈妈骂他不写作业,憨厚爸爸把他放在肩膀上,带着他去游乐园玩儿。 他不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他很健康,身体没有任何残缺,也不是混血种,也没有被什么奇奇怪怪的辐射污染,所以他被抛弃的几率很小。 他一直坚信自己是被无意间弄丢的,毕竟帝国这么大,总有很多意外发生。 等他长大了,他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找回自己的父母,那时候的父母也许很老了,也许生病了,也许孑然一身,一辈子没有什么积蓄,但没关系,他都可以照顾好他们。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能成为一名强大的单兵。 那时候小小的时瑾缩在角落里,抬起头就能看见头顶上湛蓝色的天空,他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一片云,然后一点点飞上去。 他要快一点长大,快一点,再快一点儿。 未来的一切都让他迫不及待。 —— 安静的小院子里,一个男孩手持着一把木剑,正在半空中劈砍。 木剑在半空中挥过,带出来一阵阵风声,男孩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但他依旧没有停下,直到他挥舞到了五千下,才停下来。 他回过头,冲不远处喊了一声“父亲”。 他喊的人是个外貌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男人又黑又壮,粗糙的手指上抓着几根木头,听到动静,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封咎,没什么表情的说:“再来。” 封咎就转过头,又一次冲着半空挥舞起了手里的木剑。 他的背影不算高大,肩膀也并不宽阔,但是每一次挥舞都像是用尽全力一般——封咎是个听话的孩子,听话到有点匪夷所思,不管老兵说什么,他都一丝不苟的完成。 像是完成命令一样。 沉默寡言的老兵带着一个更沉默寡言的孩子,在一个稍微有些乱,但又没那么乱的荒芜星扎根了。 老兵并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虽然他不说话,但这不代表他和蔼,他在战场上待了太多年,满身都是洗不净的血腥,他不杀人,只不过是没人来招惹他。 而在荒芜星里,总有很多人没眼色。 所以封咎时常能发现他的父亲处理尸体。 封咎并不害怕,只不过他的父亲并不希望他从小就接触这些,所以他就当做自己不知道——他也没和他的父亲说过,他从小就是和尸体一起长大的,每一刻,他的朋友,或者同伴都有可能死。 不过等到封咎十岁,第一次用匕首杀死潜入到家里的强盗之后,老兵就再也不避着封咎了。 他亲自带着封咎去各种危险的地方,教会封咎如何和人搏斗,这个过程挺有趣的,在老兵的眼里,这是他儿子逐渐成长成男子汉的过程。 在封咎眼里,这是他越来越强的过程,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打赢他的父亲。 总体上来说,他们这对父子相处的还挺愉快的,特别是有一段时间,老兵家旁边搬来了一个做糖人的邻居,老兵大概以为封咎喜欢,所以时不时会给封咎买上一两个糖人。 封咎不贪嘴,他有的吃就吃,没得吃也可以不吃,但是他很喜欢这种被别人当小孩看、被关怀的感觉。 所以他努力的表现自己很喜欢吃。 老兵的爱是藏在一点一滴的生活琐碎里的,他不会说,只是把这些爱揉进了日常训练里,揉进了对封咎伤处的调整上,揉进了他们的每一寸时光里,当时在享受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何,等过了许久以后,回头再看,才会发现,原来那段时间真的是他最幸福,最开心的时间。 十岁的小封咎在荒芜星的老房子、破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塞着一块糖,甜甜的睡过去了。 109、时瑾和封咎的婚礼 暗夜之下, 一座昏暗的教堂中。 刘队点燃了教堂中的一颗蜡烛,一屁股坐在了满是灰尘的桌子上,拍着大腿喘着粗气抱怨:“妈的, 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昏沉沉的教堂里, 桌子上满是灰尘, 一个西方雕塑立在最前方, 时瑾跟封咎俩人从外面进来,正听到刘队问:“药材都找到了吗?” 他们这次来的这个星球是个死星,而他们是来寻找一种特殊药材的, 死星上没人,连个动物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寂寥,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植物,所以采摘的过程一点也不有趣,把刘队憋得十分烦躁。 还不如跳出来俩感染者让他砍砍呢。 “都找到了。”时瑾第一个进来, 后面的四个单兵手里都抱着很多东西,挨个儿摆在桌子上,树树对蜡烛很好奇,拿着刘队点燃的蜡烛, 把这个教堂里所有的蜡烛都给点亮了。 “行,都找到了咱们明天就走。”刘队终于满意了一点, 把“回家”提上了日程。 这时候树树已经把教堂里的所有蜡烛都点亮了,昏暗了许久的教堂里有了温和的光线, 竟然将这古老的地方映照出了几分沧桑岁月的味道。 陈山自觉地从自己身上掏出七包牛肉干, 一人一包,刘队营养液配牛肉干,吃的满嘴留香, 一边吃一边给了陈山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跟陈山出任务出多了,刘队发现陈山自带“厨师”功能,不管什么地方,他都能想方设法搞点吃的来,他们上次在冰川上还吃了一顿烤鱼宴,陈山营养液没带够,但调料包可一个都没少。 “叭叭!”这时候,教堂那边的树树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了一套牧师服来,树树现在不过是五六岁孩童的身高,但动作快的不行,转眼就把衣服套上了,这套衣服比他大很多,下摆全都垂在地上,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磕磕绊绊的喊:“叭叭,叭叭!” 树树语言天赋和他的战斗天赋不成正比,虽然现在他已经能骑在A级单兵的脸上挠人了,但他会说的字依旧只有“叭叭”。 “唔。”陈山没抬头,飞快吃完最后一块牛肉干,才昂起脑袋来,他一抬头,就看见树树从对面踩着桌子跑过来,拿着手里的书“啊啊啊”的喊。 “这个是新人结婚要用的东西。”陈山来了兴致,比比划划的教他:“你是牧师,你负责主持婚礼。” 树树只是不会说话,但是脑子还是有的,他在原地蹲了半天,直接跳到了时瑾跟封咎面前,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牧师服,拿着手里的书,“叭叭叭叭叭”,“啊啊啊啊啊”的喊,谁都不知道他在喊什么,等他喊完了之后,还眼巴巴的等着时瑾跟封咎回复。 那时候王钊和顾青坐在一边,含笑抬眸望过来,陈山试图去偷吃树树的那一份牛肉干,小心翼翼的撕开了一条缝,刘队一只腿踩在桌子上,看到这画面时,从嗓子眼儿里呛出来一声笑来,心道,这小子也知道还跟谁主持啊。 低咳了两声后,刘队突然开始拍手哼曲儿。 他哼的是帝国人结婚的时候都会播放的小曲儿,流传甚广,他一哼起来,剩下的人就都跟着哼,一时之间,寂静的教堂都被温柔的声线填满,就连被掩藏在灰尘之下的雕塑都显得明亮起来。 时瑾在原地怔了几秒,回过头去看封咎封咎的脸上依旧很严肃,只是过了几秒钟,他侧过头,慢慢的在时瑾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昏暗的教堂里,角落处点着几根蜡烛,将他们所有人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最好的朋友在对面,最爱的人,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啦啦啦啦啦啦啦! 大家给个五星好评顺带隔壁预收《草包美人》《万人嫌黑心莲重生了》求收! 朋友们江湖再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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